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赵显这些时日风头正劲,赚了个盆满钵满啊。
连杏花胡同的铺子都盘下来了。
可笑。
她赵檀生是见利忘义之人吗?
“那铺子每年红利有两千两吗?”
檀生停顿片刻,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算了,她就承认吧,她就是个见利忘义之人。
六安赶忙点头,“有的有的!”
嗯。。
去露个脸就能每年赚点银子,这和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
檀生愉悦地脑子缺根筋地答应了。
正觉女冠知道后,看檀生的眼神就跟檀生看翁佼的眼神十分相似,跟看个二百五差不多。
檀生缠了缠,语气轻快,“筵无好筵我是清楚的,李氏打了什么主意,我总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啊!一开始,您不是也不许我偏安一隅,避在东岳观当缩头乌龟吗?筵席吧,最容易动心思的就是男女私情,李氏那脑子铁定在往这处走,我回去说不准还能趁机倒打一钉耙,把李氏打趴下呢!”
正觉女冠的眼神缓和了点儿。
看来到底还不算是纯粹的二百五。
顶多算个二百二。
正觉女冠到底不放心,再三想了想派出青书和静慧跟随檀生一起回府,檀生看着两个道姑艰难地提起道袍爬上马车,不由暗想,她这是拖家带口地去做法还是化缘呢?
管他做法还是化缘。
赵家反正不敢亏待了这两位仙风道骨的姑子。
紧着收拾出大院子安顿青书和静慧。
赵家为了那场赏绿萼外加恭贺太上老君诞辰的筵席准备良多,李氏没操持过这样的筵席,兼之贞贤郡主要求颇多,累得她面色发白。
筵席前日,李质朴与王氏连同嗣子李承佑与嗣子媳妇傅氏尽数到了赵家,檀生安安静静地坐在下首看这两户亲家虚以为蛇地互打太极,一副撕破了脸还想借点浆糊给缝起来的恶心模样。
檀生看得无趣,找了个由头便出来了。
临近子时,檀生翻来覆去在床上无法入眠。
肚子“咕咕”叫。
许是在东岳观天天胡吃海塞,把肠胃给撑大的。。。
檀生披了件衣裳,把谷穗薅起来摸黑去膳房下碗汤面吃,膳房离娇院甚远,食物的力量支撑着檀生摸黑前进。
哪知,风过竹林黑影幢幢。
竹林中似有人声。
谷穗眼神一亮,侧耳听,她是乡里长大的姑娘,耳力极好,听了片刻,有些兴奋地低声告诉檀生,“…姑娘,是夫人的声音!”
檀生眉梢一抬。
李氏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这竹林里做什么呀?
檀生佝下身子猥琐地匍匐前进。
竹林里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了。
檀生藏在一株碗口大的翠竹后面,狭长的翠竹叶子被风刮得沙沙作响。
里面有一男一女。
女人,自是李氏。
李氏的声音听起来极不耐烦,“…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从来都知道我在干什么!你别管这么多!”
“十四年前,你做的错事还不够多吗?父亲帮你疏通关系,我四处寻人帮父亲搭上司礼大太监…帮你杀人帮你善后帮你逼迫赵显娶你,我什么都帮你做了,难道还不够吗?如今问一问,管一管也有错!?”
这男人…
檀生颦眉探头余光瞥见了一个后背稍有佝偻的身影。
这是李质朴的嗣子吧?
前世今生加在一起,檀生就见过他四五面。
是个极为安静的且平庸的男人。
隐藏在李质朴的咄咄逼人,李氏的阴狠恶毒、王氏的哭哭啼啼之后。
原来。。。当年白家那桩事,这位看似平和的小李大人也脱不了干系啊。
檀生屏气凝神静待着二人后话。
“你帮了我!是!难道你不该帮吗?你是父亲的嗣子,就是我的哥哥!哥哥帮妹妹难道不该帮吗?这样也值得你挂在嘴边十几年?”李氏压低了尖利的嗓音。
李承佑似乎语带痛苦。
“兄妹…哥哥…你明明知道我对你不止是哥哥的心意啊!”
檀生瞳孔一紧一放。
唉呀妈呀。
我的无量天尊呀。
食物的力量真的无比强大呀!
在寻找食物的路上,她又撞破了什么?!
不只是哥哥的心意。
还能有什么心意!?
恋人?
爱侣?
李承佑不是李氏的亲哥哥!
是远远远远房表兄!
早就隔了五代之外了!
檀生手心发腻,只觉一颗心砰砰乱跳。
这个秘密,又藏了有多久!?
“你闭嘴!”李氏恼羞成怒,她从小就知道,也知道如何利用这位堂兄对她兄妹情谊之外的好感做成事,“你我二人都已成家立业,小时候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
风过无痕,却留声。
李氏似是被这风声吓了一大跳,缓和了语气,“哥哥,你再帮我一次吧。如今我在赵宅里行动不便,买那种药…实在不方便…母亲也被父亲拘着…我想来想去只有托付给你了啊!”李氏伸手拉了拉李承佑的衣角,低低地软软地再唤了一声,“哥哥——”
这一声哥哥,唤到了李承佑的心坎上去。
他个性软烂,说好听点是烂好人,说难听点是没主见,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也是最初李质朴选他做嗣子的原因。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月光下的杏仁糖()
李承佑四下看了又看,看竹林四下无人,却听风声疾劲。
也不知是心中作祟,还是风过留痕。
李承佑始终觉得有人在看着他们。
这可是要人命的!
他虽是隔房的堂兄,五代之外,却是实打实李质朴的嗣子,唤李质朴叫爹的呀!
他和李氏只能是兄妹关系!
就算。。。
就算他对李氏的这份情谊情深不知何起,也只能深埋在心中,亦或是藏在着风月竹影中,不敢见天日,也绝不敢大声回应。
李承佑不敢应。
李氏等不到回应,手一甩便欲绝尘而去。
李承佑赶忙将妹妹一把拉住,压低声音道,“好了好了!我应你!不过一包药罢了…”李承佑闷道,“这是最后一次!”
李氏登时心花怒放,连忙点头,“再没有第二次了!”
这次,就能将赵檀生那死丫头定了乾坤!
呸!
再闹啊!
再有本事啊!
不也逃不过原本的宿命吗?
就像她的那个短命娘一样!
檀生神色莫辩地靠在竹子上,轻轻仰头再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是无量天尊送到她手里来的礼物吗?
谷穗深深憋住一口气,等了半天才等到自家姑娘打了个撤退的手势,便赶紧埋头跟在自家姑娘身后规规矩矩往回走,走到一半,她才忽然想起:她们不是去膳房煮汤面吃的吗!?
谷穗摸摸肚子,有点饿,自觉伸手去拿小麦藏在瓮中的杏仁糖。
檀生手一伸,谷穗自觉地分了一块赃给她。
檀生面无表情地嘴里包了块硕大的杏仁糖,隔了一会儿“嘎嘣嘎嘣”全给嚼碎吞了。
妈了个巴子。
为啥定京城里这些人都这么恶心?
永宁侯府是外甥与婶婶不干不净,这李家是嗣子和妹妹拉拉扯扯。
他们是找不到人爱了吗?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
虽说自家内部解决,不给朝廷添麻烦这种举动很高尚…可这也太恶心了吧。。。
檀生穿着素绢白亵衣,赤脚盘腿坐在床榻上,再含了颗小麦小姑娘藏起来的杏仁糖,和谷穗分享着咂摸吃得很响亮。
“记得把瓮瓶盖上,别让小麦发现…”檀生嘴里含着糖,口齿不清。
谷穗盘腿坐在地上,点点头,“姑娘放心,又不是头一回干…”
“干”字还没落地。
一个颀长身影手臂一勾一拽一拉,利落且迅速地翻过窗户落在了地上。
檀生被吓得糖顺着喉头向下滑,正好卡在了喉咙口里!
“咳咳咳咳!”
檀生扶着床柱子,咳得面红耳赤。
来人几个跨步就走到檀生跟前,手拍了拍檀生后背,只听“哧溜”一声,杏仁糖从喉咙里喷射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檀生看着这条美丽的弧线有点呆愣。
更何况。
那颗沾着她口水的杏仁糖在空中一个腾飞,紧跟着在青石板上三个回旋,身姿很是妖娆。
檀生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一张脸像被烫熟了一般,“唰”地一下从下巴红到耳根。
始作俑者面无表情地从怀中掏出帕子,捡起那颗杏仁糖包了起来,随手放在了桌案上,语气清泠,“晚上怎么还在吃杏仁糖?不怕虫牙?”
这些时日她晚上不仅吃杏仁糖!还吃荞麦面!还啃玉米棒子!
十碗荞麦面呢!
檀生如同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猛地一吸气,力争把小肚子收得一无所踪。
“我有点饿…”
檀生仰着头木木呆呆的,千言万语都化成了这四个字。
说完,檀生,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我有点饿”
她说了什么??
那么多可以说的,她却说了,“我有点饿”???
檀生悔不当初。
来人低头闷笑。
笑笑笑,笑个屁!
檀生慌乱中决定先下手为强,“我见过镇国公夫人了。”
来人一抬头,露出一张剑眉入鬓、星眸皓齿的脸,许是北疆的风霜太历练人,许仪之看上去变得魁梧了许多,黑色劲装被衣服下的肌肉撑得紧紧的。
檀生默默吞了一口口水。
“噢?母亲去东岳观上香了?”许仪之虽是头一次踏进闺房,却极为轻车熟路地坐到酸枝木小杌凳上,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盏凉透了的茶水,仰起头一饮而尽,看上去像是渴了很久。
谷穗目瞪口呆地看着许仪之行云流水般做完这系列动作,想了想,撂下一句,“我去烧热茶水!”便遁得无影无踪。
檀生别过眼去。
别家的丫头是生怕自家姑娘吃了亏。
她家的丫头是生怕自家姑娘嫁不出。
檀生梗着脖子道,“不是来上香的,是来合你的生辰八字的。”
许仪之脸色一变,“我的生辰八字?”
檀生便笑起来,“合着你还没回府呢?若是你与纯丰县主的八字相合,你们的亲事恐怕也快了呢!”
许仪之眼眸一深,“自是没回府的。”
半个时辰之前,他刚进京。
一进京,连澡都没洗,就翻墙入院来撩小姑娘了。
檀生一听此话,一愣,脸“唰”地一下又红了,低了低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纯丰县主?”许仪之抓住檀生后话,“母亲合了我与纯丰县主的八字?”
檀生点点头。
“结果如何?”许仪之神容淡定。
“师父合出来是不合适…”檀生强自稳神,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左右闪躲。
许仪之登时心花怒放。
这小姑娘是想念他的吧?
平日里再稳重再寡言再狠辣,如今这样的神色确实做不得伪的。
许仪之一展眉,满面都是笑,笑着笑着他才记得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阿俏。”
许仪之唤得极为温柔。
檀生“诶”了一声。
“我找到你舅舅了。”
他明明是来邀功的呀!
是。
他承认身着素锦小衣的桃腮粉面的小姑娘,盘着腿坐在床榻前的模样很好看。
看得他心痒痒。
可是,他此番前来明明是来邀功的!
邀功比较重要。
许仪之眼见小姑娘眉头一蹙再一展,紧跟着便急切地赤脚下榻趿拉了双棉鞋,瞪圆了眼睛连声问他,“舅舅?是白家的人吗?是我娘与姨妈的哥哥弟弟吗?长得什么样?年纪大吗?他知道我吗?”
檀生胸腔发烫,眼眶也烫。
像被这倾斜而下的月光烫到了目光。
檀生紧紧揪住衣角,迫切且仰望般,看向许仪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第一百七十七章 豺狼虎豹()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过继的不是表哥是堂哥啊!!阿渊打错了啊!李承佑是李氏的堂哥啊!都姓李啊!阿渊去改过来!还有是婶婶和侄子。。。不是外甥。。阿渊对家庭人物关系真是谜之恍惚啊。。。】
小姑娘离他有点近。
许仪之有些克制不住地想把头凑上去。
他好想狠狠地亲上两口。
尝一尝他家姑娘殷红的水灵的嘴唇。
许仪之喉头一抖,顺手牵过檀生揪住衣角的手,小手手柔若无骨,小杏花心化如水,奈何时机不对,许大世子只好面无表情地将小姑娘的手放到桌上。
“是白九娘与白八娘亲弟弟,是你的亲舅舅…长得…”许仪之脑子中浮现出白溢满脸络腮胡,双眼似铜铃,虎背熊腰活像一个打家劫舍的山大王形象。
“长得像头熊。”
许仪之言简意赅地实话实说。
檀生一声“啊?”
白八娘虽一直病怏怏的,但可从面目五官看出娟秀风貌,更别提能生出她来的白九娘。
白家舅舅长得像头熊?
檀生默默消化了一会儿,又高兴起来。
像熊也挺好的!
壮实!
“那舅舅什么时候进京呀?”檀生目不转睛地看着许仪之。
许仪之笑道,“下个月吧,皇上要封侯赏赐,必定是要班师回朝,我先走一步回京,避免落在有心人眼里深究我这一两个月到底去了哪儿?”
“那舅舅知道…知道有我吗?”檀生面露期待。
这是他家姑娘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般踟躇犹豫的神色。
许仪之勾唇一笑,目光暖融融的,似能融化寒冰。
傻姑娘。
“他当然知道有你。”
许仪之端了根杌凳坐到床榻边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百合香气,屋子里烧的是最贵重的银霜炭,让人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
说实在话,若不是害怕被官妈妈压在地上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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