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见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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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见闻录-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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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觉却是直接将物证也拿了出来,“这白纸黑字写得分明,施主好生瞧瞧。”为防着被人推出去做炮灰,他一向行事谨慎,非得签了字盖了手印才肯干。

    要问他何以如此干脆的就供出了赵氏,一点职业操守也没有,这自然是因为他不傻。

    他不止不傻,还相当聪明,毫不犹豫的将赵氏推了出来,分担走谢袭的泰半火力,到那时,这夫妻俩撕逼大战,哪还顾得上他这个小小帮凶!

    再说,不是有师弟来收拾烂摊子么,他有什么好忧心的,反正师弟以前做这种善后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早就业务熟练了。

    他还饶有兴致的猜想,不知这夫妻俩反目成仇的戏码,可会比戏文更加精彩?

    慧远在心底长叹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兄显然还是没有放下。他年少之时,师兄就对他多有关照,如今却是轮到他来照顾师兄了。

    “谢施主,今日之事,实在是抱歉,贫僧在此代师兄向您赔不是了。”说着,慧远便双手合十的鞠了一躬,算是赔礼道歉。

    接着他便为难的看了眼谢袭,很是诚恳的开口请求:“不知贫僧可否先将师兄带回寺中,贫僧一定会严加管教,给谢府,也给谢二小姐一个交代。”

    这语气,倒像是自家熊孩子犯了错,家长上门给人赔礼道歉。只不过,这年序是不是颠倒了?

    谢谢却没心思关注这等细枝末节,只沉声道:“既是如此,谢某就不远送了。”

    随即便叫来了下人:“来人,送大师出府!”

    待这师兄弟二人走后,他只是无力的瘫坐在椅上,盯着手中的这张收据,沉默不已。

    这上面的字迹,是那么的熟悉,击破了他仅存的侥幸,二十来年的朝夕相伴,他又怎会不认得赵氏的字迹!

    好半晌,谢袭才扶着椅子,缓缓站了起来,打开门,一脸平静的问着:“夫人呢?”

    再说那赵氏,在安抚好了王家小姐后,便派身边的赵嬷嬷带人出去换衣服了。

    而且,她表面功夫一向不赖,在众人面前,做足了关爱小辈的姿态,更是亲自将怔怔的谢安娘送至甘棠院。

    这不算远的一路,谢安娘依旧沉浸在自己内疚的世界中,只是机械的迈着步伐。

    随从在一侧的云珰,想要搀扶,却被无意识的谢安娘抚开,只得小心翼翼的跟随着,脸上布满了忧色。

    此时的谢安娘,便犹如树梢还未绽放,就已凋零的杏花,充满了颓败感,似是认命了,就等着无情的春风,将其吹落。

    然而赵氏,却并未因此而收手,她只是稍稍缓了两步,状若无意的感慨:“可怜弟妹走得早,若是让她知道了,怕是得泪如雨下了。”

    谢安娘对此却并无反应,恍若未闻。此时,她脑海中却似是时光回朔,往事历历在目。

    一会儿,浮现十二岁那年,娘亲弥留之际,眼中泛着的泪光,里面蕴含着悲伤,也深藏着解脱,那瘦骨嶙峋的手,轻轻拂着她的脸颊,就好似是珍而重之的捧着甚么稀世珍宝。

    接着,又是八。九岁那年,娘亲搂着她,依靠在书房临窗的软塌上,有阳光透进来,笼罩在她们身上,她仰头向后望去,娘亲的面容在强光中晕开,已是模糊不清,只记得声音温柔如水。

    隐约地,还有小小的她,站在海棠树下,伸长着手,想要够到枝头那朵海棠,却因怎么努力也够不着,而在地上撒娇打滚时,被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抱起,那是爹爹,她攀坐在爹爹宽厚的肩头,摘到了那朵明艳动人的海棠花,并别到了娘亲的鬓间。

    可最后,他们都渐渐远去,身形变得缥缈,她还来不及出声留住他们,还来不及让他们将她带走,一切,便随风消散了。

    爹,娘,你们等等女儿。

    。

    与深陷回忆的谢安娘不同,云珰却是暗自防备着。

    这赵氏,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现在小姐意识不清,她可得好好保护小姐。

    久久未等来谢安娘的反应,赵氏不由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谢安娘一向如盈盈秋水的双瞳中,此刻确是死水沉沉,掀不起半点涟漪。

    她继续惺惺作态的继续安慰着:“安娘呀,就算弟妹真是受你连累而死的,想必也不会怪你。为人父母的,就算子女再怎么有错,也是舍不得责怪的。况且,你命中带煞,又不是你的本意,你这孩子呀,还是要想开点。”

    “你住口!”

    却是云珰听不下去了,这些戳心窝子的话,真是哪儿痛专戳哪儿!这话里话外的,不就是将老爷夫人的死,都归咎在了小姐头上?!

    她就是拼了自己这条命,也必然不能让赵氏再肆无忌惮地说下去!

    “你这丫鬟,好大的胆,夫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说着,跟在赵氏后头的大丫鬟,便将手扬起,一巴掌朝云珰呼了过去。

    却不料,落到一半,被人挡了下来。

    正是云珰一把捏住了那大丫鬟的手腕,反手扇了一巴掌过去,竟将人打得往后趔趄了几步。

    哼,她云珰什么都不大,就是力气大!来一个扇一个,来两个扇一双,谁也别想欺负她家小姐!

    “你这贱婢,竟敢如此目中无人!真是反了天了。”

    赵氏简直要呕死了,任她冷嘲热讽的,谢安娘就是没反应,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成就感。

    还有这刁蛮的小丫鬟,竟敢无视她的权威,给了她身边的大丫鬟一耳光,这不就是在间接打她脸吗!

    “还不将这贱婢给我绑起来!”

    “住手!”

    却是匆匆赶来的谢袭厉声喝住。

    赵氏怔了一下,很快又掩饰住自己的慌张:“老爷,您怎么来了?”不知他听到了了多少。

    谢袭并未做声,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赵氏看,轮廓明明那么熟悉,为何他却觉得陌生了。

    “老爷?”

    长久的静默,使得赵氏心底泛起了一阵不安,她不由试探性的出声。

    “如慧,你还记得我们大婚之时吗?”

    赵氏心中讶然,这两个字,上一次从他口中念出,还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有十来年了吧!

    她的心砰砰的快速跳着,“老爷,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如慧,你变了。”变得他都不认识了。掀开盖头的那一刻,那个尚且面带娇羞的女子,早已消失不见。

    赵氏满是莫名,什么叫她变了?她一直都是这样,要说变,谁也没他谢袭变得多!

第33章 闹剧() 
只不过,那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赵氏并不想再翻出来。

    她也算是看透了,一个男人的心若是不在你身上了,任你再怎么哭闹,再怎么哀求,也于事无补,都只是给他人徒增事后闲聊的话题罢了。

    因而她也无意在这些旧事上多做纠缠,只是稍显纳闷:“老爷这是怎的了,净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可是喝多了?”要不然怎么有这等闲情,开始忆起往昔了?

    “无事,只不过贪多了几杯,酒意上头突发感慨。”谢袭顿了顿,又状似不经意的提起,“今日负责护院的是谁,怎的如此大意,让人闯了进来!”

    其实,谢袭并无醉意,就算有,也早在得知事情的真相后,顿然消散。

    相反,他清醒得很,但也糊涂得很,这么多年来,他真的认清过眼前这人吗?

    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并不愿因着外人的一席话,便轻易定了赵氏的罪,可物证在他怀里揣着,由不得他不信。

    但她始终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的夫人,在他心底,多多少少是不同于其他人的,这一点,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他决定给赵氏一个机会,她若是就此罢手,她便依旧是他的夫人,是谢府的大夫人。至于安娘,他自会想办法将这事的影响摆平,在其他方面予以补偿,替她寻一个好人家,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谢袭眼尾扫至一旁的谢安娘,这才惊觉不对劲,狐疑的打量着赵氏:“这是怎么回事?”

    他来的匆忙,只看到赵氏身边的人,与谢安娘常带着的小丫鬟起了冲突,至于发生了何事,却是茫然不知。可这会儿谢安娘就如同木偶娃娃般,整个人毫无反应,怎能不叫他多心,莫不是赵氏又做了什么手脚?

    赵氏听着这声质问般的语气,再看谢袭明显怀疑的神色,心底说不清什么滋味。

    她倒是不知谢袭已经知道了整件事的幕后黑手,她也确实没有直接对谢安娘做什么,遂理直气壮地回着:“妾身怎会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谢袭厉声指责,“连天煞孤星那等阴毒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也是气急了,听听,赵氏那事不关己的凉凉语气,他到底是高看了她,真是不知悔改!

    赵氏闻言,瞳孔倏地睁大,她惊疑不定的了瞅了眼谢袭,见他怒气冲天的模样,不由心下一沉,这是知道了多少?又或者只是虚晃一招?她,决不能承认!

    只见她故作懵懂,嘴硬回道:“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安娘命格不好,那是大师算的,与妾身又有甚么关系!”

    简直是死不悔改!

    谢袭是彻彻底底的失望了,他也不想再费嘴皮子争辩些什么,直接将证据甩了出来:“你自己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赵氏一下子蒙了,心里不由慌乱起来,可到底还算镇定,只是当她的手,触碰到那张轻薄的宣纸时,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迟缓地,将那张轻得可以的宣纸接过,她的视线却怎么也无法聚焦,只觉得上面模糊一片,待到好不容易看清了,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就似是那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在挣扎无果后被无情吹落。

    清风乍起,将她手中的薄纸吹得振振作响,赵氏紧攥着这证物,骨节发白,良久不曾说话。

    一时间,这小径上,倒是安静得可听到风吹落叶的声音。

    处在这里的下人们,一个个都将头埋低至了颈侧,相信这地上要是能开个洞,想必他们会齐齐跳下去,然后填土将自己掩好,只恨不得不曾出现在此处。

    这可是用生命在听八卦呀,他们一点也不想知道!

    倒是候在一旁的云珰,听得云里雾里的,她虚虚扶着谢安娘,偷偷抬头,不明就里的觑了眼僵持着的谢氏夫妇。随即脑海中灵光一现,难道一切都是赵氏捣的鬼!

    却只见赵氏盯着那张宣纸,赫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渐渐冷静下来的谢袭,听闻这古怪的笑声,不禁打量着垂着头的赵氏。

    “笑那可笑之人!”赵氏抬起头,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语气中讽刺之意,挡也挡不住。

    是笑她自己,也是笑他谢袭。

    他们都不过是只可怜虫,卑微得像个乞丐一样,一直伸着手,祈求那得不到的东西,怎么也不愿收回。

    谢袭却不打算扯东扯西的,直截了当的诘责着:“你这做长辈的,为何要与个小辈过不去?”

    没理会谢袭眼底的疑惑,赵氏自顾自的说着:“谢袭,你摸着良心问问,我赵如慧自从十六岁嫁入你谢家,为你生儿育女,照顾婆婆,帮扶小弟,操持这一大家子二十来年,哪回不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可是就算我做了这么多,又能怎样,不还是比不上那人的一颦一笑!”

    听闻这话的谢袭,眼中却是染上了怒意,“你扯这些干甚么!难道还是我冤枉了你不成!”

    “哈哈,你问我为什么?真是好笑!”赵氏笑着笑着,眼泪都泛了出来,已经三十有余的她,保养得再好,也抵不住岁月的侵蚀,这么一笑,眼尾的细纹便一条一条的跑了出来。

    有些话,憋在心底太久,久得她以为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来,却终究还是因着那份隐忍的不甘,而纷纷诉诸于口:“我本来不想说的,扯那些个儿旧事,也没甚意思。只是,你既然想求个为什么,我便回答你!

    你以为你那点肮脏的心思,隐藏得很好!我告诉你,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你敢指天发誓,你对许氏不曾动过心?!”

    “你……”

    谢袭却不防她来这么几句,脸上的震惊不带半点掺假,眼中还盛满秘密被公之于众的恼怒!

    不知为何,看着谢袭眼中快要烧起来的怒火,赵氏有那么点想笑,她也很不客气的笑了出来:“现在知道了吧,这就是理由!她许瑶光就是死了,也还留着个女儿给人添堵!我当然是欲除之而后快!省的碍……”

    “啪”的一声,突兀的响起,阻断了赵氏不管不顾的疯狂言语。

    这回是真被人打脸了。

    怒火中烧的谢袭,终是克制不住的给了赵氏一巴掌,满嘴的胡言乱语,疯了吧!

    鬓间发簪松落,脸稍向右斜歪的赵氏,半晌,才缓缓将头回转,她的眼中尽是不可置信,随即便是一阵大笑,笑声中满是酸涩与悲凉。

    尽管嘴角扯着痛,可她还是停不下来:“你生气了?是气我说中了你的心事,还是气我不该骂了你的心上人,抑或是两者都有?”

    她手里抓着的那张宣纸,“哗啦”几下,很快就被撕了个稀巴烂,似是嫌还不够泄愤,又使劲儿的撕了又撕,继而揉成一团,狠狠的砸向了谢袭。

    那团碎纸在谢袭脸上炸开,随风扬了一地,远远地瞧着,倒似是凋零在地上的杏花,风一吹,又往远处移了些。

    谢袭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他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

    然而已经豁出去的赵氏,却没打算就此了事,她瞥了眼不远处的谢安娘,又望了眼额角青筋暴起的谢袭,不由冷笑一声:“怎么,连许瑶光的种都这么关心,还费尽周折的为她找婆家,你对宛娘可都不曾如此上心过,难不成……”

    “闭嘴!”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谢袭的一声怒吼打断。

    眼见谢袭的巴掌又要落下,却被寻人而来的谢宛娘一把抱住:“爹,您别打娘!别打了!”

    她本是在席间,听了慧远大师的批语,便迫不及地想将这好消息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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