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迷茫和无助过。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抛弃在江河湖海中的孩子,身子泡在冰冷的水里,她不要沉沦,所以只能一直一直一直的在游。游累了,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是任她怎么努力,握起手来只有于指缝间溜走的清水,短暂的满足感之后会更加觉得空虚。
向前看不见彼岸,向后看不见过去,支撑她不停歇的始终只有梦里人。
举头望月,却是无月。厚沉的黑云遮住了一整片苍穹。
“光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东西,它能刺破一切黑暗,光明只是时间问题。”
香兰拿了件织锦皮毛斗篷轻轻的给她披上,只站在她身后,声音不大的说了这么一句。她不善于安慰人,只是看自家小姐在这石阶上坐着对月发呆,多少是有些心疼的。小姐聪明,这样子的道理也不是不懂,只是一时间忘记了罢了。
“香兰,你有过觉得特别对不起一个人的时候吗?陌生人。”
屋顶上的人听闻此话后便皱了眉头,兴趣阑珊的竖起耳朵继续听下去。
香兰同样皱了皱眉头,这样子交心的话,好像她从小到大都还没有和谁聊过。微微愣了一会儿,方才在夏雪儿身旁寻了个位置坐下,缓缓开口回答道:“不知道,或许有吧。”
两人只静静的坐着,再无话说。半晌之后,香兰率先起身回了房间,又过了一会儿,一直靠着门框而站的翠竹才走了出来。
“小姐,更深露重,当心伤了身子。”
夏雪儿站起身来,进屋前再次抬头看了看天,果真就有光从黑云中透了出来,虽不是很亮堂。
心里突然就没有那么压抑了,身子一下子也就觉得轻松了许多,这些天来走丢了的睡眠,这会儿子都找着了回家的路。
一夜无梦。
中元节已过,凉意肆起,秋意渐渐浓了。热闹过后总要回归平静,一切似乎都在轨道上,只有夏雪儿一人不同。中元夜的平静无波,让她意识到自己再不是一缕寄宿于别人驱壳里的幽魂,她是一个人,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有血有肉。
命运还是偏爱她的,感谢命运!
她再不要背着心里的愧疚生活,再不要挂着这么一个沉重的包袱拖慢她前行的脚步,不是为了成为“夏雪儿”而成为夏雪儿,她要活成独一无二的夏雪儿!
还有一月便是中秋,夏雪儿准备在中秋之前去一趟江南。
“你要去外祖家?”夏夫人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女儿。对于她来说,这样的请求似乎有些突兀。
“是的。”夏雪儿郑重的点了点头,有些事,不能再推了。
“能告诉母亲,是为了六皇子的事还是谷里的事吗?”
不怪夏夫人这样子想,六皇子与孙贵妃两人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她闭着眼睛也能看得出来。从前不反对女儿与六皇子有来往,那是以为他们两小无猜,可事实证明女儿心里更倾向的人是苏祁。相较于名利场上的人,她也更信赖苏祁,更何况那孩子还是震天雄的大弟子呢!
夏雪儿犹豫了两秒,开口说道:“母亲放心,和六皇子无关。”
“那便是谷里的事情了?”女儿失忆之后对外祖家的记忆可谓是为零,赵家的人她也只见过妹妹和侄女婉清,既然不是六皇子,那么除了幽冥谷的事情之外,应该就没有其他理由了。
夏雪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咬了咬唇只说出一句:“母亲恕罪,女儿不能和您细说,您只需要相信女儿就成!”她始终相信,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便越安全,特别是鉴于父亲母亲的身份,但凡是和江湖有关的事情,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
伴君如伴虎,在这样的一个皇权社会中,这话一点不错!
夏夫人看女儿一脸坚毅,也就没有在往下追问,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我先写封书信送去,你等回信到了再走就是。”
“谢母亲!”夏雪儿再拜了一礼。
此去江南数千里,若要等到回信那自然是得等到数月之后,想要赶在中秋之前,自然是不能如此等着的,因此这信才刚出去了两天,夏雪儿便也收拾了东西,准备上路了。
既然是要借着中秋的名义去的,礼自然是少不了的。老夫人亲自拟的礼单,没要夏雪儿母女俩私库里的一件东西,可谓是大出血了一次。东西件件都是好的,虽不至于价值连城,但也足以体现安国侯府的心意,可见对于她下江南之事,老夫人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此行夏雪儿为了能够加快速度也为了减轻负担,只带了梅兰竹菊四个丫鬟,不想却有二十个护卫随行!虽然夏侯爷人心里也知道以女儿的身手,这一路上根本用不着护卫,可哪家千金出远门是不带一个护卫的?为不引人猜疑,这该做的还是得做。
夏雪儿看到这阵仗之后倒是吓了一跳,她先前没想这么多,毕竟从前出远门都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她以为此次只带上梅兰竹菊,她便能够开启女侠模式,一路骑马南下,不出半月的功夫也就到了,可现如今看来,这一路上她只能乖乖的坐在马车里演娇弱的千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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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赵宅()
华丽的马车加上那一箱箱的金银财宝,这已经和行走的钱庄没有多大的区别了,从上到下都在叫嚣着“快来抢我,快来抢我”。因此,刚出了城走了有二三十里地,夏雪儿便将随行的二十个护卫分成了两拨,留下五人,其余的护送礼箱先前南下。
相较于骑马来说,马车走得就实在是慢多了,一行人日夜兼程,在驿站换了三次马,这才终于是踩着八月十四的尾巴到了苏州城下,而婉表姐也因收到了她的飞鸽传书,早早的便侯在了城门外。
冬梅这一路上憋坏了,现在眼看着要进城,兴奋的不得了,远远的便撩开了车窗帘子,扒着那小小的窗户向外看,嘴里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声感慨,当真是爱上这个鱼米之乡了!夏雪儿手里把玩着一个璎珞,只静静地听着她说,偶尔插上一两句嘴。这苏州城的面貌她是见过了的,只不过不在这个时候。
“小姐,那前头停着的可是赵家的马车?”
听见冬梅的话,夏雪儿也就把头凑到了车窗口,正巧那马车上也下来了一人,紫罗兰金丝锦绣散花曳地裙,外搭一件织锦镶白毛领斗篷,如此标志的人儿可不就是她的婉清表姐么?夏雪儿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催促赶车的师傅稍稍再快些脚步,等到了近前这才不紧不慢的由丫鬟扶着下了马车。
赵婉清站在马车一侧盯着她看,眉眼笑的清风如意,还不等夏雪儿开口,她便笑着说道:“远远的嬷嬷便说这好似是妹妹的马车,看来果真是没错的!”
夏雪儿微微一笑,侧眼看了一眼她的身后,只见她一人带着两个嬷嬷,并无其余人。赵婉清也见了她的目光,似是意识到了些,忙解释道:“是我等得着急了,便想着来城门口迎一迎你。早前父亲去了城南施药,母亲也前去帮忙了,约摸着还要一个多时辰才会回来呢!你不要多心了。”
听闻此话,夏雪儿收回了目光,她本也不是在想这个。于是含笑看着赵婉清说道:“婉表姐说的是哪里话,我身为晚辈,理应去拜见姨父姨母,怎能劳动他们来这儿接我!再说了,施药乃是善事,岂容我给耽搁了?”
“如此倒是我多想了!”
赵婉清是知道她的脾性的,心里装着大爱,也懂得道理,自是不会计较这些小问题,但是她也知道,若是夏雪儿真有什么心事也是不轻易显山露水的。
不再想其他,只拉过妹妹的手,有些心疼的说道:“许久不见,你又清瘦了不少!”
上次离别之时,她说开了自己的心结,却知道妹妹也有心结,甚至比她的要重上许多。此次见面,她眼里清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希望的气息,显然是解开了心结的,只是这身姿却是比上次离别之时更纤瘦了不少。
“许是路上颠簸,没能睡好的缘故。”
夏雪儿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的确又瘦了不少,手指能够感触到骨头的棱角了,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先前心中有结,一直没能睡好,虽成日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体态却是不胖反瘦,只等这事儿过了之后,兴许能好些。
嬷嬷上前来凑在赵婉清的耳畔说了些什么,赵婉清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又看向了夏雪儿说道:“好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外祖成日里念叨着他的外孙女儿什么时候才能到身边来,这会子估计也都等急了!”
夏雪儿只点头一笑,任凭对方拉着自己上了她的马车,梅兰竹菊四人只香兰跟了过去侍奉,其余三人回了安国侯府的马车,尾随着赵家的马车进了城。
马车一路向前,街面上的叫卖声透过车身传了进来,像是唱着小曲儿似得,夏雪儿听着颇有些兴趣盎然,虽然不大能听得明白!
声音渐渐的弱了下去,又过了约摸一两刻钟,马车方才停稳当了。嬷嬷撩开了车帘子,小心翼翼的搀了两位千金小姐出来,待夏雪儿彻底站住身之后,安国侯府的马车方才跟了上来,三个丫头从里出来,只看了一眼便已惊住了。
赵家不愧是富可敌国!
这宅子位于清澈见底的河岸边,周边均没有其余人家,可谓是在这苏州城中独霸一方。通过石桥与对岸相连,桥下时常有人划船而过,无一不是装饰华丽的,可见是显赫人家的船只。宅子是典型的苏州园林,门口既没有镶有以显身份的铜钉的大门,也没有坐着以示威严的石狮,高门金匾更不见一点点儿影子,即便如此,在气势上却是丝毫不输北方官宅!铺了青色筒瓦的白墙由不算恢宏的正门向两边延绵而出,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只是看这宅子的外观,便可知这宅子主人的富态,如此占地之广,恐怕天下也没有几人能做到!
夏雪儿随着赵婉清从正门而入,刚进了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有三四个青莲池那么大的湖泊,亭台楼阁,四处散落,随遇而安。其上有条不知通向何方的石廊,约摸每隔十步便有一个八宝顶的小屋子,同样是石头所筑而成,由碗口大的雕花石柱拖着,那便是路灯的灯箱了。
现下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有丫鬟正一盏盏的点灯,铜质的烛托带了长长的柄,一个丫鬟双手持着铜柄,另一个将点燃了的蜡烛放上烛托,随后再由持柄的丫鬟将其小心翼翼的送进灯箱中。如此高难度的动作,两个小丫鬟做的极其流畅自然,行云流水,显然是熟能生巧的。
赵婉清并没有带她从长廊上过,而是朝相反的方向行去,一边是湖,另一边自然是陆地。刚走了没几步,便看见两顶小轿在那儿候着,抬轿的小厮见了两人,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夏雪儿便学着赵婉清的样子上了轿。又走了将近三刻钟,轿子落了下来,两人到了一个比之之前的大道明显狭窄了许多的地方,有嬷嬷提了灯笼候着。又随着嬷嬷在这绿树掩映的羊肠小道上走了许久,这才在一道圆门前停了下来,夏雪儿抬了头去看,门头上一个扇形的小匾,上书一字——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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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相认()
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看见这字,夏雪儿脑海里情不自禁的便跳出了老子在道德经里的这段话。什么是智者,这才是智者!
赵婉清跨过了圆门,却见夏雪儿脚步似是定住了,只一脸兴趣的抬了头往上看,也不知在看些什么!不禁出声催促道:“快些进去吧,外祖父已经在里头等了许久了!”外祖人越老,脾气便越是不好,这会子等急了,必然是已经发了火的!
夏雪儿又看了一眼那字,这才低头尾随赵婉清进门去,心里倒是有些好奇起题字之人是谁了。
赵老太爷此时正坐在堂上,脸色有些焦急,眼瞧着就快过了戌时,这三丫头怎么还没到?莫不是路上出了事情给耽搁了?又使了下人出去看,嬷嬷得令便着急忙慌的出了屋子。刚下了石阶便看见赵婉清带着夏雪儿进门,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我的小祖宗啊,怎么这会儿子才来,老太爷都担心一晚上了!”嬷嬷一边念叨着,一边三两步走到二人面前,来不及打量皇城来的外孙女,急匆匆的牵了两人的手快步的朝屋子走去。
“老太爷,您心心念念的大外孙女儿到了!”
嬷嬷刚一进门便喜笑颜开的冲堂上杵着脑袋闭了眼睛捏着鼻梁的、一脸愁容的老太爷说道,老太爷听此便立即睁开眼睛转过头来,紧紧盯着夏雪儿看,眼里似有泪光闪烁。
夏雪儿走上前叩了头,乖乖的叫了一声“外祖父”,老太爷更是红了眼眶,有些哽咽了。
在这个家里,他唯一对不起的人便是大女儿。一生开明的他却是在大女儿刚行完及笄礼便将她嫁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城之中,这一去二十五年,父女俩再不曾见过面!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老太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里只不断重复着这一句简单却又饱含温情的话语。
赵婉清绕到椅子后轻轻拍着外祖父的背脊,一下下替他顺气。看老人家红润的眼眶,自己也觉得悲伤不已,眼里竟也不知不觉的噙满了泪水。
远远的便听闻屋外头有个声音在问:“大丫头来了没?”
“回老夫人,正在屋里呢!”
急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了,站在门口那人,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厅堂中间的夏雪儿,微微愣了两秒钟,这才挣脱开了扶着自己的二女儿的手,快步朝外孙女走去。
“母亲,别着急,当心”
赵灵芝的话还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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