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听起来又不像。
谢姜心里反复思忖,过了片刻,掀开绒被站起来道:“去看看。”
“夫人要做甚,只管吩咐奴婢做。”北斗见自家主子起身,忙披了毯子站起来。
谢姜没有说话,她只沉了脸打量周围,半人高的雪坑,再有就是身后半个鸡蛋壳似的船舱。
看过几眼,谢姜又走过去,踮脚看北斗爬过来那条凹道,外面果如小丫头所说,马儿倒在远处,四周不是木板便是石块。
她绕着雪坑走走停停,北斗看的心急,便团团随在她身后:“夫人是怕冷么?不行奴婢再扒些雪过来,将四面磊成雪墙,这样子想是可以挡挡风。”
是了如果所料不差,现在没有来人,怕就是船舱坠进雪里,从外头一时看不见。
谢姜脑子里转了几圈,回头小声吩咐北斗:“找隐敝地方再扒些。”说了半截儿,谢姜眼波自周围一瞟,蹲下身子从地上挖了捧雪出来:“找些木板将上头搭起来,再挖了雪盖上。”
北斗眼珠一转,恍然道:“奴婢去捡板子。”
原本冬天但凡下了雪,谢姜总要领几个小丫头堆雪人,她又奇思妙想,用雪盖房子彻桌子,北斗对这些自然熟练的很。
上面是冰壳,下面雪却是极为松软,再加上雪坑本来也就不大,两人拿着木板,挖了下头往上面砌,不过一会儿便盖了个严实。
盖妥了坑,谢姜忖着这里离山涧不过二三十步,便又让北斗从雪下向那方挖了条洞。
做过这些,谢姜又吩咐北斗将马尸石块一一埋进雪里,随后两人便躲进船舱。
外面风声呼啸,细听之下似乎又夹杂了轻微的“簌簌”落雪声。
谢姜眉眼一弯,照这样下去,过不了两刻外面便会又盖上一层,那时什么痕迹都消干净了。
按说韩君子身子虽然肖瘦,却也不弱,此时蒙面客就像拎只鸡崽,拎了他脖颈向下一甩。
韩君子刹时跌了个跟头,没有等他爬起来,蒙面客便右脚一跨,踩了他背上,尖声细气问:“快说,船里到底是不是那个妖妇!”
这人边问,边脚尖儿使力。
韩君子背上“啪啪!”连串脆响,只脆响其实不是重点,重点是韩君子此时只觉背上如同压了座大石,不!大山。
且这“山”仍在往下沉,直似要将他碾压进雪里泥里才甘心。
“我说她真的在船上,这位兄。”兄了半截儿,韩君子不由一噎,背上这人身形瘦小如七八岁的孩童,且又从头到脚,不是黑巾蒙脸便是一袭黑袄黑裤,说话声音又尖声细气,他实在是分不清这人到底是女是男。
韩君子语声一顿,蒙面客眼中冷酷噬杀之色毕露,脚下略一使力,韩君子身上刹时如骨节寸断般一痛。
只是这样子一痛,倒是激的他恶气上涌。
韩君子便豁出去般破口大骂:“你个不男不女的怪物,那个妖妇摔下悬崖了你都没法子找到,只会欺我,有本事找出来杀了她”
听得他语无论次喝骂,蒙面客原本冷冰冰的眼里,浮现出几分讥讽之色,“哧!”的一笑,倒是松了脚。
韩君子不由愣愣怔怔,仰了脖子去看。
蒙面客斜了眼与他对视一瞬,瞬间便如污了眼似,转而去望洞口。
向下看了几眼,蒙面客眼中冷酷厌憎之色愈浓,回身向另两个彪壮汉子摆了手道:“仍将他扔去半间亭,莫要叫人发觉。”说罢,不等另两个汉子应声,便两手在崖壁上一搭一放,纵身跳了出去,随后又几鹘几扑,瞬间到了谷底。
雪花纷纷扬扬,谷底里早是一片洁白。
外面雪花纷飞,坑里虽然不暖,却也不是太冷。
谢姜倚着舱壁坐了一会儿,脑子昏昏刚要犯瞌睡,耳畔忽然听见极细微极轻微,“咯嚓咯嚓!”,就像有谁竭力控制了脚下力道,不想要发出声响,偏落雪松软,踩实时仍然发出来那种响声。
谢姜心里一缩,凝神又听了听,确实是有人,且这人已离坑洞不足三四十步。
要是乌铁山来,说不定早敞开嗓门儿喊了,绝计不会如此鬼祟,来人不是自家人。巨臀妖艳女星曝大尺度床照"!
第138章 拖一时仍然绝境()
方才谢姜一睁眼,北斗亦是绷了小脸儿,睁大两眼去看她脸色。
谢姜心里揣摩这人是敌非友,便回头向小丫头做口型:“有人来了钻洞子里去,快去。”
“夫人。”北斗脸色刹时发白,无声说了两个字,便咬咬嘴唇,抬手扯住谢姜向雪洞子里拖。
谢姜心里愈加发苦。
以她猜测,自小船翻下悬崖,乌铁山最多半个时辰便会想法子下来。
现在已过去近两个时辰,不仅乌家兄弟没有影子,就连半间亭里的仆役也没有下来一个。
乌家兄弟若不是也跟着出了事,就是半间亭也出了事。
来人惊马也好,坠船也罢,总之目的是自家,如今能在乌家兄弟来之前保小丫头一条命,总也算留下个捎话之人。
只是这些猜测,此时此刻此番情形,她又怎能跟北斗说!
谢姜心思几转几想,陡然眉间一冷,拍掉北斗,小声道:“快去,我有法子脱身。”
谢姜语调微寒,脸上已带了几分恼意出来。
就算北斗不知道谢姜又是砌雪坑又是挖雪洞,到底是怕的什么,只是跟了这些年,她也清楚自家主子绝对不会做废事说废话。
北斗眼圈一红,咬咬嘴唇,猫腰走了两步,待到了洞口,回头看了眼谢姜,终是咬牙钻了进去。
待她窸窸萦索离远了些,谢姜猫了腰过去,使手捧了雪将洞口填实。
忖着乍眼已看不出破绽来,她便又弯下腰来,边用袖摆扫去地上足印,边倒退回了船舱。
外面除了风声,又落雪微簌,似乎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脚步声消失了。
难不成这人找了一圈儿,找不到人走了?
谢姜心里一喜,不由吁了口气出来。
她一口气吁了半截儿,头顶上“喀嚓”一响,有人温温柔柔道:“九夫人做的好。害的某来回三趟总算寻到地方了。”
不知怎的,听见这人说话的腔调儿,谢姜竟然想起来毒蛇,想起蛇信子嘶嘶作响,趁人不备时便会下嘴。
谢姜不由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这人嗓音又尖又细,是个生人!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声音。
谢姜希望这人只是使诈,她屏住呼吸,后背紧紧贴住舱壁,一动不敢动。
停了片刻,轻微的,若有似无的踏雪声向左侧移动。
果然是使诈!谢姜眉眼弯弯,只这会儿再高兴,她也不敢松懈分毫,纵使憋的胸口隐隐作痛,她更不敢呼吸。
谢姜两眼微阖,只凝神去听!
若有似无的踏雪声由左侧移向右侧,过了一会儿,又由右侧向外移动。
谢姜只听见微弱的窸索声似乎渐去渐远,渐渐湮灭在风里,忍不住一点点吁了口气,再缓缓吸了口气。
只是方才屏住呼吸她不知道,此时这口气一吸入胸肺,她的心刹时提了起来。
冰冷的气息里有血腥味,更有火烟火呛人的味道。
再有“噼啪!”木柴燥裂声渐大。
这人竟是要点火!这人竟然不怕烟火升腾,会引来半间亭里的人。
想到此,谢姜原本提起来的心刹时又一沉,这人不是不怕,而是有持无恐。
看来半间亭真出事了!
不知道萧仪
罢了,与其憋气憋死,倒不如出去见见这人的真面目。
谢姜抬手仿似要炸开的胸膛,长长吸了口气,然后又长长吐出去,如似几番,待胸中平复过来了,这才缓缓站起来。
约是火势渐大,掩盖了她的呼吸声,没有人踏雪过来。
谢姜眼珠一转,理理鬓发,又扑扑压皱的袍袖,抬手掀了头顶上的木板。
木板一去,雪屑“哗啦!”倾洒而下,谢姜后退几步,眯了眸子去看时,正正看见一张眉清目秀,十分明艳的小脸儿。
此刻这张脸上两颗琥珀色的眼珠,定定盯在自家脸上!
这是个**岁的孩童?
不对,这种眼神,有好奇有探究,又有厌憎鄙薄,更似有洞悉一切,看透一切的妖异力量
这不是孩童的眼神儿!
谢姜压下心里汹汹而上的怪异感,看着这人微微一笑,细声问:“这位郎君也掉下悬崖了么?且进来避避风罢。”
“某叫饲虎。”这人盯住谢姜,一霎不霎,柔柔开口道:“夫人可直呼。”
这人的声音细软,听起来不仅温柔无比,竟像是对谢姜有无限深情,仿似怕声音稍大便能将她吓到一般。
谢姜忍不住又打了个冷颤,只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她面上却是微微一愕道:“郎君相貌英俊,怎么会叫这么可怕的名字?”说罢,抬手掩住小嘴,蹙了眉尖儿。
仿似被戳中了痛处,饲虎先前审视的眼神瞬间成了阴郁,冷声道:“莫再耍花招了,某知道夫人心智非常人可及,出来罢。”说着话,挺身站了起来。
方才这人是伏着身子,这会儿一站起来,谢姜心里又是一震。
她想起来韩嬷嬷给的书册子上有几行记录王宫中曾盛行遍挑相貌出众之男童,自小喂以密药,使之始终保持孩童模样,以供宴中权贵狎玩。
这些人心智坚定,行为怪僻,不能以常人待
这个饲虎怕就是这种人。
是陈元膺的人。
转念间想过这些,谢姜脸上不动声色,看了饲虎笑盈盈问:“你家主子不是在煮枣么?他派你来掳我?”
大约是想不到谢姜会这么快猜出背后主子,饲虎琥珀色的眼瞳微微一眯,闪过几分诧异,而后诧异之色转瞬即逝。
饲虎神色间愈发温柔,慢声细语道:“既然夫人知道,不如夫人乖乖上来。”说了这句,稍稍一顿,又道:“省的某粗手粗脚,待下弄疼了夫人。”
饲虎末句声调儿发寒,谢姜知道他已看出来自已是拖延时间。
谢姜一时嘴里直泛酸水。
乖你个毛线!
你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我你个祖宗七十八代!
暗暗骂过几声,谢姜总算熄了火气,这才仰头看了他问:“你看本夫人宽裾长袖像是能爬的上去那种人么?”嘴里问着,缩在袖子的手慢慢攥下烫婆上的锦套。
这句话说的有点儿长。
不仅长,而且中间没有停顿没有换气,以至于末尾半句似乎气力不济,说的颇有些模糊。
饲虎眉头一拧,不由自主探下来身子问:“甚么?”
其实谢姜就是在等这一刻。请:
第139章 危怠间两人前来()
眼看这人胸前门户大开,且稳住身子又刀尖儿杵在地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谢姜小牙一咬,举起来铜烫婆对着这人探出来的小脸儿“嗖!”地一扔。
“嘣!”的一声爆响,烫婆里的木碳四散而出。
趁这一瞬,谢姜反手又掏了几颗珠子出来,顾不上瞄准,一鼓恼便砸。
饲虎以手肘挡住了烫婆,却挡不住四散而出的木碳,这人一边跳脚怪叫,一边手忙脚乱闪避:“妖妇胆敢!”
这一声直是咬牙切齿。
谢姜听了不由扶额,用木碳恍是恍住了,只是这人身形廋珠子却是没有砸住要害。
而且看情形,这人也上了性子,眼看要恼了。
只要将木板一掀,自己在雪坑里绝计是退无可退。
去你娘亲的七十八代祖宗
谢姜小牙咬了下唇,抬了手正要再掏几珠子出来,耳畔似乎听见“咻!”的一响,几乎同一瞬间,眼角又瞄见坑外雪练般寒光一闪而没,再就一篷血雨喷洒而至。
谢姜忙抬袖子挡住头脸,只遮挡的瞬间,耳畔听得九公子淡漠的声调道:“好刀!”
又萧仪似乎微有些气喘的语声:“惭愧,若非九公子先射他一箭,某这一刀想必不能伤他。”
再就九公闲闲道:“还是阿姜下手的时机正好。”说罢,又问:“阿姜还不上来?”
前一句尚在七八步之外,末尾这一问,却似已到了谢姜头顶。
王九来了?萧仪来了?
怎么不来时一个人没有,要来便来一群?
谢姜乍喜乍气,一时之间倒忘了拿下来袖子。
瞬息之后,“扑通”一响,谢姜只嗅到冷洌的松柏味扑面袭来,再就有人在自家肩上一捏,而后腰上腿上一一捏过,再然后腿弯处有人使手一探一托,瞬间便双脚离了地。
“阿姜头上又磕了一块。”九公子抱着谢姜,却也不去管她遮住小脸的袖子,只微微叹气道:“幸亏头发盖的住。”
才经历过生死倾刻,才与旁人耗废了心力斗智斗勇,这人不说安慰,反倒尽说风凉话。
谢姜心里一时发酸,忍不住放下袖子道:“放我下来。”说着话,便挣了下地。
九公子垂下眸子,眸光由谢姜额头至眼睫,再到鼻子下巴,看过几遍,这才松了手道:“还好。”
好甚么好!
谢姜听出他嗓子发干发涩,全然没有平常那般有磁性,便吸吸鼻子,抬眸去看周围。
正见萧仪垂眸站在坑沿儿,乍看像是垂眸下望,再仔细便见目光怔然,像是想什么出了神儿一样。
谢姜便细声问:“郎君伤势无碍么?”
萧仪有瞬间怔仲,待怔过来,便眸光由谢姜小脸儿上兜兜一转,转去她乌发之间两块暗红上一凝,这才又眸光一落,看了谢姜道:“我无事。”
怎么会无事?方才不是还气喘咳嗽?
谢姜心里念头一闪,正要再问,陡然间腰上一热一紧,双脚刹时又离了地。
九公子两手掐了谢姜小腰向上一举,侧过脸去看了萧仪道:“接上。”
萧仪长眉一挑道:“好!”探身下来,两手伸去谢姜掖下向上使力一托,刹时便将人挟了上来。
被人这么提溜,这在谢姜还是平生第一次。
待恍过神来,谢姜已双脚挨了地,萧仪又两手一缩,负手退后道:“站稳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