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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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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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夏点头。

    “您还说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

第102章 传言() 
屋子里照旧只点着一盏连枝灯,热气从掐丝珐琅甪端暖炉里氤氲而出,满室如春。

    郭圣通湿透了的中衣黏在背上难受得紧,她也没有心心思叫常夏去寻了干净的给她换上。

    她直直地看向常夏,语气中有些微微的慌乱,“我还说什么了?”

    她的眸子在半明半暗的屋子里亮如星辰,似是在期待什么,又似是在抗拒什么。

    常夏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复杂难表的情绪了,却还是心下咯噔一下。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十一岁女孩子脸上该出现的情绪。

    常夏摇头,“您说的太快,我就听清楚这一句。”

    太快……

    梦中的她一定很熟悉南阳话。

    常夏见她沉默下来,便道:“婢子为您找身中衣吧。”

    郭圣通额头上都满是冷汗,再经了热风分外难受,她点头道好。

    常夏手脚麻利地寻来了一身青白色丝绸中衣服侍郭圣通换下,又问郭圣通渴不渴?

    郭圣通摇头,慢慢地躺了下去:“你出去睡吧,我没事了。”

    常夏出去后,屋子里越发寂静,刻漏滴答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无端地叫人有些心惊肉跳。

    郭圣通闭上眼,那身银白色的盔甲和随风飘来的血腥味霍然出现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耳边又响起常夏的话来,“您还说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

    如果梦境不是代表过去,而是意味着未来。

    如果她的命运注定要被改变,注定要嫁给一个叫刘秀的人。

    注定要先为皇后再为太后,注定身边还有俩个封王的儿子。

    在这样的乱世中,倒也不是绝对没有可能。

    而这所有的前提都是那个叫刘秀的人将来一定会造反。

    此刘秀会是彼刘秀吗?

    郭圣通不知道。

    她这夜很晚才睡着,她还没有看见梦境的全部,只是隐隐感觉即便她真能为后乃至太后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样的未来,仿佛浸透着无尽的泪水。

    第二天,郭圣通心不在焉地念了一天书。

    母亲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便打发她去平府玩。

    “又薇就快纳征了,她母亲拘着她天天在家绣嫁衣,也怪无聊的。

    你去看看她,和她说说话。”

    纳征者,纳聘财也。

    征,成也。

    先纳聘财而后婚成。

    纳征是六礼中的第四礼,即男家往女家送聘礼。

    礼成便意味着婚约完全成立。

    平夫人前年还只为平又薇和安新公的幼子王轩定下婚约来,本想着等今年三月王氏贵女及笄后先操办了长子的婚事再来顾小女儿。

    谁知道那么大的孩子平白就夭折了,长子的婚事硬生生地就被耽搁下来了。

    虽说婚事上也有长幼顺序,但一时半会找不着合适的儿媳人选就把女儿耽搁在家里吗?

    平夫人还是决定按照原来的计划,今年把婚事准备妥当,等明年平又薇及笄就把她嫁出去。

    平王两家约好了下个月的初八纳征。

    平又薇这些日子都被拘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幸好她本就喜静,倒也没觉得苦闷。

    不过成天都做针线活,想来也是无聊的很,郭圣通也正想去看看她。

    郭圣通换了身鲜亮些的衣裙,便去了平府。

    平又薇正在绣裙摆上的连枝花纹,比发丝还细的大红色丝线在玄色衣料上上下穿行,古朴美丽的花纹跃然而上。

    听说郭圣通来了,她忙摘了顶针把衣料放下,疾步出去迎郭圣通。

    郭圣通道:“左右无事,我便来看看你。”

    “正盼着你来呢。”平又薇笑起来,“快进来说话,外面冷。”

    两姊妹说笑着进了暖阁,还未完成的嫁衣就摆在案上。

    郭圣通只扫了一眼就禁不住夸赞起来,“又薇姊姊你的绣功可真好。”

    平又薇笑道:“我平素也不怎么做针线,现在不过是临时抱佛脚。只能绣得慢些,尽量弥补不足。”

    郭圣通道:“快别谦虚了,你要这么说,可要我怎么办?你是没看过我的绣活。”

    平又薇见她神情不似说笑,便道:“你要那么好的女红做什么?将来又不指望着你做绣活贴补家里,那本来就是针线房的事,用不着我们操心。不过多少还是得会做些就啊了,不想做是一回事,不能做又是一回事。”

    郭圣通笑道:“这话和我母亲说的一模一样。”

    平又薇也笑了,“我母亲最近成天就念叨我,说多少会些,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将来要是什么都听凭下面的人摆布,那可就太丢人了。”

    屋子里只有两人的贴身侍女伺候,郭圣通说话也不用太顾及。

    她笑眯眯地凑过去,“管家最是麻烦了,你可得趁还没出阁好好学学。”

    平又薇脸红起来,低低嗯了一声。

    郭圣通不依,“你嫁衣都绣起来了,明年就要出嫁了,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和你说的又不是坏话。”

    平又薇失笑,“你还比我小呢,说起话来倒像是我姊姊。”

    “不好吗?”郭圣通笑着反问道,“快——叫我声姊姊——”

    平又薇扑过来作势要打她,两姊妹笑闹作一团。

    笑过后,平又薇和郭圣通说起闲话来。

    她告诉郭圣通,她听母亲说,甄璇好像要嫁给太子。

    太子?

    郭圣通有些讶异,“太子不是已经有太子妃了吗?”

    平又薇点头,“现在也只是传言,还没有定论。”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无风不起浪,好端端地谁会传这样的话?

    就是不知道甄家和太子谁是主动方。

    太子是储君,地位稳固的很,不需要巴结臣子。

    那是甄家主动的了?

    甄璇愿意吗?

    应该是愿意的。

    她父母那样疼她,多半不会强迫她。

    可是,太子已经有正妃了,嫁过去就是为妾。

    甄璇是怎么想的?

    哪怕,将来太子登基,甄璇得以成为皇后之下的夫人。

    到底也是低人一等,生下的孩子也要唤太子妃母亲,更别说还要和别人分享夫君。

    富贵荣华就那么好吗?

    郭圣通并不向往那样的生活,她自得到父亲的《太史公记》后就时常握在手中看。

    前朝的孝武皇后陈阿娇本就是馆陶大长公主的独女,自幼受尽皇室长辈们的宠爱,倘若没有嫁给武帝,等待她的绝对是锦绣灿烂的人生。

    但是,嫁给了武帝,她得到的只有莫须有的巫蛊罪名和十多年的长门冷居。

    皇宫有什么好呢?

    就像现在的王皇后,已经站在天下女人的顶峰,却又为什么哭瞎了眼睛?

    深宫之内,血泪满满。

第103章 刘喜() 
甄璇不觉得皇宫有什么不好,她喜欢那些威严壮丽的宫殿,喜欢过往宫人都匍匐在她脚下的感觉,喜欢奇珍异宝堆满怀的感觉。

    她也不觉得嫁给太子有什么不好,那是一国储君。

    她如果嫁给太子,将来郭圣通即便成了真定王后也要向她躬身行礼。

    可是,她不想当妾,她想当正妻。

    良娣说的好听,实质上不还是妾。

    这样就算身份上高过了郭圣通,说不得郭圣通暗地里也会笑她屈居人下。

    但父亲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她嫁给太子,母亲劝了他几句反倒招了埋怨。

    父亲说没有比太子更好的人选了,何况还不一定就能如愿嫁给太子呢。

    甄璇知道父亲是疼她,才想她嫁的好。

    可是,想到要为妾她到底心有些不甘。

    她把这话和父亲说了,父亲笑着说真是个孩子,净说些天真的话。

    太子妃是有了,但皇长孙却还没有。

    她只要能受到太子的宠爱,先一步生下儿子来。

    历史上无子被废的皇后还少吗?

    再换言之,母以子贵的例子还少吗?

    父亲的话就像是在甄璇面前铺开了一条光明大道,但她还是隐隐觉得哪不对。

    她想,会这么简单吗?

    但是想想前朝武帝的卫皇后不过歌舞姬出身,都能做到皇后,她又为什么不行呢?

    或许,就是如此简单。

    母亲孔曼还有心劝她,“璇儿,你心性纯真,又没有什么心计,母亲实在是不放心你嫁给太子。

    母亲还是为你再寻一门亲事,我们挑那人口简单,公婆和气的,你嫁过去绝对不用操一点心。就比如——”

    人口简单,公婆和气,还是王公贵族的,孔曼在心中琢磨着人选。

    甄璇听着母亲的话,沉默下来。

    没有人比刘得更符合母亲的这些标准了。

    可是,他不会娶她。

    也正是因为他不会娶她,父亲才要求陛下为她赐婚。

    为的就是让他们知道,甄璇只会嫁的更好。

    就如父亲所说,太子是最好的人选了。

    甄璇下定了决心,她抬起头望着母亲斩钉截铁地道:“如果太子愿意娶我,那我就嫁。”

    *****

    郭圣通从平府出来后去了太学。

    只要郭圣通出了门,总会顺道去太学接郭况。

    谁知道这次等到了申时末也不见郭况出来,郭圣通使人去问,说是郭况的博士还在讲书,一整个学舍的人都被留下来了。

    刘秀和韩彦最近的生意做的越发顺利,俩人一边走一边讨论着到底是是扩大规模趁胜追击还是巩固现在的市场。

    这些年天下虽然名义上还是统一着,但却已经显出崩离分析的乱象来,各地烽烟四起,民乱不断。

    生意做大了做小了都不是件好事,俩人有些伤脑筋,一时还真拿不定主意。

    刘秀忽地顿住脚,“韩彦,你先回去吧。”

    韩彦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是郭圣通。

    韩彦有些好笑,“又要去开解救命恩人啊?”

    刘秀瞪他,“好好说话。”

    韩彦笑着服软,“我知道,你就是看着她就想起你的小妹来。”

    刘秀不再理他,大步而去。

    郭圣通正盯着屋檐上的积雪发呆,忽地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郭况今年的博士是个饱学之士,最是诲人不倦。

    你只怕还得等上半个时辰。”

    郭圣通回过身去,见是刘秀便笑道:“诲人不倦总比误人子弟好。”

    刘秀也笑,“这倒是。”

    他嘴边总是弥漫着朝阳般的笑容,实在不像梦中那个寒气逼人的男子。

    两人寒暄间,有士子从他们身边经过,情绪激动大声地诉叱着什么。

    太学中的士子总是格外关心天下大事,郭圣通在他们身上看到了热血和希望。

    他们说的是巨鹿郡马适求谋反一事。

    马适求欲以燕、赵两国之兵讨伐建兴帝王莽,不幸被大司空士****发觉,奏报给建兴帝。

    建兴帝派三公大夫前去逮捕追究马适求的党羽,士子们对此议论纷纷,都以为又会是一场血流成河的大牵连。

    有那性子急躁的忍不住说道:“如今天下处处民不聊生,已是千疮百孔。如若安定富足,谁人想反?”

    他这话一落地,如石子投湖般激开了圈圈涟漪,附和声此起彼伏。

    郭圣通见状,前日的梦境又浮上心头。

    刘秀对如今天下情势怎么看?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刘秀有些意外,像是没有想到她会问他这个。

    一阵寒风来,隐有腊梅冷香浮来。

    刘秀温润的面容微微沉肃下来,“妄议朝政没什么好处。”

    这是不欲多谈的意思了。

    他这谨慎的样子和梦中那个锋芒毕露的男子实在是不像,郭圣通心中蓦地一松。

    她轻松下来,有了说笑的兴致。

    “你这倒真不像是……”

    “刘氏子孙是吗?”郭圣通的话没有说完,被刘秀笑着接了过去。

    郭圣通楞了一下,“还有谁这么说你?”

    刘秀道:“我大哥。

    我们虽是亲兄弟。个性却是南辕北辙。

    我从前没到常安求学来时,在家乡干农活是一把好手。

    我大哥刘縯不喜欢这些,他好侠养士,心中有宏图大志。”

    郭圣通听他这么说,想起了前朝高祖刘邦和他的兄弟刘喜。

    刘邦也是不喜农事,被其父太公训斥为“无赖”,并说他不如勤于农事的哥哥。

    后来的故事谁都知道,刘邦成为了大汉开国之帝。

    刘秀像刘喜。

    “我父亲说我出生时,红光照破长空。

    是年,稻禾一茎九穗,我父亲因此为我取名为秀。

    我长姊每说起这事,都说我善农事的天赋是天生的。”

    赤光乃天之异象,这又有些像刘邦了。

    刘邦母刘媪曾经在大泽的岸边休息,是时雷鸣电闪,天昏地暗,有蛟龙伏于刘母身上。

    刘媪由此生下刘邦。

    郭圣通望着侃侃而谈的刘秀,忽地想起三年前立夏节和大舅母以及母亲去苍岩山游山时,半路遇了大雨,她们只得原路折返。

    下山时,她坐在轿中,心中无端冒出两句话。

    “立夏不下,旱到麦罢……立夏不下雨,犁耙高挂起……”

    这应该是农谚。

    她又不曾事稼穑,更曾接触过农夫,怎么会知道?

    总不能是刘秀告诉她的吧?

    郭圣通被心中闪过的这个荒唐念头吓了一跳,继而又好笑起来。

    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第104章 惊然() 
刘秀回忆起往事,眸子中满是柔情。

    他到常安来求学时刚到弱冠之年,眨眼便是整整五年过去了。

    他原本打算去年秋天时启程回去,谁知道生了场大病耽搁下来了。

    他便写信告诉家里,要再在太学中求学一年。

    这么算来,就会是六年都见不着家里人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平时被生意和念书占住了心还真不觉得有什么,但逢着年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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