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尚早,前些时日别庄送来几盆菊花,开的潋滟,各位夫人随本宫去院中上一赏。”长公主道,众夫人自不会拂了长公主的兴致,纷纷随行。
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菊花、宝相,一带水池。
“许嬷嬷,这院中的菊花捡几样不凡的与众夫人品鉴一番。”
“各位夫人请随老奴来。”
“这类菊花状花匙瓣,间有平瓣,多轮,排列整齐,花瓣内曲,合抱呈球形或外轮下垂。盘状花稀少,盛开时不外露。名“仙露蟠桃”。”
“双色的有表里不一的为“金背大红”和雪青花瓣上有白点的“梅花鹿”。”
……
林宜黛原本看着这颜色绚烂的菊花还有些兴致,时间一长就兴致全无。心中却谨记林氏出门前的交待,不敢四处走动,只退至众人身后稳稳跟着。
心中无趣,突然感觉脚下有东西在动,低眉望去,乃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狗,黑宝石般的眼睛滴溜溜直转,林宜黛心都要化了,她最喜爱猫猫狗狗,从前家里嫌麻烦不让养,这时看到如此可爱的小狗,顿时心中郁气全无,俯身逗弄小奶狗。小狗舔着林宜黛的手心,林宜黛知道它是饿了,一时却没有可以喂它的。
一双素手伸到林宜黛面前,手中还拿着一块糕点“这是我娘为我准备的,可以给它吃。”
来人声音轻轻巧巧,嘴唇微抿,眼眸却不看林宜黛,有些害羞。
林宜黛伸手接过糕点一边给小狗喂食,一边浅笑对着来人,表示自己的友好“我乃辅国公府七小姐,名宜黛,你可愿与我相交。”
“我自是愿意的。我是礼部宋尚书之女,名夕照。”
林宜黛起身拍拍手,抖落手中的残渣。
宋夕照很多年后忆起那年中秋,残阳如血,清风袭袭,林宜黛迎着落日,余晖照在她脸上,明艳动人。嫣然一笑,向她伸出了一只素手。她虽有些怔仲,亦缓缓抬手相握。
外室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不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寒暄热闹,歌舞升平,却是平常宴会不常见的。
驸马主持晚宴
“今日才俊甚多,中秋佳节,何不举行一赛诗会,在座各位以此赋诗一首,前些时日机缘巧合之下,本侯得到五柳先生诗集的孤本,正所谓英雄配宝剑,本侯便将此孤本设作彩头。”
在座好书之人纷纷跃跃欲试。
“松竹,这文人笔墨之事实在繁琐,随我到园子里走走。”该男子一拢青衣,玄纹云袖,却显得干净利落。
林宜黛挨着林氏坐下,林氏忍不住责怪,娥眉轻蹙“娘出府前便于你说不可随意乱跑,娘说的话你是不是不放在心上。”
林宜黛因逗弄小狗原地停驻,林氏转头便发现已不见她的身影,心中急切,忙谴了婆子前来寻她,幸得离得不远,不久便将她带回,听她解释缘由后心中依然气闷。林宜黛自知理亏,也不敢回嘴,拿着她的小手帕在手里绞,低头不敢看林氏。
“宜黛。”
有人唤她?林宜黛抬头便看到不久前交的朋友宋夕照。可以躲过林氏的碎碎念,林宜黛眼中闪过异彩“娘,这是我的新朋友,是礼部宋尚书之女,这宴会着实无趣,我想同夕照一同去园子里逛逛。”
林氏看着林宜黛机灵俏皮的样子无奈又好笑,思及囡囡从未有过闺中密友,不忍拂她的意“去罢,去罢,早些回来。”
第八章 初遇()
林宜黛本想与宋夕照一同到院中寻那只小奶狗,她与夕照离席前还用各种的绢帕包着吃食拿在手中。林宜黛本想着给小狗带些肉食,不想小狗却不在,反而弄得两手都是油渍。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转头看向宋夕照“这一手的油可有什么法子,我们俩的绢帕却又被占着”说着向她摊了摊手心。
宋夕照也焦急地不知如何是好,林氏本来是叫了丫鬟婆子跟着他们,但是林宜黛却带着她却偷偷地溜了出来。这时出了事情却无人在身边能够使唤。
宋夕照低头想着法子,林宜黛却起了玩耍的心思,用指尖在夕照鼻上一点,一鼻油光,闪闪亮。宋夕照呆愣了一下,随即佯作生气“你居然将我的鼻子当作绢帕,我可饶不了你。”
“来呀,我可不怕你,这两手油可就是我的兵器。”
两人打闹作一团。
不远处,假山中却走出一位青衫公子。两人浑然不觉,仍旧嬉笑打闹。
松竹被青衫公子远远落于身后,这时看公子停下来,以为公子觉得无趣,赶忙追上来
“公子,这长公主府也实在无趣,尽是些花儿草儿,哪像我们府上……”打闹中的两人听到声音,立即停了下来,未曾想过这院中居然还有人。
青衫公子本欲悄悄退去,不欲打搅。看见两位闺阁小姐打闹,他虽习武,未有寻常文人那般多的规矩,却也觉得冒犯。未想这松竹如此不合时宜,恨恨道“松竹,闭嘴。”
松竹被突然训斥,低着头心中有些委屈,却不敢忤逆公子“是,公子。”
吸吸气振作一番又抬起头,看着院中眼睛亮了起来“公子,前面还有两位小姐呐。”青衫公子对松竹彻底失了言语。
林宜黛与宋夕照突然被点到,越发觉得臊的慌。林宜黛寻思片刻,如此也不是个法子,拉着宋夕照打算转过身来与来人见个礼,毕竟她们不满髫年(七岁),也不必顾及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
宋夕照的手捂住了脸,死活不愿转过身来。林宜黛好歹是个现代人,倒不像宋夕照般羞涩,只有些被撞破窘态的尴尬。此时却不能过于失礼,勉强不得夕照,自己强作镇定转身向青衫公子福身“小女子与好友在此间嬉戏,却不知公子明明身在外室,如何来此,何时来此。但总归是我们二人年幼无知失了分寸,失礼了。”
青衫公子听着这小姐明着虽在道歉,实则却谴责他身为嘉宾却擅自离席,看到她们嬉戏却不自觉离去,一句年幼无知将她们二人撇得干干净净。
顿感这小姐实在伶牙俐齿,情理竟全叫她占了去,不过他年长几岁,也不欲与她相争。
身体稍前倾,弯腰抱拳“是在下冒犯了,并不知小姐也在此处,外室举办赛诗会,在下不精诗词,来院中走走。”
林宜黛只觉得此人确为谦谦君子,不似他那不知情识趣的小厮,抬眸望去
男子面如冠玉,却棱角分明,剑眉星目,高高绾着冠发,只簪一只玉簪,龙章凤姿。身着青衫,上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腰间一枚白玉佩。有匪君子,不可谖兮。
林宜黛不可否认她被惊艳了,林家男子以她爹爹生得最为俊逸,相貌比起眼前的男子自是不差分毫,但两人气质却截然不同。她爹爹温文尔雅,淑人君子,青衫男子却剑眉入鬓,须眉男子,不同于她在古代见过的所有男子,少了些儒雅的感觉,多了几分男儿血性。
“小姐可乃辅国公世子之女?”
林宜黛分外疑惑,林氏与她说过从未带她出府,这男子为外男,更不会见过她。“你如何知晓?”
青衫公子一派淡然,嘴角上扬“在下虽不才,幼时便与父亲母亲参加宴会,却未曾在宴会上见过小姐。听闻辅国公世子之女从小体弱,未曾出门,而近日病已大好,这次中秋宴世子夫人携其女出席,便有此猜测,未料竟被在下猜对了。”
“公子不必谦虚。如此,我便也猜猜公子的身份,才显公正。”青衫公子微微颔首,这小姐当真是半点也不让步,但也好奇她会如何猜测。
林宜黛右手虚扶在左手上,略略思忖,半响,用手指点了一下脑袋。“听闻威远将军府大公子芝兰玉树,七岁便与其父上阵杀敌,如今年方十岁,却精通排兵布阵之法。适才公子又因诗词之事离席,与这大公子倒是对上号了。”
方定远有些惊讶,也佩服于她“小姐果然聪慧。在下万万不能及其一二。”
“你我顶多算是打成平手,你猜出我,我也猜出你,谁也不差谁。”林宜黛表面淡定,只道寻常,心中却不由暗喜自己总算扳回一成。
“林小姐闺阁小姐从未出门,方某却常年在外,对京中之事了解甚多。方某万不及林小姐。”
林宜黛也不是什么虚头巴脑之人“方公子谦让,本小姐便却之不恭了。”
“方公子,便有缘再见。”这人实在有趣,再见他也不知何时。
方定远只觉这林小姐不似寻常闺阁女子,自有一身气度。“威远将军府与辅国公府私交甚笃,自会相见。”
宋夕照虽一直背对着他们,对话却听得一清二楚。这二人脾气倒真是相投。威远将军府大公子的名声她也有所耳闻,神机妙算,用兵如神。未曾想私下也是如此有趣的人,尚有些少年心气,倒让她有些怀疑传闻了。
“夕照,走了。”宋夕照还在思忖,林宜黛已经转身拉着她的手腕离开。
宋夕照压低了声音“这小将军和你倒是脾气有些相投。”
“我也觉得他挺有趣的……”
两人越走越远,虽然压低了声音,方定远乃习武之人,也听的一清二楚,嘴角也染上了一丝笑意。
第九章 碧华县主()
回到席间
林宜黛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黛儿,娘让丫鬟跟着你,如何却不见你们一同回来。”林氏如此语气让林宜黛更加吃不消。
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承认错误“娘,我错了”
可怜一片慈母心,林氏看着她头埋的低低的,小手绞着手帕,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如何舍得责怪“罢了罢了,念在你初犯,以后莫要如此。”
林宜黛感觉被大赦了,扑到林氏怀里撒娇“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
林氏搂着她,这孩子越来越会耍赖了,但她就是疼到了心尖上。
一长公主府的嬷嬷走近她们桌前
“世子夫人,林小姐,长公主有请。”
林氏起身,拉着林宜黛的小手,低头向她道
“随我过去罢,这回可得好好听话。”
林宜黛点点头
长公主怀里抱着一个小姑娘,与她容貌有几分相似,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眼中却带着一丝倨傲,生生破坏了如花美貌。
“阿敏,你可来了。碧华也有些时日未见你,甚是想念你。今日可巧黛儿也来了,本宫便想让这两个孩子相处相处,日后也好作个伴。”长公主笑的温婉,手中放开那小姑娘,起身拉着她走近。
“还不快见过你敏姨。”长公主拉住碧华的手腕将她推上前。
“见过敏姨。”
长公主附身指指林宜黛“这便是你黛妹妹”
“黛妹妹生的真好,出水芙蓉一般。我一见便喜欢。”林宜黛只觉得这县主说话有些口不对心。
“见过碧华县主,县主谬赞了,县主才是真真的美人。”林宜黛福身。
“黛儿这嘴可真甜,别和这丫头如此客气,叫她碧华姐姐便好。”
“碧华姐姐”碧华鼻中发出轻不可听的哼声,脸上却笑靥如花,点着头。
“娘,我与黛妹妹一见如旧,我想带她去我的闺房玩。”
“行了,你们两个丫头去玩儿吧,本宫与阿敏叙叙旧。”
林宜黛虽心中不喜,此时却不得不跟着碧华县主。
碧华县主拉着林宜黛一出堂中便放开她的手,也不说话。一人带着丫鬟走在前面,林宜黛在身后跟着。
夜色已晚,此刻的行廊已是华灯初上,柱子上雕刻着九天玄女图。廊外,泼墨般的苍穹笼罩着朦胧的纱,树叶婆娑作响,花草芬芳。林宜黛享受着片刻的宁静,远远被落于后也不着急赶上。
碧华县主坐下,脸色青黑“这丫头上哪去了,竟敢让本县主等她。”
黄衣丫鬟见状不好,为她斟了一盏茶“县主息怒,莫要伤了身子。”这黄衣丫鬟向来机灵,惯会审时度势,十分被碧华县主看重。
碧华县主抚胸顺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噗……”一口全吐在了地上。
举起茶杯,向那丫鬟掷去“贱婢,你是要烫死本县主吗!”
滚烫的茶泼在丫鬟身上,一声惨呼,其余人看着主子发怒,全都跪了下去。
“县主饶命,县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黄衣丫鬟嘴上告饶,眼中的泪水抑制不住。
“县主息怒。”其余人也怕县主殃及池鱼。
林宜黛这时堪堪走过来了,未进屋子,便听到满屋子的哭闹,脚步顿了顿,抬脚走进去。
房间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四周的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床上还挂着玫红色的纱幔,一缕风吹来,纱幔随之舞动,妖娆瑰丽。床的斜对面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甚是华美无朋,绚丽夺目。房间甚是华贵高雅。
林宜黛却没心思欣赏这闺房,略略看了看。房中众人皆跪着,离碧华县主最近的一位奴婢虽只能看见她的背影,颈上一片红色,分明被烫伤,哭声隐隐约约。林宜黛也不知前因后果,不好发话。
“黛妹妹可来了,要是被娘知道了定会责怪我怠慢了,也不知是何事让妹妹耽搁了。”碧华县主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脸上还有一丝扭曲。
林宜黛却不得失礼,只装作不知“长公主府中美景如诗如画,我一时忘然。”
“呵。”碧华县主一声轻笑,说不出的鄙夷。
“妹妹也算贵女,怎么如同山野村妇一般没有见识。……我倒忘了,妹妹从未出府,没见过世面也是寻常。”
这碧华县主此话一出也算是彻底撕破脸面了。
林宜黛也不需与她装姐妹情深了,倒合了她的意“不知县主如此看不上我,为何又邀我前来?”
碧华县主一脸倨傲“哼,你知道便好,算你识趣。我乃皇室中人,你如何配与我姐妹相称,娘她抬举你,你可别不知了分寸。”
林宜黛也是无语了,就这么点子事儿,她还不愿被抬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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