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素如低头答道,却不见走。
“还有什么事?”
“韦无妄来信,要皇帝亲自下令处死一个囚犯。”素如道。
“他韦无妄杀人还要皇帝下令?”胡猫儿奇怪。
“是燕子追。”素如道。
胡猫儿一愣,难怪要皇帝亲自下令,这是要拖整个大显跟连云寨对抗了。他要处死燕子追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因为‘宁肯错杀不能错放’?胡猫儿自然的拿起两枚骰子,心中泠然,“什么时候行刑?”
“明日午时。”
明日?为什么这么着急?胡猫儿想着突然明白,夜长梦多,以韦无妄的性格就是明天他也会觉得晚了!
胡猫儿像是和素如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好歹也算是共患过难,该去送送她才对!”胡猫儿看着匕首突然又笑。都说人死前都会说些什么,明日她若是乱说话也只能提前送她离开了。
突然咚咚几声敲门声,一人道,“有个小孩要见你!”
“哪个小孩?”胡猫儿奇怪,
“之前给传过消息的,后来犯了错自己断了手指,然后您让他回去养着。”
胡猫儿想起来了,不过不是他先断手指再让他回去养伤,其实也没什么区别。胡猫儿道,“让他进来吧。”门外那人答应,过不多久门咯吱一声推开,一个小孩讪笑着进了门。他像是有事相求进来之后左右乱看,又有些拘束双手紧握着笑得脸都僵了。素如把衫帽更拉低了些退了出去。
“什么事?”胡猫儿笑。
小孩这才道,“我是想来问……那个去天牢换人的事完了吗?因为好多天了,我们想知道她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原来是这事。“明天吧。”胡猫儿笑看着小孩道,“你会驾车吗?”
“会。”小孩道。
胡猫儿笑,“明天你陪我去办有一件事。”
明天无论燕子追是否死,天牢总会解除禁令。
第十章 命运轮转()
巳时。一辆马车从小巷出来,只在天牢附近转悠,最后终于停在了天牢不远处。对面是临时搭建的刑场,此时跑来一队来清道的士兵。驾车的小孩像是迷了路,竟拦住几个小兵问路。小兵见是小孩也不和他计较胡乱一指打发小孩离开。
士兵进了刑场。小孩像是依旧没找到路,气愤的把车停在不远处。
“翎儿姐的任务该完成了,今天该回来了吧。”小孩心道。他左手小指少了一节,这代表他犯过一次错。这样的教训让他永远记得,因此格外谨慎。他时不时的看向刑场方向。
胡猫儿已经进去了,就藏在在刑场士兵之中谁也没有发现他。
午时已到。燕子追被押上前,确是低垂着脑袋痴痴傻傻任凭士兵把她放下。
钟响三声,三刻已到。
连云寨的人会在哪儿呢?胡猫儿暗中打量。
大刀举起。
那跪着的人突然抬头,眼神空洞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不对!胡猫儿一怔,这哪是燕子追,这是他去木屋之前送去替换燕子追的女人!
她叫什么名字?胡猫儿不知道,人贫命贱,又是一招偷梁换柱,又死一个无名之辈!胡猫儿心中燃起怒气。燕子追,你逃到哪儿去了!
真正的燕子追此时仍在昏睡。
那天她在郝升接管天牢时已经跟着原先看守的士兵一同出去了,当时她毒性发作昏昏沉沉留下记躲进了‘敬献将军’府。之后鸭脚七到了信陵看到胡猫儿让人送的消息,他本来着急又发现有燕子追留下的记,心中奇怪跟着记一路找到燕子追。燕子追全靠一身内力支撑,服下解药,问鸭脚七怎么知道她中了毒。鸭脚七把事情经过一说燕子追也猜出送信的人大概是胡猫儿了。她中毒见深毒性入骨,从那日服下解药睡去一直到现在也不见醒。燕子追想不明白胡猫儿的目的,昏睡前嘱托鸭脚七仍旧给在牢里的‘燕子追’送药假装她还被困在天牢,这才有之后种种。
驾车的小孩警惕的四处看,待看到胡猫儿从刑场出来喜得马鞭轻扫,车停到了胡猫儿近前。
“您要送的朋友送了?翎儿姐是不是也能出来了?”小孩道。
“死了。”胡猫儿冷笑,不待小孩反应又道,“死的是你姐姐。燕子追早就逃了。”
小孩果然愣住,红着眼眶看一眼刑场,突然眼睛避过去,攥紧了拳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道,“这是她该做的。”
胡猫儿打量那小孩,“你真这样想?”
“是。”小孩僵硬的点头。
胡猫儿冷笑突然拎着小孩扔进马车,锁住他的喉咙,“你想报仇对吧?”
小孩眼睛通红说不出话。
“说!你想报仇是不是?”胡猫儿盯着小孩低声吼道。“被处死的人叫燕子追不是她!她是不情愿的。凭什么!凭什么她要替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去死?!”
小孩眼泪再忍不住,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沙哑而急促,“是!我想报仇。我是翎儿姐捡回来的,别人抢我东西吃翎儿姐也会帮我!”
“我告诉你!有人生在金银窝,无所事事可以人命游戏自觉洒脱。可有些人,即使只为生存也只能卖命,你投胎投错了地方怪不了别人。不过对于人命,人再贵也只有一条,人再贱也还有一条命!”胡猫儿狠狠道,“我现在告诉你,你记住了,无论贵贱没谁应该死,也没谁必须活!”
小孩脑袋充血,脸已经红了,此时点点头。
胡猫儿松了手,苦笑一声,再看那小孩,才发现他身板虽细人却结实,两只眼睛也大而亮,透漏出隐忍的恨意。胡猫儿突然想起许多年前,也是这样。
那是一片荒芜的草地,有人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根。我大哥说我是吃小跟菜活过来的,就叫我小根。”
“呵!小根这名字不好,野草命贱活不长。叫猫儿吧,猫儿九条命。”
那人蹲下一笑,“你姓什么?”
“没姓。”
“没姓,死后岂不是连碑都刻不了了。这样,你们南边人说我们是胡人,我救了你,你也做个胡人,就姓胡吧。”
胡猫儿看着那小孩,仿佛似曾相识。
“你叫什么名字?”胡猫儿突然道。
小孩哽咽道,“石头。翎儿姐说我骨头硬,就说叫我石头。”
胡猫儿试着去笑,“石头是够硬,可不够锋利。”胡猫儿想起刑场上一闪的刀光和刀光之后汩汩的红血,“叫一刀吧。你姓什么?”
“我是孤儿,没姓。”
“姓刑吧。刑场的刑。”胡猫儿掀起车帘刑一刀看到外面,“刑一刀,记住这里。该死的人早晚要死。你记着,要是有机会,别忘了报仇。要让那些人知道,他们的命也不比谁金贵!”
敬献将军府
“您终于醒了!我把您留下的记都给涂了,现在谁也别想找到您。这地方屋子多人少,宅子的主人又是个醉汉,一屋子奴才也都蔫了吧唧,就是在这住上两年他们也发现不了。就是得委屈姑娘了。”鸭脚七笑。
燕子追微微睁开眼觉得疲惫,“我委屈什么,你不也住在这。”
“这哪能一样。况且您这身子还没好,功力估计没个半个月恢复不了。您只管安心在这里养伤就好。”
燕子追看看四周。昏暗、阴沉,透过帘幕隐约看到外面桌上立着牌位。大概是哪家的祠堂吧。燕子追尝试起身向外走动几步,又问道,“朱蛮刀有没有回信?”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这些事!寸头胡现在估计才到连云寨,哪能这么快回来。”鸭脚七叹道,“您好好休息,寸头胡但凡出现我立刻就把他揪过来!我给您找点吃的来。”
燕子追笑,走到堂上却见那些牌位都是倒放。燕子追奇怪,翻过来看。一个是:罪父卢岩之位,一个是‘罪兄卢觐之位’,其上还有罪祖、罪高祖若干。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这么狠的主意,真是骂到了祖宗。
“呀!原来是卢鼔!”鸭脚七笑道,“咱们可以堂堂正正吃他的了!咱们去见他,跟他说他妹妹可在连云寨吃香的喝辣的呢!”
燕子追也笑,“见他不急,你别忘了把我已经安全的消息告诉寨子。不然过几天我怕出什么事。”
“您放心。”鸭脚七笑,“找着您的时候我就把消息放回去了,六姑娘六寨主不会再担心。还有小六爷也来了。”
“小叔?!他来信陵干什么?”燕子追微惊。
“不知道,他说让你好好养伤,过两天来找你。”鸭脚七道。
第十一章 怨郎归()
鸭脚七去见卢鼔的时候他果然是醉着的,迷迷糊糊也不问他们怎么进来的仍旧闷头喝酒。等鸭脚七说出‘卢羽’两个字他才终于有反应,放下了酒坛,道,“她……还好吧?”
“好着呢,反正比我好,也比小六姑娘好。”鸭脚七道。
“好就好。”卢鼓苦笑,说完就闷声躺下。他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鸭脚七怎么喊他都不应。
鸭脚七再去见了魏呈武告诉他燕子追的消息,魏呈武又转而告诉晚依。晚依本以为燕子追被处死忧心很久,等知道燕子追已经安全才松了口气,再想着盒子里的东西或许可以交给她。晚依想着必要谨慎,要见燕子追亲自给她。
燕子追见着那绣龙的血衣才知道韦无妄是以什么手段控制的显国。只是韦无妄军权在握,就是有更确凿的证据也毫无办法。燕子追看着血衣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你说的素如和宫外的人联系是不是?”燕子追问。
晚依点头,“她常以为云裳采购为名出宫。”
如果是这样倒可以从素如着手一点点扯出韦无妄布下的网了!
信陵西市
梨玉楼内外此时熙熙攘攘挤满了人,说是梨玉楼请来了名满天下的梅洛娘子。楼中座位早已满座,楼外也挤着不少的人。素如见眼前这么多人,心中不情愿却还是挤了进去。
台上正在唱‘怨郎归’,说的大概是女子青梅竹马的人外出回来却不愿见她,女子对月愁苦。这怨郎归本就是南方雅调,讲究‘柔’‘绵’,那梅洛更是得其中风味,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只见她云袖两挥垂眼漏愁容,唱着桥头柳、江上帆、离别酒、归雁送红笺。悲情让士人落泪,愁苦让凡夫动容。
素如挤上二楼时胡猫儿正大笑鼓掌。他眉头展开看着格外高兴,素如看着也轻松了些,走了上前。
胡猫儿也没看她,道,“这次是什么事。”
素如禀道,“燕子追没死。”
“我知道了。”胡猫儿笑,再一想突然眉头皱起,端起茶碗道,“你从哪得知这个消息?”
“晚依给魏呈武送的信里说的。”素如道。
“信?”胡猫儿笑,“信怎会让你看到。”素如正要辩解,胡猫儿道,“不用说了,回去吧!”
燕子追没死他早就知道,只是这事不该传到宫里,可如今素如反而来告诉他这个消息了。看来燕子追已经在这了!
突然众人纷纷起身叫好,原来是‘怨郎归’已经结束,梅洛正唱完那一句‘君既归来,何不肯相见’定在那里还未手势!
这一句‘君既归来,何不肯相见’说的正好,胡猫儿起身大笑,翻身跳到楼下,唱一句‘君既归来,何不肯相见’从侧面打着拍子上了台。佳人浅酌低唱,唱的是柔而绵,胡猫儿唱的如裂石、断玉,有一股豪气和爽快。
这怨郎归到此就该结束了,却看又一人上台,莫说底下观众就是那梅洛也是惊讶,只是到底是多年迎来送往反应倒也快,向后退了几步把台子让给胡猫儿。底下观众只当是梨玉楼安排的,也毫意。就听胡猫儿唱道:
“梅雨天我送你东去,君既归何以不相见!是柳君再结新欢,还是嫌弃旧人颜!既然君子无恩义,莫怪奴使弄手段。那鸿雁往来何用,不如送他一命归天!”
怨郎归向来是抒发愁苦,这几句却尽是恨意,几句唱罢,众人竟然起身叫好。他们哪知道这是胡猫儿激燕子追出来的手段,唱词里的鸿雁说的正是魏呈武晚依等人,他这是说燕子追若不出现便要杀了报信之人。
胡猫儿抬头扫视梨玉楼只等燕子追出现,就听一人唱道,“何苦愁容!美人姿色自有恩客,归而不见有何奈何?!”
‘美人恩客’这分明说的的风尘女子,台下众人各自笑,都道这是‘坤生乾旦’的唱法亦觉得新奇。
燕子追又唱道,“昔日情虽好,到底是风尘笑。我爱汝貌美,汝爱我多金。如今我金尽、汝颜败,情浅缘浅,自该两相不见好!”唱着纸扇冲胡猫儿一点。一点看这着虽轻似有挑逗之意,其实确是含着内力藏有杀机。
胡猫儿侧身躲过唱白道,“既然两相不见,柳君为何再回?”
燕子追对白道,“我金已尽玉还在,汝颜旧、自有新人笑。如今我携玉寻新人,却不料新人是旧人!”两句唱白纸扇已经开合三次,三次皆是暗藏杀意,胡猫儿似推似就也依然躲开。众人叫好。他们只知道怨郎归是女子独白,没料到那唱词里的‘柳君’真的出现,只觉得新奇却全然没明白唱词中含义。
燕子追连连出手,几招下来胡猫儿已经费力,只是此刻虎面人身边,却不知道如何对付燕子追了。他心虽急却也不乱,依旧笑唱道,“既然柳君薄情我亦寡义,君子且住,妾自归去,不劳君子相送!”说着作势要走,燕子追纸扇横去相拦,“美人且住。虽是情义尽,可还要问哪里有新人。”
底下众人哈哈大笑。两人唱白越来越快,你来我往中,胡猫儿拿捏作势,抬手唱白道,“君子怎可强逼?”
燕子追亦道,“强逼奈何?”
胡猫儿连退几步突然一笑。燕子追不明所以但听轰隆一根梁柱断裂砸到台子记起尘屑,众人惊吓起身要逃,混乱间胡猫儿已经逃走了。燕子追正道不好,追出却看胡猫儿正坐在房上未走。
“妾虽贱命,却不可强逼。”胡猫儿笑,“你以为你胜劵在握可是却输了的感觉怎样?”
“你没打算离开?”
“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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