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瑶一把拦了下来，又重新将棺盖推开。
“放肆，你”壮汉顿时火冒三丈，揎拳拢袖又准备一阵厮杀。
“没有，小琳生前就是穿着这套衣裳，这是最喜欢的一件新衣裳。”尹姝儿一抬手，打断壮汉的动武之意。
虽不知辛瑶弄的什么玄虚，尹姝儿却是认真地回答了辛瑶的问题，一听到她柔软的声音，那名怒不可遏的壮汉赶紧退了下去。
尹姝儿神色哀戚，内心婉怨，小琳陪着自己嫁过来没几天，还以为进了丞相府会有更好的日子过，没想到会是这样悲惨收场。
“小从身形如何，会功夫吗？”辛瑶转头对南娣道出心中疑问，她审思明辨，虽从未见过死尸，但与人打斗不少，小琳尸体上疑点重重，辛瑶似看出了一些端倪。
“小从根本还是个孩子，身形跟我相似，但比我还年幼两个年头，她要是会功夫，早溜走了还至于被捉到这来。”南娣骂骂咧咧。
说起来，南娣长公主的清淑殿好像没一个会功夫的人，就连分到清淑殿的那些侍卫也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瘦弱单薄之辈，他们守在清淑殿外头就如同摆设，不然南娣也不会每次溜出宫都这么顺利。
“小从一介柔弱女流，她若要杀小琳，小琳为何毫无招架之力。”
辛瑶多谋善虑，思考到了深处，柔荑玉手不自觉地捏住她那小巧的下巴，“你们看，小琳手上一点抓痕也没有，目光所及之处，见不到一丝挣扎过的痕迹。将要被活活勒死的人，无论对方实力如何悬殊，都不至毫无一丝反抗余地吧。”
彦俐闻言觉着好奇，上前探看一番，神情自若，显然她对死尸一点也不陌生。
片刻后，彦俐不假思索地掏出一根细长银针，猛地扎向小琳的身体。
壮汉急得搓手顿脚，尹姝儿和南娣同时吓得捂住双眼，众人皆是慌得方寸大乱，想不到彦俐会对逝者如此不敬。
柳宣洺也觉得不妥，正准备将彦俐的手拨开，却是慢上一步，彦俐已经将银针拔了出来。
“你干什么！找死吗。”壮汉怒火中烧，这一群不速之客一而再再而三地捣乱，实在叫人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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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事急无君子（）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个小琳姑娘分明是中毒而亡，我不过稍稍探查一下她的胃部，你们看看这根漆黑的银针。”
彦俐却将银针举在那名壮汉身前，他要是再敢对自己凶神恶煞，彦俐就对着他的天泉穴一针扎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啊，两位姑娘真是心细如水，睿智聪慧，烦请姑娘再帮忙细细查探。”尹姝儿倒也从善如流，前一刻内心还在责怪辛瑶失礼彦俐残忍，下一刻马上恭恭敬敬和颜待之，希望辛瑶能寻出更多的线索，查明真凶。
其实罗文侯的贴身侍卫一大早将小从掳回府的时候，尹姝儿便心存怀疑，这么弱小的一个女孩，怎么会是杀害小琳的凶手。
小从第一眼见到小琳的尸体时，先是本能地被吓得双腿一软，接着才是哭诉着冤枉，尹姝儿当时看了实在于心不忍，她记得小琳刚跟随自己的时候，也是小从这般年纪。
“你们可曾清楚这罗丞相府的隔邻住着何人？”辛瑶有意请温大人过来查看症状，却碍于他曾是宫中太医的身份，心中有所顾忌，故意事先试探道。
“姑娘是怀疑隔壁歹人施毒吗？府旁分别住着宁公子和温大人。”尹姝儿如实答道。
“九夫人，一定是那姓温的，他熟悉毒药。”一名打手插了嘴，殷切地想要邀功。
“休要胡说，温大人医术高超，他虽性格乖僻，行事古怪，但是他悬壶济世却为人低调，可谓德医双馨，实乃一介淳良之辈。”尹姝儿说完，若有所思地望着辛瑶，她这番表象，像是误会了辛瑶的用意，误以为辛瑶在怀疑温大人，故出言维护。
尹姝儿不是那种蛮不讲理冤枉好人之辈，辛瑶对她心生好感。
“不是，我是想请温大人过来瞧瞧，这中的什么毒。”既然尹姝儿知道隔壁住着温大人，那么温大人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人物，辛瑶想请他过来帮忙查证一下小琳中的什么毒。
“不必了，她中的毒很复杂，配制此毒的草药足有二十一味之多，大多相畏相克。”
没等得辛瑶转身走去隔壁请温太医，彦俐已经自作主张在小琳身上施起针来，她哥哥彦离是夷州毒王，彦俐可以说从小在哥哥的熏陶中长大的，其制毒解毒之道，非寻常药铺大夫能及。
“应是将十补返魂丹磨碎，配以甘草、莞花，野生人参煎汤冲朱砂，熬制成无味小丸，其中野生人参甚为稀有，寻常药铺根本求不到，有价无市。”彦俐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银针，分别刺探了小琳的心肝脾肺肾，以及其他内脏器官，不久便得出了结论。
“我说那个小从分明是个小女孩，怎么能勒死人呢，原来是先将人给毒死，然后再勒死。”说话的正是一开始将南娣扼住，又被辛瑶劈倒的那位壮汉。
“你！怎会如此无知？”辛瑶听到壮汉的诋毁，讶异至极，只觉得壮汉简直蠢笨如猪，当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却不知在场大部分人都是壮汉那副思维，恍然大悟原来瘦弱的小从是这样杀人的，被辛瑶那么一嘲讽，虽不知何处无知，但总归是庆幸方才管住了嘴巴，否则便如同那名快言快语的壮汉一般，丢人现眼。
“呵，大约脑袋是空的，肠子是直的。”南娣逮住机会恶语相向，以泄心头之快，虽然她自己也不知辛瑶为何说他笨。
“小琳毫无半点反抗迹象，说明勒她的时候她已经中毒昏迷甚至已经身亡了，永远失去反抗之力了。试想一下，人都已经被毒死了，还费力去勒她做什么，这要勒多久才能勒出这么深的血痕啊，何故多此一举？”
辛瑶瞧得众人仍是一副疑惑模样，想不通凶手何故多此一举，看来这群武夫真的不适合给他们卖关子，须得把个中原委明明白白地说清楚。
“除非凶手另有他人，害怕下毒被查出来，故意用丝帕制造另一个明显的假象，让人以为小琳是被勒死的，从而栽赃嫁祸给那丝帕的主人。”
辛瑶此言一出，众人恍悟，却都是静默无言，等待着辛瑶开口。
“既然彦俐说野生人参有价无市，凶手定非泛泛之辈，打听一下哪户富贵人家有野山人参便是。”
辛瑶毫无保留地将内心推测说了出来，同时狠狠地在众人面前露了一手聪慧才智。
“快，快去所有药铺问询，最近有无人去买十补返魂丹，再好好打听一下，谁家府上藏有野山人参。”尹姝儿也冷静了下来，最后望了一眼小琳，尹姝儿已经不再害怕，内心只剩哀怜，为了小琳，她必须打起精神，恢复理智，寻出真凶。
“既然知道冤枉了好人，还不赶紧放了小从！”南娣内心对辛瑶感激不尽，亦是佩服不已，想起自己方才只知道一头莽撞，若不是辛瑶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尹姝儿连忙赔礼道歉：“对不住了，我们并不是有意为难小从姑娘，只是变生肘腋，夫君一时糊涂了。”
“而今夫君仍在宫中，待他回府后，定会第一时间将小从姑娘毫发无损地送回去。”
尹姝儿为难道，她只知罗文侯的贴身侍卫一大早回府，押了一名宫女回来说是杀人凶手，却不知那些侍卫将小从关到哪去了。
即使尹姝儿以九夫人的威严执意询问出小从下落，只怕斯达也不会放人，斯达是罗文侯的心腹，除了罗文侯以外，其他任何人的命令他都不会听从。
“该说对不住的应是在下，将贵府大院乱七八糟一片狼藉，还请九夫人原谅。”柳宣洺诚恳说道，虽与罗丞相暂不相识，但是同在朝廷，还是希望和气收场。
“没事，都怪府中莽汉尽是些痴愚之辈，不明事理，伤人在先，公子只是出手自卫罢了。未知公子大名，待得夫君送回小从，我定让他上门赔罪。”尹姝儿也是通情达理之辈，她有意结交柳宣洺，方才见识了辛瑶的踔绝之能，尹姝儿还想继续劳烦辛瑶助她查出真凶。
“惭愧惭愧，事急无君子，在下夷州世子柳宣洺，这二位是我的侍女。”
柳宣洺此言一出，南娣为之一怔，虽然见到辛瑶的时候，南娣认出她是方才在清淑殿外遇见的那名夷州侍女，而辛瑶与柳宣洺在一起，南娣已隐隐约约猜到了柳宣洺的身份。
只是此时柳宣洺亲口说了出来，南娣还是心中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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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天作之合（）
前段时日皇帝哥哥曾经告知南娣，有位夷州世子前来京都求亲，南娣是唯一年纪合适的公主。
然而当皇上来询问司马南娣的意见时，南娣只当这些富贵公子都是些骄奢淫侈、胸无大志之辈，顿时鄙夷反感，想都不想便将这门潜在的亲事拒之门外。
皇上着实宠爱他这个妹妹，女子出嫁哪有自己做主的份，皇上却充分尊重南娣的想法，南娣说不嫁，皇上就绝不会将南娣指给柳宣洺。
只是眼下，司马南娣扑闪着双眼，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柳宣洺的挺拔的背影。
柳宣洺，他待人谦和、彬彬有礼；他举止优雅、落落大方；他英勇无畏、铁骨铮铮；他乐于助人，不嫌贫、不势力，愿意对素不相识的自己伸出援手。
南娣心神荡漾之际，突觉不妥，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是小从的一套白色宫女服，这身泛黄的旧衣裳，怎么看也不像一名公主。
南娣暗自发誓，将来再也不以这副模样出现在柳宣洺眼前。
南娣跟在柳宣洺身后，琢磨完自己的衣裳，抬头继续凝望他，却正对上柳宣洺暖如阳光的眼神，南娣一慌，赶紧找话说：“多，多谢公子替我纾困解难。”
虽然没能马上救回小从，但是真相大白，有了罗文侯最宠爱的九夫人尹姝儿的一句承诺，南娣放下心来。
“姑娘无需言谢，在下并没能帮上什么忙，只是天色渐晚，姑娘有何打算？”柳宣洺眼见暮云叆叇，天色渐渐暗沉下来，辛瑶的事情已经忙完，柳宣洺准备回宫，可是南娣一直跟随着他，他也不忍心遣她离去。
“我跟你们一起回宫啊。”
南娣回答得轻松，一副理固当然天经地义的模样，柳宣洺一滞，而后转念一想，南娣与宫女小从情深意从，甘冒风险为小从出头，想必也是一名宫女吧。
只是柳宣洺疑惑，这随便一名宫女都能随意拿到令牌出宫吗？
“给你一句忠告吧，处世戒多言，言多必失。”彦俐说话毫不客气。
南娣含情脉脉注视着柳宣洺的眼神，被彦俐尽收眼底，想到柳宣洺方才对南娣百般呵护的暗昧话语，彦俐实在熬心，心中又是泛起一层酸意，公子可千万别像那个罗丞相，娶足了九位夫人。
“呵呵，谢谢你，不过这句忠告我要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南娣也毫不客气回敬彦俐。
不，应该说南娣已经很客气了，平日里若有人胆敢这样跟自己说话，南娣定会降罪，她也是一副吃软不吃硬的固执脾性。
二女开始唇枪舌战，柳宣洺听得头痛，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别人唱的戏都是赏心悦目，这女人间唱的戏就差强人意，唱戏的倒是赏心悦目，唱的戏着实让人听着脑袋发晕。
好在还有辛瑶在身边陪着他，柳宣洺望向辛瑶，她始终静默无言，安闲自在。
“辛瑶，在想什么呢？”柳宣洺看见辛瑶便心下欢喜，她不争不抢，如同与世无争的世外仙女。
“我依然觉得奇怪，”岂知辛瑶根本没感受到柳宣洺的绵绵情意，只是一直认真思忖琢磨，似乎疏漏了什么细节，“凶手究竟什么心思，为何不直接捅死小琳，杀个人要如此大费周折。”
“有时候，杀人，并不是为了仇恨，有时候人的性命真的很廉价，杀人可以仅仅是因为恐惧、报复、赌气，或是利用。”柳宣洺字字珠玑，岂料辛瑶正是想听这句话，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对，就是利用！我在想，也许小琳的死并不是因为她得罪了什么仇家，而是作为一颗牺牲的棋子，凶手故意让她死给别人看的。”
辛瑶的芊芊玉指，又是不自觉地捏住了她的下巴，也许这是她深思时的习惯性动作。
柳宣洺充满爱慕地看着辛瑶正在冥思苦想的这张精致脸蛋，他不禁感慨，这个辛瑶，当真是一名奇女子，本该是世外高人，不食人间烟火，踏足江湖几十天，便如此谙达世情，真可谓是拥有着见微知著的过人才智。
而另一边，彦俐和南娣依然是水火不容，各自将心中怒气撒在对方身上，闹不完的别扭。
终于将行至皇宫，彦俐只当南娣是从清淑殿偷偷溜出来的宫女，南娣若想跟着柳宣洺公子混进宫，彦俐盘算着待会定要当场拆穿，好等着瞧热闹。
“何人入宫？”果然，一行人走到宫门前被侍卫拦了下来。
“我是夷州世子，这是我的符牌，这两位是我的侍女。几位大人辛苦了。”柳宣洺恭敬递过自己的符牌，并自觉将佩剑摘了下来，同时还塞给宫门侍卫一个荷包。
侍卫们顿时眼笑眉飞，柳宣洺他们是有印象的，正午出宫时也塞给了他们一袋碎银，他们赶紧客气招手示意柳宣洺进宫，可是轮到南娣，侍卫却将她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大约是南娣的泛黄衣衫破旧得格外显眼，让侍卫一眼就瞧出与柳宣洺他们不是一路人。
“睁大你的，”南娣本想脱口而出睁大你的狗眼，但是狗眼二字冲至喉尖，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绝不能在柳宣洺面前失了礼仪，南娣本非泼橫女子，只不过正跟彦俐斗嘴，心中憋气，难免言语尖酸。
“睁大你的双眼，看清楚本公主是谁！”
“卑职罪该万死，竟不识长公主殿下。”侍卫大惊，早听说长公主时常偷溜出宫，他定睛一看，果然是司马南娣，吓得他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