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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唯一的校服因为设计感给吴桂桂带来了极大的心里安慰认为它两周洗一次也没关系。
这是几乎全校同学都觉得最丑的校服。黑色主色，衣领和袖子的某些线条部分是橙色的，后背是白色的，初见第一眼，吴桂桂觉得自己的初中校服和这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了。
吴桂桂一周过去，看着自己的校服袖子，黑色看不出是脏还是干净，后背白的又怎么样？反正就在边边角角，所以她破罐破摔直接不洗了。
虽然高中三年包括吴桂桂在内的很多同学都无比嫌弃这件校服，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离校之后再多的眷恋都只能系在这件校服上了。而且当她看到高一学弟学妹们校服的样子，她放心了，也觉得万幸，果然只有更丑……
“你们来教室是干什么的？！学习的！还有两节自习课你们知道吗？三心二意！现在收拾什么衣服！你想现在就回家吗？所有收拾东西进教室的，现在全给我送回宿舍去！”何女士默默在教室巡视了一圈，然后站在讲台上，拿板擦敲了敲黑板，吐出一连串慷慨激昂的疑问感叹句。
在同学们惊慌的眼神里，何女士面无表情地走到门口，“还不出来？！”
何女士领着他们在一片微雨中浩浩荡荡地一起回了宿舍，监督着他们把精心收拾好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所以在后来，宿舍女生虽然没有按老师要求摆正自己的态度，但也把自己的小尾巴老老实实地藏好了，不让何女士发现。当然，桌洞出了很大的力。
其实行李什么的根本没什么好带的，一开始她们总是小题大做带很多东西，其实又会原封不动地带回来。现在402完全遵循轻装简行的原则，面对何女士审视的眼神毫无畏惧。
吴桂桂出校的时候天空压着一片黑雾，最近几天阴雨绵绵总是下个不停。她踮着脚看了看对面，平常停在路边的面包车今天格外的少，她走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满了，连司机带着的两个加座小板凳都满员了。
她从初中开始在这个离家车程需要一个小时的地方上学，初中学生公寓，公寓老板娘总会走之前就给她们联系好车辆了。到了高中，和她同乡的姑娘少之又少，外面每次都能及时出现并让她顺利坐上的面包车都能给她格外多的安全感，也给了她不去自己选择改变的理由。
她紧了紧坠得自己肩膀疼得厉害的背包，那里面装着她完全用不上但总想给自己一个认真学习的信念的激励性质的几斤书。
和她同时打车的还有同班另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但对方有搭档，所以那个多余的人只能是她。
“这样，现在咱们不能挤那么多人，严重超载被交警查到就完了。待会儿还有一辆的，你们谁先下去？”
车里一片寂静，吴桂桂主动提出了下车，好像只有她没有搭档，底气也不足了。
她确实见过行车司机有多害怕交警和路边的监控，有次吴桂桂坐在后排，过一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司机神色紧张地叮嘱他们：“前面有交警和监控，后排的同学先把头低下去。”当时她还觉得有趣的很。
吴桂桂去旁边的报社檐子下躲了躲雨，再过一辆车至少要十几二十分钟，她紧张着，想装作轻松地身体左右晃着，可她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过这里的生活……
家住附近的走读生在报亭边买东西，她在那些有意无意投来的目光里变得焦灼起来，然后她看到了陆杨。
今天她莫名其妙地放学后没有摘掉眼镜，本来以她岌岌可危的视力是不可能一眼看到从校门口走来的陆杨的，她现在既有点尴尬有点懊恼，她已经透过干净的镜片清晰地感知到陆杨看过来了。
吴桂桂通常被宿舍的人亲切地称作女神经，但她平时人来疯的条件是让她觉得安定的环境，比如宿舍，比如教室的一小片天地里，但怎么样都不包括校外这个大环境。
陆杨朝她友好地挥了挥手，她挤出不自然的笑意以作回应，心里已经万分忐忑。
“你还不回家吗？”陆杨站在她对面，报社的浅檐子的正下方，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滴在陆杨背着的书包上。
“我在等车，可能还要几分钟吧。”她现在几乎想要遁逃了，时间也刻意说短了一点，希望陆杨能有别的事要去做。
然后陆杨告诉她：“我也在等车。”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吴桂桂觉得晴天霹雳，虽然并不应这个灰蒙蒙的天色。
吴桂桂看着一直在外面站着认真等待她下文的陆杨，虽然雨势不大，但她还是冒犯地觉得陆杨有点傻傻的，为什么总是不知道避雨。
“陆杨，你要不站里面吧，你书包里的书待会儿淋湿了。”
“我以为你要说怕我淋湿。”陆杨笑了笑，和她并排站着。
“……”她只是觉得确实只有书很无辜，而且淋湿了也会加重陆杨的负担，对吧，很有道理的。
她侧着头看着陆杨沉重的书包，心虚地觉得比起自己来，陆杨那几斤重的书才是真的会用到实处。
陆杨抬头看了看天，随口问了句：“吴桂桂，你家在哪？”
“xx，我在等面包车，可以直接送到那。”
“那你怎么不直接坐1路公交到汽车站那里就能搭到车，几分钟而已。”
“哈哈，我没怎么坐过公交，不太熟，”吴桂桂尴尬地笑了两声，理所当然地飞来了陆杨诧异的目光。
她初中的时候和室友坐过一次公交，随着拥挤的人潮她经验老道的室友转眼不见了，然后在前门上车后门下车的提示声中她从后门上了车……
她和站在前面的室友打了招呼，小声地问：“硬币投哪里？”
然后室友诧异地指了指前面的投币箱，“你不是前门过来的，你没投币啊？”
“……”
下车的时候，她兵荒马乱地要从前门走，被室友扯着帽子按了铃，然后成功地下车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总是在成长的，可上了高中，等着，成了她面对这里的唯一方法，也许本来就是她的问题，她总是在不安和焦虑。
“你胆子那么小吗？”陆杨开了句玩笑话，然而吴桂桂并没有笑，虽然知道没有嘲笑她的意思，但她还是紧张地用手指刮蹭着自己的衣服。
“走吧，和我去坐公交吧。面包车每次都是集一大批结伴走的，你要等至少也要半个小时了。”
“啊？不用了吧。”吴桂桂犹豫着，不太想去。
“走吧，站牌在对面。”
“不不不，我没有零钱。”吴桂桂心慌地摆了摆手，这么一个纯粹（荒唐）的理由把陆杨给逗笑了。
“我零钱很多。”
“陆杨，陆杨，你干嘛？”她是被陆杨扯着书包带子带离报刊亭的。
他们没有上演浪漫剧情之男生温柔地在两人头上披着衣服冒雨前行的戏码，吴桂桂被扯到半路的时候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会被吃瓜群众给骂死的，毕竟这么小的雨。
她过马路的时候总想着陆杨为什么走得这么慢，其实是她的步伐像着急忙慌地赶最后一班车。
她像打游击一样谨慎地盯着过往的车辆，然后在快到站牌的时候，焦急地向后伸了一下手。她本来是要抓陆杨的衣角的，她知道陆杨大概离她有多远，所以头都没回就往后摸索了一下，然后她抓空了。
咦？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陆杨把手递了上去……
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她要很大一段时间考虑该握还是不该握，总有什么事情要逼她一把的。
从拐角驶过的一辆出租并没有秉持学校驻地，减速慢行的行车准则，对准他们俩鸣着喇叭，在路上溅起大片的水花，所以吴桂桂没有忘恩负义，她飞快地扯着陆杨的手大踏步来到了站牌处……
“我去，那辆车……”吴桂桂谴责气愤之余还试图晃了晃手，然后意识到自己占了陆杨的一个小便宜。
“抱歉哈，在学校旁边这样拉小手确实对你名誉有点儿影响。”吴桂桂不好意思地放开了陆杨的手。
好像她的雀跃远大于她的不安，毕竟她做的无数个梦里总有一个陆杨。
公交站牌附近没什么人在等车，中间大亭子里有两个长石凳，被雨淋得凳面上反着光。他们安静地站在亭子下等车。
这是吴桂桂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站牌上的东西，路线里醒目的红字是他们学校。
“背面是全市的公交路线，你有什么想去的都可以看。”
她出校就只和室友以正当理由请假去逛过附近的夜市，再远没人带她去，她也没那个心思。
“对了，陆杨你家在哪？”
“xx路图书大厦附近。”
“啊，你家在市里啊？那你怎么不直接办走读呢，多自由。”吴桂桂说着话已经转到了站牌背面。
“离这里有点远，太麻烦了。”
“哦——”陆杨说的什么路什么路的她不清楚，但是她在站牌背面9路车看到了图书大厦。
“哎？我们不同路啊。”吴桂桂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一个轻巧的转身，不仅一脑袋撞在了陆杨身上，还踩在了他的白球鞋上。
吴桂桂僵硬地抬起了脚，她苦哈哈地笑了笑，“陆杨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
这个不怪她，是陆杨静悄悄地站在她背后啊喂！
“对不起。”
吴桂桂乖乖地回到原处站好，陆杨平静地告诉她：“我带你认认路，你以后就直接站内买票搭车回家就行了。”
“哦，谢谢。”她像一个半大的孩子被家长教导怎么回家。
陆杨顺手递给她两枚硬币，又往前走了两步，“吴桂桂，走了。”陆杨指了指迎面而来的公交。
上车之后，司机监督他们投好钱，就把头扭回去，没给人站定的机会就重新上路了。
空位很多，但吴桂桂想着如果她选的位置太靠远，陆杨一定会觉得这名女子这么没心没肺，到了还隔阂起他来了；可靠太近，穿着校服被人指着谈恋爱……。当然这些想法也只是她自以为。
所以她在陆杨旁边的空座前游移了一下，选择了陆杨前面的一个单座。
老爸中间给她来了一个电话，问她坐上车没，她说现在在公交车上，待会儿站内搭车回去。
老爸惊喜地夸了夸她，“我还以为你上了高中什么没学到呢，挺好挺好！”
“……”吴桂桂把自己的小手机安安分分地放进书包里。
陆杨冷不丁地凑了过来，说：“终点站不在车站，你待会儿听提示下车。”
吴桂桂正襟危坐点了点头，然后她感觉到椅背晃了一下，她扭头看过去，陆杨安分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第23章 没经费了（）
“对了，陆杨，多久能……”到啊。吴桂桂扭了一下脖子，然后她偷偷噤声了，陆杨在闭目养神。
“还有十多分钟大概，路上红绿灯比较多。”陆杨睁开眼睛作出了回应。
下雨的关系，半途上车的人并不多，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多数人都喜欢坐后面，难道后面更安全吗，她脑补到了不太好的事情，持械抢劫公交车……
吴桂桂扭了扭身子，在陆杨无形的威慑下保持了一小会端正坐姿之后她垂着身子，手指蹭了蹭窗上的雾气。
公交车里安安静静地，隔绝了外面喧嚣的世界。其实她对公交车的印象还停留在她曾经的那次公交车之行，站着的人们伴着司机突然的减速加速歪歪斜斜，而坐着的人面无表情或戴着耳机或直接外放，是那一年兴起的劲爆神曲。而她拉着手环，耳朵放空状态，正想着自己要怎么穿过人群把自己还没出手的硬币投进去。
那次在舍友指导下勉强成功的公交车行是个短程游，她没站过久，奇妙的观感在下车之后就忘了个精光。
和那次相比，这次就有些漫长，没有那么多感官刺激的气氛下，吴桂桂逐渐放松，反正陆杨也看不见她在干嘛。她啪嗒啪嗒地敲了会儿椅背，像个多动症儿童一样，不一会儿又东张西望活动着身子。公交车的硬座真的不太好受，她扯着自己放在地上的背包挪了挪地方，然后拉着前座的座椅撑着身子低头蜷在自己膝盖上。
她看见自己的鞋子侧边沾上的一连串泥点，顺便想起了被她一脚踩上之后面目全非的球鞋，还有一头扎进的陆杨的怀抱。
陆杨好高啊，她想起自己的身高。她是家里最长的一个，可父母的身高优势平摊在她身上之后就像投进河里的小石子一样翻不起什么浪花，甚至她是家里最矮的。
她有两个弟弟，一个正在读小学一年级，目前正在茁壮成长且身高定型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而另一个，明明初中之前还是个比她矮一头的小毛孩，初中之后像被猛地纵向拉长了一样，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还要多……
在外人眼中，她不止一次被人调侃“你妈妈是不是平常不让你吃饭的？”她的妈妈和她都很无辜的好不好。
吴桂桂坐着慢悠悠摇晃晃的公交车，无聊地抖了抖腿，直起身子来又看着已经开开关关好几次的前门开始发呆。
至于后座的陆杨，他已经看着吴桂桂自带焦虑感地活蹦乱跳有一会儿了。
“前门上车，后门下车，请自觉刷卡投币……”吴桂桂往后看了一眼，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里现在已经只剩在角落里的一对小情侣带着耳机，依偎着说说笑笑。
偷偷移去目光的时候，她恰巧对上了陆杨一片清明的眼睛，没睡着啊？她自告奋勇地捡了个话题，“陆杨，你说我现在再喝牛奶还会长高吗？你是不是每天都喝牛奶的？”
“吴桂桂，你很无聊吗？”陆杨勾着一抹颇有意味的笑，眉宇间舒展着，莫名的无害感，完全没有这句话该有的情绪，比如“吴桂桂，你能不能老实点？”
吴桂桂反复回味了一下这句话，她觉得没有恶意，“我还好啊。”
“我觉得你挺无聊的。你坐过来，我们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