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堂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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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堂娇-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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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槐家的跟在觅霜后头搓着手,蹑手蹑脚走进次间来,局促了半天没开口。

    直到秦暮夹起眉头,秦槐家的才细声说,“觅雪因私藏姑娘的首饰,被夫人杖毙了,半个时辰前她老子娘来领走了尸首。”

第十章 续命() 
书丹一进门,一口鲜血正喷在脚边。零星的血沫子溅到了月牙白的鞋面上,触目惊心,书丹急忙走进房去。

    伺候着的丫鬟们乱成了一锅粥,有喊去请大夫的有喊去请老夫人的,秦槐家的被这情境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顺着墙根跑了。

    屋内谷雨面色煞白抖如筛糠地扶着秦暮,秦暮吐出的血将她衣襟染了半片去。再看秦暮脸颊呈白色,眼下泛青,饶是书丹也吓得手指颤动起来。

    书丹接过谷雨的手扶着秦暮上床,让觅霜去请老夫人。许嬷嬷与觅霜擦着肩进来的,看见青石砖铺就的地上一滩黑色的血迹,两眼一翻倒了去。丫鬟们手忙脚乱的把许嬷嬷抬回厢房,正巧柳儿带着倪大夫回来了。

    倪大夫右脚踏进明间,立刻就发现了次间里地上那滩血,整个人往后一缩不肯再往前,一声一声推拒,“我治不了治不了,你们赶紧去取红参片来叫三姑娘含着,求太医来看。”

    谷雨急得泪流满面,“倪大夫,求您快进去看看吧。”

    倪大夫哪里肯去,地上那滩血颜色鲜浓入尘见黑,这是心头血,是人的精气。若常人乍逢大喜大悲一时吐出不过亏损些气血,可三姑娘的身子早就虚空,这么口精气散了,人也就差不多了。此时太医院的人速速赶来诊治还有三分希望,没得在自己手上耗断了气,平白砸了倪家招牌。

    倪大夫畏缩的态度让书丹在心里猜了个五分来,她疾声厉色瞪着哭啼的谷雨,“哭什么!哪有一点一等丫鬟的模样!赶紧去请老夫人的牌子,找太医来!”接着,书丹眼神一凛,扬声道,“该去取老参的取老参,打水的打水,擦地的擦地!别一个两个往墙根一躲不做事儿就会凑成堆地哭喊,今儿三姑娘有个好歹,青墨院没一个能躲得过!”

    书丹在老夫人跟前侍奉多年,有三分威严在的,屋里捏着帕子哭的屋外蹲在窗下听墙根的俱是身上一寒赶紧动了起来。

    大夫人与秦老爷刚进长松院没坐一刻钟,觅霜就来了,她脸上沾的星星点点的血沫没擦,直直冲进堂屋来,老夫人一吓,“怎么了这是!”

    “姑娘吐血了!”

    老夫人只怔了一瞬就豁然站起来,疾步往青墨院去,一面道,“老大去宫里求葛太医来,老大媳妇去将库房里的药材,该拿的尽数拿出来备着。”

    秦老爷在后头应着执了礼小跑着去了,老夫人脚步停住,突然唤他,秦老爷回头老夫人眼边的泪就流了下来,“今儿暮姐儿若真不好,你就回来敛我尸身吧。”

    秦老爷幽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愧念,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大夫人惶然睁大眼,身子晃了晃,扶着冯嬷嬷才稳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若今儿秦侞暮死了,那老爷的官儿也别当了?

    众人还在惊愕中,谷雨哭肿着眼睛慌不择路跑了过来,扑通跪在地上,“倪大夫说得赶紧求太医来,不然……”

    老夫人恨从心来,一脚踹在谷雨心窝上,喝骂,“哭什么哭!狼心狗肺的奴才!我秦家养你们吃喝,一个个什么低贱的出身,秦府将你们当做贵小姐一般养在府里,你们是这样的好报答!”

    大夫人嘴唇哆嗦地说不出话来,瘫倒在冯嬷嬷身上。老夫人看也不看她带着一大帮人走了。

    冯嬷嬷狠狠掐着大夫人的人中唯恐她晕过去,大夫人喘着粗气道,“别管我,你快,快去将觅雪一家安排好。”

    秦逸年下学回来听小厮说了,连忙赶到了青墨院。

    有老夫人坐镇,青墨院的人手一应被长松院的顶下。守门的婆子怕血腥吓着秦逸年,拦着不让进。秦逸年看也不看,只当是青墨院的婆子,伸出手来就给婆子扇了个大嘴巴,下手极狠五指立现。

    门外那点动静,明间里听得清清楚楚,老夫人一动不动地坐着闭眼拨弄佛珠,大夫人坐在下手低垂着头。秦逸年忍着怒火进屋来请了安,瞧见自家娘亲好好地坐在那儿,气顺了点问道,“不知三姐姐怎样了。”

    秦暮已经昏迷过去,倪大夫怕红参卡了嗓子呛着气肺或影响呼吸,叫婆子把红参切成细条,煮成红参水伺候秦暮冲服。

    但没人回答也没个丫鬟婆子接秦逸年的话,他眉头跳了跳,心间不忿,“不过死了个丫鬟,还是母亲好心帮忙,祖母难道要怪罪我们吗?”

    老夫人还是没出声,大夫人因为秦逸年这两句话淡淡的现出了委屈。

    赵嬷嬷上前了两步道,“四爷,您先回院儿里去,有了消息再叫您。”

    秦逸年竟也像方才他问话时众人的反应一样,装作没看见没听见。赵嬷嬷尴尬地抿了嘴退回到老夫人身后。

    青墨院彻底安静了下来,就像空间静止了一样。

    御书房的暖阁里,有人正在下棋,总管周公公忽然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道,“回皇上,是秦三姑娘吐了血,说是眼下拿红参吊着呢。太医院被太后娘娘使唤得人仰马翻,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这荣养丸得请郡公爷再等等。”

    坐在榻上的男子被点了名,朝周公公笑道,“不妨事儿。”

    男子对面的皇上随意抿了口参茶,手里落下一颗白子道,“吐血?朕没因她坏了朕的大事吐血,她倒先吐上了。”

    周公公忙道,“皇上,三姑娘前些日才落水,太后娘娘让葛院使去救回来的,您忘了?这回有点儿悬!”

    定郡公也劝,“舅舅,慎言。”

    “不说了不说了。”皇上一副你们都是好人就我是坏人好了吗的表情,捻着胡须又落一子问,“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那神情态度就好像在听下午茶水间的八卦。

    周公公唏嘘不已,“太医还在赶去路上,不过听秦侍郎来请太医时的说法,吐了那口血后全身冰凉僵而发青,太医推说是寒气入身又气急攻心。”

    皇上讶异抬头,“那挺严重的啊!”

    周公公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是一进来就跟你说了在拿红参吊命吗?红参是糖吗拿来做零嘴吃的吗?

    “那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把靖国公进贡的那棵灵芝送去秦府。”皇上直起身来道,“朕还有账没跟她算。”

    定郡公是进宫来给祖母讨药的,药没讨着,给自己讨了个跑腿的差事。

第十一章 抗拒() 
定郡公送了灵芝也不走,一副皇上交代要等消息的样子。秦老爷只得陪着他喝茶,直到书雁过来道老夫人请,定郡公才起身告辞。

    汪全牵了马问,“爷,救活了吗?”

    若是救活了,肯定是要领太医院的人过来禀告。

    定郡公回想起那个来通报的丫鬟的表情,翻身上马回宫,“怕是不行了。”

    秦老爷走进青墨院,秦逸年跪在堂院里哭,大夫人陪在一边拭泪,他也没来得及去问匆匆进了屋。几个太医束手站在明间,看见他进来,葛院使长揖一礼道,“侍郎大人,在下实在尽力了。”

    秦老爷眼前一黑,书雁忙搀了把,他攀住葛院使的手臂哑声问,“还有多久。”

    “现下是拿太后娘娘的老参与皇上的灵芝熬药服下耗着,左右不过一日。”

    说了,几人要回宫复命,自去了不说。秦老爷跌坐在椅子上木讷出神。

    老夫人像是陡然被抽走了精神,目光涣散地坐在秦暮床前,死死拉着她的手不放。

    赵嬷嬷哪敢由老夫人这样坐着,上一回三姑娘溺水,老夫人在床前守了一宿险些染了风寒,上了年纪的身子哪能这样频繁地操劳。

    赵嬷嬷劝道,“您去次间的榻上躺一会儿吧。”

    还有半截话卡在嗓子里,若三姑娘这回真不行了,装殓下葬还要劳好一阵儿的神呢。

    可赵嬷嬷哪敢说,刚刚四爷提了一句,“那得赶紧置办棺木了。”就被老夫人劈头一顿叱骂,连带大夫人也受了责难,丝毫没顾及大夫人还掌着家需留点面子。

    秦暮醒过来是半夜了,青墨院亮亮堂堂的,她还以为不过刚用过晚膳的时间。

    赵嬷嬷坐在旁边,眼睛就没离过秦暮的脸,她一睁眼赵嬷嬷就起身要去喊人,秦暮轻轻拉住她的衣角,气若游丝地道,“嬷嬷慢些。”

    赵嬷嬷看她模样不像回光返照,慌乱的心定了定,反手握住秦暮的腕子道,“姑娘哪里不舒服?”

    秦暮单刀直入地问,“觅雪怎么回事儿?”

    都这会儿了还惦记个丫鬟,赵嬷嬷鼻子一酸,摸了摸秦暮散乱的鬓发,“那丫鬟偷了你的首饰被杖毙后,一家子畏罪,在家里服毒死了。”

    秦暮挪开眼看着帐顶道,“嬷嬷我困,我再睡一会儿,待会儿再跟祖母说话。”

    赵嬷嬷哄道,“姑娘喝了这碗药再睡。”

    秦暮乖乖喝了,睡过去之前听见院门那儿吵吵嚷嚷的,但是她太困了,实在掀不动眼皮。

    秦暮做了个梦,梦里有大雪,下满了整个世界,到处都是白色。一片平坦广阔的大地,只有她一个人在走。

    她有点儿累不想走了,可她看见远远的有一点橘暖色的光。秦暮觉得自己应该去那儿,那儿是这条路的终点。于是她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站起来继续走。

    走着走着,右手边来了个穿黑袍子的老者,他手里还提着把灯笼。秦暮有点嫉妒,为什么自己没有,拎着还能暖暖手,但她又高兴因为有人作伴儿了。

    老者很健谈,慢慢问道,“你去哪儿?”

    秦暮指着那点光,“那儿看起来很暖和,去那儿。”

    “那你为什么又在这儿?”老者又问。

    秦暮冥想了下道,“我不知道,可能走错了。”

    老者笑道,“这世间的事讲的是因果,哪儿有那么多对错。”

    秦暮听得糊涂,老者抓住她的手道,“既然你没弄明白为什么你要来这儿,此时就走未免为时尚早。”

    风雪太大吹迷了秦暮的眼睛,她使劲儿闭了下眼,睁开时,胸腔嗓子里传来的刮疼让她猛地咳嗽起来。

    书丹喜极而泣,这碗符水还真有用。

    书鹊依照吩咐将熬好放凉的药端了过来,她腾出一只手碰碰秦暮的额头,摸摸秦暮的手,发觉已经回过温来了,迫不及待的要给秦暮灌药,“姑娘,赶紧将这碗药喝了,就无大碍了。”

    秦暮一言不发,抗拒地撇开头。

    书丹温言软语地道,“姑娘怕苦,婢子们去拿了蜜饯来再来服侍。”

    两人把药往旁边的桌上一放头也不回地走了。秦暮费力地打量起四周。

    这是个通间,像寺庙里和尚住的地方。一间屋从这头直直看到那头,屋内除了必要的家具没别的摆件。只有临窗的罗汉床上,一瓶梅花搁在小几上。旁边一个鹤发白须的青衫老人,跪坐着举书在看。

    秦暮嗫嚅着,没说出话。

    老人翻过一页,寡淡苍劲的声音传来,“三丫头越发的没规矩了。”

    秦暮半垂了眼,她心里一直有顾忌,上次在峦山寺也好,现在在道观也好,这些修禅论道的地方总是莫名让她产生心理压力,不敢妄言妄行。

    老人不再说话,虽然神情漠然,但秦暮知道他在等她回话。

    秦暮思想挣扎了一番,轻轻咳了两声,沙哑着回话,“我不是秦侞暮。”

    老人终于拿眼瞅了瞅秦暮,“你是秦侞暮。”

    “我不是!”秦暮不知为何,骤然心里无比的反感,激动的反驳,“我只是个得了癌症死了的老太太!”

    “哦?”老人的反应很随意,像听一件无聊至极的事情一样拿不起兴致来应对,“在你昏迷之前你怎么还是?”

    秦暮就如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疼得龇牙咧嘴炸毛的猫,“我活了六十年,我有一份很普通的工作还有很普通的朋友同事家人,很普通的幸福,即便最后我死得很痛苦,我也爱那样的生活!”

    秦暮喘了口气,眼泪汹涌而出,“鬼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或许是一场梦。但我不想待在这里。觅雪有没有偷东西,若真偷了是自己偷的还是受人指使,整个秦府上上下下到底什么心思,我不想猜我不愿意猜!我只知道你们是权贵刽子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人命不值一提,道德伦理不值一提!”

    秦暮的眼睛腥红,她用尽全力打翻药碗,倒在床沿边哭道,“我觉得我会再见到我的孙女,她漂亮可爱有一头软软的头发,她会扑到我怀里问我,奶奶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我希望我会回答她,奶奶哪里也没去,就在这里等你。”

    我不愿意,变成她不认识的人。

第十二章 素手() 
秦老太爷沉默了许久,他缓慢走到秦侞暮身边,把一串手珠套在她的腕子上。

    秦侞暮泪眼婆娑地甩手,“我不要!”

    秦老太爷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头,声音像夜里轻轻晃荡的水声一样沉静,“在你的生活里,有好坏人吗?”

    不等秦侞暮回答,他自问自答,“当然是有的。这个世界不管过去多久,不管被多少人接手,终有善恶之分。那我问你,强者一定是善良的人吗?”

    这像上课老师抛出一个命题,秦侞暮被吸引住了,皱眉道,“自然不是,强者也有英雄枭雄之分。”

    “那英雄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怎么分?

    就如后世评判一个君主的贤明与否,往往是与他的政绩以及做出的贡献挂钩,而和这位君主的本身性格没多大关系。

    有些君王残暴阴险,为登皇位六亲不认,将异议分子斩杀殆尽,他在位时大肆挥霍大兴土木修建宫殿陵墓但政局稳定国泰民安,这样的人是善良的吗?

    有些君王脾性温和,出门不忍踩死一只蚂蚁,但他的王朝战火频发,国家风雨飘零百姓民不聊生,这样的人是歹毒的吗?

    只有小孩儿才说对错讲善恶。

    秦侞暮好一阵儿回不出话,她弯下脖颈,眼角残留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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