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吗”
应了这么毫无意义的几个字以后,副长又停了下来,仿佛有什么事一直梗在他的心头一样。他沉默良久,目光落在自己面前那条被月色照得惨白凄清的长街上,慢慢扫过那一地的血迹、人的残肢和被砍断的手指、还有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几具遗体——
“平助,他最后说了什么吗。”最后,副长用一种叹息的声音低沉地问道。
柳泉:“”
啊,又是一个难以作答的问题。
飒飒飒飒飒飒——
忽然猛烈起来的夜风吹过两旁的屋顶,柳泉不用抬头也知道,既然油小路之变已经如同历史上一样落幕,结果也并没有任何改变的话,那么就说明她和付丧神们这一次已经完成了任务。
那些付丧神们想必现在都正在往油小路这里赶来吧。因为他们的审神者还在这里。
是啊,她现在已经不是新选组队士了,也不会是新选组一番组的代组长,更不可能与面前的人产生比上司和下属这种关系更深的羁绊。
他们,就到此为止了吧?
柳泉深吸了一口气,借以压下那阵心头突起的酸涩。
“平助君说想要回到过去。”她力持平静地开口,“说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回到那个时候了吧”
“因为,人是会变的。”
她的尾音低了下去,表情变得黯然。
土方沉默良久。
“是吗。”他缓缓吐出这两个音节,带着一丝感慨万千似的情绪。
然后,他呼出一口气,并没有转过头来望着她的表情,而是慢慢仰起头,望着天际那一轮似乎要被乌云遮去的月亮。
“只有这些话吗?”他没有评价她刚刚转述的平助的话,而是又简单地问道。
柳泉默了一下。
“不。”她也同样以一种简单而平直的语调回答道。
“平助大概想吟一首辞世诗吧。但是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所以,他问我可不可以背一首土方先生的俳句。”
土方:“什么?!”
反而是平助的这个要求,让他露出震惊的面色,猛地转过头来望着柳泉。
柳泉同样侧过脸去望着他。
鲜血浸满的长街上,脚下倒着同伴、友人和敌人失去生命的身体。只有他们两个人并肩站立着,相互对视,没被乌云遮去的月亮仍然顽强地发着光亮,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他们的脸上和肩上。
柳泉慢慢地弯了弯唇角。
“我说——”
“若非居此间岂有近所赏花乐”
“今日相见欢。”
土方:!!!
副长一瞬间脸上流露出极为错愕的神色。
听着柳泉一句一顿地背出他所写的俳句,他脸上流露出的表情,有那么一霎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些别的、更深刻也更复杂的东西。但那种表情只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瞬便消失了,新选组的鬼之副长低咳了一声,重新板起了脸,就仿佛那些动摇的情绪只是别人的错觉而已。
“就不能让人省心一点吗,这个笨蛋”
副长用一种类似怒气冲冲的口吻说道,假如不知道前因后果的话,会错误地认为他只是在责骂做错了事的部下吧。
然而柳泉却在那一句斥责似的话里听出了别样的、类似沉痛的意味。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刚想张口说点什么,副长就慢慢眨了眨眼睛,把脸重新撇开了,也不再与她对视。
“还不能就这么带他回去安葬。”他粗声粗气地说道,“虽然很不甘心,但我们得把他留在这里,等着那些御陵卫士再回来”
柳泉露出了疑问的神色。
副长就好像察觉到了似的,露出一个苦笑,漫望着天际,说道:“既然平助那家伙一直到了最后都选择要留在御陵卫士,那么,就这样吧。”
“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说不定几十年、几百年之后,大家会说新选组选在今日伏击伊东和御陵卫士是错的”
柳泉:?!
副长的侧脸逐渐绷紧了,显露出坚毅的线条来。
“我不在意那些说法。我只知道这就是我今天必须去做的事情。不采取点行动的话,我就愧对了我的良心——平助,一定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来到这里的吧。”
柳泉:!!!
副长慢慢勾起唇角。然后,毫无预兆地,他按着腰间的刀柄,向着屯所的方向转过身去。
“那么我就尊重他的心情吧。”
“虽然是个傻孩子但是,没有人能够替他决定哪一件事才是对现在的他来说,最重要、最值得赌上性命去做的事”
“既然认真地思考过之后仍然想要这么做的话,那么我也不会替他推翻他的决定。”
“平助,是在认出你和永仓还有原田之后,仍然拔出了刀,要与你们战斗的吧。”
“那么就说明,那一刻的他,想要作为一个御陵卫士——而不是新选组队士——战斗到最后。”
“那么就作为一个御陵卫士,堂堂正正地这么离开吧。”
柳泉:!!!
一些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细节,随着副长的话语,此刻都慢慢浮现在心头。
确实虽然平助说着“想要回到过去”的话,在想不出辞世之句的时候也想要使用副长的俳句来代替,然而他确实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他想要重新回到新选组,想要以一个新选组队士的身份死去。
平助一直都在左右矛盾着。或许一直到死都是如此。但在死亡的一霎那,他并没有传达出想要回到新选组的心情。所以,也只能把他作为值得尊敬的对手和敌人,就这么目送他远去了吧——?
副长朝着屯所的方向迈开脚步。
很奇怪地,他仿佛并没有询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的意图。就好像是他确信她一定会跟在他身后,同样也回到新选组的屯所里一样。
然而,副长已经走出去了很远,柳泉却仍然双脚像是钉在了地面上一般,没有和无数个从前的——记忆里的瞬间一样,急急迈开脚步追上他。
在身后传来连续好几声从房顶跃往地面的落地脚步声之后,柳泉才开口了。她头也不回地说道:“走吧。”
一道金光闪过,终于,油小路的街道上没有了任何活人的行迹。只有被鲜血染红的街道,以及街头那些已经因为这场著名的死战而失去性命的人。
历史恢复了原状。只有吹过檐角的风,像是一种无人知晓的、深深的叹息。延续经年,长久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11月5日:
重感冒仍然在攻击着作者菌。
然而本周继续有榜单的字数要求,所以每天我都会更新的,时间现在有点说不好,还是暂定零点吧,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是在下午。
这一更是今天的份,明天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应该还会有一更。
最近大家都不太理睬作者菌了,作者菌很桑心对手指
下一章,新人(刀?)登场!
695 694·【回归篇·之四】·119()
女审神者回到了本丸之后; 。比如有多少人,是从什么时间到来、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是否全歼; 时间溯行军的军种构成,等等。
等到骨喰详细汇报之后; 她就点点头; 然后不同寻常地给骨喰下了一道命令,让骨喰去向其他几位此次一同出阵的付丧神们了解他们和时间溯行军作战的详细状况,汇总之后再汇报给他的哥哥一期一振——当日近侍——最后由一期一振和骨喰两个人写成详细的报告递交给时之政府。
没错; 女审神者一贯的风格都是如此,绝对不会万事都亲力亲为——当然也不会一直偷懒——而是该把工作下放给适合的下属去做的时候绝不手软; 使唤起下属干活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客气。
当然,应该由她自己来承担的责任,她也不会躲避就是了。
一期一振代写报告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女审神者才放心地把这次的任务汇报也交给他去完成吧。
和其它本丸的近侍比起来; 这座本丸的近侍; 在新任审神者到来之后; 职责就极度类似于秘书和助理; 在公务方面——无论是时之政府的任务、还是本丸运转所需料理的各项杂务——女审神者好像十分信任担任近侍的付丧神们。
总而言之,他们现在应该算是相互信赖但不依赖,相互尊重但又微妙地存有距离的关系吧。
这一天,大家其实都看得出来,女审神者在回到本丸之后的情绪有些低落。所以即使是很喜欢找她玩的藤四郎家小短裤们都十分善解人意地没来打扰她。当然; 当女审神者打算出门吃晚饭的时候,一拉开门却险些踩到门口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几个盛着点心和金平糖的小碟子——引得她先是一惊、继而哑然失笑——那正是藤四郎家小短裤们的关心。
不过在晚餐之前,她还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做。
去参加连队战的队伍们回来了。总共三队人马,却回来了十九个人——第一队的队长压切长谷部走在队伍的最后压阵,和平常带着资源出阵归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他今天好像在特意照顾着走在他身边的那一位陌生面孔的青年。
得到了藤四郎家小短裤们的飞速通报,刚刚打算前往大厅的女审神者脚步一转,径直往庭院里走去,刚好在廊下迎上出阵队伍。
一一和出阵归来的大家打过招呼之后,率领着第三队的队长三日月宗近刻意在女审神者面前停下,等待着女审神者一路跟大家寒暄过来之后,冲着女审神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女审神者:“”
她好像有一瞬间露出了某种类似无语的表情,但很快又以那种铁面具一般的随意且愉快的神色武装起了自己;她从容地走向他,停在他的面前,问了一声:“这次出阵可还顺利吗?没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吧?”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笑。
“啊哈哈哈,幸不辱命。”他用一种极为官方的措辞回答道,继而微微压低声音,像是要说什么只有他们两人才应该知道的秘密似的。
“今天,替您带回了新成员哟。”他含笑说道,蕴有新月之形的美丽眼眸微微往自己身后示意似的一瞥。
“对您来说,也许他是特别的吧。——因为是您就任审神者以后,第一把从一开始就只奉您为主人的刀啊~”
女审神者:“哦?”
三日月宗近微微眯起眼睛。
“和我们这些侍奉过许多主人和审神者的刀剑相比,假如您觉得新来的刀剑更为贴心或者更为忠诚可靠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呢。”
女审神者随着他的视线,将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走在最后的压切长谷部身边、短发利落身姿笔挺的那位付丧神。
然后,她微微弯起眼眉。
“撒,谁知道呢~”她模棱两可似的回答道。
女审神者一副“我知道你想要从我这里听到的是什么,但我就是不说”的表情,使得天下五剑之一的付丧神脸上的笑意愈发加深了。然而与之相对的,他那双著名的眼眸深处一丝笑意都没有,像是静冷的深潭。
“啊哈哈哈哈。”他发出一阵大家都已经听习惯了的、爽朗(?)的笑声。仿佛像是计算好的一样,那阵笑声的尾音刚落时,压切长谷部和新来的那位付丧神刚好走到了他们面前。
于是三日月宗近顺势就为他们引见(?)道:“哈哈哈,你还没有见过这里的主人吧?这位就是本丸的审神者——虽然她是新近来到这里就任的,但是早在她成为审神者之前,我们就已经熟识了。雪叶君是一位出色的审神者,这一点你以后就会体会到的。”
那个青年似乎对上来就听到了审神者的名字这一点感到有点发愣。
压切长谷部只好紧急消毒。
“不必紧张。虽然这么称呼,但这想必并不是主人的真名。”他先是对着新来的青年这么解释了一句,然后严肃地转向三日月宗近,声音严厉了八度。
“不过即使这样,擅自使用未经主人同意的名字来称呼主人也是失礼的。三日月君,希望您以后还能以更加谨慎的态度来尊敬地对待主人。”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笑。
“啊,抱歉抱歉。”他毫无歉意地温和说道,“因为从前这么叫习惯了一时间总是改不过来。毕竟我已经是个老人家了嘛”
压切长谷部:“”
女审神者忽然出声打断了这场好像马上就要往深渊(?)滑去的对话。
自从压切长谷部和新来的付丧神走到她面前之后,她的目光就一直温和而不带丝毫压力地落在新来的青年的脸上。此刻她冲着他笑了笑,说道:“不自我介绍一下吗?我很期待你想要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呢。”
那个青年张了张嘴,睁大眼睛环视了庭院一圈,还特意用力地张望了一下女审神者的身后,然后有丝失落地老老实实说道:“我是源氏的重宝,膝丸 那个、兄长来了吗?”
这种登场词太过别致,压切长谷部一愣。
就连三日月宗近都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发出几声轻轻的哈哈哈的笑声——不知为何,压切长谷部总觉得那种笑声和之前他所发出的笑声相比,显得更为温和愉悦了一些;他身上先前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压迫感好像忽然减少了很多。
只有女审神者闻言,露出一个“啊果然是这样呢”的、毫不吃惊的笑容,微微颔首,说道:“你说髭切?抱歉,看起来他暂时还不是很青睐我的本丸呢。不过,我觉得将来他总会来到的吧。毕竟我也是——”
她及时把下半句话“我也是打检非的时候攒了整整三页髭切的优秀玩家呢”给咽了回去,代之以温和无辜的微笑。
“我也是迄今为止表现还算不错的审神者呢。只要表现出自己具备这样的能力的话,他是会认可我的吧?”
她一句话就轻轻巧巧地把话题又踢回了膝丸那边。薄绿发色的青年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
“嘛也许吧毕竟我和兄长可是感情非常好的兄弟”
女审神者以一种不容置疑的魄力截断他剩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