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轸花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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轸花辞-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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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月沅打了哈欠懒洋洋地道:“哦,这个字作名字可够生僻的啊。”

    船身重重地晃了一下,船娘进门禀告船已到双燕榭。林月沅双目安合,似已睡着。李悯迟疑了一下,大着胆子扯了扯她的袖口道:“月沅姐姐,船已靠岸,咱们下船吧。”

    林月沅双目未睁,口齿清晰不带半分睡意道:“慢走,不送。”

    李悯挠挠头,轻声询问道:“师凤阁那边并没有停船的地方。只能经由双燕榭过连心桥才能到,月沅姐姐现在可以下船了吗?”

    林月沅闻言一伸懒腰,抖擞精神,从椅子中跳到她的身前,潇洒地一招手道:“走!”

    下了船,即步入了湖心岛。岛上林荫匝地,岸边藤萝粉披,岛中的建筑林立,隐避于绿荫之中,是一片水上别院。

    双燕榭跨水接岸,四面有窗,里面的亭子、水榭、拱桥、曲廊全部用的是竹子、棠木、等清雅之物所造,依山傍水,就地取材,浑然天成。

    一时入榭,岛上鲜花虽非花期,却由于湖水温热也开得灿烂,尤以各色杜鹃为胜,雪海红浪间露出一条蜿蜒翠径。还有些奇草仙藤结了果实,一个个红彤彤如玛瑙一般。廊中檐下随处可见一排排齐整的燕巢,期间点缀着花草和绿叶,像一个个垂在屋檐下的小花篮,雏鸟叫声此起彼伏,宛如一首首天然的乐曲。成年的金腰燕子从人们眼前快速掠过,腰间的黄栗色延成一线,犹如织女在天际织出的一条条黄金丝线。

    见到李悯进门,廊下正在瞧人拌嘴的几个宫女纷纷回过头来,其中冲出一人,面色急匆匆地转怒为喜道:“公主殿下,你可回来了!”林月沅一瞧原来是给她传信的宫女欠儿。

    其余众人纷纷上前见礼,唯有一人无动于衷,翘着枣红色的绣鞋,怀里抱着一个装满核桃瓜子毛栗等坚果的果盘,坐在廊下的栏杆上。与公主直视时面上竟不带一丝恭敬之色,反而满不在乎的一脸精乖之气。

    这里唯独她和欠儿穿的比其它的宫女略好些,站在人群中立显位阶高低,故而不将人放在眼里。为了区别众人她还在头饰上费尽心机。

    她右侧云鬓上插着一朵酒杯大小的广玉兰,要知道语鸯宫中唯有临江殿有一颗广玉兰树,李璨视为珍宝,从不肯轻易将玉兰花送人。每日里总要有看守的内监去数花的朵数,无论多了少了都要报于他知道。这朵玉兰是她私下里花重金贿赂殿中内侍,冒着生命危险替她摘得一个花蕾,她用心保养,终的花开,趁着今日过节,禁不住戴出来显摆。她轻慢地环视众人嘴里还不断地向外吐着瓜子壳,很快脚前就隆起一堆果壳皮。

    李悯笑眯眯地跟欠儿打了声招呼,那坐着的宫女不说话反等公主先想跟她问候:“精儿。”

    李悯不在意,林月沅眼尖,认得她并非是跟随在李悯身边的四个宫女之一,是一个生面孔,而且刚刚跟欠儿在此吵嘴之人正是她。

    精儿一张口满嘴的怨词:“公主殿下,我说你怎么这会儿子才回来。钱姑姑,刚刚才冲我们发完脾气,您又是怎么惹着她了,我劝您还是赶紧去跟她陪个不是,省得连累着我们也不得安生。”她生气时鼻头一缩,几颗黑色的雀斑立时聚在一块。

    李悯有些发抖,伸着脖子四下里张望,害怕地问道:“钱姑姑呢,她在哪儿呢?”好像钱姑姑是个隐伏在暗处的恶鬼,随时可以出来吃人。

    精儿低着头认真地捏去手上的沾黏的瓜子壳,随便回答她的问话:“她早回屋躺着了,可她房间的灯还亮着,想是正候着你呢。”

    瞧着她轻狂的样子,欠儿气的额头都快皱缩成荔枝皮了。

    林月沅想到自己居然忘了找那老货算账,有仇不报非女侠本色,登时来了精神:“钱姑姑,哦,我记起来了。啊,我正好要去见她。公主殿下千金之躯,哪能随便向人赔礼,还是由我代劳吧。”

    她的话说的半真半假,被李悯的听去后,却演变成她要为朋友两肋插刀到的豪言壮语。她感动地差点泪流满面。

    她心中热血滚动,心想明明是自己闯的祸怎可由别人代为受累,于是张口就想拒绝。

    谁知那精儿率先来了脾气:“你是谁?新来的不动规矩吗?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不可无礼,精儿。这位可是我七哥哥的表妹,奉淑妃娘娘之命以后就住在对面的师凤阁了。”李悯头一遭低声呵止别人。

    精儿也算知情识趣,终于站起来行礼道:“啊,原来是林姑娘,精儿不知,恕罪恕罪。”

    若不是看在李悯的面上,她早就出手教训她了。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进了宫以后她也懒得多管闲事,哼哼道:“不知者无罪。你快带我去见钱姑姑吧。”

    她面现难色望向李悯,示意她快快表态。林月沅圆眼一瞪,眉头一挤,吼声如雷:“快呀!”

    李悯被她的吼声吓得打了个激灵,再不敢说话了。精儿也被她的气势吓住了,抖着缩了一下脖子。

    要到钱姑姑的住所,需先穿过水榭。她走之前还好心地拍了拍李悯的肩膀,安慰她担忧的心:“阿悯你就不用去了!你放心,我一定会让钱姑姑她心火俱消的。”

    水榭里面很少有什么金银铜器,大都是些中等人家的寻常之物,若与普通人家相比倒也显得很富贵体面了,只是与其它各宫的披金戴银,却差的远了。

    出了水榭后房门,北边有一溜三间厢房,钱姑姑平日里就是在这里休息吃饭。

    精儿掀开葱绿卷帘,敲门道:“姑姑,人到了。”连喊了四五声都没人应。若说无人在,可屋里的灯火却亮的分明。

    林月沅恨得牙根痒痒,一把扯开还在敲门的精儿,吼道:“你起来。”说着飞起一脚,把门板踹地如杀猪一样响。

    门“轰”的一声开了,她抬腿跃入屋内,一只白影从她右侧耳畔飞过,她本能的用手一挡,一声猫叫随即远逝。手背一阵刺痛,放下来看时,手背上已留下了五道猫抓的红印。

    好在没有破皮,没有流血。她疼的甩了一下手,后进来的精儿故作紧张地问道:“林姑娘你没事吧?”

    林月沅望了她一眼,她心虚地垂下头去。在她眸子闪动的刹那,露出了幸灾乐祸神情。

    林月沅从腰间拽下一个小药瓶,从中撒了些红色药粉在受伤的手背上,边撒便气恼地问道:“这屋里不是有人住吗?怎会有野猫出没伤人。”

    精儿掏出手绢帮她匀匀手上的药粉,漫不经心地答道:“这不是野猫,是姑姑养的家猫。别瞧它对外人凶悍无比,可在姑姑面前很是听话乖巧,是个看门的好手!”

    听话?林月沅顿时醒悟过来,冷笑一声,甩开精儿的手。

    精儿翻眼瞅她,也不替她通报,也不帮她找人,直接大模大样地寻了凳子坐下,瘪着嘴剥起了桌上盘子里的金桔。

    林月沅气愤之极反倒镇定了下来,她走上前去,一把掀开屋中暖帘,朝内屋中一看。屋中果然有一人正躺在床上。

第八章 长河渐落晓星沉(一)() 
钱姑姑躺在靠墙的床榻之上,锦被遮身,仅露出眼睛以上的半个头和紧握锦被的几根手指头。她侧着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狡猾而狠毒的眼睛全神贯注地随之侧向一边。

    林月沅胳膊撑住门框拦住了要进门的精儿,精儿探着头想挤进去。她扭头坏笑,右腿轻轻向后一拱,精儿“哎呦”一声歪倒在地,发髻上的广玉兰散了一瓣在地上,如夜海上的一扁玉舟。

    精儿心疼地拾起掉落的花瓣,在她眼中这可不仅仅一片洁白的花瓣而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她恨恨抬头,悚然发觉门板之间的红色背影如被掐灭的烛火忽的从眼前熄灭了。

    林月沅用力把内屋门关上,并拉了一个长背椅堵住了门。

    门合上的响声惊得钱姑姑肩膀一跳,她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使劲揉了一下眼睛,眼前闯进屋里的红衣少女似一团燃烧的烈焰灼伤了她的双眼。

    她本来是想摆足架子等着偷跑出双燕榭的李悯来给她负荆请罪的,却没想被侯爷抓住的女刺客居然逃到她家里来了。她不顾出宫逃命却跑到这儿来,想来是来寻仇的。她强压畏惧,坐起身来,靠着墙壁,哆嗦着身子,勉强维持着她骄骞的口气质问道:“你这个刺客,你来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还没等“来人呐,抓刺客啊!”这两句话出口。林月沅已经笑眯眯地撩衣坐下,左腿搭右腿,拿起放在桌上的铜把削梨刀朝她脸上一指,对她使了一个无声的口型“闭嘴”,她便乖乖听话住了口。

    门外霹雳啪啦地敲门声不断,精儿一刻不停地在门口叫嚷着:“放我进去,姑姑你没事吧,林姑娘你到底想干什么?”之类之类的话。

    林月沅被吵得烦了,冲着被关地死死的大门大吼一声:“别吵。”遂又笑嘻嘻地拍着胸口道:“我正跟姑姑聊天呐,来来你隔着门板向钱姑姑重新引荐一下你姑娘我。”

    趁着精儿扯着嗓子给钱姑姑介绍她的身世来历的空档,林月沅三下五除二销了一个水梨。随便欣赏了她一下屋里的陈设:黑檀镶银的珍宝橱上搁着半人高的白釉镂空雕瓷梅瓶,墙上挂的是六朝陆探微的菩萨像,沏茶用的茶壶是青花虎头扁壶,连喝茶用的茶杯都是巴山玉雕琢而成。

    等听说她是林淑妃的侄女时,钱姑姑就更加害怕了。但转念一想自己是贵妃娘娘的人,淑妃娘娘都得让贵妃娘娘三分,何况她不过是淑妃的侄女。

    她充分发挥了心理安慰这一自欺欺人的功能,死鸭子嘴硬道:“原来林姑娘是淑妃娘娘的亲侄女,怪道功夫了得,差点让那几个眼拙的小太监丢了命。我本就身体不好,今儿又受了惊吓,先下又犯了咳嗽,我这里屋小简陋,不敢留林姑娘了,等明儿好了,再请姑娘坐坐吧。”说完她还就真咳嗽了几声。

    跟林月沅玩什么花样都好,可千万别在她面前装病。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钱姑姑竟然忘了她出身于杏林世家,看病开药是家常便饭。她的医术虽远不如父兄高超,但“望闻问切”这些基本功她还是学得挺扎实,无论装的再像,真病假病,她一眼望去就知道。

    “不妨事。”林月沅不怀好意地笑道:“梨子可以制风热、润肺凉心,消痰去火。您老嗓子不好,吃片梨最好了,来来,我喂你。”她从被她削地歪七扭八的梨子上切了大一块,用削梨刀挑了送到钱姑姑嘴边。

    钱姑姑不好意思的摇手推拒道:“不不用了。”

    林月沅却坐在床边满脸堆笑地硬要往她嘴里塞,两下里推推搡搡。钱姑姑突然手上一用劲,把她身子推歪倒在床边,水梨片也从刀尖滑落到了地上。她眼角杀气一现,闪电般地回身反手一掷,削梨刀从钱姑姑右边耳畔滑过,刀尖霎时没入粉墙之中。

    钱姑姑只觉耳畔凉风刮过,吓得大声尖叫。

    林月沅一手堵回她嘴里的惊叫声,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如恶狼般凶狠地瞪着她惊慌无措的眼睛,压低声音威胁她道:“住口!还没人敢在我面前龇牙呢,把你的老鼠嘴给我闭上!听着!从现在开始,这里一切都得听我的,你如果不服的话。哼哼!”

    她松开了卡在对方脖子上的手,拔出了插在墙上的削梨刀,刀尖在对方的眼珠上方搅动:“我就挖掉你的眼睛。”刀尖向下移到嘴边:“割掉你的舌头。”

    钱姑姑口舌难动,眼睛跟随着她手里的削梨刀移动,急慌慌地点头。

    她将削梨刀的刀刃在钱姑姑脸上反复地擦来擦去,把上面的水梨汁全都蹭到她脸上,直把钱姑姑吓得都快哭了才移开手。她低吼道:“不许呼救,不许乱叫,也不要试图报复,不然我就割断你的喉咙!”

    林月沅慢慢地放开手,钱姑姑吓得瘫倒在床上。她将削梨刀往腰间一别,双手撑床,整个身子如脱兔般灵活地从床上弹到地上站好,嘻嘻一笑大声道:“钱姑姑,我来也没有别的事。是为今天的误会替公主殿下给你陪个不是,不知您气消了没有啊?”

    钱姑姑一听脸吓得煞白,直接在床上趴到,发簪散落一床,连连磕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孺子可教也!”她拍手笑道,踢开挡在门前的长背椅,打开了门,把趴在门口偷听的精儿闪了个踉跄。

    她大摇大摆地从内屋里走出来,完全没有理会瞧见了内屋里不停叩头的钱姑姑的精儿是如何地膛目结舌,得意洋洋地大声自语道:“大功告成,打道回府!”

    她走了两步,倏忽回头,对已经怔愣住的精儿叫道:“还不带路。”

    精儿回过神来,哦哦两声,快步跟上。

    出了钱姑姑的住所,精儿抬步要往回走,林月沅拽着她的胳膊一把拦住她道:“哎,往哪去?去师凤阁!”

    “啊?”精儿惊讶地叫出声来,反问道:“不是要先回去跟公主复命吗?”

    林月沅瞪眼道:“复命那是你的事,我又不是她的奴才,快走!”说着朝前轻轻地推了她一把。

    精儿使劲摩挲着被她拉过的胳膊,十分不满地小声哼哼,不情不愿地带她出了门。

    出了水榭,两人到得南岸边,可见水雾朦胧中一座架于湖水之上的白色单孔石桥,即为连心桥,桥侧栏杆雕有形态各异花鸟禽兽,远远观去如初月出云,长虹饮涧。

    另一侧与连心桥相连,与双燕榭隔水相望的便是师凤阁。师凤阁建在一块石台之上,石台被雕成的莲花形状,宛如一朵白莲在水中盛放。支撑着莲台仅是没入湖水之中粗如千年古树树干的三根大石柱,在造湖之初由人工之力埋入湖底,使得整个建筑能够轻盈地浮于水面之上。“莲蓬”之上造有一座三层四方朱漆大阁楼,阁楼之内布满浮雕彩绘,内容大都取自于著名的折子戏。

    这师凤阁建造之初原是作戏楼之用,当年太祖皇帝建国初始曾因痴迷戏曲而荒废国事,后经德高望重的太后一番义正言辞的教化,方才忍痛弃爱,给戏楼赐名师凤阁,以彰显太后慈威。

    随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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