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轸花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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轸花辞-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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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皓珙见他有些沉闷,笑嘻嘻地逗他道:“我还有一件宝贝给你呢。”说着他从怀里又掏出一件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掌心。

    他乍一件那东西,便会心一笑,躺在他掌中的一条棉布缝制的小白龙,手艺甚是粗糙,边封裁剪的歪歪扭扭,还有彩色丝线垂在外头,龙的模样也甚是丑陋,一看便不是母亲精巧的技艺,定然是出自妹妹施蓝茵稚嫩的双手。东西虽然粗陋可心意却令他倍感幸福,他爱不释手地反复瞧着,心中十分感动。

    施皓珙勾着他的肩膀,指着他手里的东西笑道:“陆伯跟我说,这可是蓝茵当宝贝似得偷偷塞给他的,让他一定要带给你,说能保平安。小孩子家虽然有趣,可心是真好,这么点小就跟母亲学做针线,说是将来也要给哥哥们做衣纳鞋。也不枉你疼她,她惦记你比我还厉害呢,也没想着给带点好玩意儿来,倒是快把我忘了。”

    他故作垂头叹了口气。施佳珩锤了他一拳,玩笑道:“妹妹巧手惠心,以后定是位贤德淑媛。再者,你有嫂子惦记你,还不许妹妹多惦记着我一点。”

    施皓珙登时变脸,着恼道:“别提那个娘们,想想我就糟心。”

    施佳珩侧头见兄长恼怒地嚼着黄瓜,好意提醒道:“哥哥跟嫂子怄气的时间也太长了点吧。”

    施皓珙哼了一声,恨道:“如不是怕她被叔嫂欺负,我早休了她了。”

    施佳珩连忙温言劝道:“哥哥这话说的欠妥。嫂子这些年操持家务,孝顺母亲,甚是辛劳,你长年驻军,照顾不周也是实情,嫂子偶有牢骚也属人之常情,哥哥该体谅,怎么还能休了她呢?”

    施皓珙翘须嗔目道:“这原就是她的本分,就如我们裹尸报国都是应做之事,做好便罢,若是有失,朝廷还能谢我们不成。”

    施佳珩被他堵得语塞,叹息道:“哎,只是你们这般闹下去,恐怕爹娘想抱孙子的愿望就要落空了。”

    施皓珙不以为然,拍拍他的肩膀道:“不急不急,有你也是一样的。”

    施佳珩肩膀一缩,摇头笑道:“我还小呢。”

    施皓珙勾住他的脖子,压着他笑道:“还小?过几年就及冠了,还小?你若是成亲,定要让父亲给你寻一个长安城里的大户小姐,可不能像我那个婆娘,斗大的字不识两个,每日只会罗唣。最好能让父亲想法把你调回长安或者洛阳,再不济回咱襄州老家也成,省的在边关吃风喝灰的。你就是条白玉龙时间一长也磨成大黑驴喽。”

    施佳珩忍不住大笑,施皓珙却渐渐正色道:“这话虽是玩笑却也是我的真心话。我不比你,从小没念过几年书,粗人一个,也就只能在边关练练兵打打仗。你是上过太学的,文试武举都不在话下,你又通晓政务,知文识礼,入朝为官,将来前程定然无可限量。”

    施佳珩沉默良久,感慨道:“可是哥哥该知我不徇仕途。长安我也住过,也跟那些所谓的贵族子弟打过交道,没意思的紧,还不如跟着父兄当个火头兵。”

    施皓珙揪着田垄上的小草芽,诚挚地说道:“其实这也是父亲的意思。我施氏人丁单薄,朝中有没有家族人脉,族单势弱,只怕难以长久、后继无人。再者战场凶险难测,万一我有个不测,还有你替施家传递香火,我也能安心。”

    “若是父兄不在了,我还图什么富贵,也跟着去了罢了。”施佳珩倔强道。

    施皓珙气的拍了他一掌道:“说什么傻话。”他话头一转,用轻松的语气缓解僵局,“你去了长安可就能见到你少时一直惦念的楚家小姐了。”他眼睛一亮,进而兴奋道,“那可是楚氏千金呐。也许你们还有一段姻缘呢,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是这么开头的。”

    施佳珩摇摇头,想笑又笑不出来:“只怕哥哥你的一厢情愿要落空了。她已经去世多年了。”

    施皓珙惊觉自己弄巧成拙,心中虽充满疑问却也不敢多问。反是施佳珩一脸平静道:“我早在入太学时就专门打听过,她和她的母亲死于一场大火。我后来得知她生前过得也颇不顺遂,母亲失爱于楚相后,一直惨淡的度日。隔年妹妹出世,想来妹妹从小便生的****神秀到与她真有几分神似,大约是她转世投胎到我们家来了。”言及于此,他终于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

    皎日丽晖照在他的玉面上泛出几分暖色,他起身迎着日光回头一笑道:“人世无常,所以哥哥要谨记,珍惜眼前人。”

    两人回帐后已近午时,还未用膳便接到急报,熏宝城受袭,两位守城将领殉职,五人受伤,约百位士兵战死,几百男女,几十匹骏马,近百斤名贵香料被拓跋掳走。这已是今春拓跋的第三次偷袭了。

    施皓珙当即破口大骂,施佳珩却觉得如此频繁地偷袭怕已不是单纯的掳劫财物,挑衅汉军这般简单了。

    当年拓跋最盛之时曾联合云中府东西边境的十一个外族组成联军攻打天盛军,欲瓜分云中府,甚至还有侵占黄河腹地的野心。当时的天盛军统领楚忠濂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竟然连连判断失误,贻误军机,最后中了联军的埋伏,大败殒命。东北边陲军情告急,圣上无奈之下只得紧急调来驻扎在西北边境的施烈支援。施烈不负圣望,大胜异族联军,自此便镇守在云中府,当了督都。联军败后,溃裂四散,拓跋消沉了数年,近年来竟又有卷土重来之势。

    云中府自古以来就聚集着大量异族,一向********不断,难以管理。施烈到任后,一改往日对待异族严苛的政策,反而允许汉族与异族通婚混居,新办学校,教化外族、开放通商,甚至任用一些优秀的异族将领、文士等各类人才,以异族治异族,同时促成他们与当地汉族之女成婚,将他们逐渐汉化。在他的开明的治理之下,云中府短短十几年变化非凡,涌现出一大批汉化的异族人才,他们说汉话、守汉礼,写汉字,都汉书,改汉名,他们钦慕中原文化,效忠中原王朝,已逐渐褪去了游牧民族的野蛮愚昧,成了半个汉人。

    民族文化的交流与融合促进了边境商业的繁荣,熏宝城作为盛月城的屏障,重要的交通要塞,一时间兴旺非常,来自各地商人带着他们奇珍异宝云集此处,其中尤以香料最为著名。每年云中府进贡的各色香料总能成为后宫最抢手的贡品。云中府在施烈的治理下日益兴盛,自然会引起他族。

    不甘落后的拓跋也悄悄地学起了汉族科技文化,不过他们目标却是增强自身实力。但却因此造成了拓跋族内部两党分立,拓跋大皇拓跋珪的两个儿子拓跋辉和拓跋护分别统领旧党和新派。旧党以拓跋旧贵族为主,他们见识短浅、故步自封、贪得无厌,只求维护自己原有的利益与地位,他们坚持保持民族原有的风俗习惯,即使这些陋习已经严重的阻碍了拓跋的自强发展,却仍然固执地坚守着抢夺掠劫等强盗似的生存方式。而新派领袖拓跋护却有更大的野心和见识,他的目标是土地和劳力,他主张侵占土地,俘虏劳力,抢夺人才,发展生产,建设后方,联合各族,夺取云中府作为图谋中原的根据。

    两派争斗不休却消耗了拓跋内部实力,虽然拓跋珪更为欣赏拓跋护,但他过于凌厉的锋芒却招致了父亲的忌惮,旧贵族们声势浩大的问责之声终令他逐渐消沉,他又没有高贵的母族和强势的外戚帮衬只得默默地退到哥哥拓跋辉的身后,放弃一腔宏图伟业。

第十二章 骏马金羁侠少年(二)() 
施烈急招各处将领商讨应敌之策,施佳珩听了各将建议,还是深觉不尽人意,汉军总是被动防守,很少主动出击,此患不除,百姓不得安宁不说,若是等拓跋一族做大,到时在应敌岂不是坐失良机,莫不如趁现在汉族军力鼎盛,拓跋根基未稳,荡平阴山,封狼居胥。

    散会之后,他立即回营查阅兵书,研究地图,反复的思量对策。他一向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为军事生涯的最高理想,更因汉人体力耐力天生逊于异族,他更是坚决摒弃那种正面硬拼不计死伤的打法,他勤读兵法,钻研战阵,目的不仅是要打赢更是要打的漂亮。正因他肯花心思,常常想出一些灵活诡诈的奇策奇兵,而不是靠着父亲的威望领兵才更令将士们心悦诚服。

    他独坐营帐,油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如同他的思绪时晴时阴。他专注的盯着面前的地图,时不时的还在上勾画几笔,不久他的笔就圈在了一处可疑之处。

    熏宝城的西边地势逐渐拔高,在距离小镇的不远处就有几座相连的山脉,这个重要的且容易被人忽视的信息挑动了他的神经,可惜地图简略粗糙难以尽揽全貌。没有丝毫迟疑,他立即动身决定亲自却验证想法。

    他退去军衣军服,换上一身银灰色的棉布长袍,戴了一顶防风沙的皮帽。他将随身的使用的一杆银色长枪,用布裹住枪头装成探路用的棒子别在身后。趁着夕阳还未西落,他立即骑马奔驰出营。

    黄昏时分,风势渐凶,炊烟也被吹得弯弯曲曲。严青霜匆匆吃完饭,又拎着铁锤、铁钉继续在牧场休憩被拓跋士兵砍坏地栅栏。他们家共被拓跋掳走五匹好马,七只肥羊,还丢了好些鸡鸭,幸亏家中值钱的东西被他们带走藏在地窖里,家里虽然被拓跋兵搜罗了一遍,好歹保住了家私。罗刚已感万幸,但她依然心疼那些亲手喂大的马匹,还有被砍伤的邻里。隔壁木材铺老板的小女儿也被掳走了,女儿的母亲哭声震天,罗刚还带着妻子前去劝慰了,她因而心中恚恨,一心想杀几个拓跋兵泄愤。她的乳母越发觉得此地不甚安全,动了想要搬迁的心思。

    钉好栅栏,严青霜又望了望坍塌的马厩棚顶,她将马儿赶回马匹,只得暂时凑合一夜,等明早再与师傅继续修棚。但她最后清点马匹时却发现有两匹马居然在她埋头修理时挣脱缰绳跑了。

    她不忍心让两匹马流落野外,自生自灭,便决定把马寻回。她见师傅乳母还未回来,只得留下纸条,背上银刀,跨上灵犀骏马,一路索骥而去。

    与此同时,施佳珩也正手执地图向西南进发。也许是因为不满主人私自抢占了它休息的时间,急驰了一段后,马儿慢了下来,懒洋洋的打着响鼻。路上寂阖无声,暮色渐渐四合,既安宁平静有荒芜恐怖。风恶作剧似的忽而咆哮而过,撩起地上的一些风沙残叶,忽而轻声细语,追逐着人和马行走的脚步。他机警敏锐的留意四周的动静,偶尔还在路过的树边做上记号防止迷路。

    这一路行来居然没遇见半个人影。他心情稍安,脑中灵光闪过,一个妙计逐渐在脑中浮出轮廓。

    几面黑黢黢的大峭壁仿如从天而降,屹立在茫茫高地之上,峭壁之下稗草丛生,远处是几棵歪杆斜枝的枯树,荒凉的景象可见一斑。天色早已黑透,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他无法洞察峭壁那一面的地势究竟如何。他现将马儿栓到旁边的一棵枯树上,先独自一人攀越峭壁大略的查看下地形,而后再去熏宝城里的驻军处住上一晚,待明日再详细勘探。

    马儿大约是真累了,卧在草地上打起了盹,施佳珩把马儿系好。马儿睡眼惺忪的缩在草丛里,施佳珩拍了拍马头,安抚它几下,它安心的打着瞌睡。他重则紧了紧腰带,振作精神准备向峭壁进发。

    来到峭壁脚下,施佳珩抽出别在身后腰带里的长枪,撸去枪头的包布,解下了事先绑在腰间里的绳索,将宽袖筒扎紧,然后将长枪插在山崖间的缝隙中,两手握住枪杆向上用力一翻,便轻轻巧巧地站在了枪杆之上,他两手抓住峭壁上突出的石块,身子挂在峭壁上,双脚用力一夹一抽,再向上一带,单手接住长枪,再插入石缝中,如此这般循环往复的向上移动。峭壁并没有施佳珩想象的那般陡峭,虽是这样,当他站在峭壁之巅望向看去时,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他所站的峭壁是一座险峰的侧面,影影绰绰地能看见与险峰相连的还有另外两座山峰。此处三面环山,只有正对险峰的东面有一处缺口,如从东面缓坡而上则容易许多,三山中间向下凹进,深黑一片,根据地势判断应该是个山谷。此处地形易守难攻,果然与他期待地一模一样。

    他站在山石之上,冷风拂面,脑子异常清晰冷静,他在各处指指点点虚拟布兵。一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军事奇才要在这异山怪石之间展现他惊人的风采。风势呼啸,他的衣摆的随风而舞,宛如战场的旌旗招展,预示着一场大战即将到来。

    严青霜一路随着马儿留下来的踪迹追寻过来,经过这些年早的磨练,她早就练会了于细微之处发现马的踪迹。

    马儿是向西而行的,严青霜觉得很奇怪,西面地势高耸,颇为荒凉,马儿居然舍弃了东边水草丰盈的草原,往西而行。直到经过一处沙地才初见端倪。

    沙地上共有五匹马儿的脚印,三对在前,两对在后,旁边的树上还有刀痕。严青霜认出了后两匹马儿的脚印果然是走失的马儿留下的,但脚印比前面三对脚印要浅上许多,显然前三匹马背上驼了什么沉重的东西。

    她略微沉思,便知她的马应是被三个骑马之人带走了。马蹄印还很清晰,三个人定然刚走不久。她心中起疑,三更半夜结伙从城外走过,还带着兵器,难不成马匪亦或是拓跋散兵。这些人凶残成性,无恶不作,想起城中老幼所受的屈辱,她禁不住握紧了腰间的银刀。

    经过激烈的挣扎,严青霜最终还是没有放弃寻回马儿的希望,其实迫使她坚持的还有另一个潜在的原因,不管她承认与否,骨子里的血性使她难以抗拒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一个可以报仇的机会,让那些凶暴之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血债血还。

    她的双目闪过一丝幽光,为幽深的黑夜增添了一抹骇人的气息。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她掏出怀里的丝巾,像一般草原女子那样蒙住口鼻,只露出一双冷厉的黑目,然后催马上前,尾随脚印而去。

    脚印断断续续向前,严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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