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歌引,邀凤鸣- 第9部分

　　　　楚玉贞瞧着楚玉蕤的背影，眼眯了眯，“她真的变了太多，我觉得现如今的情景已经不是来安平时那般了……绝对不可以，让她脱离了我的掌控。念珠！拿纸笔来。”

　　　　正月十五，是继腊祭之后安平又一个热闹的日子，此刻安平的街道上热闹非凡，各个小摊上摆满了花灯，天色渐暗，花灯却点亮了整个街道。

　　　　古俗之中，元宵节又被唤作上元节。

　　　　此时楚玉蕤好容易出门来瞧瞧，身边却跟着楚玉贞和念珠，本想此刻自己有些自由，却依旧被盯着，楚玉贞再如何也是个女儿家，整日呆在屋中，想必也是闷坏了，方开始还对楚玉蕤有几分戒备，但不一会儿便瞧着花灯挪不动脚了。

　　　　街道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各家的小姐也在近日找了个机会出来玩耍，楚玉蕤便渐渐在人潮中和楚玉贞、念珠隔开了。

　　　　楚玉蕤舒了口气，走散了也好，便准备随意逛逛，在一个铺子前停了下来，那铺子上的一盏花灯吸引了她的注意，那花灯形状很普通，上头却画着梅，题诗：“梅君特素洁，乃与夷叔同。”

　　　　眼眸湿润，泪快要决堤，他的话一直还在耳边回荡——

　　　　“梅君特素洁，乃与夷叔同，就叫……君素吧。”

　　　　满街的花灯，似是映照出他的笑脸，想起他们从前也逛街，吵着要花灯，她笑他像个小孩子一般。

　　　　“姑娘喜欢这花灯？”铺子的老板问道，笑着看着她。“这花灯可是白公子亲手题的诗，喏，这梅也是他画上的。”

　　　　楚玉蕤抬头，复而又瞧了瞧灯上的梅花，“白公子……你说的可是白其殊？”

　　　　老板点点头，“正是，白公子名下有许多古董店，这盏灯便是从他店中买来的。”

　　　　“多谢。”楚玉蕤知晓那老板是在骗她，却依旧买下了那盏花灯，白其殊产大业大，怎么可能将花灯随意摆在街道旁的小铺子上，说不定，自己手中的这个是仿品罢。

　　　　楚玉蕤提着花灯，觉得步伐轻快了起来，满街的花灯似火在燃烧。楚玉蕤的脚步渐渐放慢，此刻不知为何心突突跳，头开始疼了起来，楚玉蕤闭了眼，不对，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楚玉贞送来的桃花糕了，而且也按时吃了解药，为何……为何还会……

　　　　楚玉蕤忽然瞧见，一片火焰袭来，她置身于火焰之中，想逃也逃不了，她透过大火瞧见了一男一女痛苦的挣扎，是楚玉蕤的父母！

　　　　记忆还在重现，楚玉蕤手中的花灯落地，痛苦的捂着脑袋。

　　　　身后一片声响，楚玉蕤警惕地转头，“谁！”

　　　　没有什么不对劲，大街上照旧热闹，还是一排排花灯，可她明明觉得有人跟了她一路，就在方才，准备出手。楚玉蕤闭了眼深吸一口气，不知何时自己走进了烟花柳巷，在一所青楼前停了下来。

　　　　那楼倒也别致，想是这里最好的青楼，上头的牌匾上写着“琼楼”。

　　　　楚玉蕤笑了声，琼楼，莫非是苏轼词中的“又恐琼楼玉宇”，烟花之地，却起个这般名字，摇了摇头，预备离开，却瞧见两个女子扶着一个白袍男子从青楼中走出。

　　　　男子两手分别搭在两个女子的肩上，低着头，好像喝的挺多。

第二十章◎众里寻他（）　
紧接着，便有一群浪荡子跟着出来，“白兄，下次有时间再聚啊！”

　　　　楚玉蕤这才瞧清楚那人是白其殊，只看见他没什么反应，一群浪荡子也笑着走了，楚玉蕤心中冷笑一声，本以为白其殊是位君子，没想到也到这烟花柳巷来。

　　　　不过下一刻，白其殊瞧着那群人走了之后，立刻站的直直的，眼神清明，同方才那个喝醉了的白其殊像是两个人，叹了口气。

　　　　身边的白薇道：“公子，今日是上元，公子本应留在府中陪着家人的，怎生又跑来了这里？”

　　　　白其殊干笑两声，“应酬嘛，难免的。”

　　　　白芷戳穿他道：“什么应酬，若公子不想，自有办法推掉，我看公子是在躲着府中的三大长老罢！”

　　　　白其殊本搂着她俩，一听完这话放胳膊很不高兴，道：“一提到那些老头们本公子就生气，你说说他们，平日里议事时一句话也不说，这做起媒婆来，倒是一个赛一个。”

　　　　白薇白芷劝说道：“公子怎生这般想，长老们也是为了公子着想，再者，公子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这年关已过，到了杏月，公子便要行加冠礼了。”

　　　　白其殊甩甩脑袋，瞄了瞄白芷，“你就这般希望你家公子成亲啊，嗯？”

　　　　白薇白芷两人不语，白其殊笑了几声，拍拍她们的肩，“哎呀，放心吧，你家公子才不会这么快成亲，若找了位夜叉回来，我家的两位妙人儿可怎么办。”说着准备去摸白芷的脸，却在转头时瞧见了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瞧着他们的楚玉蕤。

　　　　白其殊骇了一跳，好容易在人家面前的正经形象全丢了……

　　　　“呵呵……”白其殊尴尬地笑了笑，“楚姑娘一人出来赏花灯？”复又瞧了瞧她手中的花灯，眼神一凛，这幅画……不是被自己撕了吗？

　　　　楚玉蕤低头看了眼花灯，回答道：“嗯，闲来无事，出来瞧瞧。”

　　　　白其殊又恢复了从前的正经模样，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他随意问了句，“楚姑娘也喜欢花灯吗？”

　　　　楚玉蕤不知道他问问题时为何每次都喜欢加个“也”字，却在提到喜欢花灯这个问题时，眼神暗了暗，“不喜欢……但那位故人喜欢。”

　　　　白其殊听到她说故人，知道楚玉蕤又想起往事，为了让楚玉蕤开心些，拉她到了一座桥上，江面星星点点，江边围着一群群放河灯的人，那河灯形状各异，有并蒂莲的、有鸳鸯的……

　　　　白其殊不知为何，想要同面前的人说说心里话，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天空，“这座桥，唤作蓦然桥，取自‘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记得，我方来安平时，这里没有这座桥，我开了许多古董店，为了方便安平的百姓，呵，其实是……为了自己的一些私心罢，我出资修建了这座桥，楚姑娘有故人，白某也有位故人。”说着他望了望楚玉蕤。

　　　　楚玉蕤静静地听他继续说道：“只是这位故人，我也瞧不见了……但我只希望她好好活着，虽然我更希望，蓦然回首，她就在灯火阑珊处。”

　　　　楚玉蕤勉强微笑，不知说些什么安慰他，但心中那种想法却更加激烈。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是白公子自己作的么？”

　　　　“此句是稼轩的《青玉案》，楚姑娘不知？”白其殊惊讶地望了楚玉蕤一眼，楚玉蕤只笑了一声以掩饰自己，为何这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时代，却还保留着古人的诗？

　　　　楚玉蕤瞧着平静的江面，闭上眼，不管如何，她想……试探试探，如果是他，那便是她楚玉蕤的幸运，如果不是，只当两人有同样的遭遇罢了。

　　　　朱唇轻启，作词道：“上元节，犹见故人眉眼，故人眉眼，旧友难寻，山河梅雪。东街花灯冷如烟，如今空对当时月，当时月，亮人眸眼，凉人心田。”

　　　　远处传来念珠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念珠一瞧见楚玉蕤，忙上来将她拉走，像是楚玉蕤要被拐卖了一般，只留下白其殊一人在蓦然桥上思虑着方才那首诗是何意。

　　　　上元节过后，安平又恢复了平常那般。街道上车水马龙，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背着个包袱跑的飞快，似是后头有人追赶，一路跑一路警惕的瞧着后面，果不其然，大街上很快出现了一伙儿追赶的人。

　　　　少年抹了抹鼻子，转身瞧了瞧大街，朝着小巷奔去，安平热闹，人口众多，小巷曲折，少年不一会儿便将那伙人甩掉，方靠在墙上呼了几口气预备休息休息，后头一个人忽而捂住了他的嘴，少年一惊想要挣扎却发现那人的力气比自己大的多，恐怕常年习武。

　　　　后头的人低声道：“追你的人还未走远，你莫要大叫，可听清楚了？”

　　　　少年点点头，在那人放开自己后转身就想继续跑，却被那人拎小鸡似的拎到小巷拐角处。

　　　　“我说楚四少爷，外头那些人手里拿着的可都是你的通缉令，你还想往哪儿跑？”连亦清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一个头的楚玉渊道。

　　　　楚玉渊头一扭，抱着自己的包袱道：“什么楚四少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眼前之人半张脸都被面具盖着，不知长什么样，说不定同那些抓自己的人是一伙儿的。

　　　　连亦清看了眼楚玉渊。“林渊……下次化名得聪明些。至少也不要再用自己名字中的字吧。”

　　　　楚玉渊一惊，“你到底想干什么！”

　　　　连亦清听着渐近的脚步声，那楚玉渊却毫无动静，想是他根本未曾学过武功，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躲过一路追杀的。“帮你。”

　　　　“帮我？！”楚玉渊指了指自己，“鬼才会信你！你说不定和外头的人是一伙儿的，你是要抓我的吧！”

　　　　连亦清不知道如何说服楚玉渊，若不是他忍着，怕早一掌下去了。“你怎生和你那个姐姐一样多疑，若我真来抓你，你还想同你姐姐一般杀我灭口不成？”

第二十一章◎桃之夭夭（）　
“我姐？”楚玉渊听到连亦清说到楚玉蕤忙问道：“我姐那现在如何了！”

　　　　“她在安平。”连亦清仔细地听着脚步声，判断来的人数有多少。

　　　　“我自然知道她在安平。”楚玉渊没好气道，“她现在过得可好？”

　　　　连亦清点点头。“好啊，她是楚氏嫡女，能不好吗？不过……”连亦清皱皱眉，来的人好像挺多。

　　　　“不过什么？”楚玉渊听到“不过”便吓了一跳，非要追着连亦清问个清楚。

　　　　连亦清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看着楚玉渊，“待陛下赐婚，你姐姐恐怕就不好过了。”

　　　　楚玉渊听闻此话摇摇头，拽着连亦清要往外跑，“不行不行，我一定得去救我姐。”

　　　　连亦清叹了口气，怎么他同这个楚玉渊说了这般久，楚玉渊怎么还是没有明白呢，空有他姐姐那多疑的性子，却没有他姐姐灵敏的脑袋呢。连亦清一把抓住楚玉渊的肩膀，“不若这样，你同我走，学了武功也好保护你姐，如何？”

　　　　等了好一会儿，却没听见楚玉渊回答，一抬头，四周不知何时已围满了人，楚玉渊摇了摇脑袋眨了眨眼睛，真的是那些追杀自己的人，于是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了包袱躲在连亦清身后，悄悄说道：“你不让我同你一起走吗？好，你把他们都干掉，我就跟你一起走！”

　　　　连亦清嘴角微弯，“这可是你说的。”

　　　　话音刚落，一个人便攻上来，方才寂静的小巷，传来剑与剑的碰撞之声，连亦清身手极快，像是一阵清风，对方刀剑方至，连亦清一闪身，不知何时到了那人后头，剑未出鞘，对准那人穴道狠狠敲了下去，不一会儿，方才追上来的一群人便躺在地上疼的哇哇直叫。

　　　　“如何？”连亦清瞧着地上的人，问道。良久，没有人回应，方准备转身去追时，却发现自己的腿被人抱住，只见楚玉渊两眼变成了星状，崇拜的喊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连亦清抽抽嘴角，预备将楚玉渊带回扶渠阁，毕竟……现在还不能让楚玉渊涉足宫内之事。楚玉渊一路拽着他不肯放手，从小巷到扶渠阁有多少里路，他就问了多少里路，比如说，师父师从何人啊，师父何时开始习武啊，师父练武多少年了啊，师父今年贵庚啊，师父可有妻室啊……

　　　　等等，怎么越问越偏。

　　　　扶渠阁内。

　　　　秋溟瞧见自家主子带了外人进来有几分疑惑。

　　　　“从今日起，你便同他一块儿习武。”连亦清甩开了楚玉渊的胳膊，分明是对楚玉渊说的话，却望着秋溟。

　　　　楚玉渊一听这话不干了，“师父，我方才拜的可是你，应该是我同你一块儿习武。”

　　　　连亦清看了一眼楚玉渊，“他的武功也是我教的，你若想教我教你，先打败他再说。”说罢便转身离开不知去办什么事了。

　　　　楚玉渊哼了一声，要不是自己现在四处逃难，谁会跟他回扶渠阁啊。

　　　　一个不起眼的柴房之中，昏暗的教人觉得可怖，难闻的空气中夹杂着老鼠“吱吱”的叫声，这个柴房已经废弃了许久，四周布满了蜘蛛网，时不时的还有几只蟑螂爬过，一名少年蜷缩在柴房角落，一言不发。

　　　　外头忽而响起锁链声，他知道有人来了，房门被推开，一束光照来，刺得少年眼睛睁不开，瞧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来者是个女子。

　　　　“桃之姑娘，你可得快些。若是教大少爷知晓了，我们做奴才的可担待不起啊！”外头家仆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了，你们在这里看守了这般久，想必也累着了罢，这些银子不成敬意，拿去吃些酒罢。”女子温婉的声音响起，却在少年听来格外刺耳。

　　　　“桃之姑娘真是客气了。”家仆们拿着银子走远。

　　　　那被称为桃之的女子才忙进了柴房，一身桃红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双眸似水，面若桃花，有诗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少年看清楚来人后冷笑一声，“你来干什么？”

　　　　桃之瞧见他这般样子蹲下身，也不管自己的衣裳是否被弄脏，想要触碰少年时，却被他躲开，桃之眸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吸了口气，“我偷了钥匙，现在把你解开，你赶紧逃，三姑娘前几日动身去了安平，去找她。”

　　　　楚玉渊抬头，“哼，你不好好的陪你的大少爷，管我做什么！滚开！”楚玉渊的双手被锁链锁住，却能够碰到桃之，将她推了一把。

　　　　桃之跌在地上，眼眶中的泪生生被自己逼回去，站起身来咬牙道：“楚玉渊！你若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楚玉渊，就赶紧逃，三姑娘会有危险！”

　　　　“你说什么？！”楚玉渊起身，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她。

　　　　“他们……不知在密谋什么，但你一定是活不得了，快走吧。”桃之看他冷静了些，一边解释一边替他将锁链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