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轻得好像来一阵风就会被刮得不知所踪。
然而她觉得生命本身应该是重的。
这时乐愉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危险,如果突然有人敲门,她一开门,别人看到这样的情景,她该如何解释?她知道这个时候应该不至于再有人找她了,也知道就算有人敲门她也可以假装睡着了,但她还是觉得危险。
以前刚到铁仓廷的时候,她是没那么容易觉得铁仓廷有多危险的,后来经历了一些事,她也救过了蓝甲人,本身也做过危险的事了,她的感觉已跟以前不同了,然而即使是那个时候,她对感觉到的危险都不至于似此刻这般明显。
她觉得就算没有人进来,也必须把房间收拾好才踏实,她想:不然谁会知道发生什么?是啊,谁会知道?什么事情没有可能突然发生?谁能料到前一天我还见过面的昆中珏,活生生的昆中珏,跟我笑着打招呼的昆中珏突然间就被人砍死了?
第2795章 (两千八百一十一)纸屑()
乐愉毫不犹豫地开始收拾那些纸屑,心里想着:就这样,世上从此就不再有这样一个人了不再有这样一个人了转眼间的功夫
她将那些纸屑全都收了起来,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将它们包在了一张纸里。
她想要立刻扔掉,但她之前因为这些纸屑想到了生命,这一刻,她便觉得扔不出手。
然而她一转头看到了地上那些用纸折叠的东西,接着便想到了自己刚才折叠的过程,想到了乱折一气的时候,又仿佛忽然意识到那些其实真的只是纸,而且,就算刚才自己折成了什么,那些也仅仅是纸屑而已,没生命的。
于是,她将手中用纸包着的纸屑扔到了房间里放垃圾的地方。
那一刻,她觉得危险似乎离自己远了些,然而一转头便看到了那些用纸折叠而成的东西,她又认为危险还在——平时那些东西是不会被她放在地上的。
乐愉看着那些,想:不能拿到我看不到地方去,一定还要放回原位,不然会显得很奇怪。虽然别人也许不会记得那些以前被我放在了哪里,但毕竟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一定不要留破绽。再说,如果它们可以看作给昆中珏的祭品,就更要一直摆在原来的地方了。
她蹲了下来,缓缓地拾起了地上那些用纸折叠成的东西,一个一个将它们摆回了原来放着的地方。
她心中依然难受得很,但此时似乎不似刚才那样睡不着了。
因为心情实在太低落,本想洗脸的她并没洗脸,也没再做其他什么,直接躺在床上睡了。
乐愉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她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是这个时候了,觉得有点出乎意料。
她打开窗户,一缕淡淡的阳光进了她的房间。
“不开心的时候呢,就想着,事情总会过去的,每天都是新的一天,就算当天没看到阳光,过些时候总会看到的。第二天没看到,就等第三天,阳光,终究会看到的”
这话是昆中珏以前跟乐愉交谈的时候说的。
此刻虽然看到了阳光,乐愉却因为想到了这句话而感觉到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看着这阳光,她竟然又想起了那个用纸叠成的太阳,想到了昨日曾经觉得那用纸折出的一缕一缕的太阳光就像是被乌云遮了被罪恶之口咬了之后的太阳心里钻出的利刃。
她觉得进入屋内的阳光就如利刃般刺入了她的心。
乐愉想:谁说终究会看到的昨天她离世前,那时在声瑞殿就看不到阳光,一点都看不到。今天阳光倒是出现了,她却依然看不到,她看不到了永远都看不到了
乐愉觉得这一夜睡得非常沉,她回忆夜间有没有做梦,但忆不起来什么。
她想:世上已没有昆中珏这个人,昨日就算在梦里,我也没见到。
这时昆中珏的惨状再次浮现在了乐愉眼前,她意识到没梦见她也许并非坏事,起码没梦见那些残忍无比的情景。
第2796章 (两千八百一十二)扩展()
乐愉又转头看向了柜子上那些用纸折叠成的东西,竟发现阳光已经照到了那里。
她想:这样,它们便会变得温暖吗?
明明已经是新的一天,她却依旧记得前一天的事,依然想哭,依然觉得连眼泪一直都是被“噎住”了的,哭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已经应该显得与平时没什么区别,尤其是见到连伯苑的时候,但她又觉得自己很难做到,在心里一直堵着的时候,她认为自己要一直装下去很艰难。
她考虑过如果自己装作因为被昆中珏欺骗而生气是不是能容易一些,然而她又觉得若自己继续表现成那样个样子,易使连伯苑责怪她也太在乎一个蓝甲人了。她认为最好的状态就是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被一个蓝甲人欺骗后那个蓝甲人已被砍死,她就不再把这事放在心里。
然而,不管她感觉自己以怎样的状态出现在连伯苑面前合适,她都认为那并不容易,她心里实在太堵。
她不能不出房间,这样会令别人感到奇怪,容易引别人问她怎么了。
她决定出房间,一会儿还要出声瑞殿,起码少在声瑞殿待一段时间,免得被人看出来。
“心里有什么事时,可以跟朋友说啊,不管能不能解开心结,说出来多少会痛快一些吧。”
这话也是以前昆中珏以前跟乐愉交谈时说的。
乐愉心里的这种事,她能跟谁倾诉呢?
她觉得只有铁红焰了,而且她也的的确确想知道铁红焰当日的身体情况如何。如果可以的话,其实乐愉早就想每天都在铁红焰身边照顾她,这样便能随时了解她恢复得如何了,但她爷爷根本不可能允许她那样做。她自己也觉得那样对两个人来说都有些危险,尤其在她想到自己已被人盯上了的时候。
她便又去看望铁红焰了,连伯苑派的保护她的人还是跟她一起前往傲乾殿。
一路上,乐愉在那几个人面前表现得跟平时没什么区别,那几个人也并没注意到她,然而她心里还是会想自己的表现是否合适。
阳光越来越亮了,走在路上的乐愉闻到了花草的香气,某个刹那,她突然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她觉得若是从前,她一定不会如此谨慎,她觉得以前那样的自己似乎已经不见了。她知道像现在这样谨慎会令她安全些,但这样她也确实不是自由自在的。
经过一片草地时,她又在一个瞬间仿佛看到长着碧绿的青草地方向周围扩展,越来越大,那片草地被她看成了一片大草原。
乐愉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气吐了出来。
她幻想着自己在一片大草原上呼吸着新鲜空气,然而她依然清楚地知道危险一直都在,依然记得自己的表现不能跟平时不一样,依然没有忘记约束自己的行为。
她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将气吐了出来。
这一次,她吸气用力都比上次更小了,她很小心,让她周围的人根本都无法知道她在深呼吸。
第2797章 (两千八百一十三)只好()
走在草地间的小路上,幻想着一片大草原时,乐愉忆起了她曾经跟铁红焰说过的话。
“你知道吗,我想象过你和我都生活在一片很美的大草原上的情景,天上有温暖的太阳,还有自由自在飞翔的鸟,有河流穿过草原,清澈的河水里有鱼游来游去。你和我只是两个‘人’,都没有那么多外在附加的东西,不用说什么做什么都小心翼翼,我就叫你名字或者叫你姐姐,你也叫我名字或者叫我妹妹,我们不用担心周围有什么人看到我们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我们就是两个‘人’,是大草原上随时可以一起疯跑疯闹一起谈天说地的好姐妹”
想到自己说过的这些话,想到自己在那段话里曾经说过的“人”字,她再次明显地感到心被一种黑压压的东西包围了。
幻想中的大草原渐渐变小,变回了草地。
乐愉再次明显地感到了世间那黑罩的存在。
紧接着,几人便出了那片草地。
第二百七十九章
到了傲乾殿后,保护乐愉的几个人便坐在了大厅里等着她。
乐愉跟恒联居门口的人说了几句话,门口的人便进去报告了。
当时武寻胜正在铁红焰房间内,正要离开她的房间。
铁红焰听到了敲门声,便对武寻胜眨了眨眼。
武寻胜立即就去开门了。
报告的人对铁红焰说乐愉来看望她了。
铁红焰让那个人请乐愉进来。
乐愉跟武寻胜互相打招呼后,武寻胜便离开了铁红焰的房间。
乐愉跟铁红焰打了声招呼,便在内居中锁好了内居和会宾厅之间的门。
“你现在很谨慎啊。”坐在床上的铁红焰笑着说道。
听到“谨慎”两个字,乐愉又想到了以前总被连伯苑说“什么时候能长点心眼”的自己,心中一阵感慨,道:“是啊,只好这样”
铁红焰从乐愉的话里听出了一种无奈感,她看着乐愉,觉得她心中有事。
乐愉在其他人面前一直刻意表现得跟自己平时差不多,然而进了内居后,她觉得安全了,在铁红焰面前不需要再装下去,便把她此刻真实的样子呈现在铁红焰面前了。
铁红焰想问乐愉怎么了,还没问出口,便听锁好门后正向自己走来的乐愉问:“你身体怎么样了?”
“我很好啊。”铁红焰微笑着说道,“大夫说我恢复得很好,比预想中的还要好些呢。”
乐愉又问:“你在这里坐了很久吗?”
“还行,不算太久。”铁红焰回答。
“不需要躺下休息一会儿吗?”乐愉又问。
“不需要啊。”铁红焰道。
“你今天醒来后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觉得头晕吧?”乐愉问道。
“没有。”铁红焰道。
乐愉又问:“也没觉得身体有其他难受的感觉?”
铁红焰说道:“没有啊,我感觉好得很。”
“真的啊?你可别是因为怕我担心你才这么说的。”乐愉说。
“当然是真的啊!”铁红焰道,“你就放心吧,我觉得我好像快要完全恢复了!”
第2798章 (两千八百一十四)发胀()
乐愉听后放心多了。
铁红焰看得出乐愉心情低落,想离她近一些,这样便于通过她的表情了解她的情绪,道:“你坐近一点吧,就坐这椅子上,把椅子再往我这边挪一挪。”说着,她便指了指床边离她最近的一把椅子。
乐愉“嗯”了一声,便把椅子移得离铁红焰更近了,坐在了上面。
“你心里有事,怎么了,跟我说吧。”铁红焰道。
乐愉道:“我还没说,姐姐就看出来了。我之前装得太累了,进了内居后,我便没继续装下去了。”
铁红焰望着乐愉的脸,看出了发自乐愉内心的情绪,觉得她以前从来都没在她面前出现过这样的状态。
铁红焰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见到乐愉时乐愉那笑容满面的样子,当时铁红焰觉得仿佛周围的花草树木都在友好地微笑。她忽然想到了乐愉如今这样会不会跟自己有关,会不会因为成了自己的同路人而增加了太多压力。
铁红焰问道:“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啊?”乐愉万万没想到铁红焰这么问,着实一惊。
“当然不是了。”乐愉道,“怎么会跟姐姐有关系啊?姐姐怎么突然这么问啊?”
“我在想是不是你说过要做我的同路人后,就给了自己很多压力,当然做我的同路人本身也的确会面对很多压力”铁红焰说道。
“不是啊。”乐愉说,“真的不是因为这个。现在,我觉得只有做你的同路人,才能缓解我那种压力!我实在希望我们要一起做的事立即就做成,做成了,我才不会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心里堵得不得了又不知该如何释放。”
铁红焰看了看乐愉的眼睛,觉得她目光中那种渴望极其强烈,便想: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怎么了?”铁红焰问,“是不是遇到什么特别难过事情了?你跟我说说,说不定就能释放出来了啊。”
“我本来就想跟姐姐说的,我真的特别难过,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发胀,就要爆炸一样。”乐愉说。
“现在时间还早,你夜间休息好了吗?”铁红焰问。
“不知道算不算休息好了,反正睡着了,连个梦都没做,应该算是挺好了吧。一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虽然醒来后,那些不想看不想想的东西还会一股脑地涌出来,但起码在睡觉的时候,那些东西没一直纠缠我。虽然没做梦,没见到什么美好的人或事,但是最起码最起码也没看到什么残忍”乐愉说着。
铁红焰说道:“残忍?发生了什么吗?”她听乐愉说了“残忍”二字,便感觉不妙,她觉得让乐愉此时难过成这样的并不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而像是最近发生的。她实在不希望又发生了什么残忍之事,但隐隐感觉实际上就是这样。
乐愉眼前又浮现起了昆中珏死不瞑目的惨状,难过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起这件事了,只是说道:“一个人”
第2799章 (两千八百一十五)淌血()
乐愉停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又睁开。
铁红焰想问怎么了,但看乐愉这副样子便知道她可能需要缓一下再接着说,于是一声没吭,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说。
“那个人‘歘!’的一刀”乐愉说时便想起了她爷爷向她叙述当时情况时的样子,再次闭了一下双眼,再次睁开。
她接着说道:“一刀,那个人的双手全都被砍了下来,她就没反应了。声瑞殿的那些人就你一刀我一剑,快速往她身上砍,砍得乱七八糟的!这是我爷爷告诉我的,我是没看到这个过程的,但是我爷爷跟我说了以后,我忘不了。”
铁红焰听她说的时候内心一惊。
乐愉继续说道:“我看见一个房间里有血淌了出来,然后我往前走,听着那些人说的话,她的两只手都已不再与身体相连。她死了她依然睁着眼睛,身体还在往外淌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