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剑为青丝门独门剑招,只有剑法娴熟、内力浑厚的侠界弟子才有资格习得软剑,茵字辈属青丝门最年轻的一代,茵字辈弟子中,也仅有丝凌门下的两个弟子享此优资。
软剑不同于寻常利剑般剑光锋寒、剑气逼人,而是以软鞭等柔软之物替代利剑,形随意动,以柔克刚。
缎界更是上乘软剑,习武者以缎带为剑,舞缎为攻,飘忽不定,配上青丝门弟子的婀娜身姿,一剑一招,犹如天外飞仙。
“常听师门上下夸赞辛瑶天资聪颖,不知其造诣达至何种程度?”瑾柔问道。
“辛瑶年纪尚幼,虽为小辈,实力却是遥遥立足于茵字辈同门之首,甚至超越了许多素字辈的师父,以她的资质,再过十年为师便无以相授了。”丝凌捋起鬓边白发,十年前收辛瑶为徒之后,辛瑶便轻易将丝凌的天才弟子茵织创下的记录一一打破。
自己两年前传授辛瑶的那套竹雨无泪是缎界的入门剑法,辛瑶早已练得炉火纯青,昨日丝凌明知辛瑶在她的湘妃竹林旁偷窥,故意使了一套竹海无涯。
竹海无涯是缎界的上乘剑法,若能将竹海无涯完全掌控于手,便可尝试攻破空界了。
既然辛瑶如此感兴趣,丝凌考虑是时候将这套竹海无涯传授与她了。
“师尊谦虚了,您内功深厚,以气为剑,弹指成锋,即使辛瑶资质再优,亦难以达到师尊之境。”
“你来找本尊,不是单单为了询问辛瑶武艺的吧?”丝凌一眼便看出瑾柔心事重重,欲言又止,定是有事相求。
瑾柔长叹一声,她的确是有些极度想要忘却的心事,但是越是刻意忘记,就越是难以释怀。
往往一个不经意间,瑾柔便会回忆起十年前,那一桩突如其来的变故。
十年前那场浩劫夺去连家所有亲人的生命,当瑾柔赶到时,连家上下已被屠得干干净净,当年四岁的辛瑶被破门而入的官兵击昏,晕倒在嬷媪怀中,并没有亲眼见到父母被害,小小年纪尚不能体会什么叫骨肉分离、阴阳两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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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舞姿”灵动()
小时候瑾柔曾告诉她父母要去远方,特意将辛瑶托付给母亲的师门。
然而随着心性渐渐成熟,辛瑶开始询问瑾柔自己父母究竟何在,瑾柔每次都谎言以对。
不知不觉,瑾柔的谎言越说越多,有时自己说过的谎都不记得了,下次辛瑶再问起相同问题的时候,瑾柔再胡诌乱造,前后矛盾,一下就被辛瑶找出破绽。
“师尊,实不相瞒,辛瑶亟来问询连家之事,最近甚至还回忆起一些旧时所见闻的官兵闯入府中的细碎片段,我实在难圆其说,这可如何是好,孩子长大了,我们该不该告诉她真相?”
瑾柔疾首蹙额,看着辛瑶慢慢成长为一个聪慧女子是好事,但这也意味着孩子不再需要自己的庇护了。
丝凌闻言亦是憱然不悦,实在无法估测辛瑶得知真相后会是如何反应。
毕竟事发当年小辛瑶已是懂事记事的年龄,一味隐瞒只会徒添猜忌,丝凌思索再三,为难地说道:
“事到如今,只能坦然告知。”
“可是,如果辛瑶自诩剑法卓越,执意寻仇,该怎么办?”瑾柔面带忧色。
虽知连家背负不白冤情,但不知始作俑者是谁,寻仇都无路可寻。
瑾柔这些年衔冤负屈抚育辛瑶,让她拜入青丝门下,就是希望青萦仙山的祥和能慢慢抚平幼年的创伤。
“她若心安,即便告知真相也会将悲伤归于平静;她若放不下,即便不告知也会自行离去寻找答案。”
丝凌师尊曾经的爱徒素云,也就是辛瑶的娘亲。
当素云决定嫁给当朝卫将军连飞驰的时候,面对几个感情最好的同门师姐妹的回肠九转,素云亦是泪如泉涌。
但素云既已决定跟随夫君,纵使千般不舍万般不孝,素云还是选择离开了青萦山。
“只求随性随缘。”丝凌师尊无奈哀叹,剑法步入空界后便如同得天悟道,以气修身,可延寿百余年,但是此时此刻的丝凌师尊看上去似乎苍老了许多。
瑾柔心怀沉重心事,缓缓挪动着步子,来到辛瑶最常练功的地方。
青萦险峰,两个灵动的身形交织成影。
面容略为清秀的那个一袭品月,挥动长鞭,隐隐迟缓,暗自吃力;而另一个虽然面容稚嫩,却举止娉婷,身手稳健,一招一式炉火纯青。
花香纷扰,香风芬馥,英姿飘舞,尘烟飘渺,如柳莺穿梭花林,又犹如两个舞动的仙女正为人间增添姿色。
“姑姑!”辛瑶察觉到瑾柔正缓缓走来,慢慢引领她的师姐茵织收招。
“茵织,瑶儿,你们的招式优雅如画,看得瑾姑如痴如醉。”瑾柔盈盈笑道,她双瞳剪水,风韵犹存,十载岁月仿佛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
“瑾姑!瑶儿才是真厉害,我连鞭都使不好,她都学成缎了。”清秀女子收起长鞭,回味着辛瑶的“舞姿”。
“茵织师姐,你可千万别妄自菲薄,师父说茵字辈的是姐妹中能在二十岁以前修成青丝侠剑并有资格开始练习软剑的就咱俩,咱们可是打破了师父的记录。”辛瑶语带谦逊,对茵织师姐鼓励道。
“不是咱们,是你打破了师父的记录,你可是整整比我早了十年。记得你刚入门派的时候,师父只教你心法,个中玄妙都是你缠着我教你的,而今,我却只够做你的陪练了。”茵织对辛瑶既是赞叹又是佩服。
瑾柔心中感慨万千,辛瑶俨然已成为绝世高手,亦是青丝门最有潜力的弟子。
若当年连家未遭劫难,也许辛瑶现在正像其他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一样,绣绣锦帕,扶扶衣裳,不沾风尘,待字闺中。
“姑姑抚琴,瑶儿为你剑舞一曲如何?”辛瑶手中缎带飘逸,早年瑾柔见到辛瑶练剑时突发奇想,配以箜篌或是九弦琴,不懂功夫的外行若见其练剑,还真以为是在练舞。
“日迭西山,就不弹了吧,姑姑只想好好看瑶儿练剑。”瑾柔满是慈爱,辛瑶终归长大了,在她眼中却永远是个天真孩儿。
当年瑾柔与连飞翰来往时,经常做客连将军府,小辛瑶对她是有点印象的。
瑾柔救出小辛瑶后,称自己与连飞翰情同兄妹,小辛瑶因此唤她作姑姑。
这么多年瑾柔一直谎称连飞驰夫妇和连飞翰被派往边城,转眼十年,眼看是瞒不下去了。
夜幕降临,瑾柔房间暖光依旧,她床头一左一右点着两盏青瓷灯,做着白日未完成的针线,辛瑶乖巧得趴在瑾柔腿边,“姑姑,这么晚了还在缝什么呢?”
“姑姑给瑶儿做件新衣裳,我们瑶儿又长高了!”瑾柔看着辛瑶这几年长势惊人,一件衣裳穿半年就衣不拽地了,晃眼间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姑姑为何要把编好的结扣拆掉重编?编结扣精细繁琐,姑姑不如早些歇息,明日春光明媚日照四方时接着编。”两盏青瓷灯虽普照屋内各个角落,但光线不足,辛瑶心疼频频揉眼的瑾柔。
“哎,姑姑糊涂,结扣好像做小了一些,扣上结扣后,总是掉出来,只好重编一套大结扣。”以前瑾柔在宫中有最厉害的绣娘手把手教她,女红方面受益匪浅。
寻常女子皆用长长衣带捆住宽松衣裙,瑾柔却在辛瑶的领口腰间额外缝上几副结扣,顿时别致生辉,还让衣裳更加服帖牢固,无论怎么飞舞弄剑,衣裙都不会散开。
青丝门几个不识武力的妇孺,纷纷来向瑾柔讨教,一时风靡青萦山。
“原来如此,姑姑可否不让结扣变大,而是让扣眼变小?”辛瑶一语中的。
编织结扣繁琐至极,辛瑶曾经跟瑾柔学过怎么编结扣,天生十指葱葱,缎带长鞭在她手中如同活物,却无论怎么也摆弄不好这细细的编绳。
“哎呀,给扣眼缝上几针就行了。姑姑怎么没想到,还是瑶儿观察仔细。”瑾柔恍然顿悟,直叹辛瑶伶俐,她自己从未遇到过这种问题,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想不周全在所难免。
“瑶儿还观察到姑姑今日情绪很低落。”辛瑶捧着小脸撒娇般在瑾柔腿边摩挲,她擅察言观色,从小聪慧过人,又善解人意,这大概是遗传了她的娘亲素云吧。
“瑶儿何出此言?”瑾柔神情扑闪,今日确有一桩沉重心事在她心头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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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逝者已矣()
“今日姑姑去师尊那时就面色凝重,然后姑姑在竹林看我练剑时的表情,就跟茵霞师姐下山前的表情一样。”
辛瑶记得那一次茵霞下山后再也没有回来,她出嫁了,听其他下山回来的师姐们说,茵霞师姐现在过着跟师姐妹不一样的幸福生活,她的夫君待她极好。
“总觉得姑姑要离开瑶儿了,姑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师尊瞧得好么?”辛瑶瞧见瑾柔面色憔悴,苍白无力,心中另有几欲猜测,不忍开口。
“姑姑不会离开瑶儿,瑶儿是否舍得离开姑姑?”瑾柔思绪纷乱不宁,双眼饱含泪水,眼看着一垂眼便会有豆大泪珠从眼眶坠落。
“瑶儿自然不舍。姑姑何出此言,愁颜于瑶儿昨日的疑问?”辛瑶发现瑾柔白日去找丝凌师尊的时候就面色凝重,难道自己的身世真有不堪之处?
“每次瑶儿问起爹娘和叔叔,姑姑都锁眉闷气,如若姑姑不高兴,瑶儿以后不问便是。”
辛瑶记得自己懵懂幼年曾有爹娘百般爱护,叔叔也对自己宠溺有加。
但是在辛瑶的记忆中,最最深切的爱,是瑾柔姑姑的无限包容与疼爱伴她成长,也许爹爹委以重任而不得不抛下她,也许娘亲隐匿江湖而不得不离开她,往事已矣,珍惜眼前。
“我的瑶儿总是这么聪明,总是能猜中姑姑的心思。”
以前,辛瑶问起连家之事,瑾柔总是紧张称谎,迷糊答复,然后接连几日都忧心忡忡,更长梦短。
现在辛瑶提起连家之事,瑾柔却似松了一口气,好像一直在等待辛瑶的这个问题,终于开口,她反而如释重负。
“乖孩子,姑姑现在就告诉你。”
辛瑶愿放弃心中长久的疑问以换取自己安心,如此记挂自己的感受,瑾柔心底欣慰异常,她披上外衫走到屋外,虽明月当空,却亮不过屋内青瓷暖光,深吸长叹不易哽咽,泪珠滚落不易察觉。
辛瑶起身坐到瑾柔身旁,屏息谛听。
“瑶儿,其实你双亲早在十年前已遭人陷害归阴。”瑾柔感受到身旁辛瑶的身躯短促抖动一下,相信她此刻震撼不小。
瑾柔待得辛瑶缓冲情绪后,继续回忆:
“你的父亲连飞驰是前朝卫将军,而我是前朝长公主,与你叔叔连飞翰只差一纸婚书,你本该唤我柔姨而非姑姑。当时连府威名天下、光宠无限,无奈好景不长、时运乖蹇,不知何来奸人谗言蛊惑明帝,说你爹娇贪贾祸,觊觎圣珠,意图谋逆,明帝一怒之下拟旨满门,然而还来不及审问,明帝突然驾崩,连家从此背负逆臣罪名。”
“究竟,何人暗算!”
辛瑶牙齿咬得咯咯响,愤怒和震惊充斥着她曾经纯真的心灵。
“既是暗算,我们在明,人在暗,你父亲素来与人交好,如此深仇竟无根可寻。”
瑾柔说完早已是泪如泉涌,方才那段话白天已经在心中默念了无数次,真要对人说出来,还是能清晰感受到当年的苦楚。
以前瑾柔每答复一句,辛瑶都能找出十个疑点来咄咄相问,今夜的辛瑶却是良久无言,山野悄寂,只听得微风徐徐,白马啴啴。
“不一定是暗算。”
良久,同样泪流满面的辛瑶从悲痛中找回意识,“姑姑与连家关系颇亲密,若有非置连家于死地不可的仇家,姑姑也一定了解一二,姑姑说没有那便可能真是没有。这个人害得连家成为刀下冤魂,他不一定与连家有深仇,可能仅仅是自己犯了死罪,正好一个契机找到了替罪羔羊,适时出现的连家很不幸成为了他的挡箭牌。”
瑾柔愕然,她参了十年也参不透的谜,被辛瑶轻而易举解开了。
连家确实没有仇家,相反还有很多生死之交,连大哥待人彬彬,连二哥义薄云天,若真有生死仇人,自己又怎会茫然不知。
“侥幸逃过此等大劫,要么或害怕或内疚立即请辞引退,要么行事更加周密步步为营。如果是前者,问一下两朝大臣便可迅速捕获凶手;若是后者,能够小心翼翼伺朝十年,定已风生水起。”
辛瑶承受住巨大的伤痛,理清思路,字字斟酌,瑾柔只言片语描述了事情一个大概,辛瑶就能据理分析直击疑点。
瑾柔抹去脸颊残余泪水吗,收起悲伤作态,辛瑶句句戳中要害,瑾柔仿佛看见灰暗的天边飘来一丝微光,十年的心事寻到一处希望。
其实这十年瑾柔一直很遗憾,自己身为前朝长公主,明明手握些许宫权,却没有能力追查真相还翰哥清白。
“瑶儿,你心中作何打算?”瑾柔试探问道,她含辛茹苦隐瞒十年,就是害怕辛瑶知道真相后会意气用事跑下山去盲目报仇。
可是现在瑾柔见识到了辛瑶的智慧和能力,反倒希望辛瑶能重回故地,寻找真相一雪前耻。
“姑姑,瑶儿想去一趟京都。”果不其然,知道真相后的辛瑶不会这么轻易就此罢休。
“我的瑶儿长大了,姑姑心中无所挂碍。”瑾柔抚摸着辛瑶的秀发,露出宽慰的笑容。
“我了结连家的冤仇便回来。”辛瑶心中惭愧,自己方才还信誓旦旦保证不会离开姑姑,但是此番查探隐秘凶险,实在不宜带上姑姑同行。
“那姑姑便在这莺飞草长的天外山林等瑶儿的好消息。”瑾柔展开双臂拥抱一望无际的黑暗。
此刻的瑾柔心中畅快无比,仿佛辛瑶解开了她心中多年的郁结,连飞翰的死已经让她心如死灰,而自己活在世上却对爱人的冤仇无能为力更是让她郁郁寡欢。
而此刻的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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