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许清欢放心地点点头,扬起笑脸:“走吧?”
方丈点点头。许清欢知道路,方丈也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走到灵崖峰的时候,圆月正皎洁。
许清欢走到崖边,除夕夜的风有些冷,但今夜的风似乎有些温柔,轻轻撩起她的发尾和裙摆。
她站在崖边,看着远处的皇宫的灯火通明,大概此时恰好宴会正好,皇宫上空绽开了斑斓的烟火。
“果然看烟火还是要在远远的高处才更好。”她笑着看烟花一朵又一朵,渐渐的嘴角的笑意消散,天空的烟火碎在她的眸子里,美丽而朦胧。
“今晚南王并未去参加宫宴。”身后响起方丈淡淡的声音,许清欢确实触不及防,泪落当场。
只是风吹过,很快,脸颊的泪迹干。
许清欢并未接话,沉默不语。静静地伫立在原地,让风带走她的心思。
大概是前几日睡得太久,这夜,她一夜无眠,清醒到天明。
睿熙十二年。
她无处可去,方丈也未赶她走,她便死皮赖脸地住下了。
他们诵经做功课的时候,她也跟着坐在一旁听着看着。大概是上次大吵的效果,无空竟然对她倒和善了不少,甚至多加照顾。
他们去山上砍柴火和瀑布便挑水,都会叫上她。虽然只是让她随行,并未做太多之事,但总会一起。
闲暇无事,无空便会跟她讲佛经与佛道。大概是因为她这一路走来太过曲折,无空怕是担心她想不开吧。
她想,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善缘吧。
期间她毒发数次,都咬牙挺过来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坚持,不是一了百了后才不会痛苦吗?
方丈和无空都说,活着和死去,都是艰难的选择。每一个即将死去,却努力活着的人,才最有勇气。
不久后,方丈说罗雪国传来喜讯,轩辕啸传位于轩辕麟做了太上皇,轩辕麟登基之日以盛世婚礼迎娶萧锦为后。
那天,许清欢在灵崖峰站了整整一日。
也许萧锦和轩辕麟送消息到了定远侯府,只是她离开以后,再也收不到而已。
如果可以,她想在现场,就像萧锦当时一样,送她出嫁。只是,她现在做不到。不过所幸,嫁给轩辕麟,她会是幸福的。
方丈说,北如歌有了身孕,南瑾瑜携北如歌祭天祈福,特赦重犯,普天同庆。
三月,璇城街巷又流传叶泽华与云容裳之事。怀孕五个月的云容裳孕吐得厉害,想吃巷子口的烤地瓜,办完公事的叶泽华,亲自去买回家。由于深夜收摊,叶泽华特别去了摊贩家请摊贩现烤了取回家的。
当初南瑾瑜迎后为众多闺中女子心动,但世人最艳羡的却是叶泽华与云容裳的感情。毕竟后者才更为现实,如今璇城嫁女的择婿无不以叶泽华为标准,不说其家产,只看其对自家女儿的尽心。
听方丈说的消息,许清欢点着茶吃吃的笑,差点乱了丹青。
“你小心些,我的茶”看着许清欢手抖了两下,方丈紧张地提醒。
“现在云叔叔估计在家偷着乐了罢。”她含笑收手,将茶递给方丈。
方丈赶紧,一手接过,一手轻轻地扇闻着茶香,看着许清欢满脸的高兴,眼底也不由得浮上笑意。
他将一整杯茶吃下肚,全身暖洋洋的,舒畅极了。
搁下茶杯,状似无意地开口:“自定远侯府出事后,南王府门户大关,从未见过南王出现在人前,就连老衲寄去的信件也一直未曾回复。唉不知近来可好。”
闻言,许清欢替方丈添茶的手一顿,茶水不小心溢出杯沿,垂眸不语,仿若没有听见。
方丈看了一眼低头“认真”分茶的许清欢,心下叹息,便也不再做声。
是夜。
窗外的月光皎洁,打在窗户纸上,屋内通透一片。
许清欢辗转反侧,脑海中全是方丈的话。
一连数月,她原以为不再听见,便不会想起。
其实,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她自欺欺人,从未忘记,自然不会想起,因为他在她的心底,从未离去。
她记得,那天回城,他们含笑吻别,说好再一段时日就好,一起回沧雪山赏梅煮酒,不再理会尘世烦扰。
她记得,那天回城,她撩起帘子回望,依旧能感受到他满含暖意的目光。
她记得,出嫁那日,她在他怀里的温度,和他每一次心跳。
她记得,出嫁那日,大雪纷飞里,从黄昏到月升,夕阳西下后的灯火通明
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出了溪山寺,朝着璇城,披星戴月。
“方丈,清欢施主的身体真的没关系吗?”无空望着已经没有许清欢身影的小路问。
方丈捋了捋下巴的胡子,语:“那里有等她的人,是她最好的归宿。”
南王府。
许清欢在房檐上略过,轻车熟路地来到南峣暄的院子。
她站在院墙上,看着一片漆黑的屋子,思索片刻,才收敛气息靠近。
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洞,透过小洞,隐约看见床上有人歇息,那颗不安的心似乎才落下。
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好似放松地转身,脚下刚动,就对上一双熟悉的眸子。
111 病入膏肓陷昏迷()
“这次,你也打算一声不吭的走,是吗?”不知何时,南峣暄立在院门口,静静地看着她,满脸的失望。om
看得她心口一疼,却只能撑起淡淡的笑意,跟他问好:“好久不见,可好?”
南峣暄大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屋子,冷冷回答:“不好。”
不好!不好!哪里都不好!没有她,他怎么可能过得好!
她强忍着手腕处的疼痛,笑着问到:“这么远赶来,都讨不到一口茶喝吗?”
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气得南峣暄胸口起伏,却又无可奈何,“林檎。”
“是。”林檎缩着脖子望了望屋内的两人,果断迅速撤离现场。
一室寂静。
“我可以坐下吗?”许清欢轻声地问,语气中是他记忆中的熟悉。
南峣暄绷着脸颔首。
“是你跟方丈商量好的吧?”她坐到梨花木独凳上,手肘撑着桌子,手心覆在脸颊上。
“如果不这般,你会回来吗?”南峣暄坐到她对面,背挺得笔直,定定地看着她,眼底盛着怒气。
“我”
“为什么?”南峣暄打断她的话,冷声质问。“当日不是你说好不管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对方,再也不分开的吗?”
“你要替北如歌嫁给南瑾瑜,我亲自迎你。担心你的计划失败,我放弃中立直接参与护驾。谁知你竟以身犯险明智那鼎中装满火药还”
“好!我们不言当日之事。为什么要在定远侯府大火之后,不辞而别?!”因为情绪,南峣暄的声调都忍不住上扬。
“从前,”相对他的激动,许清欢倒冷静许多,淡淡地说:“你说什么我都是相信的。而现在,我不信了。”
在南峣暄震惊的神情中,她面无表情,一字一顿:“以前,我一次次地相信你,而最后却发生了什么?凭什么我每一次都要傻傻地站在原地等你!”
“世上最容易骗人的不过语言,你觉得我受了一次失信,两次骗后还会再相信你吗?你说没有,可是谁知道在这些日子里,你跟阮瑶之间发生了什么,从来都只是你一个人在说而已。”
“谁能保证你这次没有再骗我?谁能证明你这次说的又是真的?南峣暄,我有心,我的心很小,装不下太多东西,不知道你所谓的天下与大局。你凭什么能够让我允许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让我的心鲜血淋漓”
“笃笃笃”在许清欢满眼泪花就要忍不住落下的时候,响起了叩门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进。”南峣暄以为是沏茶的林檎,却不料推门而入的是阮瑶。
这门一推开,三人皆是脸色一闪而过的诧异。
阮瑶看了一眼许清欢,转身温柔地问南峣暄:“王爷,阮瑶有要事相报,可否借一步说话?”
似乎担心南峣暄不跟她出去,又添加了一句:“比较急。om”
南峣暄看了看阮瑶,再转头看了看许清欢,面露难色。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他如何抉择。只是,含泪的眉眼轻弯,唇角挂着讥笑。
沉默许久,他点点头。转身拉过许清欢的手,颤抖着有些用力:“九儿,等我回来,很快的,好不好?”
“别走。”末了,他又加上一句,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乞求。
许清欢但笑不语,久久地听见他叹出一口气,指腹在她的手背摩挲,轻轻拍了拍,然后随阮瑶离开了房间。
她就这样看着南峣暄离开了她的视线,门外的夜色模糊了她的视线,眨眼之间,脸颊一凉。
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她深呼吸几次努力平复着心情。抬手拭去脸颊的泪痕,环视了一眼屋内,跨出房门。
冬末初春,依旧带着寒气。
她一边抹着泪痕,一边流着泪。不知道为何,她明明不想哭,泪水却像是决堤的江水,根本停不住。
她只觉得心口的位置很酸,很疼,像是要被撕裂开来。
她知道,这次她离开,就意味着,从此以后,她真的再也见不到他的阿九了。
为什么,没来之前,她并不觉得,刚刚见过之后再分别,她却感觉好像整个人崩溃一样难受
右手紧紧攥着心房位置的衣襟,迈着沉重的步法,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人生的方向,整个世界都黑暗了下来。
一刹那,她感觉身子变轻了,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她的躯体。
下一刻,却又感觉脑袋如千斤般重,难以承受。
她感觉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好像被碾碎了一样,痛,很痛。
紧接着,她便无意识地栽倒,一下子栽落到水池里,恍惚间,“噗通”一声,冰冷的水打在脸颊,浸着身体,有些冷,不过好像有谁抱住了她,有些温暖
这一夜,南王府乱了套。
“你说什么?!”南峣暄面色铁青,一手拎起特别轮住在南王府的太医。
“这位姑娘身上的毒已侵入五脏六腑。”尽管南峣暄脸色可怕,但太医看了一眼软塌上被幔帐遮掩严实的许清欢实话禀告。“请恕微臣无能!”
“怎么可能,她刚刚还好生生地站在这里跟本王说话!你若再胡言乱语,本王不介意送你一程!”
“王爷,微臣不敢胡言。火髓毒乃皇室秘药,集太医院众人之力也不一定能解开。何况这位姑娘确实中毒已深,回天乏术。她能活到至今已然是奇迹了!”太医一边哆哆嗦嗦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坦白。
“皇室秘药!”南峣暄闻言手上一松,看了林檎一眼,林檎立马将太医拎出了房间,再一回身,便见南峣暄抱着裹得严实的许清欢往宫里赶去。
万寿宫。
“王爷使不得!太皇太后已经歇下了,您切莫为难奴婢。”见南峣暄直接往北君语的寝宫冲,白芷和白芍连连阻拦。
“滚开!”南峣暄满身杀气,怒呵一声,吼得两人都愣住了。
他趁着此时,一脚踢开北君语寝宫的门,惊得北君语猛地醒来,捂着胸口大喘气,平息着气息。一边下榻,一边问到:“何事让你如此慌乱?”
南峣暄上前,将许清欢放到北君语的软塌上,立马跪到北君语跟前:“还请母后赐药!”
“如歌?”北君语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先是惊呼,随即反应过来:“清欢?”
见他满脸凝重并未反驳,便了然,问:“这是怎么了?”
“太医说她身中皇室秘药火髓毒,毒入五脏六腑。皇室之人都知道,火髓毒由历代太后掌管,母后,您救救她吧!”
“你说什么?火髓毒!”北君语闻言,也是脸色一白,身形一晃,扶着太阳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如何会中火髓毒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现在也不清楚。但现在她的身体很糟,母后,有何疑问,我们之后再说,先给她解药行吗?!”南峣暄着急地看着北君语。
北君语坐到床榻前,布满皱着的手轻轻地抚上许清欢的脸颊,轻轻的,颤抖着,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一样。
忍不住落泪,哽咽地叹息:“这孩子怎会如此命苦?”
“阿暄啊,不是母后不救,是火髓毒,从来就没有解药。纵使母后也很想救这丫头,可是解药,母后没有呀”
闻言,望着软塌上呼吸渐弱的许清欢,南峣暄脸色煞白。
两日后。
许清欢依旧昏迷不醒。
南峣暄看着被他叫来的方丈,面对他的低气压,面色如常:“那太医也不欺人,她这身子到现在已经是尽力了。你以为我与你计谋让她回来是为何?”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南峣暄坐在床榻前,手上拿着润湿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她的脸颊。
“去年。你出征那日。”
去年出征那日竟那么久远,那日他在城门久久等待,只以为她置气未来,却不料当日她却是承受着万般煎熬。“既然你那么早便知,为何今日才告知与我!”
方丈看了一眼南峣暄阴沉的神情,并未回答,只是说:“在此,已无老衲用武之地。将她交于你,便安心离去了。”
方丈走,南峣暄也没有留他,也未曾相送,只是坐在床榻前,一步不离开。只怕下一刻她醒来,他不在。
方丈走后不久,北如深和舞清影就来了南王府。
通过两人,南峣暄才知道,原来,在他不在的时候,许清欢竟受着这么多年的苦。难怪当年每到冬日,她便要去沧雪山山巅处过几日,她云淡风轻地带过,却不知道,那几日她是受着骨头被一点点碾碎的痛苦。
他以为自己已经为她考虑好,已经能够为她做完全的照顾,到头来,她身中剧毒,被人利用,失去母亲他一样都不知道。甚至在身体已经承受不住的时候,还要远赴边疆照顾他,救他!
他双手紧紧地握着许清欢毫无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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