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以金线绣满回纹且镶嵌了宝石玛瑙,两肩头至半袖处均精心绣制了栩栩如生的两只翱翔于天际的五尾金凤凰,眼睛是用的清透璀璨的红宝石所做,寓意所穿之人身份的尊贵;里头那件抹胸长裙,胸口处以金丝掺了五彩丝线绣的鸳鸯相互依偎,相对而游,取夫妻恩爱、百年好合的彩头;腰间绑了两掌款的腰带,上头不只挂了柳叶合心的香囊,还挂了一条足以拖到脚踝处的玉坠;外搭一件蹙金绣云霞翟纹的霞帔,霞帔上交错挂了珍珠珊瑚的流苏和细长精致的玉坠;夏雪儿本就身材高挑,而她身上那件嫁衣的尾裙长摆拖地便有四尺之余,上绣大朵的并蒂莲花,裙边还用了珍珠作为装饰,着实是光彩夺目!
头上那顶凤冠也是华丽至极,不仅造型大气磅礴,做工精细巧妙,而且缀满了各色的珠翠,堪称璀璨夺目!
冠前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口中衔了长金流苏,垂下至眉间,行动间前后左右摇晃,眉心以丹砂画的海棠花若隐若现,实在引人注目。
夏雪儿自身就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此时作如此大气的新娘打扮,再穿戴上了这件华美异常的凤冠霞帔,便更是如同画里飘下来的一样,举手投足之间,一颦一笑之间,无不是十足的美感,无不给人一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感觉!
此时此刻,望着那张精致的小脸,孙贵妃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诗经里的几句话: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可不就是如此么?
夏雪儿此人品性贵重,毓秀名门,又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一样不落之人,若是她活在后宫之中,那么绝对是会成为她与静贤妃共同的死对头!
幸好并不是!
妆成之后,也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因为夏雪儿是从宫中出嫁,父母兄长均不在身边,因此有些环节也就自然而然的直接省略掉了,比方说这拜别父母一事便是无法进行的。
她原也不是真心想嫁沐轩龙的,因此父母不在反倒成了好事一桩了!如此一来,她便可清闲了许多,不只是身体上,就是心灵上也是如此。
只等吉时一到,孙贵妃亲自为她盖上喜帕,这便由丫鬟搀着上了花轿,送亲的队伍一路奏着喜乐经过漫长的宫道于偏门出了宫。
按照规矩,若是迎娶的是宫中女子,迎亲的队伍是不可进宫的,只能是由送亲队伍将新娘子送出了宫,再交由新郎带走,夏雪儿虽算不得宫中女子,可毕竟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让她从月华宫出嫁,再抬进齐王府,因此,这规矩也是要守的。
花轿一出了宫门,便见齐王府的迎亲队伍已经在那儿等了许久了,沐轩龙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同样一身喜气洋洋的大红袍子,胸前挂了一朵以绸缎所制的大红花,就连束发的带子都换成了喜庆的红色,风吹动衣袍,露出脚上蹬的一双红绸鞋来,同样也是低调而又奢华的。鞋面上以金丝线绣了回纹,鞋帮处还镶嵌了诸多的翟黑色玛瑙,红黑乃是富贵吉利的配色,寓意甚好!
见夏雪儿的送亲仪仗出了宫门,沐轩龙心急如焚的下了马,径直朝花轿走去,刚伸了手想要去撩开车帘子,却是被桂嬷嬷给及时的阻止了。
“齐王殿下使不得,这样不吉利的呀!”
沐轩龙不知为何,听了桂嬷嬷说着不吉利,从不信鬼神之说的齐王殿下竟有些着急忙慌的收了手,背在身后,轻咳了两声缓解尴尬,张了张口,却是犹豫了半天一个字都未曾说出来,只挥了手,让人给了送亲队伍赏钱,这才上了马,又看了花轿两眼,这才牵了缰绳掉转头朝王府的方向去了。
乐队再一次忙活起来,喜乐声传遍了整个都城。(。)
第二百八十二章 礼成()
齐王娶亲,仪仗队抬了花轿绕了大半个京城,意在接受全城百姓的祝福,又有与民同喜的意思,即是如此,那自然也就得经过位于城中心繁华地段的登仙楼了。
夏雪儿对这儿熟悉得很,虽然是坐于花轿之中,头上也盖了喜帕,可只听从外传来的周围百姓喝彩的声音以及花轿行动路线的变化,对于自己到哪了,她便也就心知肚明了。
“香兰?”
夏雪儿轻唤了一声,随花轿走着的香兰便靠窗近了些,知她想问些什么,于是低声的回了一句:“是到登仙楼了。”
夏雪儿无奈的一笑,果真人的感觉是不会骗自己的,熟悉的还是熟悉的,永远也抹不去,忘不了。
“警觉些。”
内心翻腾了许久,最终她却是只嘱咐了这么一句,香兰便也点了头,宽慰到:“小姐放心。”
继而更是提起了十二分得精神,两耳竖起,目光锐利,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向。骑马走在前头的沐轩龙斜眼看了花轿一眼,旋即嘴角划出一个难以察觉出异常的弧度,那笑,诡异而又卑鄙。
登仙楼顶楼,一扇敞开了的窗户之后站着一个面色苍白但也冷峻的男子,不用多想,此人便是苏祁无疑了。
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抓着窗柩,身子也是斜靠于其上的,目不转睛的盯着街面上那满身红色的宛如长龙的迎亲队伍,喜乐掺杂着路人不断发出的赞叹和祝福,热闹极了!
不论是迎亲队伍亦或是过路的陌生人,似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可他知道,坐在花轿中的她并不幸福!
那日听从师妹的安排,由沐轩龙的贴身侍卫护他出宫,却不想刚出了城便遭奸人暗算。
那侍卫趁他失神不注意之时,从后给了他数掌,那力度,显然是用了十足的功力的,若不是他功力深厚外加反应够快,一掌之后及时的云起时抵挡,恐怕此时早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侍卫敢对他下狠手,必定是受了主子的吩咐。这样一个表里不一,心狠手辣的人,他又怎能放心的将师妹交给他?
“该吃药了。”
身后突然响起了张靖的声音,不知何时进的屋。他听见声音,迅速的心神回归,再看向了下方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时冷哼了一声,高头大马上的沐轩龙可真风光!
沐轩龙抢了原本属于他的良人,夺走了两个人的幸福,他自是不会轻易的放过他的!
张靖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药碗走至他身旁站住,目光也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下方的仪仗队上,但只一眼便又收回,转而若无其事的伸手去拉上了窗户。
“刚能下地走动,这风还是不吹得好,你现在是真正的弱不禁风的病人一个,别一会儿伤没好又给吹病了,到时候救不活你我可不担任何责任!”
他调侃的说了一声,语气有故意为之的轻松。说罢又过来搀了他的胳膊,给驾到了椅子上坐好,递了药碗给他:“趁热喝了,一滴都不准剩!”
几日前香兰曾按吩咐来过一趟,传了一封信进来,夏雪儿那小丫头一口气交代了许多事情,其中之一便是无论如何要阻止住苏祁,不能让他在婚宴当日有什么轻举妄动。
看香兰的样子,苏祁受伤的事情想必夏雪儿是不知道的,因为不想让她徒增担心,也不愿意给她任何压力,几人都十分默契的没有提起此事。
不得不说,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却还真是料事如神。只看他方才进屋之时,屋里涌动的那一股浓烈的杀气以及窗柩上印上的指甲印,便知此刻苏祁是何心情,恐怕是恨不得从天而降,搅得满城鸡犬不宁,再将欢欢喜喜迎亲的队伍杀个片甲不留吧!
只是可惜以苏祁现在这样子的身体状况,想做什么怕也只能是有心无力了!
张靖望着他苍白失血的面容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当真是情伤人呐!
半月前苏祁强撑着身子走进登仙楼的时候,面容苍白,脚步瘫软无力,荣叔一见了那情景,当时便觉不好,忙让人将他扶进了房间,刚关了门,一口黑血便吐了出来,人也随之昏厥了过去。
好在他因为受了谷主之命与夏雪儿之托,留在京城照看安国侯夫人的身体,这才得以在收到消息之后及时的赶了过来。
后背上三四个大巴掌印交叠在一起,全是冲着最要命的而光内脏而来,深紫色的淤青很是吓人,想必是他在察觉对方的意图之后立即便做了防护措施,运气于一处抵消了对方大部分的力度,这才导致他只是受了重伤,否则必定是要浑身五脏六腑破裂而亡的!
下这样的狠手,明显是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虽然苏祁一直不肯说出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肯透露是谁动手偷袭将他伤成了如此模样,可他们心里大致也能猜个明白,名震江湖的“幽冥”不是浪得虚名的,若不是那事、那人和夏雪儿有关,谁又能伤得了他?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沐轩龙仰头朝登仙楼的顶楼看去,只见一双手关了窗户,眼睛登时眯了起来,看了半晌之后,不禁冷哼了一声。
上次洛离虽然失手,未能一次除了苏祁这颗眼中钉,可以他的功力,想必对方也是伤得不轻,是够他喝上一壶的了!
“时间还长的很,我们慢慢玩儿!”
沐轩龙喃喃自语了一声,旋即回转了目光,双腿轻夹马腹,领着迎亲的队伍继续走了。
他骑在马背上的样子,可真威风!
齐王府中早已客满无座,熙熙攘攘,待迎亲的队伍抵达的时候,已经是日铺时分,孙贵妃和皇帝陛下也已经坐于正堂之上候着新人前来行礼拜堂了。
沐轩龙下了马,拉开弓射了戴花喜箭,紧接着才掀开了轿帘以红绸牵了新娘子出来,跨过火盆,朝父皇母妃行了拜堂,这才在一声“礼成,送入洞房”的高喊中由众人簇拥着进了喜房。(。)
第二百八十三章 洞房()
前头有两个年纪五六岁的男童捧了龙凤花烛引路,沐轩龙手执彩球绸带牵着夏雪儿踩了寓意“传宗接代”的麻袋步入洞房,两人依照男左女右的规矩坐在床沿。
屋里有不少人,由威望颇高、德行出众的夫人接过男童手中的一对龙凤花烛,小心稳妥的安置于金龙盘柱、金凤翱翔的烛台之上,再有喜娘递过长长的秤杆,沐轩龙接了过来,先轻轻地在夏雪儿的头上敲了一敲,随后才挑起了遮挡住她脸庞的喜帕。
夏雪儿始终不曾言语半句,也是半低了头,眼皮下垂,屋里烛光柔和,只在她如玉般白润的肌肤上投下两道小扇子似得阴影,金凤口中的金流苏因为喜帕被抽走而一阵晃动,眉间以朱丹画上的海棠花便若隐若现,看得沐轩龙有些呆了。
屋里一时也没了声音,都说结婚当天的女人是一生中最美的时候,可她们也并未见过时间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仿佛画里走出来的一样,那是一种能让人忘却一切的美,即便是呼吸也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唯恐惊扰了她一般。
隔了好半晌,有婆子前来催促,说是客人等着敬酒了,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丫鬟端来了喜酒,半跪着奉上,两人端起了酒杯,在众目睽睽之下饮尽。夏雪儿自始至终都未曾抬眼看沐轩龙一眼,只是在喝下交杯酒的时候,还是有泪水忍不住的从眼角流出。
好在因为皇帝与孙贵妃还在前厅坐着,又因为沐轩龙平日里总板着张脸,让人见了害怕,因此倒也无人敢闹洞房生事了,两人只是按照礼节匆匆的喝了交杯酒,吃了寓意“早生贵子”的福果,就连口齿伶俐的喜娘今日也都只是按规矩办事,说话的语速都加快了几分,算的是了了差事,众人一同退了出去,原本熙熙攘攘的房间一瞬间只剩下了夏雪儿一人,安静得让她心安,却又止不住的悲凉。
“香兰?翠竹?冬梅?秋菊?”
她一连唤了好几声,几个侯在外头的丫鬟便连忙推开了门进来。
“小姐有何吩咐?”
夏雪儿抬眼看着她们四人,都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还是那些熟知的眼神,可她却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可以任意妄为的夏雪儿了!
心中悲凉,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莫非要说自己突然觉得孤独?莫不是要说自己想要大哭一场?莫不是要说她后悔了,她想离开这儿
不可能,这些话,从再回来之后她便再也说不出口,也不能说了!
欲言又止了半晌之后方才吁出一口气来,略显疲惫的吩咐道:“拆下来吧,太重了。”
几个丫鬟知道她此时心里难受,但也想不出什么可以安慰她的话来,所有的道理她都懂,只是做不到而已。或许,此刻最好的安慰便是陪在她身边吧!
“我有些累了。”
夏雪儿又说了一句,翠竹便即刻回答道:“小姐在忍耐片刻,奴婢这就去安排。”
她进府时并未带半个老嬷嬷,因此就提了翠竹作为掌事丫鬟。翠竹行事稳重,又有主见,能管得了下人,以前在听雨轩中时也都是她在管着,进了王府后,除了她自己带进来的五个丫鬟之外她不信任任何人,因此还是只将她近身的事交予她们五个人去做。
翠竹出门吩咐了守在门口的丫鬟去打些热水,而怜儿也知道她今日水米未进便去了厨房,准备熬上一碗百合莲子粥来给她果腹,冬梅和香兰服侍她卸了妆容,脱去沉重繁杂的喜服,秋菊则是清理了床上所有的花生、红枣、桂圆等压床喜果,铺好了床铺。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打水的丫鬟也回来了,一桶桶水送进后殿的浴池之中,放了珠帘,夏雪儿关着脚走了进去,又因害怕沐轩龙突然闯进来,因此并不敢泡多长时间,只匆匆的洗了洗,这便起身了,丫鬟拿了红绸来裹住了她茭白的沾满了水的身体,她偏偏挑了件白色的寝衣,尽管丫鬟说大喜的日子穿白色不吉利,可她还是执意如此。
她不忌讳这些,吉利不吉利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罢!
这场婚姻本来就是场灾难,就像龙卷风一样,难道还奢望它在快要触及到自己的时候只因为她许了一个愿望而突然停下来不成?
不可能的。
头发还是全湿的,她却不让丫鬟给她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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