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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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烟传-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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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虽还未想明白是否要将圣人的口谕告知风灵,但终究堵在胸口不吐不快,便道:“圣人命我趁督视之便,探访你家府。”

    风灵一怔:“为何要去我家圣人疑心我的来历?”

    拂耽延放开她的腰肢,正色道:“千佛洞北面的那供养小窟,你可还记得?”

    “绘了英华夫人纪事的那一窟?”风灵点头道:“自然记得。”

    “当日回朝,我曾向圣人提过此事,彼时圣人并未在意,却不知几时遣了玄甲营校尉白勇前往沙州,细勘了那洞窟。白校尉日夜兼程,径直来灵州覆命,可见圣人等得急切。他将那些牌位都带了回来,圣人听白校尉细细分说了那壁画,又对着汝南公主的长生牌位出了半晌的神。白校尉虽查明了开窟者系画壁匠人之妇阿满,亦知晓阿满婆母子离开沙州进了长安,可惜因阿满婆母子已殒命街头断了线索。”

    风灵听得满腹疑云,心思在疑云迷雾中急转了好几圈。

    拂耽延重重呼了口气,又道:“圣人憾了一回,蓦地便下了谕令,命我往江南道督视船工,顺道往你祖籍府上一探,务要见你爷娘。且命随侍的起居郎,方才殿上所言,不许一星半点落墨,显见是不愿那些话留痕于世。”

    “圣人这是何意?”风灵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他侧身凝视着依在身畔的风灵,捧起她的面庞,揣摩似地认真瞧了一会子,粗糙的手掌摩挲得风灵的面颊直发毛。“你这般伶俐,怎会不明白圣人的意思。”

    虽说风灵心里早已将圣意猜度得**不离十,可拂耽延所说的,一字一句落在她心头,仍旧犹如电闪雷鸣。

    “圣人这是要求证,昔年汝南公主并未离世,却是被人带出了宫闱,此番又鬼使神差地回了他身边,每日在他身边侍墨。”他半眯了眼,端详着风灵的眉眼:“我自初见你,便觉你生得眼熟,而今瞧来”

    风灵拿开面颊两侧他的手掌,挥着手打断他,笑道:“这世上相貌相似之人不知多少,我不过有幸生得略肖某位皇族中人,若要当真却是无稽之谈了。我自幼随父兄四处走货行商,性子粗野随性,岂敢同天家攀结。你且去余杭望望便知,爷娘皆好好地在余杭颐养,阿爹名讳顾云鹤,如今年岁渐大,不过在乡野教习稚童识字罢了。”

    “可我听闻,你阿爹教你盐铁策论,安邦经世的手段,却绝非寻常塾师的见地。”

    风灵夸张地捂腹笑了几声:“什么安邦经世,那些个道理哪家大商贾不识?盐铁策论盐铁策论更是”

    她蓦然止住笑,探臂环住拂耽延的脖颈:“你可愿我是天家贵胄?我倘若认下这什么公主的名号,于你有助,或能煞了柳氏的气焰,倒也未尝不可。”

    “胡言乱语。”拂耽延似乎有些气恼:“二者皆无助,你莫要胡乱行事。须知,你若当真是汝南公主,婚配再不由己,你我也只得就此罢手。”

    风灵一阵瑟缩,她到底长于市井,天家事一窍不通,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层。拂耽延从不夸张妄言,他既这般说,大致错不了。

    她忙够过去,将脸贴在他颈窝:“叫我莫要胡言乱语,你自己倒先浑说了,我怎可能是天家血脉,要我妆模作样扮个公主样,也未必能扮得像。”

    拂耽延低低一笑,多少笑得有些勉强应付,她与英华夫人确实太像,且越瞧越像,像得教圣人心疑,教他心惊。

第二百零一章 云麾将军() 
明日便是献俘受降敕封的大典,可此时行宫大殿内的清冷却显不出丝毫端倪。  李世民对着案上的各类奏报仿若游魂,许多密密封存,久不敢动的往事,杂乱无章地涌起,一桩接着一桩,多得他不禁要自问,究竟是多久不曾忆过那些过往。

    殿内烛花跳动,“啪啪”两声脆响,突然闯入他的神思中。他回了回神,提笔舔墨,却见端砚内干干净净。

    阿盛赶忙上前,拈起朱砂墨块作势要研磨。李世民撂开手里的笔,淡然叹了声:“罢了。”

    他四下扫了两眼,问向阿盛:“那丫头,出城去了?”

    “陛下明察,顾娘子从奴婢这儿弄了身内监衣裳出去了,听闻还携了伤药,想来该是往玄甲军营帐去了。”阿盛埋下头,揖手回道,静等着李世民的反应。

    半晌无声,阿盛略感讪讪,凑着趣儿又道:“顾娘子倒是个重情义的,延都尉于她有恩,她时时皆记着还报。”

    这回有了动静,李世民声音中带着淡薄的笑意:“阿延英勇威武,自古哪位战将不教红颜倾慕。”

    阿盛跟着连连称是,退回大殿暗处。这一整日,教他几乎精疲力竭,先是白勇自沙州归来,带回那几尊暗含了皇家惊秘辛的牌位,不见圣人讶异,反倒一副“果然如朕所料”的确定。再是圣人突兀下令,命拂耽延查访江南道余杭郡顾氏门族顾娘子的爷娘,两桩一合拢,再加之往昔英华夫人正是出自江南道顾氏,他登时便明白了圣人的心思。

    阿盛私下计较了一番,虽无实证,但只怕那来历不明的商户家的娘子,真是被带离宫闱的汝南公主。依照他的估算,十成里竟有六七成是真的了。

    他心下很是抗争了一番,这事到底是否要漏给杨淑妃吴王母子,若是要漏,是全盘的好,还是藏掖着一半的好。这番苦恼,使得他回至长安前,无一日好眠。直至回了长安,觉几乎满长安的权贵都已获悉了这桩事儿,根本无需他再漏一丝风出去。此后话且不提。

    次日始,献俘、受降、结盟,为光大国威,摆足了全套的架势,众人皆忙得足下生风,一连四五日不得安生。

    至最后一日,外事俱平,各部族头人一一离去,便是关起门来行自家的赏封的时候。薛万彻、李道宗等人早已权高位重,不过是赏赐下珠玉锦帛等物,再添几个好听却无实用的虚名罢了。

    却是拂耽延,皆知他先前因镇守西陲军府失利,连玄甲营也归不得,被罢黜至承门充作戍守佽飞。此番出征漠北,以五百骑冲锋陷阵,挑开薛延陀部二十万大军的巨阵,已属奇功一桩。又在大唐国威将受疑的千钧一之际,负伤将阿波达级带回,在众部族领跟前力挽狂澜,居功甚伟。

    两功并赏,众人皆伸长了脖子等着瞧他的封赏,性子急切些的,已在心底盘算起了自家那个女儿能与他配一段良缘,甚至都可以不再计较他胡奴之子的寒微出身。

    惟风灵满心不在他究竟能得什么封,五品至一品,在她眼里并无多大区别,横竖将来还是要领兵打仗的,还是要在沙场上以命相搏的,皆非她所愿。

    她侍立在李世民身后,不住偷眼瞟向腿脚尚不十分利索的拂耽延上前受嘉赏,暗自笑意满盈,那样的侧影轮廓,不知为何,总教她瞧不够。

    拟旨的中书舍人并未随行,暂由起居郎代拟了口谕。风灵听不懂前头那段冗长得春秋笔法的赞辞,听到最后才有几句能听明白的:

    “授从三品云麾将军衔,仍统玄甲营,扩编玄甲军至千骑,赐服紫,佩金鱼符。待班师回朝之日,再令军中行授将典仪,颁敕牒,另行财帛宅邸之赏。”

    起居郎一宣完旨,殿下诸官俱向拂耽延拱手道贺,跳过四品,径直自五品跃至三品,很是出乎众人的意料。方才打着儿女亲家筹算的便愈振奋了。

    风灵将殿下众人神色一一看过来,心里满是冷笑:昔日皆嫌他出身寒门,胡奴之子,哪一个能将他瞧得上眼?又有哪一个肯同他结亲?这倒也好得很,若你们在那时能瞧得上他,眼下他早成了勋贵家的佳婿,又有我什么事。如今他血海尸堆里拼杀出一条道,年届而立,终是做得了三品上将,得赐紫得金鱼符,你们倒一个个上赶着要攀结了。

    ……

    灵州勒石记功,诸事已毕,一大众人马浩浩荡荡地赶回长安。因连日辛劳,归途上赶得急了些,李世民有些耐受不住,险些又要卧病。亏得风灵周到,一路不住查看他面色气息,及早用了药,不过就停歇了两日,便大好了。

    重归宫阙,风灵惦记着民部统算商户的事,在外三四个月,也不知民部的那些侍郎吏目们是否懈怠了。故只歇息了一晚,次日五更鼔甫起,她便起身,如同那些外朝候着进殿的臣工们一般,赶往民部检视这些日子来的进度。

    杏叶竹枝一路跟随着很是辛苦,她本也无需人近身服侍,便命她二人闲散一日,补眠修整。可她一推开屋门,竹枝已在石阶下侍立,见她出来,忙打着灯上前:“娘子起得这般早,想是放不下民部的差事罢,竟是丝毫不让外头朝堂上的阿郎们。”

    风灵颔笑道:“竹枝姊姊不是起得更早。暗风冷的,劳姊姊在此受累了。”

    竹枝连称不敢,提了提手腕上的食盒笼屉,请她进屋去用早膳。

    风灵退回屋内,看着竹枝将屋内四处的烛台点燃,又一丝不苟地在桌案上布好几样精细面点粥菜,猜度她必又要替杨淑妃做客,只不知此番要的是什么,她倒隐隐地期待她开口表明了。

    至早膳用完,竹枝却并无旁的什么话,殷勤添粥布菜,相较以往不情不愿地侍候,大相径庭,了不少嘱她要多歇息,保养身子一类的陈词滥调,且得并不真切,讨好之意赫然摆在脸上,古怪非常。

第二百零二章 冤家路窄() 
自西内苑至尚书省需穿承天门而过,承天门挨近外朝吏房。李世民还朝头一个大朝,百官朝见,庆贺圣人开疆拓土,收拢漠北之喜,朝官们来得齐全,故承天门一带灯火通明,很是热闹。

    风灵一路过来先是遇见一些早期的宫眷夫人们,无不驻足与她寒暄,短短几月不见,热络得好似离散许久的亲姊妹。风灵心里打怵,心里暗自嘀咕:以往在外头,人皆说我性子冷热不定,转得快,真该教那些说嘴的见识见识这宫里人的做派,阴晴变幻得如何。

    过了天街,内苑夫人是不见,本以为能好好地走上一段,却不想稀稀拉拉的开始有朝官向她投望过来。风灵无奈,但凡有人望向她,便只得停下步子,向他们屈膝行礼,大多是她不认得的,不知官阶头衔,含糊着行一礼便罢。

    “顾娘子如此勤奋,岂不愧煞我等。”滑腻腻笑嘻嘻的口吻,风灵不看也知是谁。

    她僵着膝盖略一施礼,生冷地回道:“柳公子取笑了。”

    “阿爽,诸位长辈同僚跟前,休要不打正形。”紧跟着有人喝止住了柳爽。此地教人不安,风灵不愿多耽搁一息的功夫,转身向那人作了一礼,便要走。

    可那人却并不想放她离开:“这位想必便是民部替商户造册的顾娘子了罢。”

    口气不善,一副要挑事的架势,风灵心头掠过一阵烦乱,重新端起礼道:“这位想必便是兵部柳侍郎了,风灵见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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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似大多江南道女子一般,娇柔若水,肌肤白糯,面容好看却有些寡淡。这样貌与长安推崇的大张旗鼓的艳丽全然不同,故他记忆深刻。昔日,莱国公杜如晦府中的夫人,与圣人爱之入髓的英华夫人系亲姊妹,皆是这副容貌。

    众人皆传她生得酷肖英华夫人,一点不错。

    再瞧她的眉眼,杏眼含星,眉峰带着锐气,分明是圣人年轻时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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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闻顾娘子睿智,有经世之才,今次得见,不想竟是一位年轻轻的小娘子,真真是不让须眉。”不论柳姡闹杏卸嗌籴葆宀欢ǎ昙筒还稳萦趟粕俨桓碌呐蓿脖闼缮⒘瞬簧伲诔蒙闲橛胛甙肷允遣恍拍媚蟛蛔∫桓鍪芯印

    “柳侍郎折煞风灵了,风灵哪懂那些大道理,不过是圣人有所问,我便照着市井商行间的实情作答便是了。”她笑吟吟地回道,胸口蕴起一团怒火,正是眼前此人,阴狠毒辣至极,但凡阻他前程,连一母所生的两位胞妹都不肯放过。更有义兄一家的血债,拂耽延先前遭受的羁押罢黜,因他勾结贺鲁命丧西疆的府军将士……全拜此人所赐,多少账目要同他清算,风灵只恐自己的白玉算筹尚且算不过来。

    柳爽嘻嘻一笑上前插话:“顾娘子过谦,太过谦。顾娘子所掌的顾坊在西疆是何等风光,但凡有出关的商队,骆驼上大多有顾坊的布匹呢。如今很是盛行的飞货买卖,亦是顾娘子的手笔罢。”

    风灵慢慢直了直腰,似笑非笑地盯着柳爽的眼:“柳公子不似那些公卿家的纨绔郎,心系咱们这些坊间小民的生计,竟连飞货也知晓。不知道的,还当柳公子手中握着不少商肆柜坊呢。”

    柳爽登时语噎,舌头转得倒是伶俐,转瞬抚掌笑道:“顾娘子还似在沙州时一般爱说笑,要说商肆柜坊,顾娘子那样大的本事,怕是全不放在眼里呢。”

    “柳公子……莫再提沙州……”她垂下眼,幽幽长长地叹息:“我哪里有什么本事,风灵的义兄,原在沙州任大萨保的那位,倘若他未遭突厥人毒手,今日该在民部内行走的便是他,生生可惜了。柳公子可还记得他?”

    柳爽脸色一沉,但摸不准她究竟是否知晓内情,生怕话语间泄了秘,故不知所措起来。但他一向喜逞口舌之利,教风灵呛住,心头不爽快,还待要开口还敬,却见柳姡Ю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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