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不由分说地将南瓜塞到季瑶怀中,皱着一张脸笑呵呵道:“自从常将军回来以后,这里的混混就不敢欺负阿婆了,连乞丐也少了不少呢,从前这里到处都是奇奇怪怪的人!”
“这里,有很多奇怪的人吗?怎么我从前没看到呢?”季瑶抵不过阿婆的好意,将南瓜塞到了常喜手中,常喜心中万般嫌弃却又不敢推脱,对上阿婆的笑脸,只得装作一脸高兴。
阿婆撇了撇嘴,大声道:“有!你看这里,本来有个卖竹篮的,可他啊这么多年连一个竹篮都没卖出去,整天东张西望的,也不知道啊想干什么。”
“哦……这样啊,一定是他的竹篮不好。”
季瑶对阿婆说的话并不是很感兴趣,抖了抖竹筐里的豆子小心地放回原位,拍了拍手正要起身之际,阿婆再次开口道:“啊,看阿婆这记性,他不是一个也没卖出去,他卖给常府的阿虚好几个竹篮。”
“嗯?”季瑶有些奇怪地看向阿婆,她府上的下人无端端买这竹篮做什么,阿婆默了一默,双眼闪着光回忆道,“一个竹篮一锭银子呢,老值钱了,阿虚那臭小子还以为阿婆眼睛不好看不见呢,阿婆看的可清楚了!”
一个竹篮又何须一锭银子?季瑶和常喜互相对望了一眼,问道:“那阿婆有没有听到阿虚买竹篮的时候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阿婆浑浊的双眼迷惑了起来,摇摇头道,“不记得了,说的话也是古古怪怪的,阿婆听不懂,只听到阿虚每次过来都会殿下殿下说过不停。”
阿婆无意中的话让季瑶灵台猛然一震,殿下,难道阿虚口中的殿下是定王殿下?联想到昨晚的事情,季瑶不禁对这位定王殿下又多了一分厌恶,一方面与她的大哥交好,一方面却想尽办法监视着自己,甚至还起了伤害自己的念头,这实在是让人觉得恶心。
“大小姐,你说阿虚是不是脑袋有什么问题,怎么老是叫那个买竹篮的殿下?难道他的名字就叫殿下……”
阿婆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季瑶却是半句也听不进去了,她现在根本不愿意让大哥和刘珣为了定王去冒险,定王这个人太阴险了,总有一日等他登上大位,必然要将身边之人清一清。
“走,常喜,我们去定王府!”
季瑶转身就往前走,却忘了常喜还捧着一个大南瓜,等她脚步一闪拐出大道之时,已然不见常喜的身影,啧了一声,也就不再等她,自顾自地往定王府方向走去。
她今日非要和定王妃说个清楚明白不可,要么就表明身份,要么连带着他大哥放弃定王府,转而为他人谋天下。
一群官兵闹哄哄地出现在市集之中,将市集搞得人仰马翻,季瑶这才注意道今日的戒备似乎又严了不少,看他们这模样似乎是在什么人。
想来他们要找的人是祝商吧,那日太子与众人在草屋聚集,结果五位大臣惨死草屋,季瑶隐隐觉得这件事和祝商脱不了干系,为了报复东宫,为何要将那么多无辜的人拉进来?
季瑶有些想不明白,太子拥有实权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而听祝商的意思,他家人很早就出事了,那么这件事与太子又有何关系?
再者言之,炸了这帝陵再栽赃嫁祸给太子,有这功夫为何不去炸东宫,不去暗杀太子,季瑶相信凭着祝商的实力,这并不是如何困难的事,至少比起栽赃嫁祸要方便直接的多了。
思来想去,季瑶转身走向了另一条路,她要去问问师父的意见,虽然师父自一年前便表示不愿过问朝廷的事,也不愿见她,可这天下事除了师父没人再清楚了。
那日被当做巫女带进皇宫之时,她将师父说过的龙脉乱说了一通,竟也逃过了死劫,可见师父学识和见识非常人所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师父()
穿过几条满是小贩的胡同,是一条荒废了的集市,集市破败不堪,路面坑坑洼洼,这些年来未曾有一辆马车不是绕路而行的。
季瑶从前劝过师父,只是师父不愿意离开,无非是说一些她听也听不懂的话,譬如什么宿命在此,什么天道轮回……
眼前这家大门微闭的铺子便是师父的十里裁缝铺了,至于为什么一家好端端的裁缝铺要叫做十里,季瑶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师父的裁缝铺鲜有人来。
“师父?”
季瑶小心翼翼地探进去一个脑袋,屋内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气,仿佛是一个空置了多年的小破屋,但桌椅之上未曾有半点灰尘,显然师父每日都在打扫。
见无人应声,季瑶正要往后院走去,一个苍老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从柜台之下传来,“这里没有什么师父,只有做衣袍的李师傅。”
季瑶循着声音走去,踮起脚尖才看到一个白发老翁躺在美人榻上,举着手中的一本黄帝内经正看得入迷。
“师父……我有些事想请教您。”季瑶才开口,李老已连连摆手道,“不听不听,我这里是卖布料的,不教人学问不解人疑惑,你要是真有不懂的,去隔壁学堂找先生问个明白吧。”
季瑶想到之前她托常喜拿着黑布来这请师父解惑,却什么信息也没得到,想来不是师父不知道,而是师父不肯说。
在她九岁那年,她无意中闯进了这十里裁缝铺,误打误撞认了个师父,当时她还暗自觉得委屈,认了一个怪老头做师父,可是等季瑶年纪再大些,才知晓李老的不同。
他口中的天地玄时、阴阳五行,是她常季瑶闻所未闻的,有时候没听明白回家去问父亲和大哥,父亲和大哥迷惑的神情至今还清晰地刻在她脑海中。
李老说的是,并非是普通人未曾接触的学识,而是金陵城内无人能领悟和追及的博识,季瑶记不起来,究竟是因为什么,师父才不愿见自己了。
不论因为什么,亲密的师徒做到今日这份上,季瑶也实在是佩服自己,自己究竟是得罪了多少人?才会让身边所有人都义无反顾地离开自己。
“怎么还不走?”
苍老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季瑶回过神来,目光在众多布匹上一扫而过,正要说些买布之类的话,面前的人已打着哈欠开口道:“我不做你的生意,我只做普通百姓的生意。”
“师父!”季瑶有些听不下去,着急之中带了些许无奈,“师父我真的是有事想问你!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柜台下的人默了一默,“吱呀”一声,白眉老人扶着美人榻起身伸起懒腰道,“也罢,想来我这老骨头也撑不了多久,也许下回你来就看不到我咯,看在你我从前是师徒的份上,我便回答你一个问题,当做是这一世送给你的最后一个礼物。”
“师父……”季瑶心中有些感伤,她自小便当师父如亲祖父一般对待,如今听他这么说,不免有些难过。
“好了,别来这套,你不是有问题要问吗?立刻问,赶紧问,现在就问!”李老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壶酒,又取过柜台上破了一角的碗,顾自喝了起来。
季瑶清楚师父的脾气,当下也不敢耽误师父的时间,忙开口道:“师父可知道一个人?年纪约莫二十三四,人高马大的却是一张极其文秀的脸,身受却很是不凡,极其擅长用剑。明明不是金陵人士,一入金陵却权势在手,做事无比风顺,说是身负血海深仇,要手刃仇人。”
那只被李老端起来往嘴边送去的碗忽然一偏,洒出些许酒来,季瑶难得瞧见李老有这慌乱的神情,不免多看了他两眼。
“他就没有什么名字吗?”李老说着继续将碗递到嘴边,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季瑶没敢回话,她已经断定师父心中有数,怕这个时候开口耽误了他喝酒,直到李老放下手中的碗,季瑶才不急不慌地开口道:“他说他叫祝商,我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不是他的化名。”
“祝商?祝商……”
李老垂眸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眼眸之中的焦急也随着声音变得越发浓烈,末了,他长叹了口气道:“一定是那孩子……”
“师父说什么?”季瑶不大明白地往前又走了一步,李老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恐怕他是梅剑山庄的后人。”
“梅剑山庄!”
季瑶闻言也很是吃惊,他之前听祝商说起过全家被灭的事情,却不知道他竟是梅剑山庄的后人,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错综复杂了。
“二十年多年前,正是宋国初立不久的日子,梅剑山庄位于奉州,奉州原属陈国,而陈国与宋国又素来不和。皇帝听信谗言说是梅剑山庄通敌欲反,当时便派出去了三支军队,一夜屠尽梅剑山庄,最后以一场大火掩盖了这场劫难。”
李老吐字间带了浓浓的惋惜和痛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梅剑山庄的人,季瑶闻言却是心中慌乱不已,如此一来,祝商此前说什么找太子报仇,必然是欺骗自己的。
既是皇帝的过错,那他要报仇的对象只能是皇帝,换言之,他要报复的对象是宋国,季瑶想到后者,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若真是如此,那自己这些日子岂非是在做通敌叛国的勾当?祝商祝商,难不成是诛上的意思?
“师父觉得他能成功吗?”季瑶当下屏息凝神,紧张地望着面前的人,祝商的实力究竟有多高她也不清楚,只能从更厉害的师父嘴中听得一些什么了。
李老闻言却不急着回答,而是上上下下打量着季瑶,微微摇头道:“那就得看他遇到什么人了?若是遇到了什么命中的克星,只怕大事难为,性命不保。”
“师父……”
季瑶听到这个回答很是失望,想要多问些什么,李老已然侧转过身,用坚决的侧脸回绝道:“我能说的就是这么多,余下的我也不知道,看老天爷的意思吧。”
“不过……”
听到李老再次开口,季瑶忙竖起了耳朵,听他一字一顿道:“你要当心,倘若心智不够坚定,必然要失去很多东西。”
第一百二十七章 狐假虎威()
出了十里裁缝铺,季瑶心里一直都乱乱的,倘若祝商真的是为了灭门惨案复仇而来,怎么可能独独对东宫施以报复?
炸帝陵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他既让皇家颜面荡然无存又让金陵动荡民心不安,更让人吃惊的是,自他出现在金陵后,党争便越发严重了,严重到几乎明着厮杀了。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天下大道,能者居之,定王有此野心,将来势必要与太子斗个你死我活,再加上这一心来复仇的祝商,整个金陵都要长时间笼罩在血雨腥风之中。
无一人能够后逃脱入泥潭的命运,有那么一瞬间,季瑶忽然觉得报仇并非那么重要,并非是支撑人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她忽然很想逃,很想逃离这个压抑地让人透不过气的金陵,想要带着身边所有的人一同远远地离开这里,就让那些为了权势争斗的死去活来之人烂死在这个大泥潭好了。
不远处传来不小的动静打破了季瑶的深思,季瑶好奇地循着声音走去,却发现市集之中聚集了不少官兵,这些官兵将百姓们围在一个圈内,正在挨个问话。
还有不少官兵冲进各大铺子里,但凡见到人必然都拉出来丢进圈子里,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官兵瞧见了季瑶,二话不说上前抓过她的肩膀就往人群中一丢。
季瑶根本来不及躲闪,也来不及准备,一下跌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已经有人喝声道:“画像上的这个人你们都见过吧?”
季瑶吃力地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抬眸一瞧却是脸色一变,那画像上的人可不就是昨晚与她一道藏身马车的顾沉运?
“这个人叫顾沉运,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他是西宁村的人,平日里与你们都走得很近。现在,一个一个过来回答我的问题,若是有人胆敢隐瞒什么,就别怪我以窝藏罪犯的名义将你们投进牢狱!”
满脸横肉的官兵说话间,手中的画像被他抖得“哗哗”作响,一脸不怒自威的小人得志模样,让人看了很是不顺眼。
他手下的兵待人处事这般无礼,对待长官倒是客气,就近搬来了桌椅到那人面前,一脸笑呵呵地用衣袖将椅子擦了个干净。
“朱哥,您坐。”
被叫做朱哥的那人丝毫不客气地瞪了旁人一眼,手指在人群之中随意一点,不耐烦道:“就是你,过来!”
被点到的那人是个中年妇女,挎着篮子的手抖个不停,脚步也是缓慢地很,朱哥撇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和这顾沉运平日里可有来往?”
“没有!民妇从未听过什么顾沉运,民妇……民妇平日里不爱出门……”那中年妇女说话间牙齿都在打颤,显然是没有见过这仗势。
可朱哥却不这么想,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大胆农妇!敢骗老子!你要是心中无鬼,慌个屁啊!怕成这样,一定是做了亏心事,来人啊,带下去!慢慢审!”
旁边两个官兵还没上前,那中年妇女已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嘶声哀嚎道:“大人!民妇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不要抓民妇,民妇是冤枉的啊!大人!”
“拖走拖走……”朱哥一听到她的嚎哭声,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很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摇头道,“跟老子玩撒泼打滚,让你不老实,牢里有你好受的!”
“大人!民妇真的是冤枉的啊!”
中年妇女拼尽所有力气抵抗上前抓她的两个官兵,甚至瘫倒在地死死地抓着树干不肯松手,其中一个官兵抬起一脚便踹了上去,叱骂道:“臭娘们,赶紧的,别耍花招!”
他这一脚可是踢出了众怒,加上那中年妇女的八岁的儿子哭着大喊娘亲,众人的怒火一下便冲上了天灵感。
“岂有此理!你们是官就可以这样胡来吗?这可是天子脚下,还有没有天理了?”
“虫子他娘胆子小,不可能知道什么的,你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就是就是,太过分了!”
“干什么呢?都干什么呢?着什么急,一会有你们说话的份!”朱哥起身一只脚踩在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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