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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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烟传-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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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熏的什么香?怎与常日里不同了?”柳爽提鼻嗅了嗅屋内加重了一些的香气。

    “昨日有位疏勒商客,赠的波斯香饵,市面难得。大郎不喜欢么?玉姬这便撤了它。”胡姬说着便要起身去撤换熏笼,碎碎地走了两步,忽地手臂教人一拽,身子一拧,低呼了一声,落入了柳爽怀中。

    “换它作甚,这香气与玉姬相得益彰呢。”柳爽眯起眼,一手扯开玉姬覆面的薄纱。

    玉姬轻笑着从他怀中挣出来,坐到了他的对面,案上酒水果品俱备,她素手执起一只银锡壶,往一只狮联珠杯中满满斟了一杯,殷勤地递送到柳爽唇边。

    柳爽本就吃了好些酒,不愿再饮,将她的手向外推了推,招手命她来身侧,涎笑道:“这时候还吃什么酒……”

    玉姬乖顺地绕过桌案倚靠在他身侧,执杯的手却仍旧不肯放,一扭身子娇嗔道:“想必是外头的酒比我这儿好,柳公子才不肯吃我这一盏。才新觅的上佳葡萄酿,玉姬一口未尝,专等着柳公子来品。”

    说着嘟起了唇,皱了皱鼻子,作了一副不乐意的意态出来,偏眼中还有掩不住的浓酽殷切。柳爽看得一呆,旋即笑了开来,他偏爱胡女,爱的就是这副乖觉又骄纵的模样。

    “哪里的酒也比不上你这儿的。”柳爽就着玉姬的手,将狮杯中的酒水吃尽,顺势在她柔软丰腴的腰枝上用力捏了一把。

    今日这酒确是不太一样,葡萄酿芬芳的味道中还掺着一缕说不出的异香,与那熏笼中氤氲的香气很像,一时又觉是玉姬身子上混着熏衣香料气味的馨香,和着她举手投足间小铃铛碎响,柳爽很是受用。不觉又在她的哄劝下连吃了三四杯酒。

    酒力渐起,柳爽连连摆手:“再不能吃了,再不能了……”一时呼吸也不稳了,伸手进玉姬的衣襟内,却还觉触碰不到她,迷迷糊糊地低唤:“莫跑,跑什么……音娘,快去,作个拓枝舞来瞧。”

    “柳公子,柳公子,音娘在府中呢,奴是玉姬。”玉姬将他的手推开,纠正道。

    柳爽却浑不在意,嘴里出古怪的笑声,也不知在笑什么,仿佛适意非常。“你是音娘,也是玉姬……不都一样,一样……”他怪笑着探臂去捞起身欲走的玉姬,“不都是胡女……”

    玉姬避开一大步,笑道:“柳公子莫急切,待玉姬去换身衣裳。”言罢她提起裙裾,快步往屋外去。

    柳爽捞她不着,手足使不上一丝气力,扑倒在厚软的羊毛毡上,只觉天旋地转,脑子里莫名地亢奋,无数的画面在脑中急地过着,不明原因地想笑。

    俄而,屋门复又移开,一前一后进来两名女子,一人带着蔽面帷帽,另一人纱帛遮挡了口鼻,只露了一双晶亮的杏眼在外。

    柳爽“咯咯”笑道:“怎的一人伺候不过来么……戴劳什子的帷帽,更个衣……反倒,反倒越穿越多了……”

    他趴伏在地下,口中污言秽语不断,说出来的话颠三倒四。使出浑身的劲儿,方才勉强倚靠着一张胡榻坐住。

    二人离他三四步远,在案后坐下,带着帷帽的那一位,默然端坐了一阵,抬起手,移开帷帽,将面容展露在柳爽跟前。另一女子厉声道:“柳爽!你瞧她是何人。”

    他歪着头将说话的女子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迷乱中却不认得同他明里暗中交手数次的风灵,只一味摇头:“你,你不是玉姬。”

    他又眯眼去望摘了帷帽的妇人,迷迷蒙蒙中只见案后端坐着的人极是眼熟,他揉了揉眼,探身向前定定地又瞧了几眼,霎时魂飞魄散。

    “姨……姨……姑母……”他惊恐地指着案后的妇人,想往后退,可背后已教胡榻沿抵住,且他浑身无力。

    隔了几息,他突然镇静下来,又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一壁笑,一壁胡言乱语:“姑母还阳了?好哇,好哇,这事本就不干姑母什么,偏,偏偏,姑母是,索慎进的夫人,白将性命搭了,搭了进去,要怨便怨他罢。”

    他四下张望了一圈,奇怪道:“咦,怎不见昭娘表妹……”跟着又一面大笑一面摇头:“表妹,又是一个表妹,都生得极好,可惜,可惜……”

    案后坐着的妇人双手紧握了拳在案上,眼中几欲滴血。她身边的女子深吸了口气,冷声问道:“柳爽,柳夫人与昭娘怨念难平,今日你也跑脱不得!”

    柳爽忽然显出惊惧的情状,抱膝缩在胡榻脚踏边,竟呜呜咽咽地低泣起来:“姑母莫要怨我,姑母……阿爹,都是阿爹命我行的事,都是阿爹。姑母……阿庭的事,也不能怨我。他自己蠢笨。教那杂胡都尉捉了去,还要拖着我垫背……阿爽骇怕,怕极了,阿爽骇怕……”柳爽抱着膝盖嚎啕大哭,好像真是一个受了惊唬又极委屈的孩子。

    “你将索庭如何了?”他竟自己提起索庭那档子事,风灵咬着后槽牙,追问下去。

    柳爽不理会她,只顾埋头在膝间抽泣,慢慢地,泣声渐息,他从膝间抬起脸,笑得如同一个恶作剧教长辈识破的调皮顽童:“我给他送了块儿羊肉,好吃着呢……那肉里……”

    他越说越觉着好笑似的,直笑得上气不接下去,一手捂着肚腹,一手绵软地捶着地下的羊毛毡,故作神秘地轻“嘘”了一声:“那肉里有毒,有毒……他吃得香呢……哈哈哈。”

    风灵心口一点点泛起凉意,那么多未解的谜团,一些掺杂了金洋花粉的香饵、几杯混入了金洋花粉的葡萄酿,便悉数尽解了,果然全是他在背后作祟,只多不少,一点都不曾疑错了他。

    风灵转脸看向身边扮作柳夫人的阿满婆,阿满婆紧闭了双目,将下唇咬得白,脸上已挂了数道泪痕。

    “婆婆。”风灵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这些你都亲耳听闻了,现下,你可愿随我往大理寺状告柳姡В鞲黾ぃ俊�

    阿满婆木然呆坐了许久,终是掀起眼皮,缓缓点了点头,又垂下两道眼泪。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祸心再起(一)() 
次日正午,柳爽自昏沉中醒转,转了转眼,觉自己正躺倒在厚实柔软2o白羊毛毡上,初春温存的暖风正吹拂在他脸上。

    柳爽认得这是玉姬的屋子,“玉姬,玉姬。”他唤了几声,嗓子绵软,声音像被堵在喉咙里。唤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来应他。

    他依稀记得昨夜吃了不少酒,他想不明白这宿醉怎如此利害,直至此时依旧身子酸沉,脑门胀。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手足气力不逮,神智却在一点点地回复:玉姬灌了他几杯酒,屋内香得异常,随后浑身失了力,再接着,玉姬走了,进来两个人,一个是……

    柳爽按住自己的脑门,使劲回想,一个是,是沙州的女商顾风灵,另一个带着帷帽,后又取下帷帽,她是……

    突然之间,柳爽一个激灵,全然清醒过来,另一个竟是他姑母柳夫人。为何柳夫人未死?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长安?他越想越觉着全身冷,心里一阵阵毛。可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昨夜同“柳夫人”说了些什么,哪怕一句,也记不起来。

    自玉姬要他吃了那些酒之后……不,自他进屋闻见那陌生且奇怪的香气,他的记忆便开始慢慢模糊,后面的那些事,脑中都只有一个轮廓。

    他强撑住还乏力的身子,自地下站起来,两腿打着颤,挪到桌案前,桌案上干干净净,空荡荡的,一滴残留的酒渍都不见。再跌跌撞撞地去看熏笼,熏笼里头也收拾得不剩一缕残灰。

    柳爽环视了一圈整个屋子,却是玉姬的屋子没错,他已在此盘桓了大半月,可眼下这屋子看起来冷清得仿佛许久未有人住过。他头脑懵,不敢确定昨夜的事是否真的生过。

    他扶着墙,踩着虚软的步子走出屋子下楼,唤鸨母来见,又命小厮取了凉水来猛地扑在脸上,咕嘟咕嘟地灌饮下两碗,彻底醒了神。

    鸨母打着哈欠来见,柳爽劈头盖脸便问:“玉姬何在?”

    “不在房中伺候么?”鸨母疑惑地指了指楼上。

    柳爽将吃水的碗甩在地下,“找,快去找,给我将平康坊兜底翻一回!”

    鸨母大惊大惧之下,消了睡意,这小楼里人手不少,一时间有多少算多少,悉数派出去寻人。

    柳爽坐着候等了约莫一个时辰,身子上的气力逐渐重回,脑子也越清晰起来,他将昨夜残存的记忆重新过了一遍,除开记不清说了些什么话,其余都一点点地拼凑了起来。

    恰头一批出去的6续回来,皆报寻不着玉姬。柳爽的心狠狠一沉,心底骂道:有顾坊那贱婢在必要坏事,十有是她使了手段,伙同了玉姬,不知拿了什么迷了人,也不知她套问出些什么,眼下玉姬逃匿便是确证。

    他不敢在平康坊多留,事关重大,还该回府禀明父亲。他招了鸨母过来耳语。鸨母听完大惊失色,连连摇头。柳爽一瞪眼:“你若再摇头,连你也是一样的处置,”

    鸨母忙不迭地垂下脑袋,颤颤巍巍地应了个“是”。

    柳爽拂袖而去,赶回柳府去见他父亲。鸨母召拢了所有人,宣道:“都给我出去找玉姬,若寻不着便罢,若是寻着了,不拘哪一个找着的,也不拘是何处找着的……”她提了口气,寒声道:“找个人少处,作逃婢处置,打死作罢。”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作应答。鸨母一跺脚,“你们这些个欠债的,你当我愿如此狠绝?方才柳公子放了话,吩咐了定要这般处置,倘或日后再教他见着玉姬活人,死的便是咱们这些人。”

    柳爽之狠,无人不晓,无人不惧,众人不敢再啰唣,皆闷声应下。

    再说柳爽心知自己闯下了大祸,胆战心惊却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赶回家,面见了他父亲柳姡В桓衣鞑匕刖洌蛞估锏氖戮菔蒂鞲妗�

    柳姡П憬股斩鼗坏氖陆灿杷讲琶靼鬃约鹤蛲硭模⒎恰傲蛉恕保故橇硪晃欢昵氨愀萌胪恋墓媚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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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子二人关在房中,府中谁也不许挨近书房,秘议至深夜,终定下主意,仍是由柳爽着手去办。柳姡耐菲瘴聪种竿非没髯攀榘讣采魃溃骸捌饺绽锬阍谕馔放即承┗觯蛩栏鋈耍锔龃罅牛及樟恕?烧庖换兀蛞魃鳎砂苤辉诖艘辉猓粼儆猩潦В凳兰湓俨蝗菽慊钭牛闶且醪艿馗铮褂心愎玫媚覆豢戏殴隳兀 �

    手指头敲击书案的“梆梆”声一下下落在柳爽心头,击得他惊心动魄,哪里敢有半分的松懈疏忽,忙全神贯注于心,郑重地应下他父亲。

    柳姡睦锶杂锹悄焉ⅲ勺钕氲秸庑┠昀矗飧龅粘ぷ友б瞪纤洳怀そ词歉龃蟮ǜ椅苡凶魑模愿烙杷氖露喟胍捕及斓盟颇K蒲闶歉龅昧Φ摹O旨蚱鹆耸值木瘢鴬'稍稍宽慰,长叹着点了点头。

    “若这一桩能得揭过……”柳爽告退前,柳姡в窒肫鹨皇拢痔砹艘痪浞愿溃骸澳阍诩抑醒懊鲂乃枷改澹疑平馊艘獾呐樱徒ブ惚砻靡恢D隳橇轿还媚覆怀墒拢墒碌男硪仓徽庖晃涣恕!�

    柳爽作了个深揖,唯唯诺诺地答应下,从他父亲书房中退出。

    夜间凉爽的风教他头脑再清晰不过,他定下决心,趁着这一回必定要将那顾姓女商一并解决了。先前在沙州便预知该将她料理干净,如果不然后患无穷,现今看来果不其然。彼时下不了手,只因拂耽延碍手碍脚,处处护着,且又是阿史那贺鲁瞧得上眼,一心想要的人。如今,拂耽延被困在兵部牢中,成了一头使不出力的困兽,贺鲁不知她的下落。欲要她在这世上消失,时候刚刚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祸心再起(二)() 
这几日风灵出门不多,不过是去替阿满婆母子觅个可靠的商队,好待她33大理寺递状佐证后,便送他们母子往西州去。

    可但凡一出怀远坊门,便觉身后有目光紧随着,回头去看,并不见有人。风灵警觉,又在紧要关头,不愿再节外生枝,故此更少了出门的趟次,也劝告着未生母子尽量少往外头去。未生母子二人才刚从一场危难中逃生出来,自然不敢疏忽,谨慎度日,只待着离城西去的那一日。

    风灵窝在宅中与阿满婆一同写了状纸,前因后果清清楚楚地写了六大张纸,只将阿满婆旧年卷入天家秘辛一事隐了下来。万事俱备,只差由阿满婆亲自携了往大理寺去递状。

    往大理寺去的前一夜,风灵嘱咐韩拾郎备下车马,犹不放心,亲去马厩,将备下的车和马都验看了一番才罢。

    她又往未生与阿满婆借住的偏院转了转,虽递了状不能即刻出城,尚要留几日待大理寺问过话,方才能走,虽他们在长安的时日不多,大多用物也都在敦化坊被烧毁,可阿满婆已收拾了好几日的行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令她心里安宁些。

    风灵瞧得出,她极想尽快远离是非之地,去往一个无人会留意到她,更无人想要取她性命的地方,平静度日。

    风灵提了个小包袱进屋,在阿满婆跟前打开,将包袱里备好的物件一样样地取出来:“这封书信婆婆收好,到了西州,径直找到顾坊,将书信交予顾坊的管事佛奴,他会替婆婆安置住处。未生绘得一手好画,是难求的技师,若愿意在我顾坊担个画师的席,绘制彩锦纹样,报酬决计不会少,也好自此免教他总在洞窟内耗神劳力。”

    阿满婆打着手势称谢不迭,将那书信仔细地收进行囊,裹在贴身衣物内。

    见她满意这样的安置,风灵心下慰然,又从包袱内捧出两个钱袋:“这两个钱袋子婆婆与未生分开收好,出门在外,钱财分散着收稳妥些。商队搭伴钱,我已替婆婆付了,这些钱该够婆婆路上零使。到了西州,佛奴会另有安置钱予婆婆送来。”

    阿满婆言语不便,风灵将诸事关照了,便退出了屋子。

    佛奴在屋外的小院里坐着,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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