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在完全看清楚夜娘带进来的两人的模样,瞳孔瞬间的紧缩,原本就猜出几分的他,现在就完全能猜出来,为什么师兄会收徒弟了。
“主上。”夜娘恭敬的说道。
黑衣男子挥手让夜娘退下。
厅堂里只有黑衣男子、杜蘅和王同三人。
杜蘅很是镇静的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反倒是王同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
“这就是我那师兄收的小徒弟?”
第一百七十章 继承()
当初师兄找到他说要创立一个门派之时,他的内心其实是无所谓的,自从走出了那万千大山,他就是独来独往一人矣,天大地大,他就只认师傅一人,师傅在他临走时却给他留了一句话,’千儿若是遇到起儿在危难之中,切记师门之谊。’
江湖之上谁能相信黑面杀神和神医闻起乃至白衣大侠是为同出一门?噢,’黑面杀神’是江湖道上送给他的浑名,说他是杀神,他也不过是随心随性行事罢了。
随心随性的人最为重视的就是最初的信义,给了他生命,抚养了他十年的人是师傅,既然是师傅所愿,他便铭记于心。师兄也算对他不错,混着混着日子,一生也就随风而逝。
他想过很多次,若是他仍旧是独自一人不知是多么的潇洒快乐,不用被拘束在这小小的一城之中。
有人想要来接手这个烂摊子,他何乐而不为呢?
“这就是我那师兄收的小徒弟?”
“没有功夫,医术也不显,何以号令‘墨’?”黑面杀神难得说了几句话。
杜蘅听了他的话,拿不准他心里是何意,她自从经历了曹茛死去那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开始不断的寻找扬州城内有关于‘墨’的痕迹,直到前几日才查探出了这里,可是从今日‘墨’中之人‘夹道欢迎’他们的情形,这一切都代表着,他们是想让他们来到这里的,才会给她留下痕迹。
杜蘅抿唇,憋着气说了话出来,“难不成还等着你败坏了这‘墨’?”
杜蘅接着继续说道,“你是看着这扬州知府要合你的胃口,你才罢休?曹茛就算了,你是想要从他的手中得到那‘画中仙’,可是李显怀来了半年不到,你也要了结了他,朝廷之中已经有人开始怀疑曹茛死的不同寻常,你再这样下去,‘墨’就要毁了。你可记得当初师傅赋予‘墨’的行事准则。”
杜蘅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就像是一声响雷在王同的耳边炸开,扬州的两任知府身后都有‘墨’的推波助澜,推向深渊、推向死亡。
黑面杀神听着杜蘅的话,情绪没有半分起伏,说出来的话冷清冷血,“‘墨’有自己的行事章法,而我就是‘墨’的行事章法。”
“你···你最好克制一些,”杜蘅很清楚黑面杀神所说的话的意思,黑面杀神行事最是神鬼莫测,一切只凭喜好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人最是不好掌控。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杜蘅觉得这句话没错,可是从他黑面杀神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些可笑的意味,“李家二小姐又有什么错呢?”
“哼。”
“为何她一个小姑娘要承受本就不是属于她的责罚?”
“你想要得到‘墨’?”黑面杀神干脆就不理会杜蘅转而看向王同,杜蘅所说的这一切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从来就只看结果,做出了这些事之后,李显怀果然沉寂了下来,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杜蘅很是难过,她的苦苦争取也不过是一场笑话,谁会注意到那个小小的小的不能再小的可怜女子。但这就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
王同感受到那黑面杀神冷漠的眼神,瞬间紧绷了身子,颤抖着开了口,“是···是。”
“你是王先惠之子?”王同长得很像其父,他的父亲曾经救过闻起,黑面杀神也与王先惠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个颇为清秀的男子,他却是在这样一个清秀的男子身上,看到了生的气息,坦然面对死的勇气,他也是极少数让他认可的人。
王同很是茫然的看向黑面杀神,好似从未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
这样的王同倒是惹得黑面杀神一阵轻笑,一阵感慨。
“‘墨’者默也,”你要坚守的也不过是自己的本心。
黑面杀神取下自己身侧的一块黑玉抛给杜蘅,留下一句话,“你照看着他吧。”
便转身飘然而去。
王同只觉眼前黑影一晃,厅堂之上就只剩下他和杜蘅了。
杜蘅握着黑玉只觉得一片冰冷,就如同黑面杀神一般,冰冷彻骨。
杜蘅转头就把黑玉递给了王同,深深的看向王同,“同哥儿,以后你就是‘墨’的主,他说的没错,‘墨’便是默。”
和厅堂连着的小院子里依次排开站着八人,恭敬的喊道,“恭迎‘墨’主。”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及笈()
杜蘅拍了拍王同的肩膀,将王同推了出去,以后的路就要看你怎么走了,师傅留给你的东西全都在这儿了。
王同硬着头皮站在墨派众人面前,断断续续、颤颤巍巍的说道,“我名唤王同。”
王同转头看向杜蘅,向杜蘅寻求帮助,他根本不敢在这儿说话。
可当他触碰到杜蘅鼓励的眼神之时,突然有没有那么害怕了,阿蘅姐姐说了,这既然是师傅留给他的,那么他就应该就有信心接纳这一切,才不辜负师傅对他的期盼。
“从今以后,我便是‘墨’之主。”他大声的说出来。
小院里站着的八人低下头,像是对王同这个‘墨’主的认同。
剩下的时光便是王同和这些人的磨合,她相信想王同这样宅心仁厚的人,定不会让‘墨’脱离了最初创立它的意义,除了是为了杜华黎,也是为了有一个让众人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
其实在夜娘的心里更认同的是杜蘅能够成为墨主,杜蘅无论是在智能上还是谋划之上,都是十分的好。那次曹茛点燃炸药把草湖底炸开,她一直在岸边看着杜蘅被救起才离开的,而之后也在调查杜蘅的身份,调查出来的杜蘅的身份却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这个消息前墨主自然也是知晓的,她还记得前墨主看到这个信息时,眼睛泛着的冷光,和说的话,“他和我总是逃不出杜家的掌心。”
得到这个消息后的三个月,前墨主才让他们对杜蘅放出有关他们的消息。直至今次他们的到来,都是掌握在他们的手中。也包括早前他们就已猜到前墨主要离开了。
离开了,离开了也好。
“同哥儿,‘墨’的事,我希望你能藏在心里,墨者默也,当你还没有绝对的能力控制墨之时,就当作你不曾知道这件事,她就像是利刃有好坏两面···”王同心里不断的琢磨着阿蘅姐姐送他回来后,说的最后一句话。
***
“蘅儿,”杜蘅陪着外祖母用过晚膳后,就靠在外祖母的身旁,陪着外祖母聊聊家常。
“阿蘅,你从那么一个小团子一下子长成了大姑娘,再过一个月就是六月初十,过了阿蘅的及笄礼,阿蘅也该嫁人了,”老夫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你的及笄礼我想就请了于黔的夫人王氏做正宾,赞者就由岳家的大媳妇来。岳家的大媳妇是梁家的人,也是有着顶顶的贤名。”
“什么?”杜蘅听到外祖母提到于黔的名字,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外祖母,师娘来了?师傅也来了吗?”在她小的时候于黔教过她几年书,也亏得父亲眼神好,会看人,那几年的于黔窝在了他们家里,几年之后,却腾飞而起成为了最为年轻的大学士。
老夫人拉着杜蘅的手,轻轻地拍了几下,“都要嫁人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
“是啊,缤娘过几日就到了,她年前回了老家,我就写信让她转道来,为你做正宾,正好也能一同回京。”
杜蘅听着老夫人的话,泪水就控制不住的要往外流,她的母亲、父亲相继离去,可是她的身边还是有一群疼宠着她的人,为她着想的人。
老夫人看着满眶泪水的杜蘅,忙搂住杜蘅,“哟哟,我的乖孙,这是怎么啦?刚刚还欢快的很呢?这会儿就焉了。”
倒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笑道,“这是表小姐高兴的。”
“外祖母,为了我煞费苦心,我却还是一副没心没肝的样子···”
“阿蘅啊,你的母亲去的早,你的父亲也撇下了你,自然只有祖父祖母多疼着你一些。”
等到了杜蘅及笄礼的时候,请的人并不多。
除去自己人、正宾和赞者,也就寥寥数人,但都是通家之好。
屋内,杜蘅穿上早已准备多时的礼服,等着佳时性及笄礼时,屋外却是一片嘈杂之声。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
“表小姐,皇上的圣谕和赏赐的东西到了,老爷请表小姐出来谢恩。”小丫鬟恭敬的说道。
杜蘅不及想明白怎么皇上还赐下了东西,便已被梅落搀扶着出了门。
来宣圣谕的是圣上身边的黄公公。
岑踏远站在杜华蕴的身边与黄公公谈笑风声。
黄公公看到杜蘅走到近前来,“郡主在黎山休养的可还好。圣上甚是惦念郡主,听闻郡主的及笄礼在今日,特意派奴才送了东西来。”
“多谢圣上惦念,瑶华甚是不错。”
“诏曰:···瑶华郡主恭敏德行···赐下白玉簪一根、镶金玉如意一对、珍珠石斛···”
在杜家之中,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杜蘅的身份,不知道的人才恍然大悟,为何老夫人老爷如此亲密举动,何以杜蘅能够拜在杜先生门下。
杜蘅跪在席子之上,身后是梁有芬为她梳头,插上由皇上赏赐的白玉簪。
正宾王缤娘才开口,念祝辞,“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
杜蘅郑重的向师娘揖礼。
王缤娘双手扶起杜蘅,颇为欣慰的笑了笑,她也算是看着杜蘅从小长到大,小丫头却要与兄长一起支立起门户。
这儿发生的事飞快的传遍整个黎山书院,再是整个扬州城。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各人反应()
“你说什么?”林半夏有些呆愣的看着黄生。
回想着黄生前下告诉他,昨日杜先生的女徒弟举行了及笄礼,连皇上都赐下了及笄礼,而最让人惊叹的是杜蘅竟然是瑶华郡主岑踏歌。瑶华郡主岑踏歌是谁?大家可能都不清楚,但大家肯定都知道的是大将军岑迭之名,岑迭镇守边疆十余年,就是一道墙抵住了外敌,保的百姓数十年的安宁。
杜蘅也不叫杜蘅,叫岑踏歌,是靖远大将军的独女,被圣上封为瑶华郡主,出生齐国公岑家,母家为江南杜家,集万千宠爱于一生的天之娇女。
林半夏回想起杜蘅告诉他,她的身世,她父母双亡,跟着师傅浪迹天涯。
父母双亡是没错,浪迹天涯也是没错,句句都没错,却句句都带着人跑偏。
林半夏自嘲自讽,“瑶华郡主,哪是我等可结交的?”
黄生不明所以,以为林半夏是一下子觉得自己配不上是瑶华郡主的杜蘅了,有些难以接受。自从几个月前见了瑶华郡主在曲水院的红衣剑舞,不知林半夏怎么做到的,就和瑶华郡主成了较好的朋友,就连那次和杜先生一起去踏青,瑶华郡主也邀请了阿夏前去,着实让他艳羡不已。
现今看着这样的阿夏,他也颇为同情,可能阿夏觉得瑶华郡主早已是他的怀中之物了,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任谁都会如此的气愤。
黄生叹了口气,拍拍林半夏的肩头,“阿夏,别气恼,你还是有机会的,虽然你如今是配不上郡主的,但若是来年你考取了状元、榜眼的,你就能和郡主传出佳话了。”
林半夏听了这黄生的言论,顿时哭笑不得,敢情这黄生觉得他肖想了杜。。。蘅已久,还流传出佳话,他看啊,这什么才子佳人的话本都是黄生写的吧。
***
姚明治手里握着一本书,眼神却飘向了窗外,窗外的枝头上有只相互依偎着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唤个不停。
房门突然被推开,王同飞快的跑了进来,脸色通红,嘴里喘着大气,却没有停顿,张口就道,“治哥哥,治哥哥,我今日听了一个传闻。”
姚明治像是被惊醒,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递给王同,笑看着王同道,“什么?你先喝口水慢慢道来。”
王同接过水杯,倒入口中,平复了下气息,才开口,“治哥哥,昨日是阿蘅姐姐的及笈礼,你知道在及笈礼上发生了何事吗?”
王同故意停顿下来,想让姚明治猜测。
姚明治重新捞起书来,并不重视的摇了摇头。
王同一只手压住姚明治手里的书,盯着姚明治的眼睛说道,“你知道吗?!阿蘅姐姐她竟然是瑶华郡主!”
姚明治拂开王同的手,“我知道。”
“你知道?你怎么不惊讶呢?你怎么不告诉我呢?”王同瞪大了眼睛看向姚明治。
姚明治轻’呵’一声,“我也是早先上课之时,听同窗好友说了。”
他早该猜测到了,杜蘅的言行举止,杜蘅的所作所为,都在彰显着她的独特不凡。她的想法新奇,她的博学多才,她的。。。任性妄为,哪个不是说明她的出身高贵。
但是她却受了重伤跌落在明谷,而几月之后更是有士兵前来搜寻。。。
“阿蘅姐姐是瑶华郡主,听说昨日连皇上都有赏赐下来。他们都说这才能解释的通,为何杜先生突兀的就收了阿蘅姐姐为徒弟。瑶华郡主的母家便是江南杜家,那杜院长是阿蘅姐姐的外祖父,杜先生是阿蘅姐姐的叔祖。”
姚明治听着王同如此亲密的叫着杜蘅姐姐,皱了眉头,“同哥儿,你该慎言,既然已经知道杜蘅。。。为郡主,怎能再如此叫她。”从前几日开始,王同和杜蘅之间的冰层似乎融化开来,王同在不自觉的走近杜蘅。这让他是喜也是忧。
王同闻言,低下了头。阿蘅姐姐,将墨派全权交给了他,她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