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伸向了那一箱子文件，一边拿起来一边说：“对了，特米里克，你干脆给我讲讲，皇家科学院都有哪些，嗯，像‘工业派’一样的人，他们都有些什么奇思妙想？”
无可置疑，作为伊翠斯忒世界已知范围内科技第一强国的最高科研机构，能进入皇家科学院，并且占据议员席位的，不管平时表现的多么思路清奇，多么不通世故，但智商肯定是好用的，尤其是应用在让他们充满热情的科学工作中时。
想说服一个聪明人是很难的，因为他们的思想有理有据。而想要说服一群聪明人，就算说服者本身也是个聪明人，难度也要呈几何倍数增加。
所谓群龙无首，大抵如是。
卡特里娜很好奇，这群加西利亚的顶尖科学家们，在这一个月里都摩擦出了什么思想的火花。
特米里克见任务完成，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出卡特里娜所猜想，皇家科学院里，所谓的“工业派”，的确是一批出身自工厂主、工厂管理者、机械发明家等等，总而言之围绕着“工业”两个字的行业的科学家。
而他们在科研方面的专长，也倾向于机械的研发与改造，比起其他自然科学理论方面的研究者们，更像工程师，也更像卡特里娜幻想中的那种蒸汽朋克达人。
除了“工业派”之外，和路易斯经常一伙的是“万物派”，这群博物学家的原生家庭可谓五花八门，但总而言之“乡下人”居多，整日与花鸟鱼虫为伍，不管家里有没有土地，热爱大自然是真的。
除此之外，皇家科学院里还存在着一群平时很低调的“学者”，嗯，他们内部的俗称就是“学者”，以数学家为首，是纯粹的理论研究者。按照卡特里娜有限的认知来看，这一类人最接近科幻小说中的科学怪人。
而这次的水妖事件引发的工业污染议题，主要的争端就在于“万物派”和“工业派”之间，对于水妖的处理的不同态度上。
第180章 口径主义（）
向来认为工业与机械至高无上的“工业派”们认为，对付水妖，和对付其他猛兽没有什么区别，子弹上膛来一发，一发不够再来一发，很多发子弹都不够的话就加口径，主旨思想是：区区果冻，人畜无害。
要是为了阻止水妖的出现，就停止扩大生产，这是因噎废食得不偿失，万万要不得的。
而“万物派”则认为，要从源头上掐灭水妖的形成，就得开始降低环境污染，限制工业生产。至少就目前科学家们的研究结果来看，只要有污水，水妖就会不停的出现，杀是杀不完的。就算安排正规军集体狩猎，那也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还有一部分有兴趣掺和了一下的学者认为，专业问题交给专业人士解决，直接找魔法师岂不好？
一开始这种观点是没什么人搭理的，但皇家科学院内部已经足足争执了一个月，僵持之下，“找魔法师一起研究”的思路已经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虽然还有点儿拉不下面子，但院长的私人秘书已经以内部公开的方式去找魔协的人勾勾搭搭了。
总而言之，相信不久之后，魔协的人就会找上门联系自己这个当事人的。
随着过目的文件越来越多，卡特里娜感觉自己越来越累。她无聊的捂住嘴，打了个哈欠，觉得那些白纸黑字已经完全变成了天书。
“您很累吗？”特米里克停下了讲述，关切的问。
“不，”看烦了的卡特里娜索性把那些文件一丢，向后一仰，长长的出了口气，“我很烦。”
她甚至觉得，等到特米里克走后，自己需要关上房间门深度冥想个几天，来净化一下灵魂中的杂音。
“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没有。。。。。。哦，有。”
卡特里娜灵光一现，突然从沙发上崩了起来，在管家先生面前绝尘而去，冲进自己的房间里，还力道极大的带上了门，在这安静的高级旅馆里砸出了巨响。
接着，她的房间里响起了一阵嘈嘈切切的响声，简直可以想象得出，她在里面是如何翻腾的。
四下翻腾了一阵，魔法师在管家先生差不多要怀疑她是不是碰倒了书架以至于被埋进书山里的时候，举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又冲了出来。
那扇八十星级的豪华实木雕花门再一次发出了巨响。根据它的硬度，现在简直可以为与之配套的门框默哀了。
“看，这是我解决水妖的真正法宝。”
卡特里娜小心翼翼的拖着这个小瓶子，凑到特米里克面前，向他示意。
小瓶子是真的小，只有卡特里娜的拇指大小。普普通通的高透明度玻璃瓶身，上面塞着软木的塞子。如果说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话，大概就是木塞子上用显眼的绿色墨水画了个美丽而潦草的魔法符号。
与这个简单到简陋的小玻璃瓶里，却装着一些极度美丽的金黄色颗粒。这些颗粒大小近似于花椒，每一粒都呈现完美而严谨的十二面体状，散发着淡淡的暖光。
梦幻的令人联想到夜幕中的星星。
卡特里娜看了这只瓶子一会儿，用极度赞叹的口吻说到：“黄金砂。”
这是她当时对付水妖时所用的贵重魔法物品，具有强大的净化效果，是光系魔法师的最爱之一。这种珍贵的魔法材料，是从魔法香料、水晶、美酒和阳光中，通过魔法师的精神力量，以在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方式强行提取出来的。
当她对付那只水妖的时候，曾经将黄金砂撒进水中，以此防止水妖靠近她附近的水流。在击杀水妖之后，她也是用这种方法处理了水妖血液所造成的污染。
古代有一类人被称为“炼金术师”，而他们炼出来的“金”，除了有一部分，是古代化学家用化学手段置换出了真的黄金之外，剩下的就是指善于提炼“黄金砂”的魔法师了。毕竟“黄金砂”不仅外表长的就很黄金，实际上价格也是居高不下。
光系魔法师常常把这种材料碾碎，以一定的比例掺入珍珠粉中，施以魔法，调制成一种叫做“阳光粉”的魔法材料。
或者说，介于魔法材料、魔法道具和魔法药剂之间的东西。
“阳光粉”在一定程度上是万灵药，内服外敷都有效，可以止血可以驱邪，可以当做施法材料来增幅光元素魔法，还是不少强效药剂中的必要配料。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挨了刀，涂一包，包你想挨第二刀；闪了腰，服一包，活到二百不显老。
这都快赶上白驼山壮骨粉了嘛。
卡特里娜也曾经尝试着生产过这种“阳光粉”，但很明显，这种工作以她的光系魔法水平而言，是完全无法胜任的。
但好在“黄金砂”她可以自己提炼，买原材料可比成品省多了。
“你把这个收好，”卡特里娜拽过管家先生的手，将装黄金砂的瓶子放在他手心中，又充满了仪式性的将特米里克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合拢：“把这个带给路易斯，让他拿科学家的方法分析一下，看能不能人工合成。”
要是能人工合成了，毫不客气的说，这绝对是造福人民大众了。别的不说，在那些产生污染的工厂污水排放口，扔一些黄金砂下去，那绝对就没水妖了。
不，别说水妖了，说不准污水直接变直饮水了都。
要是路易斯能够研究出黄金砂的结构，然后批量生产造福整个加西利亚，那绝对是该名垂千古了。
特米里克透过指缝，仔仔细细的扫视了一遍那个瓶子，问道：“小姐，您能够大量制作这种东西吗？”
“它叫黄金砂，”卡特里娜强调到，“一定要记对魔法材料的名字，否则有时候会产生一些不好的后果。”
看特米里克严肃的点了点头，接着什么都不说，卡特里娜再次叹了口气，无奈的回答：“我还不能大量提炼黄金砂，而且这东西真的很贵，很贵。大量生产大概只有国会办的起吧。”
第181章 必承其重（）
特米里克点了点头，在卡特里娜希冀的目光中，珍而重之的将这个小瓶子收进了外套胸前的口袋。
然后，他顶着卡特里娜的眼神，慢悠悠的开了口：“我会把它交给先生的。”
“但是，小姐，您还是得看文件以及签文件。您成为森兰德庄园的主人，是您所不能拒绝的事情。”
卡特里娜惊讶的挑了挑眉毛：“哪怕路易斯有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
她以为，路易斯就算再怎么对庄园事务没兴趣，内心深处一定是爱着自己住了五十多年的家的。转手所有权什么的，完全是迫于形势才出此下策。
如果“黄金砂”能够被用科技手段人工合成，那么净化水妖的方式直接在眼前，“工业派”和“万物派”自然不用唇枪舌剑继续产生灵感的火花了。
而路易斯没有了这些麻烦，自然不比继续自己从地主老财到资本家的转变了。
而卡特里娜继承庄园的事情也就可以暂缓了。
虽然今年夏天，特米里克和斯科尔顿先生来找卡特里娜的时候，对她说，路易斯认为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了，才急于寻找一个靠谱的继承人。
但就卡特里娜自己的观察而言，以他老人家钻实验室的那个频数和时长，还有和劳顿米尔太太每天的斗智斗勇戏码，估计她在正常情况下，想要接手庄园主的工作，至少还得再等个十几年的。
“虽然先生力求皇家科学院最后的决议能够是限制工业生产、治理污染，但这也只是先生这么做的原因之一。”
特米里克摇了摇头，盯着卡特里娜，缓缓的叹了口气，说：
“您实在是太单纯了，小姐。”
“单纯？你说我——”卡特里娜反驳到一半，突然失笑，叹了口气。
她当然不像特米里克想象的那么单纯。但就因为她没有这么单纯，也就不能大大咧咧的和特米里克说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往王室与议会的斗争上去想，只是他这么一说，自己才开始往这方面脑补的。
而今的加西利亚，语气说是君主立宪的议会制，倒不如说是王室与议会二分天下，二者之间其实是一直处于斗争中。
上议院的议员虽然各有主张，但他们的共同点之一，就是都是贵族，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有土地的。
这些人，自然为土地的所有者发声。
而下议院的席位，多数又被贵族的血亲、姻亲，这些同样出身于具有雄厚土地资产的“绅士”们所瓜分。
在科技盛行的社会风潮下，这群人中，虽然也有一些工业情怀严重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但与长久积累过家底，在之前的“无王时代”还狠狠发了一波的土地所有者们相比，无论是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来看，都称得上是“人微言轻”了。
但历史和社会规律都清楚的告诉她：这些现在还属于新兴阶层，仍旧人微言轻的人们，在未来的社会形态中，会扮演金字塔的顶尖，和社会的支柱。
工业必将取代农业的地位，这是失业的工人砸掉多少先进机械、种植园主创造出多少的贸易额都无法避免的事实。
对于人的一生而言，这个长达几十、上百年的过程，也许看不到尽头。但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文明的历史而言，这段时间，也只是在一眨眼。
生活在历史中的人们，只觉得这世界温和而迟钝。而站在历史的上游向前看，却能看到未来残酷而危险。
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皇家科学院这种就事论事的争议，已经算的上是其乐融融了。
卡特里娜知道，路易斯是个矿物狂热爱好者，不是工业党，所以对他要做什么，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想要做的，不仅仅是影响皇家科学院对于水妖事件的研究结果。
“我感觉自己都没有什么立场拒绝了呢。。。。。。”
魔法师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只说出来了这一句。
虽然挺没有归属感的，但她毕竟也是半个加西利亚人。
这种“半个”还不是在异国他乡生活许久，入乡随俗的那种“半个”。卡特里娜·德列斯特可是土生土长、货真价实的加西利亚人。
魔法师哀嚎了一声，毫无形象的仰倒在了沙发上，以手掩面。
所以说阿梅莉娅大帝老前辈您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开辟新航路，做到了；攀爬科技树，做到了；烧出来了瓷器，做到了；寻找丝绸，做到了；航洋贸易强国，做到了。。。。。。
可是您老创造出来的，说好的应该是工业化的国度，怎么两百年了才从大航海时代进入蒸汽十代，还是在简·奥斯汀的小说里磨磨唧唧，没走到维多利亚时代的尽头？
“您看上去很累。”
这次，特米里克没有再用疑问句，直截了当的说：“我帮您去把斯科尔顿先生请进来，在他的帮助下，您应该能很快的完成这项工作。”
说完，管家先生礼节性的对女主人一点头，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了起居室外面。
看着他的背影，卡特里娜突然觉得，他似乎年轻了很多。
大概是因为，看到自己马上要换一个新上司，而且这个新上司的难缠程度要比老上司低一些的缘故吗？
斯科尔顿先生不愧是专业律师。
在斯科尔顿先生的帮助下，看完、签完所有的文件，法律上已经从“森兰德庄园的继承人”变成了“森兰德庄园及其附属土地所有者”的卡特里娜，垂头丧气。
乔治三世的土地制度改革真是太过于不彻底了。
就算现在“没有领土，只有地产”，就连各位有土地的贵族，在法律上也只是拥有地产形态的财产。但有些事情上，土地所有者的社会义务，还真是多的可怕。
别的不说，就是她年末得出席的三次审判，本来只用上上证人席站个台，下台可以马上走，现在就必须要做到特殊的旁听席位上，和另外两位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渠道找来的贵妇人一起，一直听到完。
第182章 阿梅莉娅的公开办公室（）
不管是作为一个地球人，还是作为一个加西利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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