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后方的三里路内是找不到一滴水的。这个运输员因为爱护我们而撒了谎。我怀着感激的心情,望着这个显见是用心擦得很干净的苹果:它青里透红,发出诱人的香味。这会儿,不用说一个,就是一二十个,我一个人也能吃完。“给谁吃呢?”我拿在手中颠来倒去他想。这时,步话机员李新民正在我的身旁,向上级报告战斗情况。他的沙哑的声音,使我突然注意到:这个平时爱说爱唱的步话机员,这些天来,在日日夜夜的战斗中,一直就没很好地休息过,他的嗓子已经全哑了,嘴唇干得裂开好几道血口子,血痂还凝在嘴唇上,满脸的灰尘,深陷在黑色眼眶里的两只眼睛,像害热病似的布满了血丝,红得可怕。“李新民,你们几个人分着吃了这个苹果,润润喉咙,好继续工作。”我把苹果给了他。李新民出神地看着我。他知道我的脾气:话出口就不收回。他回头看了看另外几个人,又看了看睡在洞子里面的伤员蓝发保,把苹果接了过去.却并不吃,转手给了蓝发保。从来没离开过我的通信员蓝发保,在一次执行通信任务中被炮禅打断了右腿,现在睡在那里,很少听到他的呻吟。他的脸黑黄黑黄的,嘴唇干得发紫。他拿起苹果正准备吃,突然向周围望了望,又团住嘴,把苹果放下了。原来他才发现一共只有一个苹果。“连长,你几天没喝水了,你吃吧,吃了好指挥咱们打仗。’不管别人怎样劝说,蓝发保说什么也不吃,还是把苹果递给了我。干是,我又只好把苹果递给了司号员,司号员立刻转手递给了身旁的卫生员。卫生员又把它交给了自己日夜照顾着的伤员蓝发保。最后,苹果转了个圈儿,还是原样落到我的手中。再传下去是没有用的。我知道:越在最艰苦的时候,战士们就越特别关心自己的首长。我不吃,他们决不肯吃。于是,我决定由我们八个人共同来分吃这个来之不易的苹果。吃苹果也要作一番动员。我用按哑的声音说:“同志们,我们能够夺回阵地,赶走了敌人,难道我们就不能吃掉这个苹果吗?”看看谁也不吭气,我紧接着再逼近一步:“来,一人分吃一口,谁不吃谁就是对胜利不关心!”说罢,我先咬了一口,就转给李新民。李新民放到嘴边,只轻轻咬了一小口,就交给身旁的胡景才。然后一个挨一个地传下去。这回是转了一圈,苹果还剩大半个。“是谁没有吃?”我问。仍然没有人吭声。我真有点不满意了,刚想说几句责备的话,命令大家认真地把苹果分吃了,可是,我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格外沉静。在昏暗中,我看见一向表现乐观的步话机员李新民,面颊上闪动着晶莹的泪珠;借着洞外射进来的微弱的光线,我看见每个同志都在用手擦着眼睛。一种强大的感情立刻向我冲来,一瞬间,我像给什么东西塞住了喉咙似的。在这战火纷飞的夜晚,我被这种发自阶级友爱的战友间的关怀深深激动着,进出了幸福的、骄傲的泪花。
哥哥的书背完了,全家人报以热烈的掌声,都说哥哥讲的好。
轮到妹妹讲了,妹妹说:“我讲个大姐的故事吧,每次妈妈给她一个馍,让他来分,她总是把大块的给我吃,小块儿的给她自己吃,大饭缸你知道吗,大姐每天都喂你吃鸡蛋,她可不舍得吃一口,今天大姐过生日,你还给她抢鸡蛋吃,你太不好了,再不改,二姐不喜欢你了,不背着你玩了,也不给你编蚰子笼儿了。”
大饭缸儿仰着脸说:“那是大姐饭量小,吃的少吗,我不是把鸡蛋给大姐吃了吗?我以后再不给大姐抢鸡蛋吃了,二姐还喜欢我吗?”
妹妹说:“当然喜欢了,以后二姐不叫你大饭缸了,叫你好弟弟。”
妈妈说:“我也讲个故事吧”,母亲讲的是曾祖母的故事,曾祖母是被饿死的,困难时期,她把她碗里的面条,都给了嗉儿吃,嗉儿活过来了,她饿死了。
爷爷说:“我讲个水墅老祖宗的故事吧,我们的太祖爷和太祖奶,最是厚道人,分家的时候,他们把大宅子,好地都让给哥哥,他们兄弟搁使得老是好,兄弟一条心,黄土变成金。”
哥哥说:“爷爷我就不明白了,咱氺墅这三座大院子,为啥东西两院都是通院子,咱家住在中间,却是半个院子。”
父亲说:“咱家的后半个院子,被你爷爷卖掉了。”
哥哥说:“为啥卖掉。”
父亲将卖院子的故事讲给我们听,说:“你们兄弟姊妹要好好学习,将来干大事,挣了钱,再把院子赎回来。”
母亲说:“其实东西两院也不是完整的院子,东院的后院有咱一半,西院的后院也有咱一半,都是你爷心好把属于咱家的院子给了个东西两院,所以,咱就成了半个院,东西两院都成了完整的院子。”
哥哥说:“爷爷,你这可就做的不对了,这院子哪能随便让人呢,主席教导我们说:“针锋相对,寸土必争,一寸土地也不能给敌人。”爷爷说:“东西两院住的都是咱自家亲人,不是敌人,这里面的事情复杂。”母亲说:“亲伯,你就讲给孩子们听听吧,否则日后说不清楚了,让后代子孙心中结疙瘩。”
爷爷从先祖爷的故事讲起,氺墅祖宗们兴家立业的故事,感动着我们兄弟姐妹。
爷爷说:“咱们氺墅这三座院子一样大,是从你高祖爷手中分好的,东院为长,中院为尊,西院为辅,按照长幼有序的规矩,东院住的是你们的玄族大伯,他是从山庄过继过来的,因为他的父亲是长子,他的年龄又比你们的玄族父大,是兄长,所以,你高祖奶做主,让他住了东院,那时候只有东西两院,西院是你们的一个高祖姨娘买来并入氺墅的,她是你们高祖奶的亲妹子,她嫁在一个官宦之家,丈夫死后,给她留了很多钱,她就带着一个女儿来到咱们氺墅,买下了西边的这处宅子,和咱们住的这中院合起来,让你们的高祖爷修园林,就像《红楼梦》里的大观园,不过,比大观园小,也没有大观园那么奢华,你高祖爷是个园林专家,他到江南参观了许多园林,回来后就想仿照豫园,修一个北方的大园林,可惜,这园林没有修好,咱家就败了,你们的玄族伯和玄族父在洛阳经营的货栈破产了,你们的玄族父是个艺术家,货栈破产后,他们兄弟俩就和金陵来的大剧社合作唱戏,你们的玄族父和玄祖母都很会唱戏,结果你们的玄族父累死在了舞台上,留下你们玄祖母带着你们的曾祖父才两三岁,孤儿寡母,在洛阳无法生活,你玄族父在老家还有一个大老婆,就是你们的玄族娘,她就是你们高祖姨娘的女儿,长大后嫁给了你们的玄族父,她是你们玄祖父的正妻,是咱氺墅的主母,她可是了不起,她读了很多书,她不生孩子,据说就是她在书中知道,近亲结婚,会生傻孩子,所以,她就和你玄族父商量决定,不生孩子,她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是她也是咱氺墅的功臣,她人很厚道,为了给家族传宗接代,她接纳了你们的玄祖母,她对你们玄祖母很好,你玄祖母生的四个闺女都是由她养大,你们的玄族父死后,她就把你们的玄祖母接了回来,她俩姐妹相称,把这个破败的家撑了起来。
你们的玄族娘去世的时候,把氺墅重新分了一下,你们的曾祖父兄弟三个,东院住的是你们的大老爷,中院住的就是你们的亲老爷,他是老二,西院住的是老三,他和东院的大爷是亲兄弟,但是却和他二哥最对脾气,外人不知道,都以为他俩是亲兄弟,你们的三老爷一辈子没有娶媳妇,当然也没有孩子,过继你们的亲姑奶做闺女,日本来的时候,咱家在洛阳的生意破了产,为了还债,你们的三爷爷在他临终的时候,要把他住的西院卖掉,帮助爷爷还债,还有你们的亲伯要上中学,下面的故事,让你们的亲伯讲吧。”
父亲讲:“一个家族兴兴败败都是正常的,这日子富了,富过,日子穷了,穷过,亲伯我是过过富日子,年轻时我就是氺墅中的富贵公子,也可以算是个纨绔之弟,视金钱如粪土,以为这钱就像流水一样,花完了还会再流回来,解放那年,我和几个年轻人,说是到兰州抓土匪头子刘庆霖,你爷爷给我的钱可是不少,我们七八个人又吃又玩的,到了张掖,抓回了刘庆霖,别人都回来了,我没有回来,我到了兰州,找到梁忠骐,他是咱氺墅的原主人的后人,也是兰州最大的富商,咱们家有一只老祖宗传下来的碧玉镯,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刘庆霖从咱家抢走后卖给了梁忠骐,为了赎回宝贝,我撺掇你亲二爷卖掉咱家的生意,带着你的亲大大坐火车,回了家,而我却在西安下了车,看了半月的戏,这戏是豫剧皇后常香玉唱得,唱得真是太好了,只从看了常香玉的戏以后,亲伯我这一辈子再不看戏了,都是不堪入目。常香玉是为了给抗美援朝募捐,而进行全国的巡回演出,我被她的爱国精神所感动,就义无返顾的把咱家的宝贝捐给了香玉剧社,香玉剧社给抗美援朝捐了一架飞机,这里面也有咱水墅的贡献。”
母亲接着讲:“你亲伯就是个最大的败家子,他不但捐出了咱家的碧玉镯,他还献出了咱家园中的一棵百年大树,给公社的大礼堂做主梁。这棵树是你们的高祖爷和高祖奶种成亲时种的,是一棵神树,树上住着一位书仙,是一位算卦先生告诉你老奶的,说咱这水墅文气很重,子孙爱读书会读书,就是这书仙护佑的。”
爷爷说:“这就是这算卦先生招的祸,这有没有书仙谁也不知道,倒是许多人都惦记着咱们氺墅,想沾点咱氺墅的光。”
哥哥问:“谁想沾咱氺墅的光?”
爷爷讲的这第一个想沾俺氺墅光的,就是后院住的圆石家,他的爷爷叫姬蔺徵,他可是个不简单的人,他和爷爷同岁,生月比爷爷大,所以爷爷称他徵哥,他叫爷爷俊弟,徵哥和俊弟搭小就在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他们的舅家在一个村,住的是邻居,乡下的平民之家,不像城里的贵族大户,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谁家有点破事,村里的人都会知道,即使别人不予打探,自己也要说出去,俊弟的母亲和徵哥的母亲就是闺密,所谓的闺密,就是没有秘密。俊弟和徵哥一起上学,徵哥用功,俊弟贪玩,按照天道酬勤的原则,徵哥的成绩应该比俊弟好才合天理,但是俊弟的成绩却总是比徵哥强上一大截,徵哥心中好不服气,回家对母亲说:“咋搞的,那王柯俊整天就只见他玩,可是考试成绩老是不赖,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我咋努力都不能超过他,你说,气人不气人。”
母亲说:“孩子,你不要生气,也不要不服气,不光你现在学不过他,,就是,你以后生了孩子,你的孩子也学不过他的孩子,你努力了就可以了。”
徵哥说:“娘,你这话是啥话,我学不过他就够生气了,你还说我的孩子也学不过他儿子,这不是灭俺的志气,长他的威风吗?我就不信了,我就是拼命学习,一定要超过他,不光我要超过他,我的儿子一定要超过他的他的儿子。”
母亲说:“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俊弟他家住的宅院好,院子中间的那棵大楸树上住着书仙,护佑他们家子弟,都爱读书,会读书。”
徵哥说:“母亲你听谁说的,这就是迷信,哪会有这回事?”
母亲说:“是你桂姨讲给我听得,你桂姨在怀上俊弟以后,有一天后晌回娘家,在路上遇到一个算卦先生,算卦先生告诉她的。”
徵哥一听就大笑起来说:“娘啊,你和俺桂姨都是傻子,咋能信算卦先生的鬼话,那算卦先生一定是看俺桂姨年轻,唬弄她,哄她的钱的。”
母亲说:“这信神有神在,不信神不怪,你桂姨就是迷信,她就是深信不疑,她家的楸树上住着书仙,她不像别人三心二意的,今天信这个神仙,明天信那个神仙,她就是一心一意的信这位书仙,逢年过节的就去祭树,其实是敬树上的神仙,听你桂姨说,这书仙可是有来历,她是文曲星座前的端砚侍女,跟着文曲星读了很多书,还会写文章,在天宫都是有名的才娥,下凡后没有托生到皇帝宰相家,而是住在观音庙里的偏殿里,人们知道后,都去拜祭她,求她护佑子孙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升官发财、荫妻福子,这端砚侍女,嫌人烦她,就寄居到氺墅的那棵大楸树上,一百多年没人知道,但是氺墅却辈辈出文人,不但男孩子书读的好,女孩子也读得好,俊弟的二奶就是一个大才女,还有他的姑奶也是文武双全,会背好多诗词歌赋,如今经营洛阳的华茂源,那钱可是多的花不完。”
徵哥说:“咱家院中也有大树,为啥神仙不来住呢?”
母亲说:“咋不来住,咱家日子过得富裕,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的,肯定是有神仙在保佑着咱家。”
徵哥说:“这钱谁都能挣下,可是这书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读好,要是,咱家也住个书仙就好了。”
母亲说:“书仙不会随便换地方的,你长大了好好做生意,多挣点钱,把氺墅买下来。”
徵哥说:“娘,你咋说这话,我把氺墅买下来,俊弟他能愿意吗?他们的一家住在那儿?甭说你和桂姨是闺密了,就是而家旁人都不能存这样的心思。”
母亲说:“谁说让你把它全买了,你就买它半个院,甚至一间房都可以,就是为了得点氺墅的脉气,沾点书仙的光。”
徵哥那年十岁,买氺墅的想法就像一粒种子在他的心中发了芽。但是那时候氺墅正兴旺,甭说他想买氺墅半个院子,或者一间房了,氺墅还想把他家的院子买过来和氺墅并到一起,修一个大园林呢。
这人有了理想和没有理想就是不一样,徵哥的理想很小,就是买氺墅半个院子,让子孙沾点氺墅的文气,这理想就是心中的一把火,把他的生命烧的红亮红亮的。徵哥努力读书,他虽然没有俊弟学的好,但是要比一般人好得多,他的脑子聪明,做生意很有一套,或许就是他家有财神护佑,徵哥在生意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