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老夫人也未打算留秦侞瑶,让书莲送她回去。秦侞瑶却道,“昨儿的事是我一时疏忽,姐姐忘了在川露院吃蟹,我也因叫丫鬟去请才对。”
“不妨事。”秦暮满不在意地笑道,“是我未曾反应,因是我做东道主请妹妹们吃蟹,不防换到川露院。”
秦侞瑶咬得嘴唇发白,想不出话来应对,只得又认一遍错。老夫人扬了扬手,书莲便将秦侞瑶请出去了。
秦暮将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摆,朝天仰着鼻孔道,“往日输得裤底儿都掉了,可算我赢了一把!”
老夫人示意书丹拿荷包来,取着碎银与赵嬷嬷笑说,“你还说她懂事儿了,这锱铢必较的性子哪儿就那么容易变了?”
秦暮往榻上一滚,她身量还未长开,歪七扭八地躺着耍泼,“那可是我从体己钱里拿出来的!我月钱才几两祖母又不是不知道,那一篓子可是花了我三十两呢!祖母还说我锱铢必较。”
不说也算了一说秦暮委屈得眼都红了,要知道自从秦暮上了年纪,不仅肠胃还有身体都大不如前,这种性寒的东西她多久没碰了。
老夫人心疼得抱起秦暮,低声哄着,“暮姐儿乖,祖母错了,往日你都喜欢吃大鱼大肉的,惯不爱吃这些水里的腥物。待会儿你大姐和二哥过来,晌午就在祖母这儿吃螃蟹可好?”
秦暮还是瘪着嘴郁郁寡欢的模样,赵嬷嬷朝书丹使了个眼色,书丹走进西梢间里捧出个紫檀盒来。
盖子敞开,为了让秦暮看清楚,书丹半矮了身子将盒子递到秦暮眼前。
秦暮立时破涕为笑接过盒子来,盒子里装着一件赤金扭丝活扣镯子,镯子倒不稀罕,稀罕的是镯子上嵌着三只嬉笑玩闹的赤金小猫,模样讨喜,憨态可掬。三只小猫的眼睛或用白翡翠或用红宝石,流光溢彩的,让人一看就撒不开手。
老夫人看她喜欢,捏着她的脸蛋道,“原想等你好全了再给你……”
话没说完,帘子打开,走进个穿淡黄色绣山茶花窄袖对襟袄子,蜜粉色镶银丝马面裙的十三四岁的姑娘来,她一面解着披风一面道,“祖母又给三妹妹什么好东西了?”
第六章 打趣()
秦家二房的嫡长女秦侞妍是秦家第一个孩子,又是老夫人嫡次子的第一个孩子,自生下来便是秦府捧在心尖儿上的人。就是她的同胞弟弟秦逸晋的出生也没能撼动她的地位。
只是她一人独大的局面在秦侞暮出生后,就被打破了。
秦暮把镯子放进盒子里递给秦侞妍看,“一个扭丝镯子,可爱得紧。大姐姐喜欢就送给姐姐。”
秦侞妍自然是不会接的,她斜睃了秦暮眼,看着秦暮今日乖巧的模样,又念及她病了小半个月便也不再为难,“我哪能拿妹妹的东西?倒是妹妹大病初愈要送妹妹件小礼物。”
话音落,她身后的贴身丫鬟就呈上来一个精致小巧的锦盒。秦侞妍亲手接过打开,露出里面一对垂金流苏珍珠耳坠子。窗外的光细碎地打在珍珠上,珍珠表面立刻像蒙了一层被风撩动的白纱,那白纱上好似洒了银粉,折射出点点的亮光来。
老夫人只扫过一眼就知并非凡品,问道,“你爹爹要回京了?”
提起秦二爷,秦侞妍眼里满是欣喜期盼,回道,“是呢,家书说不过这一两月的事儿了。昨儿吃过晚膳箱笼才到的,怕祖母心里记挂我本想送过来,母亲说这几日三妹妹病着,祖母没少劳神,如今妹妹好了祖母怕是要好好歇息一会儿。”
“你们都是孝顺的。”老夫人那点儿不愉快因这么几句话也消散了,“你父亲怎么也要在这两个月里赶回来的,再忙也不能错过你及笄礼。”
正说着,书雁来报说二少爷来了。
秦逸晋带人将秦二爷孝敬老夫人的箱笼安置妥当,拿着礼单过来的,寒峭的春风刮着还出了一身薄汗。
老夫人连喊了几声乖孙乖孙,留秦逸晋消了汗,叫人催促着他回去净身换衣服再去夫子那儿。
春里最怕染了风寒。
秦侞妍却没走,即便中午要再过来,往日她也是要回二房的。
秦府虽然分了家,二房却没分出府邸去,只是将秦家后宅一分为二划开了而已,角门锁死了各过各的,正门却还是只一扇的。
秦暮怕风老夫人也留着没让走,秦侞妍就干脆上了榻接了赵嬷嬷的手,三人又推起牌来闲聊。
秦暮问道,“这样顶好的南边儿来的珍珠不常见,便是我都得了这么件好东西,仲父给姐姐带的是什么?”
“不是什么紧好的。”秦侞妍说是这样说,眼睛却亮亮的很兴奋,“一套头面罢了。”
秦暮促狭一笑道,“给姐姐添的嫁妆?”
秦侞妍还没议亲,她没来得及臊起来,老夫人就给秦暮头上敲了记,“没羞没臊的!必是给你姐姐的及笄礼物!”
赵嬷嬷笑着给秦暮揉头,秦暮又被秦侞妍剐了一眼,讪讪地道,“我顽笑嘛。”
秦侞妍打出一张牌道,“你若喜欢,赶明儿平南候家大姑娘回京了,必有给我的礼物,我匀些给你就是了。”
“那敢情好!”秦暮得了便宜又活泛起来,“姐姐出嫁时我必多送姐姐几份儿添妆!”
秦侞妍感觉这牌打不下去了,一只手伸过来就把秦暮的嘴揪起来,“今儿谁说也不好使,我要撕了你的嘴。”
老夫人慢悠悠喝了口茶道,“这事儿我不说。”
秦暮只得装模作样地讨饶,“姐姐饶我姐姐饶我!再不敢说了。”
得了秦暮的再三保证,秦侞妍才松开手,老夫人望着秦暮道,“这么说,瑞国公一家好久不曾回京了吧。”
秦暮点头,“有三四年没见着千彤啦!不然她也会给我带礼物首饰的!”
“今年该会回来的。”老夫人吹了吹茶盏里的浮叶,“今年太后娘娘整寿,必要回来的,说到这儿,暮姐儿你给太后娘娘备的礼也该准备了吧?左右不过四个月了,你还不加紧?”
秦暮挠了挠头说,“我还没想好呢。”
秦侞妍看她懒懒散散的模样,恨不得上去拧她两下让她清醒清醒,“还没想好?若是平常世家小姐也罢了,偏你……你就说敏乐郡主能放过你?别在群宴上丢了脸!”
哦,是了。秦侞暮有个宿敌,是太妃娘娘的外孙女,淑静公主的女儿敏乐郡主。这个郡主也是个嚣张跋扈的,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何况是秦侞暮这个连称号都没有的普通世家小姐。
秦侞暮的父亲是个从三品的礼部侍郎,母亲是个过世多年的县主。虽说外祖是个郡王,可常年待在封地。敏乐郡主不懂秦侞暮嚣张的资本在哪里,可偏偏秦侞暮就是嚣张,这让敏乐郡主很是恼火。
秦暮抱着秦侞妍的手臂撒娇,“不慌不慌,必不丢姐姐的脸。”
秦侞妍没了脾气,道,“三妹妹病时,母亲去峦山寺求了平安,今儿我看妹妹是好全了,该是要去还个愿。”
到底住在一个府邸,姑娘家出门这样的事儿还是要来问过老夫人的。
秦暮笑眯眼,怪道不走呢,打着幌子想出门玩儿来求老太太。便顺水推舟道,“是要去捐个香火还愿的,我也想去给祖母求个平安符。”
老夫人哪能不知道她们心里的小九九,到底心疼秦暮病了这一场,颔首道,“既去,五丫头和六丫头也一并去吧。”
“祖母说的是。”秦侞妍温婉地笑道,“都是秦家的女儿,自是要一起的,哪有落下哪一个的。”
秦二房辟出去这事儿,老夫人内心深处是不舒服的。她还没过身,秦家也没出个什么大官大相来非要分出去独居的,因此当时秦二夫人和老夫人闹得很僵,一直也没缓和下来。
秦侞妍这话往深里说不过是哄老夫人开心罢了,但不去细究听起来也受用。
老夫人笑了笑。
秦侞瑶此时歪在大夫人怀里哭道,“她砸了母亲供在家里的观音,摔了父亲放在母亲房里的名砚,父亲禁她的足,她还跑出来打我……我不过吃了她的螃蟹,她就当着丫鬟婆子的面讥讽我!大姐姐来,送我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赤金丁香耳坠子,就差和五姐姐的月季耳坠子一模一样,她的就是两颗南珠!她们都将我当做五姐姐那样的庶女看!母亲辛苦操持家里这么多年,竟是没讨着一点儿好!”
大夫人脸色阴得像晚间的暴雨前兆,她抚摸着秦侞瑶的丫髻道,“瑶儿乖,瑶儿受的委屈,母亲一定给瑶儿讨回来。”
第七章 婚事()
秦侞妍用过午膳回去时,二夫人屋里的怡月在垂花门边等着,秦侞妍纳闷地看了她一眼回头向书莲道,“劳烦姐姐走这一趟。”
书莲走了,怡月才道,“夫人让姑娘走一遭。”
二夫人躺在东次间的榻上眯眼假寐,丫鬟正给她捏腿,听见通传声丫鬟袖手退了出去。
二夫人睁开眼缝儿问,“答应了?”
秦侞妍嗯了声,侧身坐在二夫人身边道,“原是犹犹豫豫的,三妹妹一开口说要去求个平安符,就答应了。”
二夫人沉吟着坐直身子,接过李嬷嬷递过的茶啄了口道,“三丫头好全了?”
“好全了。”秦侞妍说着脸上有些羞赧,“性子却变得更讨嫌了。”
二夫人询问地看着秦侞妍的大丫鬟琴楠,琴楠忍不住噙着笑道,“三姑娘一直拿姑娘打趣,开口嫁妆闭口添妆的。”
二夫人有些不信再问了一遍,得到肯定回复,心道,不会是歪打正着的吧?又叫琴楠详细地复述了一遍几人的对话,二夫人才真信了。若是歪打正着,三丫头被老夫人敲了一记,也不该再提了。
半晌二夫人自顾点头道,“原来那对耳坠子送去是给老夫人看的,没成想,叫三丫头记住了好。三丫头这一病起来,倒是伶俐不少。”
李嬷嬷接话道,“到底是半个皇家的种。再者,老夫人提了瑞国公,不会……”
“不会,该是说到平南侯顺带想起来罢了。”二夫人笃定地道,“虽说与我不痛快,却也不会让侞妍远嫁。”
秦侞妍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的样子看得二夫人好笑,但转念又想起秦侞暮可是比秦侞妍还小上五岁,暗自叹了口气不提。
二夫人打起精神解释道,“你还有个把月就及笄了,婚事还不放到明面上提就晚了。照理说,你十二三岁就要物色了,可你父亲常年不在家,当年分家我又与老夫人闹了不愉快。也不是我瞧不起庶女,大房这个继室就是个嘴大怕事的,明里暗里送去的孝敬多半进了她的暗兜里不说,遇事儿了却只知道往后缩。”
李嬷嬷接过二夫人手里的茶道,“送去的孝敬,老夫人都记在心里头呢,只是到底少了个在跟前美言的正经主子。”
秦侞妍想了想,呐呐地开口问,“那今儿三妹妹是帮了我了?可母亲为何不早与我打声招呼?”
二夫人伸出染着丹蔻的食指,点在秦侞妍脑门儿上,恨铁不成钢地道,“不过是让老夫人想起我们的好来,再看着你,自个儿想起你的婚事来。便是她想不起来赵嬷嬷也会帮忙想起来。哪有姑娘家为自个儿婚事上杆子的求人谋划的?”
秦侞妍羞红着脸不出声,二夫人又叹气道,“况且告诉你了,你那点道行能在老夫人眼里看过几招?被瞧了去,只道是说我们有求于人了就巴巴凑上去送礼了!”
正巧长松院也在说这个事儿。
赵嬷嬷将睡着的秦暮抱进梢间暖阁里躺好了,折回来伺候老夫人吃茶,问道,“大姑娘的婚事,您怎么看?”
“嗤。”老夫人不满道,“当年分家时她秦二夫人怎么个态度,也没将我老太婆看在眼里,如今要嫁女了,才想起要我来掌事儿了?”
赵嬷嬷一听就知道这事儿老夫人是接过手了,因此宽慰道,“不是还顾念着您,没搬出府去么。说到底也实在不能全怪二夫人。”
老夫人知道,大夫人那点小家子气给二夫人添了不少堵,正经清流世家里出来的嫡次女受不住也不怪她。只是分家时,二夫人将养在老夫人膝下的秦二爷,以年岁大了得放去外院为由硬要了去,是哽在老夫人喉间的一根刺。
老夫人捻动着手里的佛珠道,“且看她动静吧。再说暮姐儿也将十岁了,好苗儿长到这时候也该挑了。”
秦暮在长松院用过晚膳才回的青墨院,脚还没踏进院门,守屋的谷云迎了出来小声道,“五姑娘等了一会儿了。”
秦暮心里直笑,该是来道歉的,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确实是来道歉的,可秦侞芷一张嘴,秦暮就不开心了。
秦侞芷抽抽噎噎地拿着帕子,“六妹妹来知会我时,我当三姐姐是知情的,左等右等等不来三姐姐,我只当是事情绊住了,也不敢多嘴去问六妹妹……”
秦暮眼里冷了下来,端起茶来送客,秦侞芷一看,哑然地站起来哭着走了。到了院门口,追出来的觅霜劝解道,“明儿要出门,五姑娘该是知道的,别哭坏了眼睛叫人看了去,明儿起来去请安被拘下来就不好了。”
这话就跟止泪药一样,秦侞芷那流水一样的眼泪立刻就停住了。
谷雨伺候秦暮洗漱问道,“五姑娘的眼泪就跟黄河里的水似的,怪不值钱,还取之不尽。姑娘何故要劝她?”
秦暮心里说,我心疼小辈。嘴上道,“没得来破坏心情。”
秦暮舒舒服服泡了脚,往汤婆子熨热的被窝里一躺,似乎是闭了一眼的工夫就到了白日。
秦暮精神好得很,脚踏上守夜的谷云还晕晕乎乎的就被秦暮拍醒了,谷云连忙将铺盖卷了,唤了谷雨她们起身。
小丫鬟去提食盒时,把大厨房的人给忙得人仰马翻。哪有这样早的,三姑娘今儿的兴致也太高了。
许嬷嬷今儿也要跟着去,起了大早过来给秦暮挑衣服。看着秦暮略显苍白的小脸,便挑了件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下穿粉色刺绣折技小葵花金带马面裙,外罩一件浅白牡丹暗纹小坎肩。
红扑扑的颜色印在秦暮脸上,整个人看起来都讨喜不少。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