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床,陌生的被,躺在一个清凉的怀中,璞玉难以入眠。
璞玉看着眼前熟睡的男子。
当知道她来葵水时,她深知他已经情动。她最初预计他会败兴拂袖而去,去找他人。不曾想他唤来下人,备好温水为她沐浴更衣。他转身去隔壁洗冷水降温。
她心动于他。
门外敲了三声,璞玉轻手轻脚的拨开来环在她腰间的手臂,还未成功,那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今夜不适,就睡在这儿。”
璞玉向皇后请完安后,回屋深睡,命若是无事,不可打扰。
玲珑玲盯看着璞玉眼下发青,困倦至极,心疼得厉害,十分赞同。
绿枝看着璞玉睡眠不足,真心为璞玉高兴,终于熬到出头之日了,十分赞同。
璞玉醒来已是傍晚。璞玉头发未绾,任其软软的搭在肩上,身穿着白色素裙坐于屋内的窗下看书。
八月桂花香,桂花的香气浮动在空气中,璞玉纳闷,她的院子中没有桂花,香气是从哪儿来?
抬头,望见里若言手持一束新摘的桂花,笑盈盈的走进来。璞玉搁下书,起身相迎。
李若言打量了会璞玉幽幽地说道:“你们昨晚真的发生了?”今日璞玉脸色十分不好,一看就知道昨夜就没有好好休息,大家也心中明白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终是问出了口,希望得到璞玉的回答。
璞玉脸红得快要滴血,摆了摆手:“没有发生你想的那件事。”
“那为何你今早的脸色如此不好?”
神情疲惫,眼下清影浮现,老是望着远处发呆,心不在焉。虽说在请安是璞玉也时常发呆,可今日与往日十分不同,她有些担心璞玉。
璞玉接过李若言手中的桂花,插在花瓶中,桂花开得正好,送桂花的人心情却不是那般愉悦,转过身子,与李若言面面相对,问道:“言姐姐,虽然我们分隔四年,但我一直认为你我没有陌生到说话都需要拐弯抹角。”
李若言沉默了一会,说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我虽然深交至此,但有些话终是逆耳,由我说出口确是有些不妥。”
她担心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了,会影响她们之间的亲密。
璞玉莞尔:“言姐姐既然知道不妥,为何又匆匆赶过来与我说?”
李若言微愣,她听说璞玉睡醒了就匆匆而来,欲与璞玉说些本不该说的话,正是因为她们深交,把彼此当做依靠。若是三言两语边失了互相信任,她此时也不会站在这里犹犹豫豫,笑了,一如儿时:“是我多虑了,玉儿莫气。”
璞玉弯了弯秀气的柳叶眉,心情大好,示意她往下说。
李若言心中恍然大悟,她与璞玉相识多年何曾见过璞玉与人红过脸,她还真是迷糊了。其实三言两语间璞玉早就看出她的心中疑虑,一言一语间便将她的疑虑消得一丝不剩,璞玉还是如此聪慧机敏,:“玉儿,你不是生活在这宫中,更不适合宋瑾。”
璞玉她很像天边的云朵,应该活在更广阔的蓝天中,不必如天空的太阳一样耀眼,光芒万丈,舒适闲散着活着便是极好的。宫中这窄窄的四方天空,不适合璞玉。
第十二章初雪()
时光缓缓划过,如一滩静水,沉静缓和,最终还是徐徐向前。时间一晃已经在宫里度过了春夏秋三季。
除夕那日宫里宫外就格外忙绿。先是要去仪和殿给帝后去接受文武百官及百姓祝贺,然后后宫妃子去给帝后贺喜,最后是嫔位以上的妃子一同由着帝后带着去参加夜宴。
天色刚蒙蒙发亮,绿枝就推门而入,为璞玉梳妆打扮。璞玉茫然的盯着铜镜中的女子,妆容精致,珠翠环绕,水蓝色的连云蓬莱花纹宫装,肤质白皙若瓷衬得整个人宛若一股来自高山的清澈的泉水,干净冰凉,然而却恍若陌生人。
璞玉扪心自问,时间兜兜转转,她与李若言依旧深交,两人待在一起不言不语也可消磨整日时光,似乎一切未曾改变。如果未曾改变,那她今日怎么会穿上嫔位宫装,若言又为何时常对着远处皱着眉头失神。
璞玉微微摇头,原来时间是不饶过任何人的,缓慢的消磨着,一点一点于无形中改变一个人。时隔四年,她与若言都改变了不少,再也回不到最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时光了。她们沉默着不愿承认,不愿打破现有的宁静美好。
绿枝看着璞玉轻蹙着眉摇头,误以为璞玉不喜欢,一边向前解开璞玉衣衫,一边闷闷地说道:“小主稍等,奴婢马上给您去更换另一件衣裳。”
璞玉按下她的手,说道:“衣裳很好,不用更换了。”
绿枝听到以后,一改郁闷神色,笑得心满意足,好似得了糖果的孩子般,眼睛眯成一条缝,扬起脸得意地说道:“我就知道,小主为温婉宁静,好似深夜独自开放的海棠,最是适合蓝色了。”
璞玉被她的欢乐所感染,笑得温柔似水,问道:“绿枝,你为何觉得我像海棠?”
她曾听过无数人评价过自己,许多人都说像足想江南山水,温婉不失灵气。
唔,还有个人说她像只小狐狸。
海棠花未开时,花蕾红艳,好似胭脂点点,花开娇艳动人,分外美丽,素有“国艳”之称,更像是晚妃、陈锦林那般惊艳美丽的女子。
绿枝沉思了一会,答道:“奴婢仔细想想小主确实不似海棠,更像昙花,小主平日就好似白天的昙花,隐在万花丛中,平平凡凡,毫不起眼;小主凝神画画时,就如夏秋夜深入静时分绽放,宁静美好又光彩夺目,令人陶醉。”
昙花一现,再美也只是瞬间,并不是什么好的寓意。
璞玉忽然想起许久不曾见到的宋瑾,她经常见不到他,会在闲暇偶尔想起他,一直以来她都无法准确地定义他在她心中的准确位置。而今好似明白了,宋瑾是她漫漫人生里的唯一朵昙花,在最美好的年纪里相遇,她曾为面若冠玉的他瞬间心动,当她顺利离宫后,经岁月流转,她终会把他遗忘在记忆深处。
璞玉与李若言一起去仪和殿给帝后贺喜,湮没在贺喜的人群中,看到宋瑾携皇后做于殿中主位,他一身明黄龙袍加身,丰神俊朗、坐拥天下;皇后凤冠霞帔,雍容华贵,母仪天下。般配至极。
等到冗长的贺喜结束,已经是中午,璞玉回净玉阁午睡,脱下宫装,皱着眉换上绿枝挑好的衣裳,参加除夕夜宴。
璞玉身着素色直衣锦衣,圆领口处绣着浅色小花,桃红色色丝线在袖口处秀出了朵朵怒放的点点红梅,下面是一件碧色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外套是件品月缎绣白玉兰氅衣,宛若春日溪边一株临水照影的碧色烟柳。
玲珑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在璞玉身上来来回回的扫好几回,欲言又止。
璞玉弯了弯柳叶眉,笑得山水温柔,说道:“玲珑,我这身衣衫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眼前这个人风轻云淡,语调轻柔,温婉似江南山水,玲珑确信眼前的人一定是璞玉,摇摇头,说道:“小姐穿着这身衣服非常漂亮,但是有些不像小姐了。”
璞玉失笑,盛装确实不合适她。
最近她不曾与宋瑾相见,却一而再再而三晋升为了嫔位,已是惹得她人有些关注。今夜是除夕宴,辞旧迎新的好日子,一众妃子自然会卯足本事盛装,她若是按往日轻简梳妆,身着素色衣裙,今夜晚宴中必会格外突出,易招惹他人侧目,今后在宫中无声消失会越加复杂。
玲盯推门而入,打断谈话,道:“小姐,该出门参加除夕宴了。”
璞玉出门参加除夕宴,才走到南厢苑门口,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小小的雪花宛若被风吹落的梨花瓣,轻轻盈盈。玲珑折回殿内拿伞,璞玉站在屋檐下,伸出手接雪花,晶莹的雪花幽幽地落入璞玉微热的掌心,然后慢慢地融,最终化成了一滴清凉的水。
璞玉轻叹,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入宫快一年了。她记得她初入宫们时,桃花刚刚开满枝头,时间一晃,今日已是初雪的季节。
夜宴之上,不出璞玉所料,妃子们个个打扮得如三月怒放的花儿,放眼望去,尽是珠玉环佩的光芒辉映,殿内一片歌舞升平的璀璨景象。
然而众人中最夺目耀眼的莫过于自从入宫便一直备受恩宠的陈贵嫔陈锦林,一身迷离繁花丝锦的芙蓉色广袖宽身宫装,绣着要动人的海棠,浅雾紫的丝绸在腰间盈盈一系,头发梳了涵烟芙蓉髻,淡扫峨眉薄粉敷面,明艳得不可方物。
美人总是格外引人注目,璞玉瞥了一眼陈锦林,美艳的脸庞经过精心打扮更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璞玉总是觉得这殿内似乎漏掉的某些重要的东西,心中隐隐不安,抬眼寻找,却又找不到。
裴沛走到璞玉身旁,莞尔一笑,朝着璞玉说道:“璞嫔,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璞玉收回落在陈锦林身上目光,转身看裴沛,她一袭浅黄色云烟杉配着白色宫缎丝绣长裙,腹部微微隆起,整个人格外的温暖,脸上的笑意幸福的快要溢出,依她的出身以及绝色的容颜,被厚待至此也不足为奇。浅笑盈盈的说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没有丢失任何东西。”
裴沛顺着璞玉刚刚的目光,看到了陈锦林在与晚妃闲聊,笑得花枝乱颤,心想,璞玉与李若言时常呆在南厢苑内,甚少出来走动,与人交往,与住在后宫中靠北边的陈锦林更是毫无交集。幽幽地问道:“那你在找什么东西?”
璞玉沉默了一会,裴沛问的如此直接,她无言以对,她也不知道她在找的是人还是物。
裴沛接着说道:“你不会是在找何梦瑶吧?”
第十三章心惊()
璞玉粗略的扫了一眼殿内,不见何梦瑶踪影,何梦瑶近日最爱寻她麻烦,今日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可是单凭何梦瑶一人怎么会令她如此在意不安?摆了摆手否认。
裴沛“嗤”的一笑,说道:“真真是我糊涂,你怎么会无事寻她呢?”后宫人人皆知璞玉与何梦瑶的过节,而她对璞玉与何梦瑶的仇怨了解得彻底,这两人从小相看两相厌。
忽然殿外一阵脚步声,宋瑾带着一众亲王外眷从殿门涌入,原本宽敞安静得到殿中,瞬间变得喧嚣。这意味着晚宴即将开始,三五成群闲聊地宫妃散开了,各自走向自己的席位。
裴沛拍了拍她的肩膀,含笑说道:“你喜欢安静,殿中吵闹,心中不安或许只是不适应,你不必太过忧心。”
璞玉笑着道谢,裴沛扶着丫鬟离开,朝着她的席位走去。
璞玉烦闷地想着,她从小到大甚少出现心中烦乱不安,唯一一次出现是那年她在清斋寺等若言,等到月出东方,依旧无人赴约。
心中猛地一跳,难道是若言出事了?
若言容颜清丽,满腹才华,一直有意避宠,今日依旧是李才人,宫中下人本就是人精,顶会趋炎附势,看人脸色。何梦瑶依附于陈锦林,若是何梦瑶刻意为难若言?
璞玉脸色一沉,连忙吩咐福宝速回南厢苑,看看是否一切安好,李若言是否安好?
一直等待晚宴开始,福宝一直迟迟未归,璞玉心中越加不安,直接无视殿中歌舞升平,心不在焉地坐在席位上,偶尔端起桌上美酒,微微抿一口。
忽而玲珑用指尖轻轻点了点璞玉的肩头,声不传六耳:“小姐,陈贵人已经跳完,到您了。“
璞玉施施然从凳子上站起,解开外袍,递给玲珑,玲珑心不在焉,目光牢牢定在远处,她顺着玲珑的目光望去,正是门口处,福宝急急地踏入殿内,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应该是一切安好,为何她心中不安总挥之不去?
璞玉缓缓走入殿中央,抬眼与宋瑾四目相对,几乎是心头一颤,若言与南厢苑内一切安好,难道与他有关?
他一身宝蓝色锈金吉服,胸前绣着龙腾沧海,袍角是汹涌的金色波涛,长眉微挑,墨玉般的黑瞳闪着和煦的光彩,美若冠玉,一如中秋雨夜遇见的那个人。璞玉顿时间茫然无力,她是为他心动,可是有什么用呢?他是帝王坐拥天下,唯独给不了她所求的——结发为夫妻,恩爱见不疑。
璞玉接过宫人递过来的白玉箫,萧如其名,通体洁白,箫身上丝丝浅紫色暗纹隐隐可见,真是一把好玉箫,惟愿她不辜负这么好的箫。
放置唇边,忽略心中不安,专心致志的吹。
香雪蒙蒙月影残,抱琴深夜向谁弹?闲中立品无人觉,淡处逢时自难古。
到死还能流气韵,有情何忍笑酸寒。天生不合寻常格,莫与春花一律看。
腊尾春头放几枝,冰霜雨露总无私。美人遗世应如此,明月前身未可知。照影别开清净相,传神难得性灵诗。万花何苦争先后,独自能香亦有时。
幼年时璞玉常常听哥哥璞琛吹这首曲子,很是高远,箫声幽幽中颇有梅花凌寒独自开的傲骨。小璞玉忍不住随着璞琛学,不曾想今日用到。
一曲终,众人纷纷称赞,璞玉笑着谢过,转身回席位。
“本王,可否问娘娘一个问题?”一道清凉如水的声音拦住她的去路。
璞玉侧头,他独自一人坐于长桌中,身形修长挺拔,一身素色长衣,清淡如秋夜白月光,微微一笑,回答:“王爷请问。”
他瞧着她眼神一闪,说:“你可识得城南陈夫子?”
璞玉脑中极快地回忆着过往,她从未见过眼前这位王爷,难不成他识得她?答道:“臣妾识得。”
璞玉心想,应该是她多虑了。老师画艺满天下,弟子众多,年年有弟子在画艺比赛上大放光彩,然后名满天下。唯独她一直作为老师唯一的关门弟子,从不曾参加画艺比赛,很少有人知道她。
宋羽的目光倏然一紧,扫过璞玉的面容,转而笑意澹澹,说道:“陈夫子的一位小徒弟与娘娘长得十分相似。”
晚妃浅浅淡淡地笑着,回道:“王爷好眼色,璞嫔确实是陈夫子的徒弟。王爷久居封地徐州,不知如何识得璞嫔?“
堂堂一位王爷记得后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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