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如果不能,我会亲手……杀了他,……他以前还和我开过玩笑,如果真的走火入魔……要死在我手里。”
这轻描淡写中说起的曾经,都过去了……秦紫霞微微叹气,哪怕从头再来,也回不到曾经了,这世上谁又曾真的懂得谁,过去太久,连那些曾经那样深重的爱恨,都不再那么清晰了……
*
在大殿的另外两侧,有着两个偏殿,其中一个偏殿外看守严密,所有人都严阵以待,仿佛殿内关着一头嗜血的凶兽,而殿内却是一片平静,平静到连时间都流逝的缓慢,古意盎然的装饰品沉淀着时间的韵味,但不一会儿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平静,为首的正是现任茅山掌教林连昆,他手捧着一个散发着古朴气息的雕花木盒,这个木盒不知是什么木材所做,上面的纹路浑然天成,仿佛含着一种自然道韵和一股浓浓的生命之力,隔绝了木盒内外。
林连昆将木盒带到了正在昏迷不醒的李焜耀面前,神情郑重的打开了木盒,其内的东西竟然隐隐散发着一种让人沉醉的浓香,蕴含着一种古朴而久远的苍凉气息,这种气息几乎让人流泪,而问渊却莫名觉得在这之中又含着一股不详的血腥味道,几不可闻,但又让自己有一种隐约的熟悉感,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似的。
问渊仔细凝视着这一切,林连昆从木盒里捧出一只血红色的立香,瑰丽非常,这只香上精雕细琢着一些奇巧的花纹,但仔细观察,又可以隐约发现这种纹路仿佛有着特殊的作用,像是在镇压着什么,问渊眉头一皱,这种纹路正是她在天宫的墙壁上看到过的那种道痕,虽然只有一部分,但她曾经日夜琢磨,甚至因此顿悟,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林连昆双手持香,指尖冒出一缕金色的火焰,点燃了这只神香,慢慢地,一股淡淡香味在整个偏殿弥漫开来,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种气息里,甚至连灵力都增长了几分,问渊甚至觉得自己的境界都稳固了下来。
躺在地上的李焜耀也渐渐地恢复了神志,睁开了眼睛,看看四周他起先是迷茫的,但脑海里许许多多的记忆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恍若隔世。
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坐立起来的李焜耀,不少人手甚至按在武器上,一旦有不对就打算出手,谁知道这个疯子会不会暴起杀人,这个神香有不有用还是两说,毕竟谁也没见过它真正的效用不是。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李焜耀语气平淡的开了口,他轮廓分明的脸上甚至没有什么表情,那些血腥的记忆好像并没有让他感到任何触动,只是细看,才能看到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那些昏迷不醒的人是不会死的,只是被杀阵吸取了元气,把他们放在灵气多的地方将养着就好。”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焜耀就不再开口了,天机老人和北海道人见他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是急了。
“李焜耀,你在昆仑秘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十年前你要布阵扰乱昆仑山的大势,还害死了那么多人?”
听到问话,李焜耀依然没有说话,他坐在地上抬起了头,没有看向秦紫霞和林连昆,只盯着问渊说道:“剩下的事情我要单独和他谈,请你们回避。”
问渊正好也有事要单独问他,也就点头答应了,本来还想仔细盘问一番的几个掌教看到李焜耀这幅坚定的样子,只好无奈的退了出去。
“师兄,谢谢……”
走在最后的茅山掌教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抬起了脚跨出了殿门,心里一片平静,他只和大家说了这种香的作用,却没有告诉任何人,这香要点燃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那就是二十年的寿元。
*
终于,偏殿里只剩下了两个人,神香还在静静地燃烧着。
问渊看了看眼前的男子,等着他开口,这人要求和自己单独谈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李焜耀发现眼前风姿出尘的年轻人,并没有对自己留下他而产生疑问,反而冷静的可怕,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好像眼前的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尊冰冷的神像,静静地俯视人间发生的一切悲喜离合。
“你在昆仑山上有看到什么吗?”
问渊有些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个显得格外平静的人,一个前途无量的正道修士走火入魔这么多年,在杀人无数、犯下滔天罪孽之后清醒,居然是一副这么平静的样子,实在是奇怪。
李焜耀听到问渊的问话之后却反问道:“你在昆仑山上又看到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之后问渊了然的说道:“这么说,那个伪祭司真的是你的人,看你这个样子,并不是完全的丧失神志吧!不然你不会这么平静。”
李焜耀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完全失去神志。”
问渊步步紧逼,“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在昆仑山到底看到了什么?”
“一切都好像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我唯一记得的要去做的就是毁灭天宫,不让任何人上去昆仑山,好像整个人被分成了两半,我知道不应该这样去做,可是我无法控制我自己,只能不断的杀人吸取他们的生命力,不断的修炼那门《天荒衍典》,我甚至布阵坑杀了十年前那群修仙界弟子,破坏了昆仑山的大势,……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上去了,而且还毫发无损的下来了。”
第五十九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你在岔开话题,你到底在昆仑经历了什么,现在还不说出来,你就是在寻死,只要你面对,就可以克服心魔就可以摆脱这种状态,为什么不说?”
问渊见他一副心若死灰的样子就来气,召出长剑就是一道剑气,李焜耀顿时闷哼一声,胸口被花开一道口子,深可见骨,染红了地板。
“快说,你为什么不说?”
又是一道剑气,狠狠斩上李焜耀的手,又是一声闷哼。
问渊面容冰冷,就连眼睛也是冷的,举起手中的剑就要像李焜耀的脖颈斩去。
“你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剑尖停在李焜耀的脖颈上方,尽管没有碰到,但是他的脖子已经被剑气划出了淡淡的一道血痕,问渊偏了偏头,认真的看着李焜耀,青衣上有有一抹淡淡的血迹。
“因为我不喜欢你这种样子……会让我想起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比如,那时候的我自己……
李焜耀抬头看着那个人,一袭青衣风流,黑发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他晦暗不明的完美脸庞,直似神君临世,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背脊挺得笔直,蕴含着巨大而坚韧的力量,单手持剑,像是无情的审判者,冰冷到可怕。
李焜耀明白刚刚自己如果不回话,这个人真的会一剑斩下自己的头颅,但是他还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行,他还没有……和她告别。
“这件事情你知道是没有好处的,甚至可能变得……像我这样。”
问渊纤长的眼睫盖住了眼里的情绪,淡淡开口道:“像你什么?像你一样被一个畸形而虚假的东西控制吗?”
李焜耀有些惊异,失声叫道:“你知道!那你何还要问我?”
问渊将长剑向前凑了一下,紧紧地挨在李焜耀的脖子上,“我想知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告诉你,先把剑放下。”
问渊收回了手,找了个椅子坐下,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
李焜耀:“…………”
*
“……师兄说出了心里的一切,我一气之下跑到了茅山后山,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他是这样……这样恨着我,于是我打算第二天就带阿霞离开,他嘴里说恨我,但我知道其实他是个很心软又善良的人,其实师父之所以想要将掌教之位传给我,就是因为不放心他的性子,但我相信,我走了之后,他会想明白的,……打定主意之后,我又在后山走了几圈,不知不觉,我居然来到了一个从来没有到过的山洞。”
“对一个从小在茅山长大人来说,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一个地方,但是我确信,这个山洞绝不会是在后山,这时,我身上的一个古令却发出了耀眼的光芒,这个古令是一手创建茅山的第一任掌教传下来的,但是那个掌教却消失了,在茅山最鼎盛的时候,而那个古令,是早年间我筑基成功后师父赠予的。”
“……我走进了山洞,在那里看到了一段让我非常震惊的记录……原来茅山的第一任掌教居然是其它位面的人,他所在的位面是个科技非常发达的位面,但是……毁于一场战争,他们所创造的一种傀儡居然生出了神志……”
问渊听到这一段的时候就隐约明白了什么,一模一样的历史,被伪天道用计毁灭的那个位面,它用一部分意识附着在机器人上,利用人性的弱点毁灭那个位面,也就是在那之后,伪天道就创造出了所谓的功德系统。
“除了他,一整个位面的人都死了,他逃到了昆仑山,并在一个山洞中捡到了一枚古令,被山洞中的一个法阵传送到了天宫……”
“你的意思是他所在的那个位面也有一个昆仑山。”,问渊眉头紧皱,昆仑山,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每个位面都有一个昆仑,还有跨越位面的阵法,这根本不可能,谁有那么强的能力可以创建跨位面的阵法,就算真的有,那又要用什么东西来启动它?除非那个人完全掌握了四大本源法则,甚至可以操控它们,不然绝无可能。
“对,就是他所在位面的昆仑山……祖师爷在天宫中行走,还找到了一宗宝物‘神香’,这种神香据说加入了神灵的血液,燃烧有异香,可以让走火入魔的人恢复神志,随后他又开始新一轮的探索,本来想走出那座宫殿,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出不去,最后他在宫殿的角落里发现了许多个传送阵法,但传送阵需要神晶。”
“神晶?”
“传送阵旁边有记载,需要神晶才可以启动传送阵,但祖师爷很久都找不到神晶,这种神晶只有神界才有。”
问渊:“……那他怎么出来的。”
“……在饿昏之后,祖师爷躺在地上,发现神宫的屋顶上用来照明的东西……就是神晶。”
问渊:“……然后呢?”
“祖师爷找到了神晶之后挑了一个传送阵,就被传送到了现在茅山的地界,为了保护这个传送阵,他在这之上建立茅山派,为了报仇他在修炼有成之后回到了天宫,决定要回到自己的位面,向那个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复仇,但是那个无形的敌人早已不知所踪,他甚至根本不知道他的仇人是谁,于是,在生命的最后祖师爷回到了茅山,留下了古令,希望茅山的传人可以替他完成未了的遗愿,找出真凶……记录就此结束。”
神香已经燃了一半了,问题还没回答到点子上,问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手有点痒……
“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从一开始问到现在,你在昆仑看到了什么?……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李焜耀看着眼前的凶星又蠢蠢欲动的想要抬起持剑的右手,只好苦笑道:“你真的非要知道不可?”
问渊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中的利剑,盯住了李焜耀的脖子,古典昳丽的面容上有一种……杀气……
第六十章 碧落黄泉,两处难寻()
“我带着青铜古令进入了天宫,那是一座极其宏伟的宫殿,依山垒砌,群楼重迭,那座宫殿不像是人间的殿堂,更像是神的居住的地方,殿宇嵯峨,气势雄伟,每个地方都像是完美无缺,就这样我重复着祖师爷曾经走过的道路开始探索这座宫殿,……唯一不同的是,我发现了一座暗殿,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宫殿群里,它的存在简直像是一个污点,……那是一个刑房,那座暗殿像是一个炼狱,充斥着血腥和黑暗,我看到了一具又一具的尸骨,那些尸骨莹白如玉,全都覆盖着一层温润的灵光,……这时我才知道,这座暗殿是一个真正的刑堂,在那些尸骨上我找到了一个储物手镯,里面有些玉简,记载了这些白骨的身份和……可怕的真相,我没有忍住好奇,这些受难者是什么身份?我想知道,于是我打开了玉简,……这时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一个骗局,我们不过是牲畜圈里伺养的家禽,随时等待着主人的享用,根本无力反抗,……这时一股可怕的意识趁着我心神巨震之时控制了我……至于剩下的道友也都知道了。”
“玉简上有什么?”,问渊看着李焜耀的双眼,像是要将这个人彻底看透,这是一个将死之人,他的脸上看不到生的希望,这个世界上有的人明明可以活着,却要选择死亡;而有的人用尽了办法不想死,却偏偏没有活路。
“所以说不知道的人永远比知道的幸福,因为他们盲目,他们还有希望,……这位道友,但愿你不会后悔吧!这个储物手镯现在赠予道友,玉简也在里面,……算是道友阻止我犯下更大错误的报酬。”
问渊接过了李焜耀递过来的储物手镯,没有再问更多,转身向殿外走去。
殿内的神香只剩下最后一小节了,问渊微微叹气,这世上谁也真正救不了谁,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向前,……时间已经不多了。
*
推门声响起,所有的人都看向推门而出的那个人,他神色平静,无喜无悲,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谁也不能让他动容,他转了转头,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去吧!”,见他最后一面。
问渊看着那一袭紫衣的秀美女子,淡淡说道。
秦紫霞本来面无表情的样子终于维持不住,眼眶霎时间变得通红。听到问渊的话,让她产生了一种隐约预感……那些悲喜纠葛从今以后真的就只有自己一人铭记了,她快步走进了殿内,背影仓皇。
在场的人都没有发声,也没有询问,但是心中已有答案。
问渊走了,没有理会那些大能的挽留,一个人走在茅山的小路上,四周风景秀丽,仿若仙境,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