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庄园主- 第39部分

　　　　他脸上没戴那副她以前见过的眼镜，魔法师特有的元素外溢现象使那双黑色的眼睛也显得格外幽深，且如同上好的黑珍珠般莹润。

　　　　配上他瘦弱的身材和苍白的肤色，如果再把囚服换成长袍的话，就是典型的魔法师造型了。

　　　　卡特里娜暗骂自己眼拙。

　　　　“德列斯特小姐，”他对卡特里娜发问，“请问您能和我单独谈谈吗？”

　　　　卡特里娜没有回答，转而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了格里菲斯先生。

　　　　虽说理论上这里应该归柯林斯典狱长管辖，但既然他没有跟进来，就是给格里菲斯先生寻方便了。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卡特里娜。”格里菲斯先生毫不犹豫的说，“实际上，你能同意真是再好不过了。”

　　　　说着，这位老先生站起身，示意两个卫兵和不情不愿的汤姆·苏一起出去，并且还贴心的为两人带上了门。似乎一点也没考虑如果坦普尔医生攻击卡特里娜会有什么后果。

　　　　而门内，坦普尔医生十分正式的向卡特里娜鞠了一躬：“首先，感谢您相信我，真的选择了做个好人。”

第66章　做个好人（二）（）　
“我也没想到。”卡特里娜由衷的说。

　　　　她在格里菲斯先生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对坦普尔医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也请坐。”

　　　　“说实话，”魔法师将滑到眼前的一缕碎发拨到脑后，“我当时希望他们能逮捕乔舒亚·肯尼斯。”

　　　　猎狐节期间，她图方便用金属发卡来对付自己的碎发，竟然没注意它们又长了许多。

　　　　“那么他被逮捕了吗？”

　　　　“不，他跑了。”

　　　　当卡特里娜得知这位身上不干净的助祭先生跑了之后，第一反应是这很标准结局。坦普尔医生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支持她的想法，不过她并不打算就此多聊。

　　　　“说起来，”魔法师双手十指交叉，随意的摆出那个魔法的起手手势，对又坐回床上的医生发问：“您找我来是想要说点儿什么呢？”

　　　　她才不会相信坦普尔医生就是想向她表达感谢呢。

　　　　坦普尔医生咬了咬他没有什么血色的下嘴唇，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这多少引起了卡特里娜的一点好奇心。

　　　　“您该不会想委托我干掉莉莉丝·亚历克斯吧？”卡特里娜用开玩笑似的语气首先挑起话头。

　　　　反正坦普尔医生委托的事情她未必要管也未必能管，打听起来可是毫无压力。

　　　　“不不不——怎么会呢？！”可怜的小个子医生骤然挺直了身躯，然后又受惊了一样向后缩了缩，那双黑色的眼睛有些惊愕的直视着魔法师，“我当然不希望她去死——虽然她的确犯下过罪行，但是终身监禁就足够了。”

　　　　卡特里娜挑了挑眉：坦普尔医生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似乎他真的想要做个好人一样。

　　　　“那就好，我是不可能犯下谋杀罪的。”她做出被自己的笑话逗乐的样子，说：“不过我还以为您会想要这么做的，毕竟她挺烦人的。”

　　　　坦普尔医生仍然愁眉不解，没有就逼婚对象是不是令人厌烦作答：“实际上，您完全可以通过指控将莉莉丝送上绞刑架。”

　　　　“选择暗元素系作为专长，本身就是足以判流放或终身监禁的重罪，如果您对她的指控足够严重，那么在数罪并罚的情况下，可以判处她死刑。”

　　　　说着，坦普尔医生露出了一个有些凄惨的笑容：“理论上盗窃不属于可以判处死刑的重罪，但狼人、吸血鬼、灰精灵和暗元素魔法师不在此列。”

　　　　卡特里娜理所当然的没有被医生的“惨然一笑”扣动恻隐之心，也许是因为他长相不够帅，也许是因为这一刻魔法师拿出了罕见的逻辑作为武装。

　　　　总之，她轻轻的扭动了一下手指，开口说：“您还没进入正题呢。”

　　　　坦普尔医生没有做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平静的点了点头：“我请您来这儿，是想拜托您，令法官判处莉莉丝终身监禁，并且判处我流放。”

　　　　“莉莉丝·亚历克斯犯过什么罪？”卡特里娜饶有兴趣的问。

　　　　很明显，作为一个暗元素魔法师，即使只是个学徒并且试图脱离这条不归路，坦普尔医生也并不认为这是一种罪恶。

　　　　所以莉莉丝大概是真的做了什么足以称之为犯罪的事情。

　　　　“她盗过墓，”坦普尔医生明显不想说太多，似乎这些事情关联到他一些不好的回忆，“这项罪行对于一般人而言，刑罚的上限都是流放或者终身监禁。”

　　　　言外之意，对于暗元素魔法师而言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我希望我们能够得到公平的对待。”

　　　　“如果盗墓的是个医生，”卡特里娜说，“那么他最多拿尸体去解剖，虽然对死者不尊重，但不会对他人造成实际的伤害，甚至可能造福大众。”

　　　　坦普尔医生不禁点了点头。

　　　　看来他精湛的外科医术也是在盗墓得来的遗体上练成的啊。。。。。卡特里娜腹诽。

　　　　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科学教育的人，她对尸体解剖并没有什么偏见，但还是认为这种事情好歹也要尊重一下逝者的遗愿。

　　　　因此坦普尔医生在这方面的操守被她鄙视了个彻底。

　　　　“但要是一个暗元素魔法师去盗墓的话，我们不得不怀疑他是要炼制骷髅、阴尸、水鬼、妖仆或者是别的什么能够危害世界和平的东西。”

　　　　“再比如说虐待动物”卡特里娜语气轻松的说着，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医生渐渐发青的面色，“一般人做出这种事情，最多不过是心理扭曲——好吧心理扭曲也算不上一般人。但是，暗元素魔法师做出这种事情的话谁都会觉得他要培养哭嚎女妖、绝望幽魂之类的东西然后放出去危害世界和平。”

　　　　“所以，这很公平。”

　　　　所以她才对暗元素魔法师一点多余的同情都没有，这个系别的专长几乎一举一动都是在祸害别人，像“普诺斯眼泪”这种无毒无害无副作用的暗元素系致幻剂，不说绝无仅有，也可以掰着指头数了。

　　　　“我们没有选择的机会，”坦普尔医生捂住了脸，似乎失去了保持平静的能力，“我并不想为我们曾经的错误辩解些什么，但。。。。。。”

　　　　“我知道，很痛苦。”卡特里娜说。

　　　　她对此并不能做到感同身受，但如果那么多的小说和戏剧她没有白看的话，对于这种矛盾的挣扎，的确也算有所理解了。

　　　　“所以，莉莉丝·亚历克斯的判决由法官和陪审团决定。”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无论是你或者是我，都不能替她做出选择了。”

　　　　坦普尔医生发出了一声类似于抽泣的声音，点了点头。魔法师知道，他已经明白这是她的让步了——不指控莉莉丝·亚历克斯盗窃未遂或者私闯民宅，让法官单纯的判决她身为暗元素魔法师的罪名。

　　　　“那么，”魔法师接着问，“您又是为了什么而想要被判处流放呢？”

　　　　坦普尔医生放下双手，发红的眼圈和难看的表情彻底毁掉了他还算眉清目秀的脸。小个子的男人像个难过的孩子一样咧了咧嘴：“我想要做个好人。”

第67章　做个好人（三）（）　
古旧的囚室里一片寂静，高耸而坚固的石墙之间，坦普尔医生犹如啜泣般的低沉声音似乎仍在回荡。高处的气窗有阳光斜射进来，却只照亮了对面的墙壁。

　　　　卡特里娜突然觉得，这一方空间是如此的压抑而狭小，像一只沉重的棺材，将要隔绝所有的希望。

　　　　而她正是那个有权决定是否盖上棺材盖的人。

　　　　魔法师产生了一阵胸闷气短的感觉。

　　　　她烦躁了挥了挥手，将这种在逻辑上荒诞不经的情绪驱赶开，说：“坦普尔医生，您可不要以为流放地是什么好去处。虽然被流放者在流放地有相对的自由，但那里有相对自由的重犯可是同样的多。”

　　　　出于对贝蒂的关心和自己的好奇心，卡特里娜在乔治·贝维尔一案后可是专门找斯科尔顿律师借阅了不少专业的法律书籍，重点了解了流放的具体内容。

　　　　加西利亚的流放，最开始只是简单的将犯人驱逐至国境之外的荒蛮之地，并且宣布他们在流放期满之前，如果进入国境，都不具有任何国民权利。因此最开始的流放地，就是今天的北方行省。

　　　　那些遭到流放的犯人在北方的荒原里披荆斩棘，以另一种形式为加西利亚的文化开疆扩土，在几百年的发展过后，甚至建立了几个相对袖珍而五脏俱全的城邦与国度，然后以或残酷或和平的方式又重回故国，成为了加西利亚的北方领。

　　　　而这些在北方生根发芽的人们，又少不了与当地人的混居交融。于是加西利亚的北方人也传承了一些独特的气质和别样的习俗。

　　　　随着北方的人口变得稠密，而航海技术又日益发展，尤其是阿梅莉娅带着科学家们将这项技能点到了一个新高度之后，尝到甜头的加西利亚人开始将流放犯们送往海对岸。

　　　　最开始只是北卡帕卡，被判流放的犯人们被指定给一些自由移民管辖，随着各种掺杂着热带种植业与新兴工业发展的贸易愈发兴盛，足够多的自由或不自由的移民又将那片土地变为了加西利亚的农场与粮仓。

　　　　久而久之，在航海与贸易上颇有日不落帝国风范的加西利亚已经摸索出了一种套路：如果发现了什么新的土地，那就送一批被流放者过去，进行试探性的开拓。

　　　　事实证明，这种颇有些“废物利用”意味的套路还是相当有用的。加西利亚现在有不少海外省，虽然都没有卡帕卡那样的独立性和重要性，但也源源不断的向帝国输送着营养。

　　　　这些地方最终总会摆脱罪恶与蛮荒的名头，重新回到文明的怀抱——以各种残酷而危险的方式。

　　　　听到这种警告，坦普尔医生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算笑的表情：“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比大多数被流放者要可怕。”

　　　　“如您所说，”他甚至开起了自己的玩笑，“我是个暗元素魔法师，像狼人、吸血鬼和灰精灵一样危险。虽然我不打算使用暗系魔法对他人做什么，但这种名声挺能吓唬人。”

　　　　所以并不是水平不行，只是不想动用恶毒的手段才用祸水东引的手段对付莉莉丝吗。。。。。。

　　　　卡特里娜思索着，继续评估着坦普尔医生能够做一个好人的可能性，嘴上却毫不犹豫的把有些飘起来了的医生扯回地面上：“我所担心的不是这个。”

　　　　她密切观察着医生的表情，不遗余力的进行威慑和恐吓：“我只是觉得，你在看到那么多的罪恶之后，绝对会放弃成为一个好人的选择。”

　　　　“毕竟那里是流放地，只有除了死刑犯外最最穷凶极恶的人才会被发落到那里去。”

　　　　尽管亲身见证过乔治·贝维尔这种小偷小摸的家伙被送上前往流放地的三桅帆船，卡特里娜还是一点睁眼说瞎话的愧疚感都没有。

　　　　“那里没有法律、没有秩序、没有道德，甚至没有善恶。”卡特里娜尽量的把自己上辈子看过的荒野求生和恐怖故事的情节转化成合情合理的内容口胡给坦普尔医生，“所有人都在用所有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因为他们知道不会有更多的惩罚。”

　　　　“他们用尽一切手段，只是为了活下去，而你在他们身上看见的罪恶，可能比你人生的前二十年还要多。”

　　　　“抱歉，我其实没有二十一岁。”坦普尔医生有些像是转移话题一样，打断了卡特里娜的讲述，“我谎报了年龄，其实我上个月月底才刚刚十八岁。”

　　　　卡特里娜看着他惨淡的脸色，很满意自己的威吓效果。坦普尔医生虽然已经决定不做魔法师了，但由魔法学习的过程中培养而来的丰富想象力还没有枯竭。

　　　　看来她不用忍着恶心讲述的更详细了，让坦普尔医生自己脑补就足矣。

　　　　魔法师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并没有喝下去——她只是想要给坦普尔医生一些缓冲的时间。

　　　　虽然十八岁，不管在加西利亚还是地球天朝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但卡特里娜还是觉得这个数字过于年轻了，对坦普尔医生来说，这种不美好的未来实在过于残忍。

　　　　“这还不是最难以忍受的，”她缓了缓，说，“最可怕的是，但凡你想要用你学到的东西主持你心中的正义，你就完了。黑暗魔法是什么样的东西，你比我更清楚。”

　　　　简而言之，残忍血腥，真正的害人害己。

　　　　“也有像‘普诺斯眼泪’这样的——好吧，的确很少。”坦普尔医生自动投降。少年人的嘴唇嚅嗫了几下，说：“我知道，我选择的专长充满邪恶。但如果恶徒已经罪恶到了我要动用暗系魔法的时候，他肯定值得我为他这么做。”

　　　　“随便你怎么想，那里是没有法律和公理的。”卡特里娜轻松的摊了摊手，“到审判日足足还有三个月呢，你可以用每一天来考虑这个问题，做出真正的决定，然后再告诉我你的选择。”

　　　　毕竟，做个好人可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的。

第68章　结账日地狱（）　
当初还在地球上的时候，卡特里娜读过一本书叫做《傲慢与偏见》，里面有一句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记住的注释——“圣米迦勒节在每年的九月二十九日，为英国的四大结账日之一，各种租约、合同多习惯于这天开始。”

　　　　而加西利亚也有四个结账日，分别是长寿花之月的二十一日、玫瑰之月的二十二日、紫苑之月的二十一日和圣诞红之月的二十二日。

　　　　而其中紫苑之月的“第三结账日”是最重要的，除了因为那天要结的是一年中最多最繁琐最重要的秋收账之外，还因为过完那一天不久，就是万寿菊之月——加西利亚的丰收节将从这个月的第一日开始，全国上下喜庆三天。丰收日过完还有美酒节，美酒节过完还有祈灵日，可以说整个万寿菊之月的上半个月都是在节日中度过的。

　　　　因此加西利亚的人们普遍会在第三结账日的时候搞定一切，然后用剩下的九天时间做充足准备，过一个欢欣鼓舞的丰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