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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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 第2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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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香阁的东暖阁里,石楠花的味道早已淡去,纸帐内赵栩一瞬不瞬地看着怀中已累得睡着的人儿,眼睫上还缀着泪,脸颊上红霞未褪,唇上的肿略略消了些,皱巴巴的抹胸耷拉着,圆润的肩头上还有一排微凹的压印,整整齐齐,青中发紫。

    低头在她眼上吻了吻,赵栩轻轻抽出手臂,翻身下了床,虽不曾餍足,但也神清气爽,只是腹下的那位小六郎还不肯消停,执拗地要证明什么六十息、一盏茶和它是毫无关系的。

    赵栩轻手轻脚将晾在纸帐上的亵裤取了,套回身上,想起方才自己脱下来时,阿妧背过身去埋在薄被中僵得跟只煮熟的虾子,雪玉般的后背上只有细细一根带子,他忍了又忍才没去拉断。视线落在藤床上,赵栩忍不住又爬上床去在她唇上啄了啄。身下的人儿扭了扭,嘤咛了一声。

    赵栩心中一荡,只有不想走三个字在脑中盘旋,终于哀叹了一声,又下了床,怪不得德宗会定下两日才一朝。待取了郑州,要攻下洛阳却非易事,再想要夜袭香闺却是不能了。

    碧纱窗被石子轻轻磕了一下,又磕了两下。却是高似的暗号。赵栩披上窄袖直裰,在九娘床前的脚踏上盘膝坐了,调息了片刻,又返身拉起薄被将她遮得严严实实,摸了摸她散落在枕间的乌发,转身推窗跃了出去。

    高似须眉鬓发都微湿,见赵栩精神抖擞地出来,赶紧迎了上来低声道:“跟着崔念月的人刚刚回转来,说进了兆王府了。”他顿了顿:“还撞上了惜兰手下的两个斥候——”

    赵栩返身看了看听香阁,笑道:“阿妧也发现了端倪。”语气里一副余有荣焉的味道。

    高似一愣,他是因为多年前和阮玉郎合作就知道他在瓦舍勾栏和教坊妓馆中放了不少人,一直也派人盯着,才发现了蛛丝马迹。九娘又是如何能从这一面之中发现疑点的?

    赵栩想到她在那样状况下还不忘将对崔念月的疑心告诉自己,还有听到自己早就派人盯着崔念月时那娇嗔的神情,狠狠一口咬在他胸口。赵栩的唇角翘了起来,心中一热,险些一口真气压不下去蓬勃欲…念,当场出丑。

    阮玉郎竟会离开妓馆,冒险前往兆王府,一定是知道九娘已经疑心上崔念月了。赵栩轻笑道:“多亏了阿妧,能一网打尽了。不然还抓不住兆王的错处。”

    高似率先跃上外墙的墙头,示意下面守着的亲卫们出发。所有人都以为赵栩人在郑州,却不知道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要在攻洛阳前解决最大的内患。阮玉郎这样的人,斩草不除根,无需春风也能又生。

    赵栩跟着跃上墙头,轻叹了一声,待要回头再望一望桂花树间掩着的听香阁,两声刺耳的急啸传来,两道暗影从墙角的一片竹林中飞旋而至,直奔赵栩的膝盖。

332 第三百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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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似人已跃往甜水巷里; 一听暗器厉啸; 长刀横着猛击,硬生生在粉墙上击穿一个洞; 身子借力再度拔起; 左手已捞向那两个极小的暗影。

    那两道暗影却好似活的一样,临到墙头忽地一沉,看看避过高似的大手。赵栩以看清是两枚铜钱,已经踢出去的脚便停了一停; 收了回来。

    两声轻响,铜钱撞在他小腿骨上; 竟又倒旋着飞了回去。赵栩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陛下!”高似大惊,矮下身子就要查看他的伤势。

    赵栩苦笑道:“不碍事。钱婆婆下手有分寸。”

    竹林里蹒跚着走出了一位老婆婆; 手指间拈着两枚铜钱上下翻动; 月色下闪着微光。

    “原来是官家,老身还以为是什么采花贼闯了进来。”钱婆婆慢腾腾走到外墙下; 福了一福:“所幸这大钱到底不怎么好用; 没伤着官家; 不然老身罪该万死。陛下这么一早飞越墙头,可是要来用膳的?”她絮絮叨叨地说起各个厨房的升火时辰; 今日各院都吃些什么。

    赵栩脸上发烫; 咳了两声打断了她:“婆婆你尽忠职守; 吾就放心了。还请守护好九娘她们。”

    钱婆婆耷拉着的眼皮微微抬了抬,行了一礼道:“老身谨遵圣喻。恕不远送陛下了。下回还请陛下走大门罢。”

    赵栩红着脸跃下墙头,看了看墙上被高似击穿的那个洞; 白色碎屑和青色砖屑在脚下散了一摊。

    “让宫内的营造来修补,记在我私库上头。”赵栩从那洞里还看得到墙里的钱婆婆还一动不动地站着,觉得她倒是真心替阿妧着想,日后还是要召入宫里来做坤宁殿的供奉官才好。再想到不知道位世外高人偷听到了多少,赵栩耳根烧得滚烫,赶紧挥了挥手沉声吩咐:“传皇城司、大宗正司、宗正寺、礼部、大理寺的人,命殿前司禁军速速将兆王府围起来,只许进不许出。”

    天空泛出鱼肚白时,药婆婆的儿子推着太平车到了观音院门前,开始安置炉子升起火来。药婆婆坐在小杌子上,将药又称了称,才倒入药罐中,注入清水。静悄悄的第一甜水巷,除了孟府外墙下多出了那摊碎屑,和往日一般无异。远远的能看见孟府深墙内冒出了几缕炊烟。

    临近皇城的东北处,兆王府里也冒出了袅袅炊烟。内宅的书房中,彻夜未眠的兆王看着眼前的人,心里一股无名火升腾得厉害,半天才摇头叹道:“你提的这些要求我都办不到,洛阳去不成,皇宫也进不去。你先留在这里养伤罢。”他转过眼看了看神情复杂的赵元永,嘴里似乎有胆水泛上来的苦味。

    阮玉郎歪在榻上,将袖中的药方递给兆王:“那就要有劳你去宫里御药抓这些药来。”

    兆王接过药方,放入怀里:“表姑母她不太好,你看起来也很不好,喝点热茶,就和元永早间去她院子里用饭吧。”

    阮玉郎却转头柔声道:“大郎,你先去看看婆婆醒了没有。我和你翁翁说几句话。”

    赵元永站起身来看向兆王。

    兆王温和地笑道:“你去吧。”

    看着赵元永犹豫不决地走了出去,兆王看着一动不动面带微笑的阮玉郎,忽地板下脸来沉声道:“玉郎,大势已去,收手吧。”

    阮玉郎慵懒地撑着下巴笑了起来:“即便我肯收,赵栩肯放过我么?还是他肯放过你?”

    “我不去洛阳为的是元永,若早知道你竟然连女真契丹都勾结了,还要掘开黄河倒灌汴京,无论如何我也是要去太后和官家面前自首的。”兆王苦笑道:“我在洛阳替你经营了几十年,还将元永也送给了你。你还待如何?”

    阮玉郎笑意更浓:“这是大难临头要各自飞了?当年你不也一心想要为你爹爹报仇么?如今不被宫中忌惮了,还继承了你爹爹的亲王封号,安稳日子过得十分逍遥,只可惜还有我这个绊脚石。”

    兆王看了看门外若隐若现的矮小阴影,想着有些话说给元永那孩子听也无妨,便长叹了一声:“你要如此作想,我也无可奈何。几十年前的恩怨,曹后成宗早已成灰,赵璟赵瑜都因你而死。如今四路烽火,军民死伤十数万,难道非要天下大乱你才满意?那个位子你自己也不要坐,为何还要苦苦执着于和六郎争斗不已?”

    阮玉郎笑意不减:“你知道么?我要的就是万千生灵皆涂炭,如画江山成灰烬,这世上,最有趣的难道不是争斗么?若没人和我斗了,那该多无趣。”

    兆王怔了片刻,低声问道:“有斗便有输赢,昔日我爹爹你爹爹皆输了,今日赵璟输给了你,日后轮到六郎和元永,若是你输了,元永会落到什么地步,你想过没有?”

    阮玉郎眼风往槅扇门外轻轻飘去,淡然道:“这是他的命。我胜,他便是皇帝,得的是天下。我输,他便是反贼,丢的是性命。愿赌服输。”

    “你有问过他愿意赌吗?!”兆王低喝道:“那是他的性命——”

    阮玉郎眼神忽地锋利如刀:“没有我,他一出生便死了。他的命是我的。他生母是教坊里的妓子,你那时候不闻不问,结果你的两个儿子都意外死了,你倒想起来还有这个孙子了?你有三个兄弟,七个侄子,为何不过继一个侄子到你名下?你又为的是什么?”

    两人对峙了片刻,兆王垂眸道:“多说无益。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帮你做鞑虏的帮凶的。我爹爹的事,是赵氏的家事。”

    阮玉郎轻笑着伸出手掌,五指修长如玉,挡住了烛光:“几条狗而已,借力打力,何足为患?你怕的,是如今我没有翻身的机会,怕的是连累了你这刚刚得来的亲王位子,怕的是我要动用你爹爹留下的最后那点东西——”

    兆王猛然一震。

    “可惜你此时再想要收手,为时已晚。赵栩恐怕已经在来你王府的半路上了。”

    兆王大吃一惊,腾地站了起来,声音都发抖了:“你说什么!”

    阮玉郎拂了拂宽袖,唇边的笑意更浓:“他昨夜便潜入汴京,留在翰林巷,原本想要在妓馆收网,却没想到我让大郎将我接到兆王府。这种能将你我二人一网打尽的好机会,他自然求之不得非来不可。”

    “你在孟家还有人?”兆王头皮发麻,来回走了几步,忽地抬起头来:“你想要在这里弑君?!”

    阮玉郎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兆王的面前,出手如电,扼住了他的喉咙,只几息后便松开了手,在宽袖上擦了擦:“把你藏着的人和兵器都拿出来吧。好几个月了,你从洛阳运过来十分不易,也该派上用场了。”

    兆王急急喘息着,面如死灰。

    阮玉郎却又轻轻伸出手,兆王踉跄后退了两步,警惕惊恐地看着他。

    “还有一条地道的入口在哪里?”阮玉郎却只是轻轻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你费尽苦心,从太后哪里要回这座兆王府老宅。我猜那条入宫的地道就在这里。当年,除了那个弑兄夺嫂的畜生,你爹爹不也想通过装疯避开风头,再行找机会刺杀我爹爹,嫁祸给曹氏母子好坐收渔翁之利么?”

    兆王几乎瘫在了地上。

    阮玉郎侧身掩面咳嗽了几声,又似乎在笑:“你又跟我装什么心有大赵呢。若是赵栩死在我手里,你不也一样可坐收渔翁之利?”

    槅扇门外的矮小阴影早已不见,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殿下——!殿前司的人将王府围住了,连运夜香的车也不许出去。”

    阮玉郎飘然走回榻前,端起茶盏,在手中荡了荡,拈起几片茶叶,白色的茶沫早已消退,他劈手将茶盏砸在地上。兆王又退了几步,颓然坐下。

    阮玉郎将茶叶放在鼻下闻了闻,眼神阴鸷又带着嘲讽。

    “原来你也有牵机药。是想要以我头颅换你平安?”

    兆王脸色惨白,忽地笑了起来:“玉郎,我只问你一句,我两个儿子是不是死在你手里的?”

    阮玉郎将茶叶收了,摇头道:“这是赵栩的计谋,你竟然也信了。怪不得上次翰林巷你竟未曾派人前来——你现在撇得清吗?赵栩早就疑心你了,否则为何竟然是岐王掌了大宗正司?那可是高氏的亲生儿子。你有的选吗?你杀不了我,要么起事谋反,要么让我走地道入宫。”他唇角微翘:“元永他们要跟我走,赵栩可是抓住过他们的,你糊弄不过去。”

    兆王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修罗夜叉恶鬼般的男子,似乎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嘴唇翕了翕,他何以会走到这一步的,也是命么?

    门外传来小心翼翼地声音:“殿下——?”

    兆王从怀中取出一把玉匙,搁在案上:“地道入口便在表姑母房间的藤床之下,通向原皇太子宫。”

    阮玉郎双眼微微眯起,唇角笑意更浓,上前取过玉匙,轻轻拍了拍手掌。屋梁上跳下四个身形矮小的侏儒来,跪下行了礼:“郎君万安。”

    兆王冷汗涔涔,垂眸强做镇定。

    阮玉郎笑道:“好了,别吓着殿下,我们走罢。”

    四个侏儒拥着他,打开槅扇门。外头的随从吓了一跳,刚要呼喝,便听到里头兆王低声道:“带他们去姑太太院子里。”

    兆王府略经过修缮,但大体格局依然如前,游廊重重叠叠,阮玉郎握着手中玉匙,负手缓步而行。年从皇太子宫掘出那条出宫的地道时,果然有人也掘了一条入宫的地道。那场烧了半边皇宫的大火,虽经查只是一个宫婢偷盗金杯打翻火烛引起的,谁知道又有谁暗中操纵,好趁着皇宫大修时方便日后的连环之计?

    他不禁微笑起来。暗度陈仓,谁不会呢?愿赌自然就要服输,不到最后,谁赢谁输,谁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不歪楼了。

    小剧场君:淫家这么污,留言噶么少,债见。

    正文君:现在知道春深读者的纯洁度是百分之百鲜奶了吗?知道我的读者君们是多么高大上了吗?

    小剧场君眨了眨眼:鲜奶吗?——

    正文君:滚!

333 第三百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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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三十三章

    九娘睁开眼时还有些宿醉遗留的头疼; 迷迷糊糊地伸手摸了摸身旁,被褥微凉。她看着横在一旁的玉枕发了会呆,肩头传来的微微痛楚,提醒她半夜里赵栩的胡作非为绝不是她臆想出来的。

    不想则已; 一想脸就烫了起来; 九娘一把拉起丝被盖着头,半晌后觉得闷; 又探出头来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几回,她不只是肩头疼; 浑身都疼,终于侧躺下来静静看着纸帐上的青绿山水。

    山是山; 水是水,山中有水; 水中又有山,连绵山峦浩渺江河。

    总盼着有一日你中有我; 我中有你。赵栩咬着她的耳垂呢喃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

    九娘伸出手; 从那山水相连处轻轻滑过,裸着的臂膀就有了一丝凉意。她忽然舍不得去摇床头的银铃,似乎只要不起身; 不唤人,这藤床纸帐内的小小世界,还是只属于她和赵栩两个人的。

    屋子里静悄悄的; 碧纱窗外似乎天已经亮了; 墙角的漏刻已经没了声音; 昨夜东暖阁的外间似乎就没有留灯,平日廊下侍女们窸窸窣窣的走动声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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