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神志- 第309部分

　　　　但事实上萧林宇确实从来没有发现过自己的记忆有变动，所以可以肯定这份记忆是从血脉传承中被他阅读到的同时就被篡改了。

　　　　这简直让人细思极恐，这块遮蔽了他真实记忆的补丁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谁施展了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

　　　　可以肯定的是，施展这个手段的人知道得很多，萧林宇的记忆被修改的位置都极有针对性，完全是对于未来古荒州末日灾难进行的修改，目的从现在来看就是为了阻拦九尾天狐族加入苏暖正在组织的联盟，难道……是九天神界的某位神灵动的手吗？

　　　　萧林宇忍不住往天上瞟了一眼，同样在沉思的梵柳老祖注意到她这一举动，笃定道：“不会是神灵。”

　　　　“为什么？”萧林宇不解，从既得利益来看，与古荒州立场对立互为敌方的神灵最有可能动这个手——九尾天狐族很强，这一点萧林宇毫不怀疑，一旦他们成为苏暖的盟友，苏暖这个对抗神灵的联盟实力必然大增，所以组织他们成为苏暖的盟友自然是有效削弱古荒州对抗者实力的手段。

　　　　梵柳老祖对萧林宇明显因为不赞同自己的结论而提出的问题并没有动怒，他很理智的认识到萧林宇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完全是因为萧林宇的时代距离神灵已经太远了，他对神灵的概念完全来自于遥远的血脉传承和虚无缥缈的各种神话传说，而就算是血脉传承在时间无匹的威力下也会慢慢褪去色彩，逐渐变得不再生动，在后世子孙阅读这些时隔良久的记忆时，他们就像在看一副斑驳破损的画，虽然能大概看出画中的内容，却缺乏了感同身受的那种情绪。

　　　　对神灵的认知就属于血脉传承中间隔太过遥远的这类记忆，对于萧林宇来说，神灵给他的感觉大概就是：强大、统治过世界、曾被许多种族膜拜和追随……之类这样的概念，但神灵是什么样的性格？处事作风有什么特点？好恶如何？这些具体的东西就不是萧林宇能够明白的了。

　　　　而梵柳老祖生活的十万年前虽然也同样是神迹罕见的神隐年代，但那毕竟是神灵远离古荒州不久的时候，来自先祖们的记忆还没有彻底失去色彩，从那参与的些许光彩中梵柳长老还可以窥探到一丝神话时代的瑰丽画面。

　　　　凭借这窥探到的一丝奇幻宏大的历史，梵柳长老便能肯定萧林宇中的暗算不是来自于神灵，原因无他，神灵太高傲太自负了，他们的手法几乎全都是直来直往，你不服？便凭我的力量把你压服。

　　　　世界万物皆为吾民，唯有臣服一道可选。这就是神灵的观念，所以神灵很少动用阴私的手段，孰不见伏羲祖神一怒伏尸万里这种世间罕见的悲剧也被神灵做得毫不遮掩，伏羲祖神甚至没有一点“这种事情太影响我的形象需要掩饰一下”的想法。

　　　　而萧林宇的极易被篡改这件事情，无论是手段、用心都十分阴险狡诈，对于高高在上的神灵来说，如果真的要阻止九尾天狐族成为苏暖的盟友，他们大概会选择用神灵的名义来要求九尾天狐族听从神谕，若九尾天狐族不肯屈服，那么干脆将这个种族从古荒州抹杀掉好了，一个灭绝的妖兽大族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听了梵柳老祖的解释，萧林宇觉得自己对神灵好像多了一些不一样的理解，他脑中有一句未说出口的感叹：原来他们是这样的神灵。

　　　　不过对于自己老祖宗的判断萧林宇还是颇为信服的，他现在已经基本相信自己血脉传承的记忆被动手脚不是神灵的阴谋了，问题再次回到原点：这个隐藏在暗处的黑手究竟是谁？目的何在？这件事情针对的究竟是九尾天狐还是苏暖尚未成型的联盟？

　　　　梵柳老祖再次询问萧林宇打开这段血脉传承的细节，反复回忆后新的细节被萧林宇想起来，他打开关于锚点传送阵的血脉传承时间，就在萧沐寒失踪前一百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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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1章　窥视（）　
萧林宇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说出内心的疑惑：“当初沐寒失踪之事……我现在怀疑有可能与昌明老祖有关。”

　　　　他把黄金眼四个兄弟的事情说了一遍，梵柳老祖听得直皱眉，昌明老祖在几件事情中都隐隐显出了身影，若说这是巧合未免太让人不能信服了。

　　　　梵柳老祖沉吟道：“这个昌明很不简单啊。”

　　　　萧林宇沉默着抬头去看空中的战斗，这么一会空中的局势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昌明老祖神情已经不是全然的愤怒了，尽管他极力在掩饰，但萧林宇还是看出来昌明老祖的愤怒有两分强撑的意味，似乎是想靠这样的强撑来掩盖他内心的一丝慌乱。

　　　　不管苏暖做了什么，看样子是起了效果了。

　　　　看了一会后萧林宇轻声道：“老祖宗，会不会在我记忆中动手脚的就是昌明老祖？”

　　　　梵柳老祖亦是沉默了一下，片刻后他才淡淡道：“有可能。”

　　　　他此刻内心的复杂感受萧林宇尚且无法明白，这是境界到达了荒兽这一级别的妖兽才会有的一种同气连枝的感觉，荒兽被古荒州上绝大部分妖兽视为老祖宗，在妖兽们的心目中，荒兽是他们最后的庇护者，是妖兽如今还能与人族修者基本平起平坐的保证，每一只荒兽对自己这样的身份都是自豪又看重的，长久以来不同种族的荒兽老祖们都尽力避免发生矛盾，人族修者的势力发展得太快了，荒兽们若不能联合起来，恐怕很快也会被人族修者各个击破，最后只会让妖兽们失去最后一片净土，沦落为被修者们争抢的对象。

　　　　就因为如此，荒兽之间都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它们或许极难相见，但面对古荒州上日益发展的修者势力，确保十万荒山的安全是所有荒兽毫不犹豫扛起的责任，结果现在居然出现了一只荒兽有很大可能性背叛了妖兽们，背叛了十万荒山，甚至背叛了古荒州……若昌明老祖真的做出了这种事情，所有的荒兽都不会放过他，哪怕再困难荒兽们也会选择手刃昌明，而这种行为无疑让荒兽有亲手杀死兄弟知己的感觉。

　　　　虽然严格来说梵柳老祖已经不是一只真正的荒兽了，但他毕竟曾经处在过那样的位置，心中所感也就极为深刻，看着上空昌明老祖的身影，梵柳老祖忍不住默默祈祷事情的推断是错误的。

　　　　哪怕昌明老祖来九尾天狐夺取力量是为了自己在未来的末日灾难中多一分筹码也好过他背叛了古荒州。

　　　　只可惜梵柳老祖这独独针对荒兽的善良注定要落空了，苏暖的神力终于成功突破到了昌明老祖脉源附近，而迟迟无法将力量驱逐出体内，并且眼睁睁看着这缕力量离自己脉源越来越近的昌明老祖内心已经有些慌了，恰在这时苏暖忽然对他展颜一笑——

　　　　不得不说随着被夸奖容貌的次数越多，苏暖对自己容颜的杀伤力也逐渐有了明悟，她本就是花容月貌，巧笑嫣然时极为打动人心，可若她目光冰冷笑容艳丽时，那带着冰渣的笑容也同样会给人带来极强的寒意，那是一种极美与极冷的对比，就算是最呆笨之人，也能轻而易举读出那笑容中的“不怀好意”。

　　　　此时昌明老祖就是这样的感觉，苏暖突然对他露出笑容立刻让昌明老祖心中警铃大作，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做出了防御的动作——这还是他成为荒兽以后第二次这样谨慎小心，第一次是在十万年前的某次不请自去的拜访中差点被主人家发现时。

　　　　苏暖慢慢开口，声音被她可以放得既柔软又娇媚，仿佛来自森罗界的魅魔在引诱无知者：“黑蓬界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苏暖准备已久，有一件事情她必须先做验证，而当苏暖问出这个问题时，换来的回答是昌明老祖的一声怒吼，已经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但昌明老祖同样没有察觉都，在他听到这个问题的同时，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突兀地在记忆中闪过了一瞬，就是这样的一瞬却被苏暖尽收眼中。

　　　　苏暖的笑容更加深刻了，她的语气愈发轻柔：“那片花海……真美啊！”

　　　　她甚至没有说明是哪片花海，可就是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感叹却让昌明老祖浑身一震，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暖：“你怎么会知道？”

　　　　苏暖目光略带迷蒙，心头依然重现着刚刚昌明老祖记忆中闪现的画面，那是一片极美、极美，美到苏暖浅薄的文学修养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的花海，仿佛最华丽的织锦从记忆者的脚下无限的铺展开去，明亮的日光让整片花海都泛着华光，一切都被笼罩在如梦似幻的光芒中。

　　　　而那花海中还有一个人——显然这个人才是昌明老祖记忆中的关键，从那极美的画面却充斥着一股哀伤之情来看，这段记忆对于昌明老祖来说是悲伤的，极重要却悲伤的记忆，苏暖内心有些叹息，然而理智却让她做出了最有利的选择。

　　　　“那个女孩儿的美丽，完全不逊于这片花海啊……”她轻柔启唇，温柔如梦的语气却吐出了对昌明老祖来说无异于锋利刀剑的话语。

　　　　昌明老祖甚至无法控制的后退了几步，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苏暖，惊声问：“你怎么会知道！不可能！不可能！”

　　　　旋即他又露出狰狞的表情，昌明老祖甚至放弃了一直以来远攻的做法，手持骨杖向苏暖扑了过来，同时咬牙切齿地道：“你有什么资格提起她？你连替她提鞋都不配！肮脏的、邪恶的修者！”

　　　　昌明老祖有计划有配合的攻击都无法轻易上到苏暖，何况这明显有些失常的攻击？苏暖轻巧地旋身躲开，昌明老祖一击不中再次扑来，他却不知道自己越是激动，思维中的破绽便越多，越容易被苏暖的话语勾起更多更多的回忆，从而将自己的把柄亲手送到苏暖的掌中。

　　　　果然没过两下——苏暖甚至没有再出言引诱——昌明老祖的记忆就无法控制的再次出现画面，这是生灵被勾起难以忘怀的重要回忆时的下意识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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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2章　不同的选择（）　
依然是那片美丽到让人窒息的花海，微风浮动，数不清的花朵随着清风摇曳，苏暖仿佛能嗅到香甜的气味。

　　　　还是那个美丽的女孩儿，在花海中欢笑奔跑，她看上去开心极了，连苏暖这个敌对的窥视者也被女孩儿的情感所感染，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来。

　　　　然而或许是这一幕太过美好，美好到连上天都嫉妒，变故突然发生，画面中美丽的女孩儿发出惨叫（声音是苏暖脑补的），一瞬间似乎有一道透明细长的光刃破空而来，正刺在女孩儿的眉心。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在女孩儿极度痛苦的表情中，一道裂痕在她眉心展开，鲜血顺着她美丽的面庞往下滴落，女孩子倒在了花海里，纤细的身影被重重叠叠的花枝淹没。

　　　　画面一暗，苏暖顺势闪过一道攻击，内心有些意犹未尽，刚刚那女孩儿实在太美好了，让人不由自主便担心她的遭遇，偏生画面只到女孩儿倒下后就结束了，显然回忆者昌明老祖没有继续回想这一段记忆。

　　　　但很快昌明老祖的脉源上方又有新的画面亮起，这次还是那个女孩儿，但她已经不在那片华美的花海了，因为背景被昌明老祖虚化了，苏暖无法看出女孩儿究竟在哪，但光是这张脸已经有足够多的地方值得去关注，比如她眉心处的那个伤痕。

　　　　不，这已经不能再成为伤痕了，那是一只眼睛。

　　　　竖长的眼眶只微微开阖了一条细细的缝隙，那道缝隙中有一颗如深邃黑夜般的瞳孔在微微动弹。

　　　　苏暖一下子便想起那张预言图，那被肖君和尝试复原出了好几份的人物画……

　　　　崩溃的黑蓬界、居住着三眼人的城市、灾难、毁灭、死亡……有着如此多雷同之处的两件事情会是巧合吗？

　　　　说不定……窥天镜中那毁灭的城市其实只是黑蓬界的崩塌惨状的一个缩影？

　　　　苏暖猜测着，紧接着又被昌明老祖回忆的画面吸引了注意力，那个女孩儿，不，在这个画面中她已经显出了成熟的风韵，她的面庞不再带有少女的青涩，开怀的笑容也失去了痕迹，取而代之的是成熟而冷漠的神情，从她目光的视角来看，当时她的对面应该就是昌明老祖。

　　　　这几乎可以作为昌明老祖来自黑蓬界的直接证据了，只可惜这些回忆的画面苏暖无法将其保存下来给其他人观看，不过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她尚且信用良好，就算拿不出这样的直接证据基本上也能够取信他人。

　　　　这个念头在苏暖脑海中一闪就被放下了，因为回忆画面已经出现了变化，变得成熟的女孩儿开始说什么，可恶的是苏暖这个半瓶水的“神”窥视记忆之术的缺陷就在于她无法听到会议中的声音，她只能一个劲的盯着少女的嘴唇，想从她的嘴型分辨出她到底说了什么。

　　　　因为太过急切，苏暖没发现自己本身也在跟着画面一起做着嘴型，不知情的人看着这一幕自然没什么感觉，但昌明老祖却惊恐万分，虽然苏暖的嘴型实际上有些变形了，但正在回忆这段记忆的昌明老祖却自行纠正了那些细微的错误，看出来苏暖在重复的正是记忆中的人说的那句话。

　　　　他以为苏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已经知道了此事，却不知苏暖只是通过嘴型勉强辨认出了几个词：毁灭、没有、逃、古荒州……

　　　　昌明老祖又是惊恐又是愤怒，愤怒之情席卷了他的身躯，成功将他潜意识的回忆打断了去，苏暖的灵识遗憾地看着记忆画面破碎消失，眼前昌明老祖已经状若疯狂地扑了过来——看他这几乎失去理智的模样，苏暖知道这会是再得不到什么有效信息了。

　　　　可惜啊，可惜。若自己是完全的神体，这种窥探记忆的手段根本不需要对方有什么情绪上的漏洞，不管是冷静还是疯狂，聪明还是愚笨的生灵，对于神灵来说要翻阅他的记忆只有想或者不想两种选择，而对于苏暖来说，如昌明老祖这样疯癫的、如陶文麒那样天真的……这些人她都没办法顺利窥探记忆，所以昌明老祖也算是误打误撞破了苏暖的神术。

　　　　不过对黑蓬界的事情苏暖只是好奇居多，她只要证明了昌明老祖的来历就行了，而这一点她已经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