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桀冷笑:“因为霍光从来不是先帝为他准备的辅臣!”
“景桓侯的弟弟,内朝近臣,先帝把霍光放在身边教了近三十年,难道是为少子准备辅臣?那么多年,他霍光会对自己日后要效忠的君王毫无认定?”
“如果那位卫太子未留血胤,倒也罢了……如今……”上官桀冷笑不止,“便是当年无意,到如今,看着那位皇曾孙只能庶人属籍宗正……即便他霍光对少帝忠贞不二,他身边可有不少卫氏旧人呢!更别说,霍光对少帝……”
——谁的辅臣?谁的君王?
——君臣本就难以相信无间,何况这么大的隐患?
——如何相信?如何能不心存戒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43、冒险?()
内朝是什么?
如果问那些经历过孝武皇帝统治的汉人,无论是勋贵百官,还是布衣士子,都会既羡慕又不屑地回答——也就是天子的一帮近臣而已!
按照汉室旧制,丞相总领政事,公卿百官皆由受其统辖,天子虽然至尊,但是,日常事务并不经手,其中就包括对各级官吏的处置权。在先帝之前,即使如景帝所重用、信任的晁错,丞相也完全可以不经天子即行处置。
正是丞相的权力极大,先帝即位之初,魏其侯窦婴与武安侯田才是为丞相之位争得你死我活。
当魏其侯与武安侯相继过世后,也许是因为厌恶了丞相权势与由此引发的争斗,孝武皇帝开始将丞相的权力的架空,将诸多权力收回己用,尤其是兵权。
——自武安侯之后,孝武皇帝连总掌兵事的太尉都不授人了。
自然而然地,天子近臣的权势开始加重。
因为对外用兵,天子近臣中最多便是将军,并逐渐形成了被朝野称为“内朝”的决策层,丞相为首的公卿百官则被相应地形容为“外朝”。
内朝的核心自然是天子,那些亲信近臣的官职大多秩位不高,必须完全依靠天子的宠信。相比之下,诸将军在内朝的地位就相当高了。
元朔五年,卫青拜大将军,正式将诸将军皆属其麾下,在内朝之中,卫青自然是居于首席,而在朝堂之上,按照制度,大将军仍应居于丞相之下。尽管不便随意更改旧制,可是,先帝却很明显地示意群臣皆以大将军为尊,当时,武帝的权威已重,百官不敢违逆,除了耿直的汲黯,公卿百官见大将军时皆行拜礼以示尊敬。
元狩四年,卫青、霍去病同为大司马,并令霍去病所任骠骑将军的秩禄等于大将军,但是,因为大将军仍位于骠骑将军之上,内外仍以卫青为首。只是卫青日渐隐退,并不常出面处置事务,大部分的事务都由更加年轻的霍去病的处理,朝野内外也不无揣测疑虑。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先过世的竟是霍去病。
元狩六年的岁末九月,爵拜冠军侯的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去病薨。从那以后,卫青以大司马大将军之位统领内朝,直到元封五年辞世……
在元狩六年之后,孝武皇帝正式罢除太尉之职,由大司马大将军掌武事……
——从制度来说,加大司马之官的将军就是与皇帝各掌一半虎符的人。
武帝十六即位,上有窦、王两太后,下有魏其、武安两派外戚,对权力不可谓不看重。所谓名正是言顺,对于授官授职,自然各有深意。
上官桀一直以为,先帝选择四人辅少主是为了让他们彼此制擎,以免架空少帝,现在,他忽然明白——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四人中,桑弘羊是御史大夫,毫不含糊的外朝副相,尽管他从少时入仕就身处内朝,但是,武帝的定制是内朝统辖外朝,因此,同样受诏辅少主,他却不能碰上传下达的尚书事;其他三人虽然都是直接迁为将军,都是内朝的职位,却只有霍光一人加了大司马。
——内朝以大司马大将军为首是武帝的定例。
——那诏令根本就是将三人都置于霍光的统辖下!
尽管室内摆放了好几只温暖,又有屏风锦帷遮挡,可以说是温暖如春,但是,想到处外,上官桀硬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阿翁?!”
上官安如何看不出父亲的惊骇,不由低声轻唤。
上官桀的脸色煞白,眼中是多年未有的惊恐之色。
——那位年迈的君王在弥留之际作如此安排……是无心之失……抑或是有意为之……
——若是后者……
“阿翁!究竟怎么了?”上官安愈发惊惶,顾不得礼数,连忙追问。
上官桀将手攥紧,死死钉在漆几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周公辅成王……”
“嗯?”上官安被父亲弄糊涂了。
砰!
上官桀狠狠地捶了一下面前的漆几,令漆几上那只颇有份量的鎏金铜制博山炉都禁不住振动了几下。
上官安不敢再出声,低下头,生怕被父亲发作。
“难怪他当初不想让孙女入宫!”上官桀愤恨不已,却全然忘记了,三年前,他们父子商议确定这事的时候,根本没把霍光的意见放在心上,甚至将之视为一个筹码。
听到父亲这样说,上官安讶然失色,半晌才勉强镇定下来,一开口却发现声音仍然十分颤抖:“阿翁是说……大将军……根本就是……禀先帝之意……行事?”
——先帝根本没打算让今上嗣位?
这个猜测太不着边际了,上官安尽管心生惧意,满头冷汗,还是在心里自嘲一番——果然是被吓住了……
“难说!”上官桀却这般回应儿子的猜测,让上官安顿是一愣。
“……阿翁……不至于……”上官安觉得父亲危言耸听了。
——先帝一世英明,怎么也不可能拿汉室江山开这种玩笑吧……
上官桀却是越想越觉得可能,神色也越发地凝重了。
“怎么不可能?”上官桀皱眉,“那是太子元孙,大汉嫡裔。先帝自己就是因嫡子立嗣的,岂会不看重这个嫡字?”
上官桀看向儿子:“先帝对卫太子如何,你都忘了吗?”
上官安当然不会忘。此时,听到父亲的这句话,他更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如果说,太子弄兵让长安御沟数日难消血色,那么,太子自杀后,天子的暴虐便几乎将渭水染赤……
“可是……可是……那也太冒险了……”上官安试图反驳。
——将希望完全寄托在霍光对卫氏的忠心上……
——他就不怕危及汉祚?
“冒险?”上官桀哭笑不得地看着儿子,随即摇头,“我倒是忘了,你毕竟年轻……”
——太年轻了,不知道先帝即位之初的事情,自然不了解先帝的禀性……
先帝即位初年的那些事情,上官桀也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当初,为了出人头地,为了一朝博得帝王青眼,做郎官时,他曾经小心翼翼地向期门、羽林的老人打探旧事。
十六即位,上有窦、王两太后,下有魏其、武安两派外戚,君权几被架空,任谁都会按捺性子,讨好那位历经三朝的老祖母以及其背后的窦家,可是,先帝却是雷厉风行,登基即推新政,被东宫狠狠打击之后,也不气馁,韬光养晦,走马南山,养兵养士,图谋未来。
建元四年,东瓯战乱,天子近臣严助持节调边郡兵马,天子之权立时尽收。
元光元年,马邑之战,元光五年,出兵关市……
——那位谥为“武”的皇帝何曾因为太过冒险即放弃?
——再者,这个风险又有多大呢?
——三位年长的皇子,没有一个能让先帝中意。先帝是少年即位,五十四年,何曾有一日委屈过自己?难道他会乐意选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嗣君?
——少子八岁,曾孙五岁……
——差别能有多大?
——只不过大汉尚周法,素来是父子相继,越过子、孙两辈传帝位……天下能服吗?
上官桀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心跳声仿若雷鸣,不过片刻,便只觉得一身冷汗已湿透了几重衣裳。
就在上官桀心绪纷乱的时候,上官安也在思索相同的事情,他其实也并非全然不知先帝的事迹,略想了想,哪里还不觉得害怕,不由颤栗着问道:“那么……我们……”
——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是眼下必须考虑的。
“……是不是……”上官安咬牙,“要跟少帝联手?”
——再不甘心,事到临头,该考虑的还是要考虑。
如果霍光的确心存其它念头……一旦今上不讳……上官家会怎么样?
不必多想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兮君有子,上官家是天子母族,自然尊贵无匹,纵然朝局再如何变化,只要他们不涉及到谋反、大逆不道之类的事情里,都不会影响他们的尊荣,可是,如今,上官皇后的年纪在那儿,想要有这个指望,少说也要等个三五载。
——霍光会让他们等吗?
上官安觉得不可能,上官桀也拿不准。
事实上,上官桀比儿子更感到事态紧急——上官安一直是霍光的长婿,霍幸君又是嫡长女,霍光爱屋及乌,待其远胜其它郎婿,因此,上官安虽然知道霍光的手段非比寻常,但是,并没有深刻的体会。
上官桀看不透霍光的打算,那种悬在半空的感觉……十分糟糕……
“阿翁……”上官安伸手按住父亲的手,将声音压得极低,几近耳语,因此,上官桀开始并没有听清楚,不由皱了眉头,刚要斥责,就见上官安有些着急地倾身,贴近父亲,将方才所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上官桀听清了。
他几乎惊恐地扬手,狠狠地推开儿子。
“阿翁!”上官安讶然,不解地看着反应激烈的父亲。
“你疯了!”上官桀咬牙斥责,声音极低,却难掩惊怒。
上官安不禁瑟缩了一下,随即又挺直了腰,坚持己见:“阿翁,臣所说的不是最好的办法?”
上官桀狠狠地瞪着儿子,却无法阻止儿子继续言道:“只要大将军不在……朝中宫中,阿翁自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
“你疯了!”上官桀再次斥喝。
“不是疯!”上官安握拳反驳,“是冒险!是应该要冒的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44、何须担忧?()
左将军幕府中,上官安长跪叩首,却坚持己见,端坐正席的上官桀却是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父子两人都沉默着,室内的气氛十分沉重。
最初的震惊已过,上官桀虽然神色凝重,却也开始思考儿子的坚持了。
若说一点都没有心动,那绝对是假话。
孝武皇帝临终遗诏,指定的辅臣中,真正有功绩傍身的,只有上官桀。
——那是实实在在的军功。
官拜少府,再迁太仆,上官桀并不认为自己不得君心。
但是——天子遗诏,辅臣首位却是霍光,跟着是金日磾,上官桀只轮到第三。
——他岂能甘心?!
如今……金日磾已薨……霍光若是……
……那就是内朝首席了……
“将军,大将军长史奉令来见。”
所有的纷乱心绪都被长史的声音打断。
上官桀陡然收敛起所有异样的神色,上官安也挺起腰,在父亲的左手边端坐。
公孙遗进来时便看到上官家父子二人正襟危坐的严肃模样,心中不无异样之感,但是,他是奉霍光之命而来,对两人的情况倒是没有必要多管,于是,他依礼向两位将军作揖后,便奉上一只信囊。
“大将军特令臣将此信亲交左将军或者车骑将军。”公孙遗毕恭毕敬地对二人言道。
说话时,他心里也犹豫了一下——以官位来说,车骑将军是在左将军之右的,可是,看上官桀与上官安的位置,显然,两人仍然恪守父子之分。因此,开口时,公孙遗仍然将左将军放在车骑将军之前。
室内没有其它官吏,上官安看了父亲一眼,见他颌首应允,才起身从大将军长史手上取过信囊,递到父亲的面前。
——青布绿绳,显然不是正式的文书,但是,封检上押着“大将军之印”的字样,显然也是十分重要。
上官桀不由挑眉,没有立即拆信囊,而是抬眼看向公孙遗:“长史辛苦了。大将军还在禁中?”他一边询问,一边从腰间印囊中取出自己金印,解开系印紫绶,将印交给上官安。上官安立即会意,毕恭毕敬地接过金印,起身到一旁的书案前,取了一片简板,执笔书写收函。
公孙遗不无诧异地抬眼,却随即垂下目光,更加恭敬谨慎地道:“大将军一直在尚书署。”
除了休沐,霍光从不会擅出,不在禁中在哪里?
上官桀更显惊讶:“我还以为大将军会在幕府呢!”
公孙遗开始有些困惑,随即便反应过来——上官桀是说西南夷作乱的事情。
虽然明白了,公孙遗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自从年前那事——上官桀向天子呈上燕王劾奏——之后,霍光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休沐时,也依旧让上官桀代理尚书事,但是,军务却是再不让上官桀参与了。
大将军的态度十分明确,公孙遗哪里敢在上官桀面前多说一个字?自然只能沉默了。
见公孙遗一声不吭,上官桀轻轻挑眉,倒也没有多问,只是道:“大将军还有何令?”
公孙遗立刻肃然答道:“大将军云,务请左将军早作决断。”
上官桀轻轻颌首:“若无须回函,长史可自便。”
公孙遗没想到他这就逐客了,不禁一愣,直到上官安将一份押印封检的简板递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双手接过书简,确认是上官桀的左将军之印后,便立即行礼退下。
——早点复命也不是坏事。
看着公孙遗离开,上官安回到几侧坐下,见父亲正在拆信囊,便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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