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钰伸手稳住要倒下的青年,脸上的惊诧瞬间转换成了担忧之色,“你还好吧。”
梅钰虽不是习武之人,但耳闻目染筋脉断裂对习武之人而言,是十分严重的事情。
席步芳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梅钰的身上,脑袋还在对方的脖颈处动了动,嗓音低沉:“我不好,手腕痛,还……”饿。
那个“饿”字还没有说出口,席步芳只感觉眼前一黑,就真的晕了过去。
梅钰脸色微变,连忙扶住席步芳快摔在地上的身体,但对方太重,他自己反倒被一同压倒在了地上,还被压住了淤青的胸口,引得本就不好的脸色再次惨白。
“席步芳,席步芳。”梅钰却没有在意,反倒推了推身上的人,叫了许久,却是没有回应。
不好,难道是受伤太重了。
梅钰用力将席步芳推开,先查看了凝血的手腕,再看向脸色泛白的席步芳,心中惴惴,却实在看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等梅钰千方百计将席步芳拖回去,并叫来邵普一看之后。
邵普摇了摇头,看向梅钰的神色有些怪异,却持久未说话。
“邵伯,他到底怎么了。”梅钰的心都提到了半空,这次是真的有些担心。
邵普笑了笑,“殿下先坐下,让我先给你看看伤势。”
梅钰蹙眉,嗓音低沉:“邵伯。”
邵普好笑,看着眼前心急火燎的少年,竟然觉得有些怀念,他家殿下可是很久没有如此表情外露了,难得。
“邵伯。”梅钰又叫了一声,目光不时扫向床上昏迷的青年。
“殿下放心,他只是脾胃虚弱,等醒后进些米食就好了,至于手腕上断裂的筋脉倒是严重了些。”邵普有些犹豫。
“不能治愈吗?”梅钰问。
邵普摇头:“难。”
他对此并不专精,只能治愈到原本的七分,剩余的三分,就……
梅钰见他为难的表情,心里的重石就提了下来,他无法想象席步芳醒来得知噩耗后会如何,却知道自己是心中有愧。
“难道真的不能痊愈吗。”他不太甘心又问了一句。
邵普摇着头就先出去了,殿下不让他看伤,他还是得去开些活血化瘀的药才行。
不能痊愈吗。
梅钰像是没有发现邵普的离开,走到床沿坐下,双眸定定地看向席步芳被绷带包裹的手腕处,伸手摸了上去,眼底的内疚就慢慢蔓延了上来。
一个时辰过后。
席步芳被饿醒了。
他睁开眼,正要抬手,却感觉手指被人握住了,不由得侧脸看了过去。
一张精致的睡颜印入眼帘。
梅钰正靠着床栏杆睡着了,一只手还十分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指,即便是睡着了,眉毛都蹙得紧紧的。
自己这是因祸得福了?
席步芳微微扬了扬唇角,抬起另外一只手,看了一眼绑着绷带的手腕,觉得效果还挺不错的。
正在这时候,一阵“咕咕”声响了起来。
席步芳脸皮一僵,正想捂住肚子,就感觉握着自己的手抽了出去。
“你醒了。”梅钰问道。
席步芳作出一副才醒过来的虚弱模样,问道:“我们回来了?”
梅钰点头,看着眼前难掩虚弱的青年,觉得有些难以启口,只能说道:“邵伯说你脾胃虚弱,我让慕禅给你端些吃食进来。”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席步芳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他走,那苦肉计不是白施了。
“哎哟。”他作势要伸手拉梅钰,却在下一刻像是被针扎似的将手收了回来。
梅钰也停步,转过身来。
“邵伯说你的手还需要修养,不要乱动。”他说得干巴巴的,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复杂,好像是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眼前的人一样。
席步芳心中一讪,倒是有些明白梅钰为什么会这样,不由得有些得寸进尺。
“唉,我现在筋脉受损,恐怕以后武功将会大退成为殿下的累赘了。”
梅钰表情一僵,抬眸朝装腔作势的人看了过去,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还没有那么忘恩负义,你不用如此试探于我。”
要的就是这句话。
席步芳抬了抬手,意有所指地说道:“既然如此,在我受伤的期间,就劳烦景瑞了。”
这话什么意思,等慕禅将吃食端上来后,梅钰就知道了。
喂他!
“啊。”
席步芳笑眯眯地张了张嘴:“景瑞不知道,为了宝库,我跟踪魏冉那个蠢货在西峡山被困了整整三天,好不容易出来了,又得知你被人掳走,可急坏了。”
他这是解释这几天不在的原因。
梅钰端着米粥过去,却冷哼了一声,“那你当时离开怎么不记得留个信件。”
席步芳诧异,说道:“我留了啊,放在景瑞的帐篷外,难道景瑞没有看到?”
梅钰抿了抿唇,他早知道席步芳的尿性,故而并不想追究那个留在帐篷外的信件的下落,而是专心致志奋战手中的米粥,舀起来就往席步芳嘴里凑。
他这是第一次喂人,动作十分别扭,不过席步芳挺捧场,来一口就吃一口,哪怕嘴边也沾染上了一点粥渍,也是笑眯眯的。
梅钰专心喂粥,直到喂完了一整碗,就跟打完一场十分艰辛的仗似的,将碗放了回去。
席步芳全程都是笑着的,直到梅钰喂完,才歪着脑袋,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处。
“擦一下。”
梅钰抿唇,从袖口掏出一张洁白的锦帕对着席步芳的嘴角凑了过去。
席步芳眼角闪过一抹笑意,头微微一偏,张嘴就含住了梅钰拿着锦帕的小指,舌尖更是调皮地围着小指转了一圈并舔了舔。
“你!”
梅钰脸色一变,瞬间就将手指给收回来,却见那小指从对方口中抽出时还迁出了一根银丝,配合着席步芳似笑非笑的表情,显得十分暧昧不清。
“怎么了。”低沉的嗓音。
梅钰耳尖微微泛起了淡粉色,却拿席步芳没辙,这人脸皮太厚,而且根本就没有一丝羞耻之心。
“没事。”梅钰抿了抿唇,将粥碗放回桌上,声音稍微大了一些,看来虽然嘴里说着没事,心里还是快要闹别扭了。
席步芳双眸动了动,只当自己没有发现。
既然不易过度,那他就说回了正事。
“关于西峡山的宝库,你是怎么想的。”是想自己接收还是原封不动带回京城。
两个选择,梅钰脸上的表情一凝,半响才道:“你找人接管,不用带回京中。”
这么狠,倒是让席步芳对梅钰有些刮目相看,他原以为,梅钰会将宝库拱手送给皇帝,却没想,会得到这个回答,颇有些意外。
梅钰看到了,脸色有些难看:“……父皇对我一直不太信任,若是我找到了前朝宝库并将之送回去,到时候可不会得到父皇嘉奖。”
他这次主动请缨前往险州赈灾,又如此恰好找到前朝宝库,加之离京前,席步芳跟女刺客牵扯的那一幕,这种种巧合叠加在一起,再加之有心人的可以调拨,他那位父皇会不会顺便怀疑他跟前朝有所牵扯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梅钰不想冒这么大的一个险。
席步芳点了点头,倒是表扬了一声:“你倒是说的不错,就算你将所有财宝交公,恐怕燕帝也不会相信,只不过你确定要让我接管,就这么相信我不会独吞了?”
梅钰定然看着席步芳,“宝库是你找到的,若是想独吞,根本就不需要再告诉我,不是吗。”
“的确。”席步芳笑了一声,“不过景瑞这么说,还是有些伤了我的心,就不能说是因为相信我,才让我接管的吗。”他笑眯眯看着梅钰泛红的耳尖,语气中充满了宠溺之情。
梅钰抿唇,双眼左右闪躲了一下,就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话音刚落,那双只是微微泛红的耳尖更是烧红得厉害。
席步芳哈哈大笑了起来,觉得他怎么就能这么可爱呢。
梅钰被笑得不自在,直接就出去了,拍了拍自己微微泛红的面颊,对前来的武文德下令,让他将赵显残存在险州的人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既然已经做下了隐瞒宝库的决定,那么就不能留给别人一丁点把柄,特别是朝治,不能让这个太监有丝毫察觉,到时候回京再到父皇面前参上自己一本。
只是现在,梅钰最为在意的却是,席步芳的手。
邵普既然说了只能好七成,那么这就已经成了事实,他应该怎么将这个噩耗透露给席步芳,又不引起对方的反弹呢?
梅钰愁得蹙紧了眉。
第56章()
很快,梅钰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邵普十分平静地将这个噩耗告知了席步芳,并让他好好调息,不要想太多。
席步芳面上沉痛,心里却并不在意。
他所习的功法里本就有一篇章是温润筋脉的,手腕上这点伤,几天的时间也就恢复了,根本不像外人所见的那般严重。只是关于这一点,他觉得自己还是多隐瞒些时日,也好让眼下的好日子过得更久一些。
梅钰可不知道他这些花花肠子,心里还在担心席步芳知道情况后无法接受,接下来这几日,真的是千依百顺,就算是被抱着吃豆腐,捏捏小手,亲亲小嘴都给忍了下来。
就拿昨晚来说,两人亲着亲着差点就擦枪走火。
当时的情况,梅钰的衣物已经被席步芳褪去了大半,两人气喘吁吁,席步芳的手更是十分顺利地摸到了小梅钰,小梅钰虽然十分羞涩,但在席步芳或快或慢的动作下,都已经慢慢抬起了头。
可是。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慕禅冲了进来,原本已经陷入了情、动的梅钰瞬间就惊醒了过来,立刻就推开了席步芳,脸色铁青地将衣服穿好,就指着席步芳说道:”你给我出去。”
他当时说话时嗓音都在发抖,显然气得不轻。
席步芳朝梅钰笑了笑,理了理衣物就出去了。
刚出帐篷就看到坏他好事的慕禅冷哼了一声,显然是故意的了。
席步芳冷笑了一声,”我记得跟你说过,别挑战我的容忍度。”
慕禅感觉浑身一颤,却没有后退,反而更加往前了一步:”我也跟你说过,不许对殿下不敬,你别仗着殿下内疚就顺竿子往上攀,殿下是不会喜欢你的。”
”呵。”冷笑一声,席步芳伸手就将慕禅给提到了半空,”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呢。”
”再说几遍都行,席步芳我告诉你,你别对殿下有非分之想,殿下回京后就会跟准王妃成亲了,你。”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慕禅就感觉自己的整个脖子都被人给掐紧了,完全透不过气来。
好痛苦的感觉。
他看着席步芳眼底闪过一抹真切的杀意,心里无端生寒。
正在这时候,梅钰的嗓音在帐内响了起来:”慕禅,进来一下。”
慕禅只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席步芳却在这时候松开了手,清冷的嗓音像是距离很远,”这次就先算了,下次再口无遮拦,我可不给你家殿下的面子了。”
混蛋。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慕禅弯腰用力咳嗽了好几声,才进了帐篷。
殿下已经穿戴整齐,精致的脸庞上也十分的严谨,让人丝毫看不出来,一刻钟以前,慕禅一扫而过的魅惑之色。
”殿下。”
”你想说什么。”虽然竭力压制,但到底是差一点擦枪走火,梅钰的表情有些淡淡的慵懒。
”奴才只是想说,殿下对席步芳太纵容了,他是救了殿下不假,但是他也太放肆了。”慕禅的话并未说完,就被梅钰抬起的手打断了。
”慕禅,你跟了我多久了。”梅钰问道。
慕禅有些摸不着头脑,回想了一下,却如实回答道:”奴才自七岁进宫,跟着殿下已经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原来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梅钰眼神飘忽,脑子里闪过了许多回忆,最终归为淡淡一笑,”那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慢慢改变对席步芳的态度。”
慕禅心理堵了一口气,不太想承认,”殿下难道真的喜欢上了。”他不太想说出席步芳的名字。
自从殿下的亲人接二连三离世后,殿下在皇宫里的生活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这么多年了,殿下现在突然说喜欢上了一个人,慕禅明明应该感觉欣慰的,可是对方为什么会是一个太监!这让慕禅怎么接受得了。
”喜欢?”梅钰的表情有些奇怪,”这倒是不致于,只是难得碰到一个并不反感的人,想要试试罢了。”
”可是席步芳是一个太监。”慕禅脱口而出。
梅钰的表情更加怪异了,低声咳嗽了一声,才低喃自语道:”这时候我倒是希望他真的是一个太监就好了。”
”?殿下说什么。”慕禅没有听清楚。
梅钰并没有解释,只是叮嘱道:”以后不要故意针对他,都十二年了,我可不想临时换贴身奴才。”
听到这话,慕禅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殿下怎么会真的喜欢上席步芳那个贱人,他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下来。
梅钰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很早之前,自己就应该意识到了。
他被席步芳的放肆所吸引着,却一直因为对方的难以控制而压抑下来,否则就凭借自己的洁癖,怎么可能容忍席步芳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亲近。
以前的种种细节,其实早就透露出了这一点,但是直到现在,席步芳因为自己而手筋断裂,他才真正想明白过来。
既然如此,那自己又何妨试一试,要是以后席步芳背叛自己,那么自己再竭尽全力杀了对方就是了。
现在,他就将自己的信任交托到对方的手中,端看席步芳怎么回应了。
席步芳的回应倒是挺快的。
前朝宝库被席步芳派的人三天之内就搬了个空,存放的地点也十分隐秘,只有席步芳跟梅钰两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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