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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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烟传-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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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蹴鞠场另一边环立了不少内监宫人,场内有几名锦袍少年正挥杆打球,风灵立在一旁瞧了一会儿,只觉那几名少年的马术球技皆平平,反应也不够矫捷,身底子亦不行。可从旁的内监宫人仍是乐此不疲地喝彩喊好,可见那几名少年大约身份贵重。

    贵人终究还是躲着的好,风灵叹了口气转身欲走。身子转至一半,忽觉脑后呼呼生风,她身子一顿,旋即猛地一扭腰肢,向后侧仰了一把,一只藤球从她眼前倏地飞过,直直地撞击在前面的一株树干上,劲道倒是不藤球被砸开,里头的数枚小铜铃铛“叮当”落地。

    身后马蹄声紧随而来,风灵料想定是哪位贵人将藤球击飞,险些将她的后脑砸开花,她却是无胆量质问,只端了手垂头侧立一旁,默等贵人上前反质问于她。

    马的四蹄在她眼皮子底下来回踩踏,马已到了她跟前,风灵暗暗提了一口气,脑子里将准备好的迷路的说辞过了一遍。

    “这一身,如何驯马?”沉稳威严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风灵惊诧得顾不上礼仪,抬眼望去,正对上俯瞰的天颜,看不出是什么神情,只一双眼眸里也略略带了些惊异。风灵拿捏不定该摆怎样的神色在脸上,末了竟是出乎自己意料地弯眼一笑,端端地执了个礼。

    “禀圣人,今日未有人来只会风灵要驯马,是风灵自己在屋内拘不住,偷跑出来游逛。”风灵低着头回道。

    “风灵是你的闺字?”头顶颇具威势的声音里有疑惑。

    这样的疑惑风灵在杨淑妃那里也听过一次,她干脆便应道:“清风灵秀之意,阿爹阿母望风灵能过得清白自在,故有此小字。”

    “清白自在”李世民将她小字的寓意反复咀嚼了一遍,眼里渐有了松缓的笑意:“将你拘在内宫,倒是辜负了你爷娘的一番殷切。”

    “阿盛。”他在马上向小跑着赶来的内监招了招手,内监会意地从腰间取下一枚腰牌,双手捧了递送上去。

    风灵看着李世民接过那腰牌,朝她扬起了手。“啪”地一声脆响,风灵反应迅捷地将那腰牌接在了手中。

    “这腰牌收好了,能教你在禁内不受拘。”李世民停了一息,又点头称道:“身手确是不差,反应也算机敏。”

    风灵忙屈膝谢过,顺势问道:“这腰牌可能出承天门?”

    李世民摸了摸唇边卷翘的胡须,饶有兴味地弯下身:“你还想往前朝去?”

    “风灵不敢。”风灵蓦地惊觉,险些唬得跪下地,心里暗骂自己多嘴,给腰牌收便收着了,何必多此一问,纵然能出承天门,又待如何?难不成还能光明正大,大摇大摆地走进兵部去见拂耽延?

    “阿耶!”

    “父皇。”

    蹴鞠场内有两名锦袍的少年纵马过来。看来都是皇子了,风灵正欲作礼,李世民却拨转了马头,朝他们迎了过去,并未教她行礼,也不予她功夫说句“恭送”之类的话。

    风灵掂了掂手里刻画成鱼形的腰牌,因穿着襦裙,无处可悬,便握在手里。她抬头望望天,因手中的鱼形腰牌,宫禁内的天空仿若也疏阔开了不少。

    这些日子以来,事情总算是往好的一面小小地迈进了一步,风灵长长地舒了口气,仗着腰牌,返身昂首阔步地走开。

    她不曾见,背后蹴鞠场上掉头离去的圣人又回头朝她的背影望了一眼。

    因这腰牌,风灵在宫内苑畅快淋漓地四处游荡了两日。最远处到了芳林园,承天门近旁也去了一回,终是没敢往天街那边跨一步。

    日暮回昭庆殿时,杏叶正焦急万分地等着她,见她回来,不免口里要埋怨几句:“顾娘子也忒大胆,虽说有腰牌不限走动,可也该有个尺度。也不教婢子们跟着,这便来了事,下半晌夫人便命人来请顾娘子过去,谁也不知娘子去处,只得生生地回了夫人,这后宫中哪一个敢如此”

    风灵冷眼向她横去:“后宫中人敢不敢与我何干,我又不是宫中之人,不过是来代天子驯马的。”

    竹枝与杏叶不同,她笑眯眯地从正屋出来向她作礼,正听见风灵呛杏叶的话,便劝道:“娘子莫理她,夫人有日子不见娘子,惦念得很,差人来问娘子在此处一切可安顺,有甚短缺的没有。”

    说的是同一桩杨淑妃传唤的事,杏叶的话直白呛人,风灵反呛回去心里也便畅快了,却是竹枝这样的,句句话皆说得动听,打着善意的旗,将原本的意图掩藏起来,教人不得真相,又怨不上她,真真是巧舌如簧,九曲回肠。

    风灵心里厌烦,口里说不得什么,只得顺着她进殿去更衣梳髻,好收拾得得体些去见杨淑妃。

    风灵几乎是在杏叶和竹枝的督视下,走到了杨淑妃的安仁殿。殿外气氛有些异常,石阶上跪了一排的内监,风灵见他们鞋靴底下有泥,仿佛是从园子里来。

    “这些内监是何处的?犯了什么,怎在此跪着?”风灵问身后的杏叶。

    杏叶探了脖子一望,“牡丹园里侍弄花草的内监。”

    风灵在石阶下立了一会儿,见那些内监一个个勾着脑袋,诚惶诚恐地伏着腰不敢动弹,料想安仁殿里头必不会有好事,便想退身,她向两名宫婢道:“想必夫人有要事在身,我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叨扰罢。”

    杏叶与竹枝也拿不准主意,正此时,殿外侍立的宫婢望见了风灵,快步自石阶上下来,请道:“顾娘子快请进殿,夫人正等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牡丹筹谋(一)() 
风灵躲避不开,只得跟着那宫婢走上石阶,绕过地下一溜的内监,踏进殿内。

    殿内还跪着一名内监,身上的衣裳与外头的那些相仿,只年岁稍长。杨淑妃倒不见预想中的盛怒,不温不火地在正中的靠背锦榻上坐着,榻前设了张高案,案上的乌木托盘中躺着几朵被揉捏过的牡丹花。

    风灵小步走上前,向她盈盈一拜:“风灵姗姗来迟,夫人见谅。”

    那内监就跪在风灵脚前,风灵看见他背部一僵,似乎正努力运力控制住自己,不回头望她。

    “你来瞧这些花儿。”杨淑妃对她的迟来不以为意,酥软的声音里透着的气恼并不对她:“你瞧着如何?”

    风灵上前在粉、绿、黄、紫的几朵花儿中取过一朵揉坏的托于掌心细观,除了被揉烂了花瓣之外,并不见什么异常,她放下花,回道:“便是寻常牡丹罢了,只色较外头的多些,外面那些以粉色居多。”

    “不觉形小?”杨淑妃追问道。

    “风灵无甚见识,这花形已不算小了,簪戴上头,几乎要遮了半边髻了。”风灵如是禀道。显觉脚边跪着的内监重重出了口气。

    杨淑妃幽幽地叹道:“今岁天旱,莫说宫内的牡丹花,前一阵子听圣人提过,田间已是青黄不接,宫妇不知民间疾苦,却还怨今岁牡丹花形无不斥责牡丹园的内监躲懒,未用肉骨汤来浇灌牡丹。”

    风灵听得心惊,她因家中富裕,虽不曾经过灾荒饥馑,可行商途中也见过一两回,那情景很是难忘,再一听宫中竟以肉骨汤浇灌牡丹花,心中直念“罪过”,奢靡之风如此之盛,若不亲眼见了,亲耳闻听,真真是无法置信。

    “牡丹花要用肉骨汤来养的么?”风灵犹不敢信,径直去问地下的内监。

    老内监知晓她是圣人钦点着留在宫中的,她肯问,他自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应她:“禀娘子,老奴当真是已用上了肉骨汤,可再多的肉骨汤,也抵不住今岁的旱天,雨水不济,花朵儿自然开不大。但凡花木果树,都有个大年小年不是,也不能年年都指着它是大年。”

    风灵点头:“是这个理。”她抬头向杨淑妃求情:“老内监说得在理,天灾如此,怨不着养花的内监们。再者,这牡丹当真算不得小了。”

    杨淑妃冷哼道:“你我知这理有何用,这內苑中的妃嫔世妇们却不答应呢。今早这个来怨,明晚那个来诉的,直要将那些养花的内监当作肉骨花肥才罢休,我也是难平众口,又不能拿着这些豆粒儿大的事去惊扰圣驾。”

    风灵不知牡丹花于宫中女子来说竟这般重要,重要到欲拿人性命去催开一朵能令她们满意的花儿来,不觉甚是荒唐。

    “风灵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她不忍见无辜内监受罚,想来杨淑妃也是拿准了她好出头的性子,才招了她来商议此事,抑或是,又是另一场试探。风灵并不在意她要试探些什么,她心念急转,自有一番算计在此事里头。

    杨淑妃命人赐了软杌子在她的锦榻边予风灵坐,作势又要去拉她的手,风灵反应较她迅捷得多,早已伸手过去取过两朵牡丹花托在掌心内,借势躲过了杨淑妃那令她心里腻烦的抚拍。

    “倒也不难,只是要借一借夫人在内宫的威望。如今宫妇皆以夫人马首是瞻,夫人今日穿戴了什么新鲜的,明日便会有人比这样子竞相效仿,纵然学不成夫人五成的风姿,却也能沾得些光彩似的。”风灵先将她十足地夸赞了一番,倒也并非全是虚妄恭维,这一阵在宫内见多了宫妇,凭着她多年经营布料的嗅觉,不难探觉出这一点。

    杨淑妃佯嗔着点了点她的额角,酥酥柔柔的嗓音笑道:“快说正经的,莫光顾着说那些个好听的。”

    风灵“咯咯”笑着道了声“是”,又接道:“夫人只需每日命人大张旗鼓地去牡丹园内购花,专挑小朵的购来,再命尚服的女官将这些小朵的牡丹,或缀于裙裾,或别于襟口,便由尚服局摆弄去,宫眷前来问安时便穿着。如此连着采买几日,一日价比一日高,风灵敢断言,不出几日,众宫眷便争相来牡丹园要花。但请夫人下令,不予白取,将那些花儿都定个价,只能往高里定,绝不能价廉。”

    “这是为何?牡丹园的花向来只作赏赐馈赠,从无议价的说法,倘若如此,岂不教人诟病。”杨淑妃凝眉摇头。

    风灵心底一振奋,等的便是她这一问,她不由坐正了身子:“这一进项,自然不是收归己用的。夫人想想,前一阵圣人不是提过天旱成灾,田间青黄不接,饥民大增的话么,夫人将这一项盈收全数交予户部,在城郊专为饥民开粥棚,往小里说,是为后宫女眷们积德增福,为圣人的烦忧尽绵薄之力往大里说,便是夫人心系国祚,替大唐竭尽心思,堪为表率。”

    一番话说得杨淑妃盯着殿外发怔,早在李世民于她跟前随口提起旱灾一事时,她便动过这个心思,可想了许久也未能寻到一个自然而然,不显矫揉造作的法子,眼下经风灵这么一提点,她倒是豁然开朗了。

    她不由重新审视起自己膝旁倚坐着的市井女子来,她将这法子先与自己讲了,而非自献于御前,便是说她已认定了要站在自己这一边,为自己所用了。

    杨淑妃扯起绢帕掩口笑了起来,心下不觉舒畅,朝殿内仍跪着的老内监道:“你也不必跪在这儿求我来救你了,自有贵人来搭救于你,还不赶紧先谢了她。”

    “风灵岂敢。”风灵忙侧开半边身,摆手不受:“再者,此事若能成,最紧要的还是须得借夫人的表率,若是换做风灵去购花,却是万万不能成的。”

    杨淑妃将她那法子细细地又琢磨了一遍,到底不曾用过她办事,也不知究竟能不能成的,便暗想着索性将全副担子都撂予她去担着,好便好,不好终究与她自身无碍。

    “咱们这些累年在宫中的,原是不懂那些买卖之事的,你既是女商出身,自是熟稔于此道的,也只得劳动你一回,到底将这事接起来,倘或果真能筹得款子,便由你去户部领这份功罢。”杨淑妃言语间不由自主地又将风灵的手执起,在她手背上轻拍。

    风灵忍着手背上的不自在,和心里的狂喜,答应道:“钱是宫中女眷们出的,脸面借的是夫人的,风灵何功之有?夫人快莫再提功不功劳的事,风灵只知往户部跑跑腿罢了,不知要领什么功。”

    杨淑妃笑骂了她几句油嘴滑舌。风灵心下欢喜万分,终是有机会能跨出承天门,往户部去一遭了,户部与兵部同在尚书省内,到底距拂耽延又近了一大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牡丹筹谋(二)() 
这日清早,果然就有安仁殿的宫人咋咋呼呼地往牡丹园去看花,挑着小个儿的要了十来朵,留了百来钱予园子里的老内监。

    当下园子里尚有几名各宫室的宫婢在,见安仁殿的宫婢竟拿钱来买小朵的花儿,无不讶然。

    隔了半个时辰,杏叶托着乌木托盘,也来园内择选花朵儿,亦是小朵小朵地铰下来,杏叶嗓门大,还特意隔着花篱嘱咐铰花的小内监:“要小些,精巧些的才好,那些个碗口大的切莫拿来予我。”

    俄而,她的乌木托盘上也躺了十来朵细小半开的花,杏叶有意大声地问价,老内监也不含糊,报出了二百钱的价来,杏叶二话不说便取了钱予他,老内监将钱串子摆弄得“丁零当啷”地响。

    宫婢不敢向安仁殿的宫人打听,眼下见是昭庆殿的新主遣来的人,便一个个都放了胆量,上前来搭讪询问。有认得杏叶的便径直问道:“杏叶,我且问你,你家娘子要花便要了,何故要花钱来买?”

    “大朵的不要,怎的就专挑小的?”有人拨弄了几下乌木盘里的花骨朵儿。

    杏叶一扭身子,避开拨弄花朵的手,一瞪眼道:“瞧便瞧,莫上手,一会儿染了人气打了蔫,又成了我的不是。”

    动手的那人便嗤笑:“小得无人肯要的花,还金贵得跟什么似的。”

    “自然金贵,二百钱呢。”杏叶护着乌木盘驳道。

    一时众宫婢的好奇都被勾了起来,杏叶也是个会来事的,间将她们的兴致都提吊了上来,这才告诉她们:“我家娘子是要将这些小朵的花缀在帷帽的垂纱上,如此,走起路来自带着一股牡丹香气,垂纱飘动间,好似仙子一般呢。

    宫婢们皆听住了,竟不知还有这妙处,杏叶描摹得夸张,她们仿若都已见了帷帽垂纱上缀了小朵牡丹的仙子一般,一脸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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