——你们?
——是有人已经进言了吗?
“难道不该为自己打算?”刘病已不解,却以平静的语气反问兮君。
“谁会比自己更重视自己?”刘病已说着拗口的疑问,却是再实在不过的话。
兮君欲言又止,盯着刘病已看了一会儿,才叹息:“小哥哥,为你打算的人……很多!”
刘病已抿唇微笑,笑得很冷。
“为我打算?”少年皇孙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清冷,“不过是那些打算看起来对我不坏而已!”
倚华蓦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被伤害的委屈之色。
刘病已若有所觉地看了长御一眼,随即便再次看向年幼的皇后。
“也许……也许并不是所有人……”少年皇孙缓了语气,“也许……的确有人不是因为自己才为我打算的……但是……”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更加坚定,“那不过是因为那样会让他们感觉更好!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歪理……
听到少年的解释,倚华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么两个字了。
兮君却是有些明白了。
“……都是为了自己……”女孩呢喃着重复。
刘病已一直单膝着地,半跪在床前,自然是第一时间听到了她的声音,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厉色,随即便敛去了所有异色,方要开口,就见年幼的皇后抬眼看向自己:
“小哥哥……你也是为了自己才这般说的?”
刘病已一怔,还没有想好如何回应,就听她幽幽一叹:
“小哥哥……你知道……为我打算……是要做什么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46、解决……纵容()
“小哥哥……你知道……为我打算……是要做什么吗?”
兮君问的是刘病已,但是,这句话出口,脸色遽变的又岂是只有刘病已?
与皇曾孙相比,那两位年纪更大的女子反应更加激烈。
一个是皇后长御,职位比天子侍中,一个是皇后保母,执师保之责。两人在宫中皆居于高位,但是,终究是官婢的身份。
汉制,禁中侍使皆用官奴婢,包括各宫殿以及禁中各官署,侍奉传话的都是官奴婢。虽然有律法的约束,但是,那些律令纵然约束得了王侯公卿,又如何能约束宫禁之中的天子与贵人?更何况,宫禁之中,各种规矩忌讳繁若牛毫,处置侍使之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无论是倚华还是那位更加年长的保母,都很清楚,看似堂皇炫目的宫禁之中有多少充满血污的龌龊黑暗……
——在这种时候,皇后若是为自己打算,要做的是……什么……
对这些,她们恐怕比年幼的皇后更清楚。
当然,让她变色的关键也正是这一点——她们都以为九岁的皇后对这些后宫争斗的事情尚是懵懂不明,如今,听皇后的话音,这个小女孩却是极明白的。
若是一般人家,九岁的女孩也的确到了准备婚嫁的时候,知道一些女人间的阴暗手段,丝毫不稀奇。毕竟,按律令,女子超过十五仍未婚嫁,便要交五倍的算赋。
婚事繁杂,又要准备嫁妆,一般,女孩十岁左右也就该定下婚事了,各种该会、该明白的事情也自然该教、该学了。
当然,豪富之家出得起那百余钱,不过,多年习惯,女儿晚嫁多是事出有因,那因却是八成不会是什么好名声¬;——不是女儿本身有缺陷,便是命硬克夫之类的——谁又会让拼着女儿的名声去拖延那迟早都要进行的婚事?
兮君却不一样。
她入宫时才五岁,不过刚刚晓事,又接连遇丧事,家中又没有女主人,谁也不会教她这些。入了宫,立了后,她是天子元妃,大汉国母,父族、母族又皆是权倾天下的显赫之家,宫禁之中,诸人奉承还赶不迭,哪里会想到教导她那些心计手段?
再则,那些教导又岂是可以言传的?素来都是耳濡目染,亲身经历之后,家中主母再稍加点拔,最后仍然要到女儿家自己去体会。
可惜,上官皇后的年纪太小,连承幸都不能,掖庭之中的嫔御便是争宠,也不会将皇后视为对手,更何况,这位皇后的身世背景根本不是她们能望项背的,谁又敢对她使手段?
这般情况下,兮君从何得知那些不堪之事?
想到这儿,保母不由更觉惊惧,咬了咬,抬头抬手,再次参礼叩首,同时再严肃认真不过地言道:“中宫知道要做什么吗?”
她是皇后的保母,与傅母相比,负责照料皇后生活的她身份更加低微,毕竟,傅母之选尚要考虑才德,保母却与一般的傅阿侍者没有区别。
之前那般进言,与其说是逼迫皇后去针对那个有孕的八子,不如说是希望借此让皇后正视后宫的现实。
——皇后好,他们这些侍奉之人才能好。
他们毕竟是侍使之人,身份微贱,很多时候,他们便是想维护,也没有资格说一个字,更别说做什么了。
——皇后必须学会自己应付那些事情才行……
她以为皇后不知道该如何做,才想着借此事指点,可是,若是皇后对那些事情……并非一无所知……她之前的行为……
“做什么?”兮君轻声重复保母的问题,却没有看向对方,只是再次勾起唇角,淡淡的笑容中满是嘲讽之意。
“……有孕……之前也有一位被长主护着的嫔御……”
哐!
铛!
兮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三人同时循声望去,便看到刘病已脸色苍白地站在绣帐边,皇后之前推倒的凭几这会儿正倒在他的脚旁,周围散着几点玉石碎片,显然是凭几上迸落的。
“曾孙,没事吧?”倚华第一个反应过来,却是连忙将刘病已拉开几步,上下打量了几番,确认他没有被玉石碎片伤到才松了一口气。
被长御的言行惊醒,保母连忙过去收拾了凭几与地上的碎片,兮君却是脸色数变,咬着嘴唇,面上更是血色尽褪,良久才定了心神,抬眼看向脸色仍然极难看的刘病已。
毕竟比兮君年长几岁,刘病已虽然心中已是浪潮汹涌,脸色更是青白交加,十分骇人,但是,见皇后看向自己,再看看跪在地上收拾残局的保母,开口时,语气已经镇定了下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将把凭几放回去……”
少年喃喃低语,面上一片惶然。倚华有心安抚,却因为身份,无从言说,只能抬眼看向皇后。
其实,倚华知道缘由——那位周阳八子……
但是,皇后也罢,这位皇曾孙也罢,显然都不愿让人知道当时的情况,她只能沉默,装作不知情,此时,自然也什么都不好说。
对上长御满是期翼的目光,兮君稍稍一怔,随即便苦笑垂眼,半晌才低声道:“……没事的。”
尽管惊惶非常,但是,刘病已一直都专注地盯着坐在床上的皇后。看着她神色变幻之后,艰难说出“没事的”这样三个字,少年皇孙不由莫名地觉得心中一痛,慌乱地低下头,再不敢看她。
——其实……那件事……他的记忆已经模糊了!
——他只记得,清澈的池水中,身着锦绣华服的女子一动不动,散开的黑发浸在水中,随着水波起伏荡漾……
——他只记得……雾气中,死亡触手可及……
——他只记得……自己绝对不要变成那样……
——他从未想过,同样目睹那一切的女孩……会怎么样?!
那时,她便高烧数日,之后,他不敢再提起,她也从未说起。他以为,更加年幼的她已经忘了那一幕……那件事……
——原来,她从未忘记!
——原来,她一直在思索那件事!
刘病已为她心痛,也为自己的无知、迟钝……自责!
同样如此的,还有倚华。
年轻的长御深深地自责——自己怎么就忘了呢?
——经历过那件事的的皇后又怎么会对那些事情懵懂无知呢?
只有某些旧事一无所知的保母,一边慢吞吞地收拾着地上的东西,一边思索皇后的话意。
——被长主护着的嫔御……再联系眼下的情况……
——意思并不难懂!
——那位不幸罹难的周阳八子!
想到那位周阳氏,保母心中顿时一阵轻松。
——皇后能想到那位,也就是真的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至于兮君之前的愤怒与发作,在保母看来,都只是小女孩的天真心思而已!
——最多,再加上一点对于杀戮、死亡……之类的事情的本能的反感与恐惧!
——都是微不足道的小障碍!
——只是……既然如此,便显得之前,她们对年幼的皇后逼迫太甚了……
思及此处,保母有些不安了,手中的动作一顿,瞥了皇后一眼,见年幼的皇后并未关注自己,便不着痕迹地侧了身子,正对上倚华所在位置,拼命给她使眼色。
事已至此,她们必须想办法把之前的行为圆过去!
倚华自然很快就察觉了保母的眼色,虽然这种交流十分有限,但是,略一思忖,她也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明白归明白,要不要再开口……却是要想清楚的。
倚华面上不动声色,目光却悄悄地移向仍然坐在床上的皇后,见她垂着眼,一动不动,心中才稍稍安定。
——年幼的皇后性子尚算柔顺,既然这般平静了,想来便不会再如之前一样,激烈发作。
又思考忖了一会儿,倚华才拿定了主意,也想好了措辞,于是,她敛衽移步,慢慢地走向皇后。
年轻的长御刚了两步,兮君便有所察觉似地抬起头,目光直接投向倚华。平静无波的清冷目光让倚华心尖一颤,顿时立在原地,再挪不动步子。
——虽然年幼的皇后并没有任何表示,但是,很明显,皇后的目光满是疏离的意味,显然是拒绝任何的靠近。
一旁的保母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更加慌乱不安,哪里还说得出一个字。
兮君抿了抿唇,瞥了保母一眼,方要冷笑,就听到刘病已清亮的声音。
——“本就没有事!”
少年皇孙的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血色,语气却是再明显不过的轻松。
兮君看向刘病已,却是有些不解了。
刘病已走近她,在寝床上跪下,双手搭在床沿,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原来没事,现在又怎么会有事?”
兮君一震,随即便觉得鼻子一酸,眼中已盈了泪光。
刘病已心中暗暗叹息,面上却没有流露半分。
——反正……也该是如此……谁会指望这位年幼的皇后用什么手段?
——想来……这件事……也不会真的要她亲自解决的……
——再安慰……纵容一下……也不算什么……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47、尘埃落定()
新年岁首素来是稚儿的最爱,因为要进行宗族大祭,平素不常走动的亲戚也必要来往庆贺酬宴,一来一往,其它可以俭省,给小儿的表礼却是少不得的,都是借着无忌童言求个吉利。
如今,节庆已过,朝廷各官署、市坊各店铺都已开始恢复正常作息,各个官学、私学自然也依照惯例开始开课。
十数天的休假之后,第一天授课,年纪不大的孩子大多是没有办法专心致志地听师长授课的,复中翁多年授业,哪里会不明白,因此,开课第一天,他根本没有讲任何新的内容,而是对所有的弟子一一考校。
小孩子,记得快,忘得更快,更何况,过去的十多天里,有几个孩子会温习功课?
半日的考校结束,几乎所有人都受了教训,耷拉着脸,沮丧不已。
考校不过,受罚也是自然的,复中翁本就是为了让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收心,罚的也自然毫无新意——抄书!
依着每人的状况不同,抄写的次数也大相径庭。
考校结束,复家的仆人正好过来请主人到后堂用午膳,复中翁便很爽快地交代弟子们,下午不授课,想在学馆抄书还是归家抄书,各人自便,总之,明日必须交上罚抄的功课。
弟子们恭敬地应唯,行礼相送先生离开,便三三两两地或是离开,或是说话,也有几人立刻就归座抄书。
张彭祖收拾好笔黑书简,正准备唤杜佗与刘病已一起离开,转头便见两人都在专注地抄书,不由气鼓鼓地走过去,到底没有大动作,只是恼怒地质问:“你们两人为什么被罚得那么少?”
弟子中自然也有答得好的,被罚的自然也少,杜佗与刘病已便是其中的两个,事实上,若不是复中翁这次考校就是为了磨弟子的性子,杜佗根本不会受罚——到最后,复中翁根本是故意刁难了。
杜佗头也没抬,随口一句:“休日之后,素来都有考校。”言下之意,自己特地准备了。
张彭祖懊恼不已,直觉得自己蠢得无可救药——休假前,杜佗提醒过他不说,休日里,两家也有走动,杜佗也提醒过他……他玩得忘了不说……这会儿还又问这话……
刘病已被罚得很轻,考校得又早,因此,张彭祖懊恼了一会儿,他也将功课写完了,再看看张彭祖的模样,自然是格外轻松。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问:“你被罚了多少?”
“《礼记》五遍……”张彭祖说得有气无力。
察觉刘病已也开始收拾了,杜佗犹豫了一下,还是搁了笔,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漆几上的东西,恰好听到张彭祖的回答,不由愕然抬头,手上的动作自然也停了下来,诧异非常地道:“怎么这么多?”
张彭祖低着头,脸上涨得通红——他实在不好说,先生考校了五个问题,他竟是连一个都没有完整地回答上来。
话一出口,杜佗便知道失言了,连忙将东西全部揣到布囊里,含混地招呼两人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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