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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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步惊鸿-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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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若水听是靖王到来并不意外,没有抬头,只是摇了摇头,又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见过鲤儿了?”卫若水轻声一问,五指轻抚琴弦,弹出无规律的音律来,“还是那样?”

    她不冷不淡的态度令靖王连城不由得微恼,只是碍于二人之间的过往,只得淡淡回答道:“还是那样。”

    “看过了,你就走吧。”卫若水又叹出一口气,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只是压住琴弦的指尖仍未有动。

    靖王不悦道:“你我之间,非要这么生分吗?”

    卫若水的指尖轻轻一颤,琴弦微响,静默半晌,苦涩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这是不可能的。”

    “你不明白。”连城抿嘴,有些急切地上前一步,看着卫若水事不关己的模样,加重语气道,“那孩子心中是喜欢我的,这些年我亏欠他的,为什么不现在弥补呢?”

    “你怎么弥补?难道你是想要让他叫你父皇?”卫若水冷笑一声,心思转得飞快,脸上却无过多表情,只是默默叹了一口气,状若忧伤地说道,“你能做的,就是好好当他的王叔他万事无忧。”

    靖王热切的表情一滞,欲言又止,半晌,终于也认同了卫若水的说法。

    他离开太久,也缺席了连鲤的成长太久,更何况二人身份非同一般,无论如何,现在是不可能扳回父子局面了。

    “可是……”靖王连城酸涩开口,迟疑着说道,“那孩子,今日喊我爹爹了。”

    卫若水摇了摇头,不用她提醒,想必靖王也知道,那一定是连鲤又高烧胡言乱语了,当不得真。

    “大概是因为从小到大,所谓父亲,从没有尽到责任吧。”卫若水的眼眶微微泛红,别过脸去,低声说道,“那孩子病得重,务必……不要让他知道这些陈年旧事了。”

    靖王连城的眼底透着失落,也别过脸去却默默收紧了拳头。

    他向来不信因果轮回之说,从小成长的环境让他对所谓上天并不有好感,只是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失去而更加怨恨它。如今他一如当年爱着卫若水,甚至因为她的艰辛而更加心疼,却深深知晓二人再无情缘。

    在他心如死水之时,上天却给了他一个机会他有了一个骨肉至亲的孩子,这叫他又如何放弃?如何收手?

    “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靖王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看着黯然神伤的卫若水,心疼说道,“如你所愿,我会尽一个王叔该尽的责任,只是希望你给我多一点时间我多陪陪那可怜的孩子。”

    卫若水侧着脸,眼神哀伤,唇角却微微一勾,弧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珠帘轻晃,石兰领着两个太监进门来,太监手中分别端着两大盆燃烧着的银碳,见过礼,便低着头,一路无声地小跑着,将暖碳分置于各处,轻轻地吹燃起来。

    屋内虽然依旧冰冷,只是多多少少,融入了逐渐温暖的温度。(。)器咯!,,。。

2…170 流血之夜() 
卫若水嗅着烧碳的味道,厌恶地皱了皱眉头,石兰应该知晓,因为一些她不愿提及的往事,自从连鲤出生之日起,她的宫殿便不需要烧暖碳。

    石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呈奏上来的宫外急报放在桌案上,垂手立在了一旁。

    “是我让石兰送过来的。”靖王连城语带关心,离开前还小心交代道,“莫要再伤了身子。”

    待他离去,卫若水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心中百感交集。现在看来,她成功地让连城误以为连鲤是他的孩子,自己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愧疚。

    没了其他人,她疲惫之态顿现,闭上眼,食指轻敲着琴板,缓缓问道:“什么事?”

    “端州急报。”石兰平静的眼神落在了古琴旁的卷轴之上,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卫若水敲击着桌面的手指一顿,睁开眼,看向桌上装帧精美的急报卷轴,不知为何,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窗外风雨大作,暴雨倾盆。

    堙没在风雨中的悲嚎没有人听见,就好像许多年前,魏国皇室不忍提及的那一晚上一般,替史官遮掩去了许多真相。

    孝显二十七年,五月三十。自立夏以来沉积多日的闷热暑气终于成满天乌云,暴雨将至。

    魏国宫中一片愁云惨雾,一如沉闷得令人无法呼吸的天气一般。

    往日灯火通明的宫闱此时却没了欢歌笑语,没了长袖轻舞。

    夜色弥漫,滂沱大雨倾盆而下,夹裹着毁灭一切的气势与杀意,安静而决绝。

    黑色帷幕遮掩下,绰绰人影奔袭逃窜,刀刃劈下临死前还来不及发出的一声哀嚎,与新鲜而腥臭的血液味道一同无声弥漫。

    偏僻宫殿的黑暗角落,一抹墨色的身影闪过,冰冷的冰蓝软剑裹着滴溅的雨滴划破流淌着生命的血管,又一具尸体悄无声息地倒在她的腿边。

    划破敌人喉咙的那一刻,那锦衣宫女便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四处查看两眼,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回头向着阴暗的角落点了点头。

    瓢泼大雨溅得长廊上几盏灯笼黄纸尽湿,摇曳的灯火朦胧暧昧,挣扎着在那宫女的身影上洒下几缕残缺的光线。

    那是一张生硬冷漠的脸庞。

    锦衣宫女的脸庞如男人一般棱角生硬,她的嘴唇偏厚实,眉毛偏粗黑,不似魏国女子常有的妩媚动人之态,倒像是从黑夜中突然钻出来的乡村野妇一般。

    黑暗角落中人影闪动,一面色惨白的宫装贵妇由两名神色紧张的宫女搀扶着走了出来。

    随身的宫女一人前后警惕观望,一人护着年轻妇人撑着伞,显然那雍容华贵的年轻妇人地位并不一般。

    年轻妇人的腹部高高鼓起,显然怀着足月的身孕。怀孕之人不得犯虚寒、触湿冷,此时她却迎着大雨,踩着一地飞溅的雨水,艰难地跟随在锦衣宫女的身后。

    “石兰姑姑,我们到底该往哪里走?”

    扶着魏国皇后的小宫女见到那地上的尸体并未尖叫害怕,只是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向在前方引路的锦衣宫女,急切提醒道:“雨这么大,再这样下去,娘娘受不住呀!”

    听闻此言,石兰回过头,担忧地看了卫若水一眼,又皱眉听了听四周的声响,知道还未走到安全的地方,只好摇了摇头,冷声道:“不能歇。”

    “走。”卫若水的脸色惨白,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她一手扶着腹部,一手借着身旁宫女的手劲站立着,脚步颤抖的脚步虚散,显然是在艰难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纵使在这种情况下,她依旧努力挺直后背,默默咬紧牙关,不肯流一滴眼泪花了妆容。

    她是大魏的皇后,人前人后,她不能失了该有仪态。然而那隆起如鼓的肚子却像是要与她作对一般,调皮的孩儿猛然一脚,踢得皇后脸色一阵惨白,耐不住闷哼一声,痛得几乎要咬破嘴唇。

    前方引路的石兰没有遮伞,任由大雨泼得一身,听得身后的声音,也只是眉头皱得更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比谁都清楚地知道知道,不能停下脚步。

    停下,意味着死亡。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知属于多少人的鲜血从石兰手上的软剑缓缓流淌,新的旧的,清澈的浑浊的,最终在她的剑尖凝聚成一滴,变成一朵又一朵,大理石板上绽放出鲜艳的血花,甫一溶于雨水,瞬间化成红色的溪流潺潺而去。

    风声雨声,脚步声,听在石兰的耳边尽是分明。哗哗的落雨声中,她忽然听得前方草丛一阵轻微的窸窣,不由得面色一寒,示意卫若水一行停下脚步,自己率先提剑警戒,走上前去探明情况。

    卫若水的面色更加惨白,扶在侍女手上的十指都忍不住轻轻颤抖。她没有跑,若是石兰都拦不住对方,那么她再怎么逃跑,也都是无用。

    一阵夹杂豆大雨滴的狂风刮来,风力之猛烈,竟一下子吹飞了宫女手中遮挡的雨伞,几下翻滚便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随侍的宫女没有惊呼,立马抬起衣袖努力替卫若水遮挡着风雨,可惜雨势渐大,备受折磨的卫若水满脸惨白,发丝纷乱,已经感觉不到雨水拍打在脸上的冰冷。

    窸窸窣窣,那前方的草叶摇动,滚出一年纪轻轻的红衣小太监来,那小太监着地哎哟叫了一声痛,随后抱着一包袱的金银细软,一抬头便愣愣看着眼前阴气煞煞的几人。

    石兰的脸色难看起来,提剑便欲杀之。

    倒是不远处小心扶着皇后躲在廊柱之下的一名宫女偷偷抬头往这里看了一眼,一愣,随即忍不住惊呼出来。

    “徐亨!怎么是你!”

    那小太监本是欲尖叫抱头跑了的,但不知为何在石兰的威压之下竟无法动弹,只能傻愣愣看着那高悬于头顶的长剑斩落,直到此时那宫女一声惊呼,他才艰难扭动了下脖子,瞥到了那满脸惊讶的宫女,看到了那挺着肚子却面色惨白的妇人,又是一愣,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那喊徐亨的宫女又愣了愣,直呼出口:“你不是在庆元殿待着么?!”

    “皇、皇、皇后娘娘恕罪!”

    太监徐亨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倒抽了好几口冷气,立马将手上的烫手包裹往旁一丢,跪趴在地上,一脸的惶恐,身躯颤抖得如虎口下的小白兔一般,只恨不得把身旁的包裹吞下肚彻底销毁证据。

    私盗宫中物品,魏律当剜眼斩臂逐之。

    卫若水仿佛看不见那露出金银器物的包裹,只是冷冷看着跪伏于脚下的年轻小太监,仿佛过了许久,那干裂的嘴唇才动了动,发出嘶哑的声音:

    “庆元殿……如何?”(。)++的,、、,,、、

2…171 天四十七() 
眼见太后发话,徐亨却不敢开口半句,跪伏的姿势更加贴近地面,瑟瑟发抖,唯恐一言丢了性命。

    站在徐亨身后的石兰并不说话,只是用那剑尖指向小太监的脖子,雨水血水凝聚成一滴滴落至徐亨的脖颈,冷戮的凉意渗得徐亨差点湿了裤裆。

    “回、回禀皇后娘娘,奴才才从庆元殿逃了出来,乱党已经攻入前殿,陛下……奴才、奴才不知啊!”

    那嗓音到后面简直算得上是难听的尖叫,徐亨哭丧着脸,一个劲地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涕泗横流,直至石兰的剑尖又触到了徐亨的皮肤,他满脸惊恐更甚,磕头说道:“奴才看见乱党四处杀人……看守陛下的太医都已经逃了,这……奴才……”

    他的话因害怕而更加混乱,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太医都逃了,乱党已入前殿,那尊贵的皇帝陛下再命大,想必也无法活了。

    “宫城皇卫可有动静?”卫若水轻叹一声,仍旧怀着最渺茫的希望。

    徐亨跪在地上,使劲摇头,倒是想起了一事,不大确定地说道:“先前听人提过京郊外有救兵,但奴才不知真假。”

    没有救援。

    卫若水的身躯在雨中微微摇晃了一下,抚着孕肚的纤纤秀手顿了顿,脸上哀戚之色一闪而过,只是高高在上地看了一眼跪地求饶的徐亨,又扫了一眼那显金露银的包裹,心中郁结之气顿生。

    树倒猢狲散,叛军攻入宫闱,这些个狗奴才却想着舍下主子,苟活一世。

    卫若水头痛欲裂,正要抬手让石兰动手除去这不忠心的小太监,扬起的手忽然一顿,面色巨变,惊恐地放手轻抚腹部,惶然地看向石兰。

    “石兰……”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颤抖着,似乎在犹疑,不敢相信,一直疼痛不已的腹部似乎安静了好一会儿。

    然而临产前的安静,更暗示着更为危险的死亡。

    “石兰!”

    腹部突如其来一阵撕裂的疼痛,卫若水哀嚎出声,整个人摇晃了一下,膝盖一软,便硬生生地跪倒,扶着剧痛的腹部,哀嚎出声。

    一听那声痛呼,正持剑威胁着徐亨的石兰毫不迟疑,一个旋转回身便收了剑,迎上去搀扶着因剧烈疼痛而扭曲着脸的魏国皇后,冷漠的脸上带着些微不可见的关切与焦虑。

    跪伏在地上满身冷汗的徐亨太监不知自己方方逃过一劫,只是眼珠子咕噜噜转着,瞥了一眼卫若水渗出血的裙腿,又飞快瞥了一眼石兰腰间的滴血长剑,心中紧张不安更甚。

    如果皇后出事了,那么石兰必定不会放过自己。

    若是能够趁机会表明忠心,说不定还能活一条命。

    徐亨冒着一身冷汗,忽然脑中一闪,抬头欣喜道:“奴才,奴才知道有个可以容娘娘暂时躲避的地方!”

    安抚着皇后的石兰闻言回头,并不见高兴的情绪,只是平静而毫不迟疑地说道:“带路。”

    “是,是!”徐亨张嘴一愣,随即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外走了一步又回头不安说道:“是御花园偏旁一隅,长生……

    “带路。”石兰的声音更冷,惊得徐亨连下文都不敢,一个哆嗦急忙扭头带路去。

    石兰搀扶起痛欲昏厥的皇后娘娘卫若水跟随在徐亨的身后,感受着雨水侵入衣裳的寒意,不知为何,她的心却松了松。

    无论前方是否有希望,她都要替卫若水前去试一试。

    ?徐亨一路低头疾走,心中却在夸赞着自己机灵,也顾不得那细软包袱,弓着腰,抬着一手的衣袖,徒劳地遮着大雨,引领着石兰几人,穿梭过夜色中高低回环的廊桥,离着魏宫中心越行越远。

    ?石兰听着远远刀刃相接的金属碰撞声与宫人呼喊声在雨声中渐渐消失不见,略一回头却仍能看见宫墙角落燃烁起的火光,脸上寒色更重。

    环环绕绕,周遭的风景尽皆模糊不清,石兰按照这记忆中的宫城路线对照一番,发现居然走到了长生大殿境内。

    长生殿,在石兰的记忆中,不过是魏国皇帝挥金建造的一处穷奢享乐之所。只不过建造的样式特别,回环旋绕,若是单从外观上看,一纵圆墙,并无入口,此时看来,确实是藏身的好地方。

    徐亨站在圆墙外一处,按着墙上陷下去的砖块,结结巴巴地向着石兰解释道,先前他替着某公公送过东西进来,因而得知了入门的方法。

    情况紧急,石兰警惕地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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