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雪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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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雪云烟- 第7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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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他甚至开始后悔之前那两次作法了,他觉得自己之前大概只是因为情绪激动才耗费了功力,他想:若是刚才不那么做,我也不至于了解留下这些足印的那些人的情况,也不至于听到那些话语,不至于看到那些人的嘴脸。就因为人家是蓝甲人人家就不能穿那种衣服?就要被扒衣服撕衣服拳打脚踢?就脏?就不能被埋葬?就要被说活该?人家都离世了,还有过路的人又踢了人家?

    他其实并不想知道这些,然而已经看到了,他便安慰自己:大概之前我一时冲动用了两次法术,就是为了让我进一步了解有些人的人性是怎样的吧

第3485章 (三千五百零五)干净() 
此时大雪纷飞,那些人的脚印也显得越来越浅了,他开始想那厚厚的白雪下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到底都有些怎样的东西。

    之前因为看到前方的地面已经一片白突然感到好像变干净了一样的他,这时却觉得其实可能一些肮脏的东西只是被掩盖了,放眼望去,这大地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干净罢了。

    由于被迫提前离开门派这件事令他一下子思考了很多,他想到了人生中的很多看起来干净的东西,其实背后也如这被大雪覆盖了的地面一样,不知道到底都是些什么。

    程育桓将雪地中那个蓝甲人的尸体抱了起来,想将他葬了。

    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已经非常艰难了,今后的路不知道有多难走了,如果这个时候再被人看到他葬一个倒在雪地中的蓝甲人,那对他的影响更不好。

    他从袋子里拿了东西将那个蓝甲人的双手全都遮住了,防止路过的人看到他葬的是一个蓝甲人。

    然而做完这件事,他又感到一阵悲哀,这次是为自己。

    他想:明明是要葬个人而已,我又为何要掩饰?大雪掩盖了雪下那些可能并不干净的东西,使大地显得一片雪白,起码它遮住的是那些并不美好的东西。而我呢?我现在为什么要遮住这个人的双手?为什么要遮住他蓝色的指甲?作为蓝甲人,他就是长着蓝色的指甲啊,这又不是污点,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为什么我要遮住?我在做什么?我有必要这样做吗?我在怕什么吗?

    然而尽管想到了这些,程育桓依旧没将遮住那个蓝甲人双手的东西拿下来。

    他将蓝甲人背在身上,要将他带到他觉得合适的地方埋葬。

    他一边走一边想:是的,我不敢把遮住他手的东西拿下来,为了自保,为了不给我以后本就难走的路增添更多艰难。我确实担心过路的铁仓人发现我在葬一个蓝甲人,担心我今后的生存情况人总要活下去的,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刚才那一刻,我将他的双手遮起来,是我主动选择了懦弱,还是因为我目前本身就是个前途渺茫的弱者?如果我现在就是弱者,那一个弱者要是想做这样的事是否就必须遮遮掩掩?不,其实这也并不能说成全是由我的处境决定的,就算我是个位高权重的人,我能当着一些铁仓人做这样的事吗?就算敢,我会做吗?虽然情况会有些不同,但是,难道那就一定不会影响我的未来吗?除非位高权重的人改变这样的环境,改变这一切不公。太多人对蓝甲人都是那样的态度,在这样的环境中,没多少铁仓人会光明正大地埋葬一个死在雪地中的蓝甲人,有的人是不愿,有的人是不敢。可是,他就是个蓝甲人啊,他手指甲的颜色跟我父亲手指甲的颜色是一样的一样的

    他走着走着,感觉身上背的已经不止是一个蓝甲人的重量了。

第3486章 (三千五百零六)猖狂() 
深一脚,浅一脚,踏着皑皑白雪,程育桓再次想到了脚印,接着又想到了别的:这雪越下越大,我的脚印也会很快就被大雪盖上一些的,就如刚才那些令我仿佛看到人性中自己实在不想看到的一些东西的人一样,所有人的脚印都会被盖上一些。还有这雪下,不管是什么,干净的或是不干净的,都被这白雪掩盖了,都被洁白的东西掩盖了,所以我一眼望去,好像一切都是干净的一样。世上种种掩盖,是不是其实有时候也是很有必要的?刚才我用法术看到的那些铁仓人全都毫不掩盖,表现了对那个蓝甲人的恶意,这种态度也正反应了这种环境其实是鼓励他们这样做的吧。而我就连在埋葬他之前,都要将那双本来就没问题的有着蓝色指甲的手掩盖,则反应了这种环境其实是反对铁仓人做这种事的。如果有一天,就算有人真的不喜欢蓝甲人,却也不敢仅仅因为一个人是蓝甲人而肆无忌惮地表现对那个人的恶意,是不是起码说明那个环境不是助长这种欺压甚至杀戮他人的歪风邪气的?在那种环境下,大家都知道仅仅因为一个人是蓝甲人就对其表现出恶意是不被周围人接受的,那样,就算是真的对蓝甲人有恶意的人也不会明目张胆地猖狂地莫名其妙地攻击蓝甲人了吧?有恶意的人起码会知道掩盖自己的恶意了吧?那种掩盖多些,对环境便会有影响,恶意攻击、欺压甚至杀戮都会因环境是那样而少些吧?

    程育桓觉得双脚被冻得冰冷,心也依然没能热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什么时候才能稍稍热一点,好像这成了近期的奢望。

    雪有时候会迷他的眼,他也只能时不时用手抹掉那些雪。

    他走着,看着这冰天雪地的世界,更觉得之前自己的想法有些道理:同样是站在寒冷的雪中,如果从近处到远处全是雪,那自己足边的雪也很难融化,但如果只是自己足边有一层雪,雪外面则是一片温暖,那足上的雪也会化得很快了。如今这环境,一个铁仓人攻击蓝甲人完全不加掩盖都会被很多人视为正常,做埋葬个蓝甲人这种事却需要掩盖,也着实可笑。我知道其实世间需要有铁仓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光明正大的去葬一个蓝甲人,这就好像在一片死寂中喊出一声一般,敢这样喊出来的人多了,也许就会对改变环境有用,然而,更多人的头脑中固有的观念根深蒂固,我却没有这个勇气,因为喊出来后,我可能就永久地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先暂时不喊出来,不管以后有没有机会喊出来,起码,先让自己是个可以发出声音的人吧这到底是不是给自己的懦弱找理由?冰天雪地中只有一小杯温水,那温水也容易冷却结冰。在一片寒冷的世界里,不要说去融化多少冰雪了,温水能使自己不冷却已经不容易了。

第3487章 (三千五百零七)珍命() 
到了程育桓觉得适合埋葬那个蓝甲人的位置,他开始埋葬。

    他看着这个已经一动不动的生命,想着生死之事:来到世上的人总有生命结束的一天,走这一程,都有终点,这一生本就如此短暂,然而世上却有各种偏见、不公、欺压甚至杀戮。

    他叹了一口气后,差点将遮在蓝甲人手上的东西拿下来,却依然因为担心有路过的人看到而觉得为时尚早。

    他又想: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还没怎么看到世上美好一面的时候就被卷入了令人痛苦的漩涡。卷入后,有人立刻被吞没,有人挣扎了很短的时间便被吞没,有人因一直在其中挣扎而痛苦不堪,最终也还是被吞没了。多少人能有奇术从漩涡中脱离?脱离后会不会被再次卷入?从一出生起就已经在一步步走向人生终点的人们,明明都有同一个结局,明明都要离开,有些人却不得不在那样的漩涡中挣扎到离开的那一天

    就在程育桓觉得合适的时候,他才将那个遮着蓝甲人手的东西拿了下来,进行下一步。

    他做下一步的时候又感到一阵悲哀:直到刚才,我才敢把遮着他手的东西拿开,我自己就是如此懦弱。

    将那个蓝甲人埋葬好后,他好像轻松多了,因为终于没人能看出他之前埋葬的到底是不是蓝甲人了。他在附近找了块木头削了削后,打算在那块木头立在那个蓝甲人的坟上。

    他不知道他埋的人叫什么名字,生前是做什么的,他只是知道,他活着的时候是个人。

    他在木头上刻了一个大大的“人”字。

    他实在想再刻些小字,意在告诉路过的人,这里埋葬的是个活着时与他们一样的人,是路过者的同类。然而心中涌动着的悲哀却令他很难再刻下其他字了。

    他没再刻,缓缓离开,走了几步后,再次回头,看见那个原本也没多突出的“人”字显得如此刺眼。

    程育桓转过身后,快速向远处走去了。

    他在悲凉之中暗暗庆幸自己埋葬那个蓝甲人的过程中并没有别人靠近,他再次为自己这种庆幸感到悲哀。

    那场大雪并没下多久,可冰冷却持续了好几天。

    没多久,程育桓被逐出师门的事还是被当地的人知道了。

    他确实难以用他跟师傅学到的本领在当地继续生存下去。

    他决定像他师傅对他说的那样,远离此地,到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自立门派,便那样做了。

    这个过程虽然极其很难,但他靠自己的意志度过了处处是荆棘的阶段。

    他立的门派,名叫“珍命派”,凡是入此门派学法术的徒弟都会学到关于珍惜生命方面的内容。这些东西是他明着教给徒弟们的,当然,还有一些东西是他暗中教给徒弟们的,那就是每个徒弟都会在跟他学法术的过程中接触到平等的观念,尽管他让徒弟们在外自保,但他们内心深处都认同蓝甲人应该是与铁仓人平等的,各种人都应该是平等的。

第3488章 (三千五百零八)使命() 
程育桓在改师傅教过他的那些法术时已经把这种平等的观念深深地融了进去。他的徒弟,当内心并不真正认同平等观念的时候,学那些法术便不会有进展。什么时候这种观念深入内心了,他的徒弟练那些法术才能继续正常练下去。

    程育桓在当地用法术救过不少人,那里越来越多的人听过他的名声,他便是如此在那里扎根的。尽管那些年他也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困难,但他从没退缩过,竭尽全力去解决。

    有些难事,其实遇到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他竟隐隐觉得自己有一种使命感。当他遇到那些事情时,他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父亲双手上那蓝色的指甲,想到他以前离开师门的过程,想到大雪纷飞的日子,想到被踢死的蓝甲人,想到自己埋葬那个人的情景,想到那个人坟上的“人”字。他其实也没细想那些经历对他今后处理那些难事有怎样的影响,只是那种隐隐的使命感其实一直在促使他勇往直前。

    尽管做过了很多令人觉得他充满勇气的事,但他却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个真正勇敢的人。当年埋葬那个蓝甲人时遮住他双手指甲的事在他心中印象很深,后来的日子里,他觉得自己做的不少事都跟当年做这件事类似,因为为了门派安全,为了自己能继续通过教法术将那种平等观念传下去,他从来都不曾光明正大地做那些对蓝甲人好的事,外人并不知道他对蓝甲人的态度。

    过了很久,他也依然会如当初那样“掩盖”,而一些铁仓人依然在明目张胆地做欺压杀戮蓝甲人的事,仍旧不加“掩盖”。

    多年来,从来都没有一个蓝甲人想要拜他为师学习法术,他自然知道这与人们的观念有关。就算是有天赋又适合学法术的蓝甲人,也会认为那些教法术的铁仓人的师傅是不会收蓝甲人的,甚至有的师傅还会将蓝甲人羞辱一番。他一方面觉得可惜,另一方面也会觉得没有蓝甲人找他学其实他也会少遇到很多困难。因为一旦有蓝甲人找上门,如果那个人真的适合学法术他便会想收,但如果直接收了,他也不知道会对他产生怎样的影响,就算暗中收了蓝甲人为徒,他也知道事情并没那么好办,很多意想不到的事将会出现,他也不知道这样的过程会不会影响他通过教法术传那种平等的观念这件重要的事。

    他不仅没遇到蓝甲人找他拜师,那么久以来,他甚至都不曾遇到过父母有一方是蓝甲人的铁仓人找他拜师。

    他一直想着,如果哪一天,真的有蓝甲人想拜他为师,那个人恰恰又适合学法术,他又敢将那个人收为徒弟了,那他才算是做了一件也许会让自己一时感到自己还算勇敢的事。

    就算父母有一方是蓝甲人又适合学法术的铁仓人找他拜师,他收了,尽管不至于觉得自己多勇敢,那也会使他在收徒时感到自己其实也并不懦弱。

第3489章 (三千五百零九)师傅() 
程育桓在做了很久师傅后,对于收父母一方是蓝甲人的铁仓人为徒的这种事需要勇气的这一点的体会越来越深了,因此,他更觉得自己师傅当年收下自己着实不易。

    程育桓想回去看他的师傅,然而在他离开门派之前,他师傅曾经让他发誓永远不回去见师傅。既然已经发誓,便再也不能回去了,想到自己想回去看却不能去,他不免心生遗憾,然而想到这样其实是为了不给他自己的师傅添麻烦,为了他自己的师傅好,他便也不得不接受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吕印汀拜他为师,不仅对吕印汀来说很重要,对程育桓来说也是。

    程育桓知道吕印汀想拜他为师,测出了她母亲是蓝甲人,而她本人有学法术的天赋,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证明自己不算懦弱的时候到了。而这个人恰恰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也想用这样的方式实现她的愿望。

    收徒这一刻,程育桓内心汹涌澎湃。

    就在吕印汀兴奋地说“简直太好了!”之后,他想了自己以前的经历后,程育桓心中感慨万千。

    他问道:“只是收你为徒,你为何如此兴奋?”

    “因为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有人肯收我为徒!”吕印汀说道。

    程育桓听了这话,心中更充满感慨,决定尽快教吕印汀法术。他并没主动问吕印汀父母是不是蓝甲人,因为他并不想把这件事挑明。

    这一刻他又想:虽然我已不算懦弱,但我连这问题都不敢问,是不是说明我也依然不是个勇敢的人?不勇敢就不勇敢吧,人总是要自保的,不懦弱已经不易了。我就装作不知道她母亲是个蓝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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