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又化成了一只普通的黄猫,它回头望了吴汐一眼,然后朝前面跑了过去,立在一颗古树下面不动了。吴汐加快步伐也来到了古树下面,这古树看起来很面熟,她皱着眉头望着它缠满了岁月皱纹的树干,不对,这不是娘娘庙旁边的那颗大树吗?可是,那座庙去了哪里?怎么好像平地消失了一般。
“呜,”陆吾发出了一声低鸣,朝树干的后面走了过去,吴汐紧随它绕到大树的后面,却发现枝干虬曲的树根中间躺着一个满脸鲜血的人。
是那个算命的瞎子,此时,他一动不动的蜷缩在那里,嘴里不断的低吟着:“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爷爷,那个你给他算过命的年轻人呢,他去哪里了?”吴汐焦急的拽着他的衣服。
那瞎子哆哆嗦嗦的用手指指着后面:“连根拔起了,连根拔起了”
吴汐向后望去,她这才发现,娘娘庙已经不见了,它原来的地方被有一个巨大的像云层似的结界所取代,它的外面,数十条飓风呼啸着来回盘旋,飓风的里面,是一张张诡异的人脸。
结界里面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正用双手抚摸着结界的边缘,似乎正在寻找逃脱出它的办法。
“徐行。”吴汐失声叫出这个名字。
她冲到了结界面前,用手摩挲着里面的人影,“徐行,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出来?”里面的人却毫无反应,仿佛他根本看不也听不到她。
吴汐只能一次次的用犄角扎向那团灰色的云层,但却毫无作用,犄角触到结界就像是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上,啪嗒一声就被反弹了回来。吴汐围着它绕圈,想寻得它的破绽,一边还得防备着周边那些残破不堪的怨灵。还好陆吾一次次帮她解了围,可是无论她怎样努力,那结界始终纹丝不动,连一丝裂缝都没显现。
吴汐终于虚脱似得躺在地上,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她看着被结界困住的徐行,心里突然开始憎恶自己的无能,难道她在面对这些妖异时,永远都这么束手无策,如果徐行不在,就只能眼睁睁的坐以待毙?
“喵呜。”陆吾仿佛看透了她的焦躁,慢慢的走到她的面前,用头蹭她的手臂。吴汐伸手朝它毛茸茸的脑袋上抹去,却突然感到一阵刺痛。陆吾一口咬在她的手指上,两颗尖尖的犬牙深深的嵌入她的指肉中。
“陆吾?”吴汐惊讶的看着它甩开手。鲜血一点一滴的顺着她的指尖滑落,陷入泥土里不见了。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惊心动魄的巨响,吴汐转过头,看见那个灰色的结界上面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纹,随后,它就像一枚磕破的鸡蛋般整个碎裂开来。
徐行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手里的天遁剑上,插着一个木制的神符。
“徐行,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
她愣住了,徐行快步朝她走了过来,伸出两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仔仔细细的盯着她的眼睛,他的眼里,是深不见底的热情。吴汐从没见过他这种样子,不禁下意识的向后挪了一挪身子。“徐行,你怎么了?”
“大神仙,大神仙,您可回来了。”那瞎子不知何时蹿到了两人面前,双膝跪地对着他们咚咚的磕着头。
大神仙?吴汐皱起了眉头,这个词她曾经从于雄老婆的嘴里听到过,她说是这位大神仙用自己的血封住了娘娘庙,可是现在,这瞎子为什么也提起了他?难道他见识到了徐行的神通,所以把他当成了那位大神仙?
可还容不得她多想,一直呆立在后面的刘长生突然倒抽了口凉气,踉踉跄跄的冲着她跑了过来。然而跑到一半他就停住了,喘着粗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吴汐看见,一双染着丹蔻的手从他的肩膀处伸了出来,慢慢的绕道他的脖子上。随后,一张苍白的瓜子脸从他的背后探了出来,靠在他的肩头,两条大辫子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的垂在他的胸前。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陆知云低声吟喃着,“长生,你老了,我差点都认不出你来了。”
“陆知云,”刘长生看向自己曾经的妻子,他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声音沉稳,目光坚定,“我人就在这里,只要你愿意这条命你随时可以拿走,只不过,杀了我之后,希望你不要再累及他人,若梅和她们是无辜的。”
“到现在你还念着她,可是长生,我才是你的妻子。”
“陆知云,是你杀了他,你觉得我会把一个杀了我儿子的凶手当成妻子吗?”
那年,为了躲避战事刘长生举家逃亡,这家人中不仅包括他的父母,还有他刚刚过门的妻子。在他们被一队日军追赶时,刘长生失足摔下悬崖。所幸他被一棵大树拦住没有受伤,可当他费尽心力爬上悬崖时,却发现一起逃难的上千人都已经被日军射杀了。刘长生虽然伤心欲绝,但还是不敢在这里久留,因为日军并没有离开,还在用刺刀一个个的寻找活口。逃跑的途中他遇到了陆知云,救了她之后两人顺理成章的成了婚。虽然刘长生一刻未忘自己死去的家人,但是在战乱年代,能够活下来已是一种最好的选择。出于自己的考量,他并未将成过家的事情告诉陆家,只说自己和家人走散了。
成婚之后两人还算和睦,陆知云虽然有点大小姐脾气,但是对刘长生却是极好,她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也就是刘若梅。
婚后的幸福渐渐冲淡了刘长生心里的伤痛,在陆老爷子去世后,刘长生甚至开始打理起他一直不愿涉及的生意,为的就是和陆知云好好的在一起生活。
直到那天,他遇到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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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毒()
在市集上看到那双眼睛时,刘长生马上就认出了她,她衣衫褴褛满脸污垢,正在向过路的人讨要吃食。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她的旁边还坐着一个小男孩,那孩子有七八岁年纪,但他身上的衣服很整洁,头发也梳得一丝不乱的。他的脸,简直就像和刘长生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长生,”女人颤抖着轻轻的唤他,“刘家是书香门第,所以即使我们现在是乞丐,我也希望他可以体面一点,但是我自己,我自己真是没有办法”
刘长生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了,他紧紧的抱着两人,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逃难之时女人就已经有了身孕,在刘长生跌入山崖后她更是在日军的枪杆子下侥幸逃脱。从生下孩子到带着他沿路乞讨,这一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经历了怎样的艰辛才得以活了下来。可能她心中一直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她的丈夫还没死,终有一天他们一家三口可以重逢。
冷静下来之后刘长生将母子二人安顿在郊外的一个的小院里,他本来决定将整件事情告诉陆知云,但是却被女人阻止了。
“长生,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失去自己的一切。”她的声音温柔中透着坚定,“更何况,陆小姐是无辜的,如果她知道了我的存在,必然承受不起。”
最终,在她的执意要求下,刘长生决定拿给她一笔钱,让她带着孩子远离他到另外一个镇上去生活。
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这时,陆知云找上了门,她的身边还带着刘若梅,她是在听到家中仆人的汇报后匆匆赶过来的。令刘长生没想到的是,陆知云没有吵也没有闹,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毫无表情的听着他们慌乱中词不达意的解释,然后,就带着孩子默默的离开了。这件事情发生之后,陆知云不吃不喝的在房内关了三天,任刘长生怎么在门口求她她都不肯开门。一直到第四天的那个早晨,刘长生发现陆知云屋子的大门敞开着,而她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刘长生和一众家仆在镇里四处寻找,可是哪里都没有陆知云的踪迹。然而在那天傍晚的时候,刘长生的原配妻子踉踉跄跄的抱着孩子来到了陆宅,那个原本就瘦弱的小男孩静静地蜷缩在女人的怀里,早已没有了呼吸,他的嘴巴里,还含着半块来不及吞下去的糕点,那糕点,全镇上只有陆家做的出来。
两天之后陆知云回来了,面对刘长生的责问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在刘长生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的时候幽幽的来了一句:“长生,我又有了你的孩子。”
“长生,要不是那个孩子,你当时会杀了我吗?”陆知云伏在他的肩头轻轻地说。见他不说话,她低下头凄凄的笑了,“你终究是舍不得我的不是吗?否则,你也不会”
“我后悔了一辈子,为自己没有亲手杀掉你后悔了一辈子。”刘长生的声音变得嘶哑低沉,他的眼睛中,充斥着危险的挑衅。
陆知云的十根手指头猛地一下收紧了,与此同时,天遁剑噌的一下从徐行的手掌中飞了出去。
来不及了,吴汐差点叫出声来,他们离得太近,以天遁剑的速度也没有办法赶在她杀人之前救下刘长生了。
天遁剑从陆知云身上穿胸而过,她慢慢的从刘长生的身上滑下,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吴汐望向刘长生,令她不解的是,他还好好的站在那里,脖子上只有一道浅浅的指印。
“为什么?”刘长生的声音抖得厉害。
陆知云向他伸出手,“你曾饶我一命,我我终不能害你。”
她的手耷拉了下来,身体渐渐消失不见,化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球,朝吴汐手中的玉扳指飞去。
刘长生握着拳头站在原地,直到那光球完全被扳指吸入其中也没朝它看上一眼,可是,几滴眼泪却在不经意间顺着那张布满沟壑的脸颊滑落,消失于虚无之中。
“我不是很明白,为何陆知云说他曾饶她一命。”望着那个略显佝偻的背影,吴汐的声音愈发黯淡。
“或许,他真的和陆知云的死无关。”
五十年前的大年夜,刚刚生产完的陆知云虚弱的躺在床上闭目休息。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人影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只瓷碗。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陆知凄然一笑。
刘长生一言不发的走到她面前,他端着碗的手不受控制的抖动着,将里面一些棕黄色的液体洒在了地上。
陆知云看着眼前站着的这个男人,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的头发竟已是白了大半,而她最爱的他身上那股子斯文淡然的气质,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令人绝望的悲痛。
“长生,我错了是吗?”陆知云突然笑出声来,她笑得越来越凶,最后竟将眼泪都笑了出来,“在这世间,我最怕的就是哪天你突然不爱我了,没想到,没想到是我自己”她一把抢过刘长生手里的碗,仰头就要将里面的毒药喝掉。
“啪”的一声,碗被刘长生夺了过来,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他看向那双含泪的眼睛,他恨她吗?当然恨,恨得彻骨,她杀了他的孩子,那个孩子从出生起就一直跟着母亲颠沛流离,没有享受过一天安稳,就是这么一个让人心疼的可怜的孩子,却被她用一块点心给毒死了。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下不了手,他和她曾骑马在林中追逐嬉戏,她每晚伏在桌上看着他写字作画,他们携手度过家庭和时代的变迁是啊,直到刚才他才发现,那双多情的眼睛不知何时已在自己的心里占据了一个如此重要的位置。
刘长生,你对得起谁?
他突然疯了一般,端起那碗毒药就朝外走。可还未走到门边,却又退了回来。
几个人影从外面闪了进来,笑嘻嘻的盯着他:“老爷,我们都看到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六章 画像()
“看到了什么?”刘长生警惕的看着以于雄为首的几个家仆。
于雄盯着他手里的碗,“看到你亲手调制了这碗药,可我们不明白的是,您为什么又不让大小姐喝掉它了?她刚生完孩子,需要补补身子。”
“原来你们你一直在外面偷听”
“别废话了。”于雄向身后一点头,几个人就走到床边,按住了陆知云的手脚。于雄夺过刘长生手中的瓷碗,掰开陆知云的嘴巴,就开始朝里灌。
“长生,救我。”陆知云拼命的摆着头,但是她哪里是几个壮年男子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毒药被自己如数吞入口中。
“不要。”刘长生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纵步向前,拼死推开围住陆知云的几人。
陆知云苍白的脸映入了他的眼中,“知云,”他哆嗦的伸出手欲抚摸她的脸孔,然而却猛地缩了回去。陆知云的眼睛突然张开了,瞪得浑圆,两行血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见此情景,围着她的人一下子散开了,于雄啪的一声跪到了地上,冲着床一下一下的磕着头:“大小姐,我们也是不得已,我们跟着陆家一辈子,可是眼看这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我们也得养家啊,您就安心走吧,大小姐,上路吧。”
“于雄他们以此来要挟你,要你把陆家的钱分给他们?”吴汐问刘长生。
“虽然人不是我杀的,但是事情一旦败露,我会是最大的嫌疑人,再加上他们几个的口供”他兀自沉默了一会,“我死倒是没有关系,然而我的孩子和她,她们该如何在乱世中活下去,所以,我只能给他们一人分了一笔钱,打发出了陆家。于雄死前一天来找过我,对,就是你们来的那天,那时他已经知道陆知云的怨灵回来复仇,所以准备向我讨要上最后一笔钱财远走他乡,可是被我拒绝了。我想,我死了之后总得给女儿和她留点什么,毕竟我这辈子最辜负的就是她,可是我没想到,我住院的那晚于雄他竟然会来陆家偷钱,结果让自己断送了性命。”
“在陆知云死后五年才娶她,就是为了避人耳目吧,但是你的大女儿为何会对你们这么记恨呢?”
“若梅曾经告诉我,她在她母亲死的那晚,看到我端着一碗东西走进了她的房间,再加上她亲眼见过我的原配,所以就坚定的认为是我们合谋害了她的母亲。”
“刘老先生,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想明白,我知道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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