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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姐，父亲被革职查办究竟为何啊？”
远远地，便听见青漪虚软颤抖的询问声。
“你觉得我现在会有任何心情与你解释么？”烟黎的状态比青漪好不到哪里去，如今她倚靠在软塌上，单手揉着太阳穴，眼皮子微微掀了掀，朝着青漪轻轻一蔑，似是正沉浸于无尽的纠结焦虑之中，稍有不慎，这悲伤便会被转化为怒气，恰巧青漪便会成了这情绪的出口。
“长姐，我只是担忧家人……”青漪急得快哭了。
“给你三秒钟，立刻马上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不想看见你这幅假惺惺的嘴脸。”语气是疲惫至极，话里话外却是不乏威胁。
平日了嚣张惯了的人皆是如此，就算是病娇姿态，不需要暴怒呵斥，仅是轻轻一言半语，便透出浓浓的威严，吓得她妹妹青漪背脊一抖，不敢发出半个音。
第148章 威胁（）
青漪又羞又恼，转身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站定片刻，用袖子捂住半边脸逃似地出了门，迅速的一个侧身更是令守在门边儿焦棠和小兰让都让不及。
“青漪”二字哽在喉咙里还未说出来，焦棠便见她啜泣地跑下了楼。
与小兰相视而望，又叮叮咚咚地追了下去。
一整晚，青漪都在以泪洗面，小兰更是在青漪面前安慰了许久，眼睛也熬红了。
“小姐啊，老爷吉人自有天相，鬼帝陛下是明君，若这不是老爷和大少爷的错，陛下定然不会为难咱们一家子的。”
“谁说了！陛下早看爹爹不顺眼，如今被他抓住了机会，怎还会饶得过咱们？”
“小姐！”小兰忙露骇色，声音压低，咬字极重，“您真是糊涂，这种事情怎能脑子都不过一下就说出来？不怕隔墙有耳，被陛下知晓了？”
青漪有了小兰的警示，心顿时咯噔一下，盯着她只抽噎。
焦棠也并非故意想当这隔墙之耳，而是她觉着这主仆二人哭了这么久肯定得补补水，于是就起床给她们端茶递水，谁曾想……
青漪这脑袋发热突然蹦出来的一句话，倒是让焦棠明白了过来。
原来玄琇和宰相欧阳默一直水火不容啊。
想来自己之前在冥宫，离这场政治风暴咫尺之遥，却是对此间利益纠纷毫不知晓，偏如今远离了君王，倒还听到了诸多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她这才明白，冥界这水是有多深。
可她真是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在一位心机深重的君王跟前活得无忧无虑的？
焦棠莫名想起了自己在玄琇面前直言不讳的种种……以玄琇在众人眼中的形象，想必她定是千百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青漪哭累了，睡了会，睡着睡着天还没亮又开始多愁善感，吟诗掉泪，比伤春悲秋还伤春悲秋。
于是第二日她就请假了。
听她主仆二人这一倾诉一安慰的，焦棠大致也知道这事情的起因了。
原来竟是和那日她失眠时，下的那场夜雨有关。
前坪修筑的防洪堤坝毁了，而这堤坝是宰相的儿子申请修建的，可朝廷花下重金支持这民生工程，却连一场夜雨后的涨水都能冲毁。这刚刚竣工的堤坝竟是连以前老旧的防护措施也半分不及，再加上修筑堤坝时毁了原来的防护措施，于是乎，这堤坝一毁，洪水长驱直入，一路往城中心逼近，那洪水大军汹涌澎湃的气势，简直所向披靡，毫无阻挡。
大坝建成豆腐渣工程，也难怪玄琇大发雷霆，将堂堂宰相贬至前坪。
没关他父子二人已经很好了。
“不行，我要去前坪。”
青漪在喝完一碗粥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亦有说走就走之势。
“小姐，书院不允许请这么多天假的，您好不容易考到了这里，难道要退学么？”小兰急了。
“那不然怎么办，父兄受难，我岂能待在书院坐视不理？”
“又不是您一人，您那位姐姐还‘按兵不动’呢。”小兰眼一翻，瞧了瞧楼上。
青漪闻言更加气恼，只见平日里温柔惯了的她，难得地拍了桌子：“长姐要如何，那是她的事，我岂能与她一样？”
焦棠心里挺复杂。
青漪平日里如此不受她家人待见，如今家人真正遭难时，却比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姐姐要有人情味多了。
不过青漪善良归善良，但却是太不理智。
“不是马上就放假了么？你等几天再去前坪也未尝不可呀。”其实她真的很想说，又不是赶着去见你家人最后一面，就算去了也帮不上忙，除了哭哭啼啼就是伤春悲秋，还不如在书院好好考完试再去了。
不过这番话说出来也许会吃力不讨好，所以便就咽了回去。
“小棠说得对，小姐您还是等到放假再去吧。”
“嗯嗯，青漪你不要怕，我到时候陪你去，我和小兰都是你坚强的后盾。”焦棠拍了拍胸脯，向她保证，信誓旦旦的样子可真让人觉得可靠。
青漪闻言，眼泪汪汪地望着焦棠：“你真的会陪我去前坪么？”
“嗯！会的！”焦棠重重地点了点头，以示此承诺的坚定。
“小棠你真好！人说患难见真情，我真是、真是太感动了，呜呜呜。”说着她扑上来抱住了焦棠。
焦棠被她撞得差点从座位后仰倒下去。
青漪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后，吃完了午饭又琢磨了会儿琴，焦棠端去果汁时，青漪微笑示意感谢，待她喝完果汁，焦棠转身出去将门闭合后，如释重负松了口气，竟有种雨过天晴的感觉。
虽然没把话说明白，可是两人的关系终于是缓和了。
鬼都离前坪有大约两日半的车程，欧阳相一家不停歇地奔波了两日后，终于找到一处客栈落了脚。
秦蓉转身与家丁商量事情，平日里这个点都在忙公务的欧阳相突然闲了下来，内心极度空虚，如今只能站在窗户旁举头望明月，低头思人生。
这时，却从窗外传来三短两长的鸟鸣。
“夫人，明早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好吩咐下去。”
“大家赶了两天的路，没吃好没睡好，明儿就晚点出发吧。”
“好的，夫人。”
秦蓉打理好事情本要回房，却见欧阳默从房里出来，往拐角下楼去了。
她喊了两声，但欧阳相却是看起来有些焦急，并未觉察到她的存在，索性狐疑了两三下，便也没再多想，径直回到房中准备睡觉。
客栈正大门外是镇子的主街道，后门则通向一座黑漆漆的密林。
欧阳默推开客栈后门时往后机警地望了望，确定没人跟着他，才小心翼翼地跨步出门，并谨小慎微地将木门合到原来的程度。
进入密林，一边往深处迈步，一边环顾四周，似在寻找着什么。
欧阳默迟迟未见到人，便心想方才那三短两长的鸟鸣仅是个巧合，转身准备离去之时，却骤然眼前一黑，差点撞上一个物体。
欧阳相往后踉跄地退去，大惊失色：“你是何人！”
此时，遮蔽月亮的乌云散去，清凉的月光倾泻而下，将那精致的金色面具照得清辉熠熠。
欧阳默再视线转而往下，见此人身穿一身金纹白袍，气质不俗，且又知晓暗号，便推测出此人定是天香坊的幕后之人，不免心惊。
“想必您是天香坊的人吧。”虽觉此人在天香坊的地位定然举足轻重，可也不敢妄自猜想。
“欧阳大人，如今被贬前坪，恭喜恭喜。”男子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转而抱拳道喜，声音虽是清润如洞箫，可闻其内容却是难免在当事人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确是喜事。”欧阳默冷哼一声。
男子负手立在月光下，唇角却是浅浅勾起。
“欧阳大人，您不要以为远离了鬼都，远离了天香坊，你的一举一动就会无人知晓么？”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折扇。
欧阳默抬眼睨着他：“你这是威胁？我与你们是合作，并非从属，一直以来也只是互惠互利，如若哪一天我得不到好处了，还屑与你们为伍？”
男子面具后的双眼意味深长地微眯。
“欧阳相好大的口气。只是别怪我没提醒您，在你帮我们……哦，不，是咱们合作第一件事开始，您就已经没了退路，只是不自知而已。”
第149章 道别（）
欧阳相死死咬着牙，投去愤怒的目光，心中却是对男子的话有些疑惑。
下一刻，男子便从容地打开折扇，解释道：“无论您做了什么，只要不是一心只为朝廷，在鬼帝眼中便是背叛。你也知道，他最痛恨什么人。但落子不悔，这是游戏规则，就算是错一步，也得步步错，直到把棋下完不是？”人生如棋局，却与棋局不完全一样，因为欧阳默早已无法全身而退，弃局之时，便是意味他生命走到了尽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鬼帝的脾气和性格，但他天生的反叛性格也许便注定了他某一天因自己的野心会走上一条不归之路，为此，他只会小心谨慎，却不可能似朝中其他大臣那般乖顺踏实。
“你不要欺人太甚！”欧阳相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知他是何来路，一来竟就敢如此威胁于自己，要想就算是天香坊的坊主也是要敬他三分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么？那您也要看看自己这一条小鱼能够给我们这网造成什么样的损失。”
欧阳默眼眶不由得缩了缩。
他虽知天香坊背后有一股十分强大的神秘力量，这力量大到甚至可以与鬼王朝相抗，可是究竟这力量属于哪一方，他却是无从知晓。
眼下，男子一番话叫他有了些隐忧。
“不过，欧阳大人，我们若是达到了目的，功劳定然少不了你的，心愿我们也会替你满足，今日我这番话，只是想让您明白，顺我天香坊昌，逆我则……我就不说破了，大家各自心里明白就好。”男子用那折扇轻轻敲了敲欧阳默的肩，举止甚是轻浮。
“好了，时辰不早了，欧阳相年老体衰早日休息的好，别到时候我们如了你的愿，你倒是没命享。”
“你！”
“欧阳相到底还屑不屑与我们为伍，到了前坪，用您的实际行动告诉我们吧。”
说完，便一个转身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怒不可遏的欧阳相。
云端深处，一女子在身后开口。
“神君如此，怕会惹他记恨。”
“娴儿是觉得我太狂妄了？”
柳娴儿没说话，当是默认了，继而又道：“与他接触的几年里，欧阳默这人实在狡猾，就怕到最后会被他反咬。”
柳娴儿自是没有离渊这般有自信，她并不认为自己能玩得过欧阳，于是便也处处让他三分，只是这些年，着实将他惯出了些毛病。
“娴儿大可不必担心，世界上有些骨头，也并不是所有的狗牙都啃的动，就算他反咬，我们又岂会怕他？”
“神君说得极是。”柳娴儿心微微松了，“可娴儿不懂，为何冥界有鬼帝这样的狠角色，却还是有欧阳这般奸佞之臣？”
“有些人生来就不知天高地厚，想的，永远比自己有的多，从来也不觉得把自个儿看得太高了，非得去吃些肚子装不下的东西。鬼帝的手腕再狠辣，也有像欧阳这种敢在刀尖上跳舞的。”
“神君当年吩咐我拉他入天香坊，娴儿还以为您是爱才，没想到您如此鄙薄此人。”
“倒也不是讨厌。”离渊俯视着那已无亮光的客栈，“欧阳默此人绝顶聪明，只是太过于贪得无厌。关键是他运气似乎也不太好，像他这样的人，本应在乱世创造一番伟业，可他运筹帷幄多年，却还是栽到了玄琇手中，别人是生不逢时，他却是生对了时间，就是没那个福分。但恰巧就这种心比天高、壮志难酬的人，才更容易为我们利用。”
“那若他帮我们做事，可是他的愿望，咱们真要满足？”柳娴儿知道欧阳默的愿望，因这愿望着实有些吓人，她本想直接回绝，可离渊当年却是准了。
“娴儿真是单纯。”离渊拂袖转身，“你觉得他活得到那个时候么？”
柳娴儿皱眉，思考了很久没参透离渊的意思。
欧阳相活不久，那他死于谁之手？
青漪苦苦练习琴谱，为的就是能顺利过关。
烟黎却是早就去了前坪，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但她确实做到“随心所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上天总是优待那些努力的人，这句话一点也没错，青漪通过自己刻苦的练习，被批准可以提早放假。但其实之前学院一直有这个规矩，只是她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知道罢了。
青漪风风火火地回来告知小棠和小兰这好消息时，她俩还正在吃瓜子聊天。
青漪这冷不丁尖叫一声，焦棠差点把舌头给咬到。
“这么好？那咱们现在就收拾行李，明儿就出发可好？”小兰笑眯眯地拉着青漪的袖子晃啊晃啊。
“我想今晚就出发呢。”
“小姐莫不是在开玩笑，今晚怎么找得到车？”
“我方才正是开玩笑呢。”青漪难掩心中喜悦，牵起小兰的手便去收拾行李。
走到半路，偏过头来对焦棠笑：“小棠，你有什么要带的，快准备准备。”
“好。”焦棠东西不多，随时随地提起包裹就可以出发，只是她还是需要跟熟悉的朋友们道个别。
话说，自从郊游回来，便没见着暮之和长乐了。
这暮之的宿舍在南面，学系也不同，平日里走的线路与青莲苑至艺术学系教学楼毫无交集，倒也是难得碰到，长乐就更不用说了，她身份如此高贵，岂会挤在学生大军里往教学楼涌呢？
长乐是毕业生，她曾听韩东翊说学校给毕业生安排的课程都挺少，更多的是留个他们更多的时间复习，准备参加学年下期的国考。所以她想，长乐此时应该不会到处乱跑吧。
她匆匆赶到长乐所在千影阁。
门外守着两个侍卫，虽然他们板着脸看起来特别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