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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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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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伙计便劝慰了常夏几句,接过韩彦的药方进去了。

    店中还有几个抓药的人,见韩彦来了都上前问刘文叔的病情。

    话里话外就差问一句什么时候出丧了。

    倒也不是说他们有什么坏心盼着刘文叔死,而是大家都断定了那是死症。

    韩彦明白归明白,但还是觉得那话太刺耳了。

    文叔是他的同窗,是他的挚友,他不喜欢听到旁人一口一个可惜了。

    可惜什么?

    文叔现在还活着呢!

    他心气上来了,就不怎么想说话。

    但是几年生意做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就养成了八面玲珑的性子。

    明明心里厌烦的不行,面上还得虚假温和地应付着。

    文叔从前就说幸亏他是肯变通的性子,不然两个都不肯低头的人凑在一起做生意不赔死才怪。

    韩彦叹了口气,这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那时谁能想到文叔会得这样的重病?

    命运实在是弄人。

    他又忍不住想,若是今天重病在身的是他呢?

    唉——

    谁能知道以后的事呢?

    这么想着,他心里也就心平气和了几分。

    就在此时,药店掌柜皱着眉头过来了。

    他指着药方子问韩彦:“你这药方子是哪个糊涂庸医开的?”

    掌柜的声音又气又急,方才散开的人又重新围上来。

    “桔梗三两?桔梗是有毒的,最多不过用到两量,现在用到三两,是怕人死的不够快吗?

    白及收敛止血,消肿生肌,可是万万不能用在得肺痈的人身上,这都是前人付出了性命的,怎么还能用白及呢?

    至于橘红,那是散寒消痰的治风寒咳嗽的,你们到底请了什么医者来?知不知道得的肺痈?”

    他噼里啪啦一通说下来,韩彦根本插不进嘴去,只能听着他说。

    听说桔梗有毒,白及还是肺痈患者忌用的,他的眉头跳了跳。

    他明白为什么出门前郭家女公子要嘱咐他们不要管药方子写的什么,只管抓药了。

    她也知道这些。

    韩彦的心便稍安了。

    只要不是不懂其中风险,那还是可以一试的。

    文叔已经病得快死了,说不得这样剑走偏锋大胆一试反倒有一线生机呢?

    他也不生掌柜的气。

    他知道掌柜是好心,“这些开药方的人都知道,也是她第一个断出文叔的病,所以文叔决定试一试。”

    围观的人群听了掌柜的话,都在暗地里嘀咕是不是刘文叔病糊涂了,又怕死,见着一个肯治的医者就像见着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着。

    那医者,也真是坏了良心,挣这样的昧心钱。

    这个韩彦,也不知道劝一劝。

    但等听着说是最先为刘文叔诊断的医者开的药方子,大家就哦了一声把话咽了回去。

    说不得人家这方子有用呢。

    总之事不关己何必讨人嫌呢?

    还以为盼着他死。

    倒是那掌柜的听了眉头蹙的更紧了,“这么说来,那定是个医术高明的医者才是,可怎么能开这样的方子呢?”

    他问韩彦道:“我能不能去见见那医者?”

    韩彦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常夏要开口。

    他忙抢先一步,“回去了。”

    常夏不高兴,瞪了他一眼。

    韩彦没有理会,催促掌柜的给他抓药:“我知道您是好心,但是文叔现在病的就剩一口气了。好不容易有个靠谱的医者肯开方子,就是砒霜我也要给他抓药的,谁知道会不会以毒攻毒就好了。”

    掌柜的左右为难。

    照说客人要抓什么药,都是客人的自由。

    可是他明知道这药有问题,吃了说不得刘文叔即刻就死了,怎么好开给他们?

    不过韩彦的话也确实没错,刘文叔吃不吃这药也是一死,还不如什么办法都试一试。

    掌柜的叹了口气,回去一样一样抓了包好递给韩彦,“若是见着不好,就赶紧别吃了。”

    韩彦点头,拿了药和常夏回去。

    他们走后,掌柜的还为之长吁短叹。

    伙计便劝他:“又不是您老人家要治死人了?您担什么心?该说的话也说了。拦着人家不让人家吃药,不也不是那么回事吗?”

    掌柜的看他一眼,“你倒是想的明白。”

    伙计就呵呵笑。

    掌柜又叹了一会儿气,便也丢到脑后不管了。

第84章 减轻() 
常夏却没把方才药店里的事丢在脑后,她心中存着气。

    从韩彦说她是刘文叔远方亲戚时候就存着气。

    她知道她们这些伺候人的侍女虽说穿金戴银吃穿不差,可到底还是低贱,不过只是一个奴婢。

    所以韩彦没说出她是侍女的时候,她虽然有被冒犯的感觉,却还可以劝慰自己说他是怕别人看轻了她。

    可是等药店掌柜不信她们女公子的药方,还要去当面质问一番的时候,常夏终于忍不得了。

    她们女公子又不是要刘文叔的诊金才来的,难道还会故意治死他吗?

    怎么能把人想的这么坏。

    常夏也是读过书的。

    书里面有一句话她记得分外清楚。

    那是《国语·越语下》的话,“臣闻之,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看轻她不要紧,她本来就是奴婢,但是看轻女公子甚至怀疑她的用心,这让常夏怒火冲天。

    她预备好好的把那掌柜的骂一顿。

    可是那个韩彦又接话了。

    他什么意思?

    是不是也觉得她们女公子是胡乱开的药方子,怕女公子被那掌柜的说的下不来台?

    这都什么人。

    常夏越想越气,也不理韩彦,出了门就疾步而行。

    韩彦先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当常夏着急回去。

    等追上去后才发现常夏满脸怒气。

    他又惊讶又不解,但是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了。

    他解释道:“我没有不信你们家女公子,也没有看轻你。

    只是文叔这病已经这样了,谁都没有治好的把握。

    你们家女公子肯来治,便是文叔的福气。

    你们家女公子是世家大族的贵女,若是让这些人知道了,说不得会全跑过去看热闹,到时候说不得会冒犯你们家女公子。

    若是让文叔知道因为来治他,惹了这些人对你们家女公子的闲话,他肯定会愧疚难当。”

    医者到底是贱业,一般的女子学医或许还没有什么,可是一国翁主的女儿学医还亲自诊脉,这可不就是稀奇吗?

    常夏听了他这么说,也反应过来。

    不论女公子治不治的好,都对女公子的名声没什么帮助,反倒成了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一向是个机灵的,不过是气极了蒙住了心才犯了回傻,当下便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轻声道了句抱歉。

    韩彦愕然,而后笑了。

    “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没什么抱歉的。”

    他的笑声很轻快,显然是真不在意。

    常夏也笑了。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刘文叔的房里。

    郭圣通看了他们抓回来的药都没错,便叫常夏去煎药。

    煎药要半个时辰。

    在这期间,所有人都只能等着。

    刘文叔刚吐了血,难受的很,郭况和韩彦就出去说话。

    郭况问他:“文叔得了这样大的病,他家里人不知道吗?怎么没有一个人来?”

    韩彦叹气,“文叔不肯。他说治不好的话,家里人来了也没办法,不光为他难过,还得叫他们为来常安的盘缠东借西借的。”

    郭况默然,他理解刘文叔的想法。

    可是他做不到。

    他想如果是他,他一定会嚎啕大哭,要阿母和阿姊都日日伴着他才行。

    或许,这就是成年人吧。

    他们想的太多,实在太多。

    只想着不给家里添麻烦,却没想家里人会多难过。

    他们两个沉默地站了半响,直到常夏煎好了药送进来。

    “一日三次,每次两升水煎成一升水,先吃上两日看看。”

    郭圣通一面看着刘文叔吃药一面对韩彦道。

    韩彦点头。

    而后也看向刘文叔。

    如果刘文叔吃了没事,说不得这药方子还真能起点作用。

    可是那白及是肺痈忌用的,文叔吃下去不会即刻就死吧?

    他很担心。

    他看了郭圣通一眼。

    郭圣通很镇定,丝毫见不出担忧的样子。

    于是,韩彦的心也安了点。

    他不知道郭圣通这个人越是紧张越是不愿表露出来。

    她心里也压着块巨石呢。

    这个药方子她是不敢用的,她不肯定到底有没有用。

    但是她的先知从没骗过她。

    她只能试一试了。

    刘文叔不知道这些,他慢慢地喝完了药。

    郭圣通和韩彦及常夏都紧张地看着刘文叔,生怕他喝了这药下一刻就死了。

    好在他们等了足有半个时辰,刘文叔都没事。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药有些作用?

    韩彦的眸子里不免有了些喜意。

    他看向郭圣通。

    既然没事,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

    郭圣通长出了一口气,起身道:“那我和弟弟便先回去了,若是病情有什么反复便去通知我们。”

    说到这,她想起刘文叔身边也没个使唤的人。

    若是真有事难道叫韩彦去叫门吗?

    韩彦又不是奴婢,能照顾刘文叔这么些日子已经是他作为朋友的道义了。

    于是她把弟弟身边的一个家人子留在了这里,一来跑跑腿传递一下刘文叔的病情,二来也照顾一下刘文叔的起居。

    她没有想到,她为什么要为刘文叔这般设想周到。

    韩彦想到了。

    他看郭圣通的眼神就有些讶异。

    不过想到郭圣通还只是个小女孩子,他也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而是由衷地感叹郭家姐弟的心善。

    刘文叔病中身体虚弱,走不得几步路,于是便由韩彦送了他们姐弟俩到门口坐车。

    回去的路上,郭圣通还是跟来的时候一样有些心不在焉,出神想着什么。

    郭况以为她在担忧开给刘文叔的药方子,也不去烦她。

    他不知道郭圣通没有担心刘文叔的病。

    她在想自己的先知。

    之前心悬的高高的时候,也无暇他顾。

    此刻安静下来之后,她忍不住想突然出现的先知真的是凑巧吗?

    回到家后,母亲问了几句话见郭圣通实在是累得慌便叫她回去歇了。

    知道女儿开了药方子用了药,母亲心里很是担忧。

    这几百年都没人治得好的病,女儿能治好吗?

    若是治不好,女儿会不会难过失望?

    至于刘文叔的家人会不会因为没有治好来闹,母亲一点都不担心。

    若是她的族人都是这般模样,那也难怪大汉会亡了。

    两天后,留在刘文叔那照顾他的家人子来送信,说是刘文叔身热渐退,咳嗽减轻,咯吐脓血渐少,像是要好的样子。

第85章 好转() 
郭圣通这两天过得很煎熬。

    白日里坐立不安心神不宁的,晚上也是睡不好,整夜都陷在梦境里。

    她似乎梦到了很多事。

    第二日起身却又什么都记不得了,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浮上心头。

    是那个神秘男子。

    她又梦见他了。

    不知怎地,现在想起他,她心里又温暖又心酸。

    这种感觉,很陌生又很熟悉。

    她在心里笑自己,是不是梦做多了,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可是白日的烦躁不安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她就像是把什么重若性命的宝贝给弄掉了,却又想不起来丢在哪。

    母亲和弟弟却以为她的反常是因为给刘文叔开了药方子,担心他的病情。

    郭圣通也不想解释。

    怎么解释呢?

    没法解释。

    王自和问了郭圣通开的药方子,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用白及太冒险了些。”

    白及,外感咳血、肺痈及肺胃有实热的都要忌服。

    郭圣通却偏偏给刘文叔开了白及,吃下去却还没事。

    那也就是说肺痈晚期用白及没事。

    可也着实太冒险了。

    若是病家吃了白及当场身死,郭圣通该怎么办?

    郭圣通默然。

    王自和以为她孩子心性,胆大,才敢如此行事。

    好在让她赌对了。

    可行医之人,能每次都靠运气吗?

    王自和冷起脸来,把郭圣通重重地说了一顿。

    郭圣通低头受教。

    挨了骂之后,郭圣通心里似乎好过了些。

    可是到了夜里她又做梦。

    梦里有人叫她。

    很多很多人叫她。

    他们都叫她太后。

    还有几个叫她母后。

    他们都在哭。

    哭得郭圣通心里也发酸。

    她很想看清是谁在叫她。

    可是梦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那些声音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堵得郭圣通无处可躲。

    第二天起身时,她心里湿漉漉的,像是嚎啕大哭过一场般。

    梳头时,她问羽年:“昨夜我说梦话了吗?”

    羽年一愣,旋即摇头道:“没有。”

    没有就好。

    郭圣通长出了一口气,更了衣往母亲的院子去。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黄灿灿的漫在青石地砖上。

    池塘里的荷花还开着,却也见得出是迟暮时节了。

    夏末了。

    秋该来了。

    这个时节若是起的早,院子里又种的有槐树和松树的话。

    槐花的香气随着晨雾能飘的老远,松子落在阶上清脆有声。

    夜里再下上一场雨。

    那就真是一夜雨声凉到梦,万荷叶上送秋来了。

    郭圣通的心情好了几分,可烦躁不安到底还是在,挥之不去。

    早饭时,她没有什么胃口,只是怕母亲担心,才勉强自己用了些。

    母亲对儿女总是十二分的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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