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皱皱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为什么就是没脑子呢?”
“你!”祁之盈想要开口,却看见半缘转身,用与方才完全不同的口气道:“你现在很危险,绝对不能随意出来,今日到宣王府门口见我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关于身份一事,夏阳太子知道你还活着的事实,只是……”
“只是什么?”祁之盈走到半缘的面前,看着他紧咬着嘴唇,连忙问道。
他想起了那人,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良久,开口道:“只是有一个人,不好说,不过殿下尽管放心,不过数日,殿下定然能光明正大地回到夏阳,到那时,殿下可定要记住往日的承诺。”
祁之盈点头,“你且放心,楚玉蕤既然是你我两人共同的敌人,我便不会放任她好好活着,她活一日,我便难受一日,不将这根心头刺拔了,我便永远不能安心。”话说着,祁之盈的眼神也狠厉起来。
“哗啦——”一声,极其刺耳的瓷器碎裂声,黑色斗笠下的脸几乎扭曲,“你说什么?我让你除掉祁之盈,你今日却同我说她还活着?”神秘之人揪住半缘的衣领,尽管他生有那样好的样貌,他却没有半分怜惜之情,“当初就不应当救你回来!”
神秘之人的手一松,半缘忍不住后退两步,撞在身后的柜子上,尽管很痛,他却连眉头都未曾皱过一下。
半缘的眼珠转了转,像只狡猾的狐狸,不知道他心里又在盘算着些什么。
良久,他开口,“祁之盈必须留着,以后若是祁之恒出了什么意外,祁之盈是最大的把柄,加上我们将祁之盈的命保住,祁之恒定会心存感激的。”
半缘生怕他不相信自己的话,进而补充道:“将汉黎公主遇害一事嫁祸到华襄国那边的消息不是马上就要传到汉黎皇帝那里?那时华襄帝自顾不暇,夏阳这边再同平王来个里应外合,逼楚玉蕤来夏阳这边,一切都会在掌控之中!”
神秘之人好像稍稍消了气,“你说的不无道理。”他转身坐在椅子上,思虑了半晌,“若汉黎起兵,必定自定州开始,定王……”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天下大乱,正是他想看到的景象。他要亲眼看着这个有着太平盛世假象的世界毁掉,看着他们亲手经营起来的国家毁于一旦,这是他们早就应当付出的代价!
九重宫阙之中,有人深谋远虑。万丈国土之外,还有人风餐露宿。被贬为黎王的许修篱,行了十五日,总算到了那个所谓的府邸。
直到现在,她仍旧觉得自己身在梦中,那日晚上她从女帝宫中出来,遇见宣王身旁一个叫半缘的男子。
她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心思关注宣王身旁的人,半缘却非要拉着她去喝酒,说什么她同宣王之间姐妹情深。
许修篱心思单纯,也没怎么多想,却没想到,平日酒量还差不多的她,喝了两杯便晕晕乎乎的。
第二日,她是在骂声中醒来的。接着便是一道晴天霹雳劈中自己——太女于女帝养病期间,不专心于朝堂政治,反沉迷于男色之中,德行恶劣,不配为唐虞后人,贬为黎王,以示惩戒。
衣衫不整地许修篱呆愣愣地看着床榻上躺着的陌生男人,她负了留书,负了自己,也负了唐虞的江山。
一抬头,宣王许修媛的笑却显得格外讽刺。
“太女……太女!”身后马蹄声渐近,许修篱没有再看着搬东西的下人们,回头看见方从马上下来的留行。
许修篱勉强扯起一个笑容,“我已经不是太女了。”
留行叹口气,哀其不争道:“黎王,好,黎王,你现在已经被贬为王,难道你真要这样懦弱地过一辈子?”
“她若想要那位置,给她便是了。”许修篱看出来那是许修媛设的一个局,即便是这样,她仍旧忍让着。
对啊,从小到大,她的性格便是如此,许多大臣都说她懦弱的性子不适合成为一个君主,连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留行冷笑一声,“黎王殿下,你既然生在皇家,便不可能逃得过勾心斗角,你不争,别人也会争。”(。)
第一百五十八章◎风云变幻()
许修篱转身进入府内,只留下一句话:“这些年,多亏留大人照顾了,我既已被贬为王,便再也没有什么心思去靠近那个权力中心了,对不起。”
留行听了她这句话,深吸一口气,一跺脚转身飞身上马,咬紧了牙回头又望了黎王府一眼,这就是她母亲想要效忠的未来女帝?现在看来,说她烂泥扶不上墙都不为过!留行勒紧了缰绳,绝尘而去。
带着怒气一路进了房门,进门后便瞧见了正坐上的母亲,留行这才平复了一下心情,行了个礼,“母亲安好。”
留丞相点点头,“你去找过黎王了?”
留行抬头,颇有些不愿道:“母亲,现如今朝堂之上大半数人倒向宣王,即便留府再如何势大,也终究扶不起一个懦弱的未来君主,不若我们不再插手此事,将留书接回府,保持中立罢。”
留丞相笑笑,端起面前的茶杯,缓缓摇了摇头,“阿行啊阿行,我真没想到,保持中立这种话竟然能从你的口中说出来。”
留行揣测着她母亲的语气,低了头,不敢再说话。
“且不说身在淤泥之中做到一尘不染有多难,就说当年我们逃难的时候吧,若不是有龙君出手相救,我们恐怕早就命丧黄泉,又哪里享受得到现在的荣华富贵?”留丞相叹了口气,继续道:“龙军早逝,留下的遗愿便是希望我们好生扶持黎王,黎王虽然性子软弱了些,可明白大道,从长远的眼光来看,她比宣王更适合当未来的君主,你懂吗?”
“可是……”留行欲言又止,她一想起黎王那种看似与世无争的样子便来气。
“没有什么可是。做臣子的,就应当一心辅佐君王,不管是现在的,还是未来的。”留丞相打断留行的话,“回去吧,有机会也对阿书说一声,教他好生照顾黎王。”
留行点点头,刚预备起身,一个丫鬟却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说话时还在打颤,“不好了,不好了……黎王遇刺,书公子他……”
“你说什么?!”留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丫鬟跟前,“阿书怎么了?”
“书公子替黎王挡了一箭,受了重伤……”丫鬟大呼一口气,差些被留行勒的喘不过气来。
“唰——”地一声,留行抽出腰间的佩剑,直奔黎王府而去。
“放我进去!”即便留行深受女帝重视,在黎王府门前仍旧被拦住,正当她要提剑同侍卫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府门内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喊叫。
“留书——”
许修篱看着榻上一动不动的留书,整颗心都在颤抖,她不信,她不相信,方才还活生生的人一瞬间便没了,她不住地摇着留书的手,可是他苍白的面庞清楚地告诉她,留书已经不在了。
“黎王殿下,事已至此,还是节哀罢。”身旁的大夫劝说着。
许修篱双眼红肿,“滚!给我滚出去!”她哽咽地捂住脸,靠在床榻旁一声又一声地哭着,屋子里头,只剩下许修篱断断续续地哭声,良久,她慢慢抬起头,咬了咬嘴唇,所以,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抢了她的位置,将她从京城赶到黎州,杀了同她一起长大的白虎,现在连留书都带走,恐怕对于她这个皇妹来说,唯有她死,才能让她安心吧。
“大人,您不能进去!”外头喧闹声越来越大,“嘭”地一声,房门被留行踹开,只一眼,便看见了榻上一动不动的留书。
留行大步流星地走向许修篱,将她从地上薅起来,紧盯着她的双眼,咬牙狠狠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好对阿书!”她眯了眯眼,继续道:“许修篱,我真看不起你,王位被夺,宠物被杀,现在连你喜欢的留书也没了,你还要再忍让下去么?这就是你说的不争,对,不争就没有杀戮,结果呢?只能让你的敌人更加嚣张!”
许修篱身子靠在柱子上,只不停地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她没有想到她的退让会换来今天这种局面,只一次又一次地说着对不起。
留行忽而放声大笑,“对不起?你说对不起阿书便能回来了吗?从头到尾,你又对得起谁?”
许修篱抱紧了脑袋,吼道:“够了!我不想再听了!”
留行还想说什么,却被许修篱的一个眼神吓住,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坚定而又具有震慑力,从前的许修篱,一直眉眼带笑,给任何人的印象都是平易近人,可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她恍若看见了从前的女帝,在高山上,挥斥方遒。
许修篱的声音冷静,已经不像方才那样伤感,“本王会给阿书,给留家,给天下一个交代,本王,需要你的帮助。”
留行愣了愣,攥紧了拳头。
白府。
白其殊照样同往常一样举起双手让白芷替自己更衣,白其殊忽而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身子有些不舒服,紧皱着眉头,看向了自己的腰间,有些不满道:“白芷,你把腰带系的太紧了。”
正在专心替白其殊系腰带的白芷听到这句话抬头,疑惑道:“郎君觉得系的紧了?”说罢,将腰带放松了些,忽而笑道:“也是,郎君这些日子吃的多了些,觉得腰带紧了也正常。”
听到这里,站着的白其殊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好在白芷并未发现她的异常,又继续说道:“不过辛辣的东西郎君还是少吃些为妙,吃多了对胃不好。”
白其殊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弧度,“我知道了。”
白芷替她换好衣裳,起身转过去替她拿官帽,白其殊闭着眼紧皱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时间再长一些,就会被人看出来的,到那个时候,她想瞒就瞒不住了,不仅这件事会被别人拿出来指指点点,光一个欺君之罪,就已经能把她打到阎罗殿去了。
要说有身孕的人就爱瞎想,白其殊也不例外,当晚便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一尸两命的样子,浑身是血,吓得她一晚没睡着,第二日上朝也未听见华襄帝说了什么,一下朝便去找苏淮。(。)
第一百五十九章◎苏淮辞官()
第二日早朝,华襄帝看了看台阶下臣子们的身影,独独不见白其殊,便问道:“白卿何在?”
身旁的太监总管低声道:“回陛下,白员外郎今日身子抱恙,故而不能来早朝,还望陛下体谅。”
华襄帝点点头,自从上次把白其殊关了大半月贬职之后,她好像一直都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说到底,华襄帝自己心里头也有点心虚,毕竟是他自己做错了事,但帝王是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的,所以他把这一切都归咎在想要害白其殊的人的身上。
再看看台阶下的平王,近日也不知是怎的了,一言不发,除了他问他意下如何,他回答一句“陛下英明”外,其他时间能不说话便不说话,一时间,华襄帝觉得自己的朝堂死气沉沉的。
华襄帝叹了口气,给了太监总管一个眼神,太监总管立即会意,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臣有事!”文官的队伍中,苏淮一条腿向左跨了一步,另一条腿并了上来,双手拿着笏板,低头道。
华襄帝在看见苏淮的身影时有些惊讶,毕竟从前很少看见他主动出来说事,既然他有本启奏,便听听吧。华襄帝抬抬手,示意他继续。
苏淮从袖中早就写好的折子,台阶下的太监小跑过去呈给太监总管,再由太监总管交到华襄帝的手中,华襄帝看了苏淮一眼,低头打开了折子。
众臣低着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感觉朝堂内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华襄帝的脸由青到紫,最后眼神停留在折子上那三个大字上——“乞骸骨。”
华襄帝抬头,看着台阶下的苏淮,依旧弯着腰,一动不动,头埋在笏板后面,一本正经。华襄帝深吸一口气,问道:“苏卿,你,乞骸骨?”
众臣发出不知是疑惑还是什么的声音,微微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同僚,低着头,不知道该笑不该笑。
此时,大殿之内响起苏淮洪亮的回答,“正是。”
华襄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个苏淮是脑子坏掉了吗?难道他不知道大臣需要到六十岁才可以退休吗?现在他正是年纪轻轻又没有病吃嘛嘛香的时候,他居然跑过来跟他说他要请求告老还乡?
告你个头的老啊摔!
华襄帝深吸一口气,秉承着关心臣子的原则,他问道:“苏卿近日可是身子不舒服?”
苏淮有些奇怪华襄帝的关注点,他想辞官为什么华襄帝要问自己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不过他仍旧答道:“谢陛下关心,臣身子无恙。”
华襄帝放下手中的折子,“那你为什么要——乞骸骨?”
“啊?”苏淮抬头一惊,他有在折子上写“乞骸骨”这三个字吗?难道他抄他爹的折子时抄的太欢快忘了改理由了?忽而想起他前些日子为了省事,在他爹的房里找到了从前写的奏折,誊抄了一遍便带了过来,很有可能是他爹当年请求告老还乡的折子啊,想到此处苏淮不禁冒冷汗,怎么同华襄帝解释?自己心理年龄其实已经很大了?
事已至此,苏淮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呃,只是臣近日在朝堂之内办事时觉得力不从心,唯恐辜负陛下希望,又在此职位上尸位素餐,故而想请求陛下同意臣辞官。”
华襄帝心中一凛,让苏淮辞官?怎么可能,苏淮一旦辞官,苏家便不好控制了,想到这里,华襄帝摆摆手,故作无所谓道:“苏卿严重了,许是这些日子朝中杂事太多,苏卿有些累了,不如这样,朕准许你休息三月,三月之后,再恢复职位,如何?”
苏淮想着华襄帝已经退让,自己再坚持辞官也找不到正当的理由,于是便也只能退一步,答应了这个结果。
白府门前,苏淮徘徊了一会儿,最终走了进去,告诉了白其殊结果之后,白其殊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过了一会儿她却又皱起了眉头,“可是我们只有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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