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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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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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大怒:“胡说八道!是你不听话,还咬了我一口!都咬出血了!你还乱叫走水要引人来我才绑你的。”这才想起来应该反驳自己根本没有说什么三千贯!

    九娘却已躲到彦弼身后:“二哥你听!他自己都承认绑了我的!”

    孟彦弼红了脸,蹲下身哄九娘:“乖九妹,这人不是贼子盗匪,是你太初表哥的好朋友,你别告诉旁人好不好?你不是明日要入学吗?二哥送你一套文房四宝好不好?”

    九娘转转大眼睛:“二哥,我还想要一个黄胖!小郎君的那种!”

    陈太初蹲下来柔声道:“九娘受惊了,改日我去文思宫下界给你要几个内造的黄胖好不好?你不要和婆婆、你娘她们说今天这事情。”

    文思宫下界的内造黄胖啊?九娘眼中一闪而过狡黠的笑容,正落在那少年的眼中。他心下大怒上前一步,却被太初拦住了。

    九娘笑眯眯地朝孟彦弼说:“二哥,这个月大相国寺万姓交易日你也带上我去玩,我就不告诉旁人。”

    孟彦弼吸了口气:“好,我和婆婆三婶说,十八那日我休沐,定带上你去玩。”

    九娘慢悠悠地点点头,看看漏刻:“啊,到时辰啦,慈姑给我留了饭,我要回去了。二哥,我先走啦。”她从衣襟里掏出碎了的果子,叹了口气:“可惜了。”忽然扬手朝那少年面上一撒:“给你这个小贼吃!”

    刚松了口气的孟彦弼和陈太初好不容易才拉住暴跳如雷的少年。外头传来九娘得意的笑声,银铃一样散落一堂。

    陈太初和孟彦弼面面相觑。

    唉,都是祖宗!

    ***

    慈姑正纳闷为何院子里站了好些人,看见九娘出来,赶紧给她揉揉膝盖:“疼不疼?”

    九娘笑眯眯摇头:“慈姑,鹌子羹给我留了吗?”

    慈姑笑了:“贞娘送了一大碗来,小娘子吩咐的事也妥当了。”

    九娘心满意足,回头看看还乱糟糟的家庙内院,牵着慈姑就走。哼!就你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也敢欺我骗我!?气死你活该!

    听香阁东暖阁里,圆桌上放着一个食篮,林氏的女使宝相护着食篮,林氏自己正在和五岁的孟十一郎纠缠:“那是留给你姐姐的!你才吃过的怎会又饿了?”他的乳母端着碗奶酪哄他:“十一郎吃这个罢,平日你最爱吃的。”

    孟羽不依,:“我要吃鹌子羹!姨娘!你说过好的都先给我!我就要鹌子羹!”

    九娘叹了口气,上前揪着孟羽的衣领,将他拉下桌:“你肚子不大脸倒大!我的你也敢抢?”

    孟羽被扔到林氏怀里,一呆,随即嚎啕大哭起来:“死九娘!我的鹌子羹!我的!”

    九娘眼睛一瞪,大喝一声:“是你姐姐我的!鹌子羹!我的!食篮里这些都是我的!”

    孟羽被她一喝,又是一呆,将一颗毛茸茸大脑袋藏进林氏胸口呜呜哭起来:“九娘最坏!碗也不给我!镯子也不给我!鹌子羹也不给我!我不要她这个姐姐了!”

    林氏想到九娘榻上被孟羽翻得乱七八糟还没来得及理的物事,心虚地转开眼:“连翘这个死丫头!去小厨房里拿个碗也这么久!”

    孟羽抽泣着摇头:“我不要家里的碗,我就要九娘那个漂亮碗!”

    九娘搁下瓷勺问:“十一郎,谁告诉你我有个漂亮碗的?”

    孟羽转过头不看她:“我不告诉你!”

    “哼,四姐告诉你的时候我都听见了!她还给了你颗蜜饯呢!”九娘含笑看着林氏。

    孟羽头一抬:“没有!四姐没给我蜜饯!旁边也没有人!我们找过的!”

    林氏脸上一白,原本想等九娘吃好了,跟她商量把那个八方碗让给十一郎的话,噎在胸口说不出来,闷住了。

    九娘觉得白矾楼的鹌子羹味道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饭饱汤足,摸摸自己的小肚皮,九娘看一眼含着眼泪在打嗝的孟羽:“十一郎,那你找到我的漂亮碗没有?”

    孟羽气道:“找——呃——不到!”

    九娘嘻嘻笑着下了桌:“四姐让你找到碗,装作不小心砸了是不是?”

    孟羽闭上小嘴藏进林氏怀里闷声道:“没——呃——有。”

    九娘凑过来轻声说:“我今天在婆婆那里不小心砸了个碗,婆婆罚我跪一个时辰家庙。你要是砸了宰相舅舅家的碗,你说婆婆会怎么罚你?”

    林氏嘴巴翕动,怀里的孟羽一愣,小嘴一张又大哭起来:“七姐说,那是——呃——死人用的东西,砸碎了才能岁岁平安的,我不要去跪家庙!我不去!”说得急,打嗝都停了。

    九娘拍拍他的小脸蛋:“小笨蛋!别人说什么你都听!害你呢你都不知道!怕什么?你没摔碗自然不会被罚跪。”她看看林氏惨白的脸色,径自朝里间去了。

    连翘拿了个白瓷碗,掀了帘子进来,林氏气得骂她:“怎么去了这么久?”她把十一郎交给乳母连翘送他们出去,自己跟进去找九娘。

    慈姑正在叠被铺床。九娘坐在榻上,手里捧着那个旧旧的黄胖,原本干干净净的小衣服被剪成了碎条,右手也断了。九娘掸干净黄胖身上的碎碎干泥屑,抬眼看了林氏一眼。

    林氏被九娘这一眼,看得腿都有些发软,凑过去低声下气地问:“姨娘赶明儿给它再做一件衣裳好不好?”见九娘不搭理自己,又说:“要不,我托二门的燕婶子,她家大郎在外院给你爹爹跑腿,我让他帮你重新买一个可好?这个,也好几年了,容易碎,十一郎也是不当心才——”

    九娘啪的一声将黄胖拍在桌上,溅出许多碎泥屑来。吓了林氏一跳。慈姑赶紧退了出去,

    “你好好的,发什么疯啊。”林氏心虚得很,拿帕子去拢那碎屑。

    九娘吸了口气,她对林氏,也真是连话都不想说了,可还得说。

    “姨娘,十二郎没了好几年了吧?”

    “四年了。”林氏压低声音:“嘘!你傻啊,木樨院不许提十二郎!”

    “那你说,三房要是得选一个小郎君记在娘名下,爹爹和娘会选谁?”

    林氏吓得赶紧捂住九娘的嘴:“要死了!这可不是我们能议论的!你真是出痘出傻了!”

    “你看看婆婆喜欢阮姨奶奶吗?”九娘掰开她的手,指望林氏能顿悟,不可能。

    “胡说八道,谁不知道,老夫人心里最恨的就是——”林氏指指北面的青玉堂:“你才几岁!说这些做什么!!谁跟你说的?”

    “那你说,娘喜欢阮姨娘吗?会想要阮姨娘生的儿子做三房的嫡子吗?”

    林氏一怔,下意识地摇摇头,其实脑筋还没转过弯来。但她再傻也知道,娘子不喜欢阮氏。当年阮氏来投奔她姑母阮姨奶奶,住在青玉堂,不算亲戚不算奴婢的。等官人刚定亲,她就和官人有了首尾。气得老夫人在翠微堂发了好大的火。娘子嫁过来之后就让阮氏立规矩伺候着,阮氏还是先有孕生下了四娘。

    “可要是你成天都娘身边伺候着,十一郎又成天目无尊长调皮捣蛋,还砸碎宰相舅舅赐的碗,剪碎姐姐的东西,这样的品性,婆婆和爹爹能反对九郎做嫡子吗?”九娘叹气。

    林氏努努嘴:“你是说四娘——是故意的?”手上的帕子一松,帕子里的泥屑撒了一地。她从没想过这种贪心事,她只是个婢女被赐给了娘子,生的孩子,自然都是娘子的儿女。但这样被人算计,再傻的人,心里也不好过。她还不如找个七岁的小娘子看得清楚?她心里一直很感激阮氏的,自从她来了木樨院服侍官人,总觉得对不住娘子,战战兢兢,刚开始总出错。阮氏就劝她:娘子没让你立规矩,你不如别来添乱,好好照顾好小娘子,替娘子分忧。她送给九娘的旧衣裳,送给十一郎的旧衣裳……

    林氏心里直发慌,看着九娘说不出话来。

    慈姑进来说:“四娘和七娘来了。”林氏赶紧捡起帕子,要将地上的泥屑也收拢起来。

    九娘叹了口气,出了里间。

    七娘扬着下巴:“你是三房头一个被罚跪家庙的人,我来看看你。”

    四娘柔声道:“七妹,你明明是好心,这么说也会让九妹听着不舒服的。”

    七娘笑起来:“她不舒服我才高兴呢!”她抬起手腕给九娘看:“就算你怎么讨好四姐也没用的,四姐把你的镯子送给我了呢。对了,你那碗,本来上面就很多裂开的纹路,碎了是不是也很好看?啊呀,十一郎竟然这么坏!敢把荣国夫人心爱的碗都砸了,明年你怎么还那碗杏酪给阿昉表哥?”她越说越高兴,哈哈大笑起来:“对了,我要去告诉爹爹和娘亲。让十一郎的先生明天好好罚他站上几个时辰!”

    九娘挥挥手,慈姑将那八方碗递了过来。四娘和七娘一愣。

    九娘摸了摸碗慈姑收好,满面堆笑地说:“真可惜,十一弟实在太笨了,没找到碗,只砸了我的黄胖。对了,七姐,那镯子是阮姨娘四姐生日特地讨的,我姨娘看着她哭着说自己太穷,打不起金镯子,才劝我送给四姐的。可不是我要讨好四姐。娘在路上看见乞丐,不都会放两个铜钱吗?其实你要是缺个金镯子——”

    七娘气得喊了起来,一把将金镯子撸了下来扔在四娘身上,大喊道:“我会缺金镯子?我会缺金镯子??走!你去我房里看看我的首饰箱子!!我才没有问四姐讨!是她要送给我的!”

    外面她的乳母竹娘匆匆赶了过来:“小娘子!娘子唤你呢,快随我回木樨堂去!”她福了几福,半抱半拖的把还在哇哇大叫的七娘给弄走了。临走狠狠地瞪了四娘一眼。

    四娘捏着那镯子,想说什么,一抬头,却看见林氏站在九娘身后,脸色极其难看,也不搭话,转身就走。

    九娘回头一看,唉,希望林氏别再那么糊涂了。

    这一天,事也太多了。还有怎么自己一直在以大欺小?不管了,反正孟九娘才七岁。

    1

第八十三章() 
——无节操**小剧场防盗,言情请避雷——

    高太尉镇楼

    下了马车,即便在汴梁生活了近十年的我,还是被环溪王开府宅园吓了一跳。

    大门外站立了整整齐齐的两排士兵,一位身穿三品官服的中年人正肃然而立。

    看见我们一行人下了马车,就迎了上来:“夏王殿下福寿安康,西京留守章子明拜见殿下,下臣惶恐,还请殿下及随从歇在此处将就一下。”

    郭仪在乳母的怀里,摆摆手;不发一言。

    我呵呵呵,就算我没来过洛阳,却也从书中知道“洛中无可逾者”的环溪王开府宅园是洛阳名园之最,拿来给我们将就一下,煞费苦心了。

    门口已经停了一溜的软轿,早上罗军医帮我换药的时候埋怨我晚上睡觉太不老实,背上的伤口全裂开了。是以依然是重阳背着我步行。

    郭仪也不肯坐轿子,兴致勃勃地说:“天还没黑,我能自己走吗?卿哥哥。”

    我瞥一眼老神在在的章子明:“好呀他们跟着,若是累了,就上轿。王开府宅园可不小呢。”

    环溪的造园手法是以水景取胜,临水建亭、台、轩、榭等园林建筑,采取收而为溪,放而为池,既有溪水潺潺,又有湖水荡漾。此时天色暗沉暮色四合,湖水边的火把熠熠,湖面也别有景趣。

    我们行了两刻钟,前面眼看就要到了锦厅,里面灯火通明,人影摇曳,看来早已布下宴席。

    郭仪早被乳母抱在怀里哼唧哼唧。

    章子明道:“太尉大人一早就到了,下臣特意安排了此宴,为夏王殿下洗尘,一应下人物品,都已俱全。”

    原来高淳一早就来了。

    我故作镇定地趴在重阳身上。

    高淳和另外一个人站在厅门口等着我们。

    我大吃一惊,竟然是高淳的娘亲高夫人。自从高淳出征杀了那么多辽兵后,高夫人也就是我的远方姨妈,深感不安,于是搬去了应天府,说是在一家寺庙中为高淳祈福。我入宫前和她见过一次,算来已经两年了。她身穿紫色妆花褙子,看起来和两年前没什么变化,脸色有一些苍白,打扮得很肃静,显得很年轻。高淳长得肖母,看得出我这个大姨妈曾经也国色天香过。

    姨妈看见我就泪流满面,恨不得将我搂入怀里。哭着说:“二郎!你竟受了这许多的苦!”

    可不是,最痛的苦就是你宝贝儿子给的。昨夜的疯狂,导致我□□撕裂,还不能让老军医知道,只能自己扭曲着身体偷偷地处理,现在一看见姓高的就抽抽呢。

    高淳和章子明笑着叙话。郭仪被乳母抱进去,章子明引导着安排她小小一个人儿坐了主位。高淳便坐在了郭仪的左手下位,接着是高夫人,我,梁德君。罗军医陪了末席。我坐下来定睛一看,对面竟然除了郭仪右下位的章子明,一溜儿全是女人。

    这是——红粉骷髅宴吗?

    那边的女人们已经麻溜地列队,先向上座的郭仪行跪拜大礼。郭仪年纪虽小,人家见过的世面可不小,年年大典她可是都被郭煦牵着的,从来没掉过链子。所以虽然她精神有点不济,但一路以来,只有今天算是给足她面子,小人儿还是笑眯眯地摆着手示意大伙儿平身。

    那一溜四个女人又过来,先给高夫人行礼。我才明白,其中年纪大的那位,是章子明的妻子吕氏,工部尚书吕大人的女儿。后面三位是章子明的女儿们。

    就算站在高夫人席前闲聊妇女话题,我不抬头,也能感觉到那三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们眼睛都黏在高淳身上了。章子明笑着又向高淳介绍了自己的三个女儿:如兰、如玉、如珠。呵呵。我懂的。同袍之友谊,哪里有岳父和女婿的利益更牢固呢。三选一,任君采撷啊。

    高淳如不动山岳,微微弯了一下腰,算是向三位情丝缠绕的娘子们行礼。大姨妈就笑着说“我家大郎,性子腼腆,在小娘子们面前一贯拘谨,倒让章夫人和三位小娘子见笑了。”

    拘谨?那么骚包放浪口吐见不得人的话的,又是哪一个?

    我随手撸起袖子,伸出僵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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