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昭心中的郁结散了大半,与颜若倾又说了会儿,才散去。
接下去的日子,颜若倾过得别提多舒坦了,每天除了打理打理茗香坊,就是吃喝玩乐,自由得很。
天气渐冷,转眼入冬了,颜若倾就更不想外出了。
她待在书房里,提笔在纸上写写划划,规划着自己要不再开家铺子。
宅院的钱颜若倾一分没出,反而还得了这宅子前主人的违约赔偿金,再经过这段时间茗香坊的盈利,颜若倾现在手头的钱除去日常开销外,足够再开间铺子了,只是她不知道新铺子应该卖什么。
就这样无所事事地一直到了颜若倾的及笄那天。
小安氏很早的时候就给颜若倾准备好一支漂亮的玉簪。玉簪的色泽几近透明,阳光下似散发着微光般梦幻,做工十分精致,雕刻了好看的花纹。
颜若倾十分喜欢,由小安氏帮她束发,戴入发间。
夜里,她躺在床上把玩着玉簪,心里划过抹惆怅。
再次回忆起现代的事情,颜若倾有种很久远很久远的感觉,就好像那些全是梦一样,看来她是真的越来越适应古代的生活了,就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挺好。
睡意爬上颜若倾的眼皮,半梦半醒间,后窗突然传来“笃笃”的声音。
颜若倾惊醒,这么晚了,还会有谁?
猛然间,她想到一个人,慕容璟。
不会的,慕容璟现在应该远在西边的祁连部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用以往的经验来看,颜若倾真的很怀疑是他。
不由得,颜若倾的心跳开始加快了。
不行,她不能这样,不是说要放下这段不该有的感情的吗?这种惊喜是怎么回事?万一……万一不是慕容璟呢?她一定会很失望的。
就在颜若倾胡思乱想间,窗外的人说话了,“是我。”
慕容璟!真是他!
颜若倾的心跳得更快了,好似要蹦出胸膛。
她下床做了个深深的深呼吸,脚下有些发飘,走过去推开了后窗。
窗外站着穿一身玄衣的慕容璟。他的样子依然那么俊美,气势冷冽,熟练地跳窗翻进颜若倾的闺房,将手上拿着的一盆小小的花拿到颜若倾面前,“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你的及笄之日,这是送你的。”
颜若倾呆呆地眨巴了两下眼睛,“你……你怎么知道?”她感觉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慕容璟微微一笑,“若本王想知道,还有查不到的?”
颜若倾的心情变得很复杂,一方面她清楚慕容璟喜欢凌烟,可是另一方面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原本她以为自己这段时间不见慕容璟,已经能放下了,可是此刻一见到,那心底深处的情意竟泛滥开来,怎么也控制不住。
她眼睛有些红,傻傻地接过那盆小小的花,居然是她最爱的多肉植物,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巧合。
001 思愁吟()
襄弋的脑海里时常播放着一副颜色比晚霞更为绚烂的画面。那刺眼的大火烧得枝柴噼啪作响,火舌直冲云霄,喷出滚滚灰黑色浓烟,消失在星辰黯淡的浩瀚夜空中。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在朝太阳慢慢靠近,体内的水分被大量炙烤出来,凝结成汗珠,带着微痒从头皮处往下滑落。
她想伸手去擦拭,奈何手脚竟都无法动弹。最后,她被皮肤传来的灼烧感痛醒。
眼皮又刺又烫,她只能微眯着,努力去适应周边的光线。透过跳跃着的火光的缝隙,她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一个是她的丈夫,还有一个……是她的陪嫁侍婢。
他的身躯依然那么伟岸,穿了件黄底黑条纹的虎皮衣。而依偎在他怀里的女人不是他的妻子襄弋,那温暖的臂膀此刻正搂着一个身体盈弱的少女。
少女一身雪白狐裘,在火光的映衬下,她的脸扑闪起两抹潮红,煞是迷人。
襄弋的心死了,她的爱跟随焦浓的烟灰散尽,她的恨跟随熊熊烈火越烧越旺。
她挣扎着,怎么也逃脱不开禁锢住自己手脚的麻绳,她就这样被死死地固定在十字架上。
抬头仰望,漆黑的天空仿佛暗示襄弋的未来将永无光明之日。
她不甘心,她要报仇,要为死去的亲人和族人报仇,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去?怎么能大度地成全那对狗男女?他们的脚下踩着多少具族人和血亲的尸体?她真的好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一想到面前冷眼看自己被大火侵蚀的狗男女即将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恨!
大火无情地燃烧着周围的枝柴。襄弋的皮肤越来越烫。终于,火苗窜上来。她的双腿被吞噬,身上陈旧破碎的粗麻衣也被点着。
她痛得仰天长啸,叫声撕心裂肺。乌亮的长发笔直地垂在脸颊两侧。风过,轻轻飘起,拂去她此生流下的最后两行清泪。
“千年光阴如梦蝶,往事皆逝,而你始终无法释怀。”一记苍老的声音怅然响起。
这是条幽长小路,在茫茫川河之上凌空而置。路面铺满黄土,浮起一层朦胧的砂砾。常有晦暗身影带了满身粗重锁链,被面露凶色的人押制前进。步伐冗长,拖着生前所有罪孽与悔恨,走过漫漫黄泉路。
黄泉路的尽头设有一座宏伟的拱桥,常年冒出腾腾白雾,那是孟婆煮的汤汁的热气。
“婆婆,你的汤……真好喝。”
孟婆不语,她只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皮耸拉,下面的眸子却是异常清明,看向远方昏暗空灵的边界。
“世人皆道喝下我这孟婆汤,凡尘俗世可淡忘,熟不知,它在你口中只跟普通饮水一般。光阴如梦啊!为何你还是无法释怀?任我孟婆汤水再有神效,都无法抹灭你心中的恨。”说罢,孟婆取碗,用竹斗盛了一碗汤端向长在三生石旁边,一株开得比血还要艳红的花。
她弯下腰,把碗中汤汁尽数灌溉进花根里。
“不是不忘,只是久了……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忘了。”
三千年过去,世间沧桑轮回变换。
襄弋还活着的时候生活在一个没有规则,生命时时刻刻受到威胁的原始部落里。各部落为争夺地盘拼命厮杀,那画面还历历在目。
不曾料到,时光的年轮已转过去三千多年。大陆上时过境迁,早已不再是当年的模样。
当年那些人与事,如今怕是也只剩下襄弋一人还记得。
孟婆放下碗。抬头,目光停留在襄弋身边那块巨大的三生石上。三生石上面会显现出世间或美好或悲伤的爱情镜像,以及牵扯到的家长里短的琐碎事物。
三千年以前,在大地还处于一片混沌之中,修灵者四起,在人类只懂钻木取火,部落靠杀戮争夺地盘的年代里,她在三生石旁亲眼目睹了襄弋的一生。
本是个妙龄少女,虽成为部落间联盟的工具,但这个女孩单纯得根本看不懂里面各种利害关系。整日憧憬未来,乐观生活,待人亲和。
没想到正是因为一场看似喜庆的婚姻却成了整个部落灭亡的关键。
襄弋穿着一身沾满族人鲜血的破碎麻衣,赤脚踏过一具具尸体。
风吹来,血腥浓烈,撩起她垂在脸颊两侧乌亮笔直的长发,那单纯清秀的脸庞上挂满泪水。
她看着脚下众多昔日谈笑风生的熟悉的人,此刻全倒在血泊中,她的心剧烈绞痛着。
记得当初阿爹本是不愿为了两部落的和平牺牲襄弋的,他疼爱襄弋这个女儿远远超过一切,还是襄弋主动去求的阿爹。
她觉得是她害死了阿爹和族人。
襄弋绝望地跪下,跪在众多尸体之间忏悔。她的身躯单薄无力,在风中摇摇欲坠。
那个俊朗有力的男人,带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出现在襄弋面前。
她抬起头看着他,再看看他身边的女人。她曾是她的侍婢,她曾待她亲如家人,曾同寝同食,曾互相羞涩地说过私房话,聊过成婚后如何与男人相处。
姐妹情还未过,转眼,襄弋就狼狈地跪在她面前成为一个弱者,抬头仰视她。
早期,人们见自己的亲人离世常常感到无能为力悲痛万分,只能用灵魂还会轮回这样的说辞来安慰自己。因此,各种传说也随之诞生。
传说活人不能被火烧害,否则神形俱灭灵魂将无法转世再次为人。
襄弋没有想到与自己情谊深厚的姐妹会恨她恨到要活活烧死她的地步。
如那女人所愿,襄弋的灵魂的确无法转世投胎再世为人,但并非因为毫无根据的传说,而是她怨念太重无法压制,魂魄散落在大地上入不了地府。
孟婆怜悯,施法收集回了襄弋的魂魄,让她喝下孟婆汤忘记一切重新轮回。奈何襄弋的怨念太过强烈,孟婆汤在她身上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三生石总会显现出男人和女人恩爱的画面,以及他们杀害襄弋族人后,扩大领土,日渐壮大的部落,这些悉数被襄弋看在眼里。她的怨念有增无减。孟婆曾多次欲强行将她带离开三生石,却终是徒劳。
她的身体竟比三生石还要坚毅,任凭多大力气都无法使她挪动半分。
最后,襄弋用她强烈的怨念主宰了大地上男人与女人的命运。
女人分娩,胎儿体形硕大撑破产道,造成女人大出血死亡
002 苏浣()
“哎哟喂,怎么着?你们几个小王八羔子还想反了天了?”
“婆母!我不准你再伤害我妹妹!”一个面相憨实的小男孩张开稚嫩双臂,站挺身躯挡在妇人身前,用自己小小的臂膀保护身后四个弟弟妹妹。
“呵我还就不信了,小小年纪脾气倒不小,今儿个我就替你父母好好管教管教你这小崽子。”说罢,妇人手里握着的细棍在空中一挥,呼声过后往小男孩身上落下去。
“啊!”他一个踉跄摔倒在一边。
“呜哇~~~”
“大哥!”
见状,周围的村民碎声议论。他们虽然皆怀同情之心,但无一人愿上前帮忙说话。
世道炎凉,冷暖自知。
襄弋觉得自己的脑袋好疼,迷迷糊糊睁不开眼,然吵闹声一直不绝于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婆婆呢?
突然,一个温软的物体扑到襄弋身上,随之而来的是声声棍子打在皮肉上的闷响,还有哭声叫喊声,交织在一起哄乱无比。
襄弋感觉自己的手被另外一只手握住,暖意在掌间扩散。
等一下!手?这是她多久没有过的触觉?为进一步确认,她试着动几下,果然是手,十指齐全。
她越发不安,到底怎么回事?她要睁开眼睛。
在努力的挣扎下,襄弋的意识一点点恢复。
“醒了,妹妹醒了!”扑在襄弋身上,面相憨厚的小男孩兴奋地叫道,完全忘记了自身的痛楚,紧紧抓住襄弋的手,生怕一放开,襄弋又昏过去了。
妇人也不再继续挥打,想想万一要打死人了也不好向官府交代,还有甘塘村的村民定会在背后对她议论纷纷。她可是花费了好大的价钱,这还什么活都没干呢!为了几个小崽子她没必要冒那么大风险把自己赔进去,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来日方长。
妇人思量完,扬扬嘴角冷哼了声,把手中的细棍往地上一扔,转过身扭扭嗒嗒地往回走。
她走到一把椅子跟前再转身坐下,端起右手边桌上放好的茶水泯了口,然后与站在自己身旁的一对儿女心照不宣地对视几眼。
“姐姐,呜呜~~~姐姐……”
襄弋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幕便是四张稚气脏乱的小脸正纷纷对着自己。
她的头好痛,先坐起来再说。
几个孩子小心地把襄弋扶起来。
瞬间,襄弋的脑袋里莫名涌入些记忆。
她把眼前四个孩子一一辨认番。之前扑在她身上面相憨厚的男孩十三岁,名叫苏坤,眼神透着一股子坚强,有几分大人样,一看就是个懂事的娃。他见襄弋醒来,满脸欣喜。
在他旁边的另一个男孩长得比较清秀,也是十三岁,名叫苏离。与苏坤不同是,他眼神里跳动着活泼的色彩,也同样满脸欣喜地望着襄弋。他和苏坤是双胞胎兄弟,苏坤稍大,为哥哥。
至于自己,名叫苏浣,十岁。
剩下的就是一对年龄一样,身高一样,长相可爱的龙凤胎兄妹了。他们两个个头小小,才丁点大,三岁,脸上挂着灰色的泪水,破涕为笑,看着即可怜又可爱。
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记忆。
襄弋的额头好疼,她抬手轻触,看见指腹上沾了丝血迹。
额头是什么时候破的?还有这手怎么那么小?太瘦了,里面青色筋脉和红色血丝交织在一起,好像一碰就会断。
她记得自己的魂魄得到释放以后就失去了意识,大概是飘飘荡荡没有进入轮回之道,直接飘到人间附在这个小女娃身上了吧!不然脑袋里不会莫名其妙多了记忆,也不会变成人,而原来的苏浣,无疑定是死了。
她也不感到惊讶,毕竟能重回人间重新做一次人,对她来说也算是个恩赐。
顾不得额头上的伤,她得先搞清楚自己现在身处何方,于是仔细观察起周边事物来。
这是座很大的院子,地面稍有坑洼,摆了好几桌酒菜。
院子里围满了人,男女老少皆有。他们个个衣着朴素,料子算不上好,不过做工细致,没有太多补丁,是些普通农家村民。
他们的眼神有同情,有看热闹,有不屑。
襄弋注意到这里的村民们穿着比较严实,由此可见,此处的天气是偏冷的。
她估摸着自己现在应该身处于一座北方的小村落。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和身旁四个孩子的穿着,又脏又破又单薄。那对龙凤胎小不点身上更甚,怕是没大人料理,所以屎臭屎臭的。
小孩子一不小心尿身上拉身上了,大人又不及时为他们清洗更换,再加上天凉,阴冷地捂着该多难受啊!还容易生病。
襄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暗叹几个孩子太可怜了。
她抬起头,离自己正前方不远处有一张漆红色,劣迹斑斑的桌子。桌子两边分别有两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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