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木偶人、银针、燕帝的生辰八字,拦腰截断的黑色血迹。
只凭这点,就不容燕帝姑息。
“你是想朕死啊!”燕帝勃然大怒,下殿之后,一脚就将跪倒在地的九皇子踹来扑倒在地。
梅钰刚刚进殿,见到地上散落一地的桐木偶人,其中还有他的,不由得心中微寒,立即侧过头去,刚好看到席步芳似笑非笑的眉眼,连忙将目光收了回来。
第23章()
当皇帝的人,最怕什么。
最怕皇子盼他死。
特别是一个及其厌恶诅咒之术的皇帝。
席步芳早就调查清楚,大燕这位皇帝自开国登基以来,就曾下令禁止一切道术流传,哪怕正统道术,也全都被驱赶出了大燕境内,只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位燕帝对那厌胜之术的厌恶态度,也不枉费他在这个事件上推上了那么一把。
说来,郭兴这人别的不行,撺掇的本事却是不小。
若非郭兴,梅颉怕是想实施这厌胜之术,恐怕在这大燕都找不到一丁点会的人。
“小九,你可有话要说。”燕帝沉声发问,脸上难掩疲惫失望之色。
铁证如下,燕帝却还想亲口听梅颉说,若是冤枉,他也好查证,只可惜,梅颉嗤笑一声,讥讽看像大燕的帝王。
“父皇不是早就放弃了我这个儿子,又何必惺惺作态,您罢黜了母妃的妃位,又将我外放异地,您可有替我想过。”
燕帝脸色涨红,气的手抖:“那你就该行这巫蛊之术,是谁教了你这不孝不悌之举!”他连续拍了两下御台,声音回荡得整间大殿都跟着震了一震。
梅颉见此,却闭口不答,只是双手握成拳状,可见他内心的起伏不定。
燕帝索性也是对梅颉不抱希望,直接下令让其出京,若无旨意,不准回京。
这是生生将梅颉的后半生给定死了,止步郡王。
梅钰也难得惊诧地抬头,看到的却是燕帝难掩疲惫的神态,想来是被打击得不轻,只是……
赵齐上前两步,跪地禀报。
“启禀圣上,属下在回来途中,偶遇三公主,三公主称九皇子殿下无故责罚施侍读,希望殿下能主持公道。”至于为何三公主没有亲自前来,应该是担心施卓尔的伤势,走不开。
三公主心仪施卓尔之事,在这皇宫之中,早已传开,就连燕帝,耳朵都起了茧子,只是这施卓尔出生太过卑贱,不能匹配公主。他虽是范丞相之子,生母却是一名低贱的官妓。燕帝觉得头疼,嘴里喃喃低语,“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东西,你去太医院情人过去看看,将人治好后,就送出宫去,不要败坏了三公主的名声。”
“可是……”赵齐还想说话,却被候在一旁的大内总管打断了。
“可是什么,还不快去。”王福横了赵齐一眼,就过去帮燕帝揉了揉头部穴位,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陛下,您今儿累了一天了,要不还是先回殿内休息,不要损了龙体。”
燕帝瞄了王福一眼,又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梅钰,“你也回去吧,你九弟不懂事,施侍读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话罢,就施施然离开了。
空旷的大殿内,最后只剩下梅钰及席步芳两人。
“就这样……”
梅钰喃喃自语,眼神愣愣看着前方,燕帝先前坐着的御座上,梅颉是因为侵犯到了燕帝才被责罚,至于他以前是否打死了人,毫不在意。
其实这并未出乎梅钰的意料之外,他当时就已经料到,施卓尔被责打之事,就是闹到了父皇面前,恐怕也无济于事,若非突然查出了梅颉私下接触厌胜之术,恐啪梅颉也不过得到一顿训斥。
“你这位父皇是什么习性,难道你还不了解。”席步芳笑眯眯将梅钰扶起来,继而再次问道:“所以你连后路都不顾,一听到施卓尔被抓,就自投罗网,难不成是觉得你这位父皇会为你打抱不平?”
“……”梅钰沉默扫了他一眼。
所以说,赵齐搜查出厌胜之物,是他的手段了!
席步芳被梅钰看得心尖一跳,顿时“糟糕”一声,一时气不过,话说多了。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低咳一声,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心底却清楚,像梅钰这种聪明人,仔细想想,就会将他这番算计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有点不明不白的心虚。
他们刚回去,慕禅就迎了上来,十分急切地对梅钰说道:“主子,奴才没用,三公主被人先一步请走了。”
梅钰抬手制止道:“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没事了?
慕禅摸不着头脑,怎么可能没事,他疑惑的目光看向了主子身后,笑容满面的席步芳,更是疑惑不解,只听“啪”的一声,两人一进殿,门就被用力关上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
卓尔怎么惹上梅颉,为什么会被带走,赵齐又怎会那么凑巧搜查出那些桐木偶人。
一切的一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过。
“是你!”
梅钰无法掩饰心中的愤怒。
他是想对付梅颉,但是不是用这种方法。
席步芳触到了他的逆鳞,他不该将主意打到他身边的人身上。
与席步芳越是接触,梅钰越是能感觉到,这是一个肆意妄为,狂放不羁的人,他有神秘莫测的身手,更有让人防不慎防的手段,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设计到施卓尔身上。
施卓尔于他有救命之恩,对他更是忠心耿耿,席步芳此番作为,明显就是在跟他唱反调,还何谈合作。
“若是父皇下令搜查,梅颉根本不敢抵挡,你却使计让他与施卓尔碰面,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看他不顺眼。
席步芳挑眉,嘴中却道:“你很清楚,梅颉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是皇帝的命令,只要不是皇帝老儿亲自过去,他就有办法拖延时间,背后派人扫尾,我若不让人转移他的注意力,你真当搜查起来这么容易。”
是的,席步芳所言,的确是实情,可是,“为何这个人选是……”
“是施卓尔吗?”席步芳截断他的话,冷笑一声:“怎么,难不成殿下身边伴读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了?”
梅钰脸色一变,却被席步芳的气势逼得后腿一步,“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席步芳步步紧逼,“那殿下是什么意思,施卓尔是殿下的伴读,与殿下感情融洽,殿下自然舍不得让他去充当这个诱饵,只可惜,在下可不是这等怜香惜玉之人,谁让梅颉对你那位伴读恋恋不忘,既然要挑选诱饵,自然是越能拖延时间的越好了,想必就算施卓尔知道了,也定会愿意为殿下解忧,不是吗?”
梅钰被席步芳接连不断的话逼得步步后退,他脑子里总觉得席步芳的话语中有纰漏,但是此种情况下,却完全想不出来,只能气红了双眼,蜷紧的拳头,颤然抖动。
“那你也该与我商量……”梅钰嗓音微微沙哑,有些气短。
“跟殿下商量?”席步芳笑了笑,“那殿下会如何决断呢?你会同意吗?”
不会!
梅钰很清楚,席步芳也很清楚,所以两人一时之间,冷凝了下来。
梅钰了解席步芳,席步芳又何尝不清楚他。
虽然两人才合作不久,但是对方在什么情况下会做出什么选择来,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故而席步芳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少年光滑细腻的脸颊,嗓音低沉,“或者殿下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你到底想要什么,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伴读,就让你理智全消,孤身入虎穴,那下次呢?”
他迈着散漫的步伐离开,指尖轻轻揉搓,仿佛还在回味先前柔软的触感。
走到很远之后,席步芳陡然出声,轻笑了起来,那小傻子是被他给问蒙了,才钻进了死胡同里,等想明白过来,肯定又要恼怒好一阵子了。
他会选施卓尔当这个诱饵,可不是因为施卓尔是最佳的人选,而只是因为,他看此人不顺眼。
至于将施卓尔与其他人的人命相比,就更无必要,人命的比重虽然同等,但价值却是不等的。就好比,施卓尔对于梅钰来说,自然比一般人更为重要;那名被梅颉打死的宫女,在赵齐心中,肯定也比一般人重要,同理。所以根本毫无比较的必要。
更甚者,正因为梅钰对身边的人真诚、重视,才更能让人信服。
先前,席步芳耍了一个滑头,这时候,想必聪慧的七皇子也应该回过神来了。
“该死!”
寝殿内,梅钰面色铁青,可惜面前空无一人,他这股气闷,却是无法对人发出去了。
翌日,梅颉出京。
可是刚出了京郊,就有人行刺,此人一声灰衣,身姿挺拔,脸上却蒙了面,让人看不清楚面容。
当剑刺入了梅颉的心脏时,梅颉拉下了刺客的面巾,一张冷漠的脸庞印入眼帘,“是你!”
刺客正是大燕的侍卫副统领赵齐。
赵齐却双唇紧闭,一把拔出了剑,鲜血却并未喷涌而出,而只是溅了几滴在赵齐脸上,等他还想再补上一剑的时候,周围的侍卫已经反应了过来,全都朝赵齐扑了上去。
“殿下,殿下。”有人过去扶起赵齐,只见他的脸色十分惨淡,可双眼却很亮,“给我抓活的。”随即就见他撕烂了衣服,露出了里衣穿的护甲,护甲上面虽然被刺破了一道口子,但实际上赵齐却只是轻伤。
燕帝虽然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但却还是派了武功高强的侍卫护送他离京,故而赵齐并不是对手,就在赵齐要被活捉之时,一道人影突兀出现,掠起了人,就消失无踪。
“殿下,人跑了。”
梅颉面色阴沉,“你回宫去,告诉我那父皇,他的儿子刚出京城,就被侍卫统领追杀,若是他真不想我这个儿子活着,直说便是,不必还多此一举。”
“……可是殿下,这应该不是圣上,只有一个人……”
梅颉怎么可能不清楚,却只是勾唇冷笑,“我不这么说,我那位父皇又怎么可能去查呢,一个小小的侍卫副统领,就有胆子刺杀堂堂的皇子,你觉得,这里面没有猫腻?”
那侍卫迟疑,最先想到的却是九皇子不分青红皂白掠杀宫女的事情,还真说不好。
第24章()
“阁下是谁,为何要阻止我报仇。”
救走赵齐的人正是席步芳,在皇帝并未过多处置九皇子之时,他就料到了赵齐并不会就此罢休,果然。
“你想为心上人报仇,不该选这种方式。”损人不利己,实在是下下之策。
赵齐颓然放下肩膀,嗓音暗哑:“梅颉奉命出京后,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京城,我若不抓住这次机会,何谈以后。”他不知道这人是如何知道的,又为何能这么迅速前来搭救,心中却如死水一般,不起波澜。
“看你的样子,还准备再去。”席步芳掀开面巾,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庞暴露无遗,那双眼尾微微拉长,眼中波光诡谲,实在让人无法将此人与印象中的那个毫无存在感的小太监联系在一起。
“是你?!”赵齐抬头,眼中满是惊诧,竟然都漏听了对方的话语。
作为侍卫副统领,赵齐认识席步芳,还是通过杜安口中直述的,那是他刚刚得知芍药被梅颉折磨致死的消息,本想拼着一条性命不要,也要杀了梅颉报仇,是杜安阻止了他,并且信誓旦旦让他再忍耐忍耐,梅颉自会自食恶果。
他跟杜安交情不错,但很清楚,杜安并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能使得堂堂一个皇子栽跟头,再追问,就追问出了席步芳。
一个小太监?
他能有什么办法。
当时的赵齐是全然不信的,也做好了两项准备,结果梅颉是栽了一个跟头,得了燕帝的厌弃,但是!!
赵齐想要的,是梅颉去死!
他不管皇权威压,只知道,那个会娇羞为他制衣服的女子,连多看两眼都会脸红的女子,他未来的妻子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梅颉折磨而死,这样的结果。
赵齐牙齿咬得咯吱响,眼中满是杀戮,不亲手要了梅颉的命,他都过不去心中的坎,对不起芍药对他的情谊。
“你这一击不中,更是暴露了行迹,我们这位郡王怕是早已将消息传入了宫中,你若还想前去刺杀,已没了机会。”席步芳淡淡扫了一眼满眼仇恨的挺拔男子,将眼前的情形说得一清二楚。
赵齐捏紧了拳头,“那也得去!”他梗着脖子,先是行了一个礼,“刚刚多谢阁下相救,只是救命之恩,若是我还能全身而退,自然报答。”话毕,就准备离开。
席步芳见此,摇了摇头,还真是莽夫心态,“你这一去,怕是报不了我这救命之恩了。”
赵齐脚步停顿了一下,却并未回头。
席步芳接着道:“若是我说,能助你报仇,你可愿意停下来,听我慢慢道来。”
赵齐猛然回头,看向了负手而立的席步芳,十分激动。
“当真?”
席步芳选择助赵齐一臂之力,却并不意味着帮他杀了梅颉,而是给赵齐指了一条明路,至于赵齐能不能亲自手刃仇人,就看他自己的手段了。这些对于席步芳而言,都是十分简单的事情,他现在比较在意的却是,怎么修补他跟梅钰之间的裂痕。
他可不信,梅钰那个小心眼,会任由施卓尔受伤的事情不计较个一二三来。
传闻中,梅钰跟他那位伴读的感情可是十分深厚的,可比跟自己的短暂合作要稳固得多了,难得找到一个稍微看得顺眼的人,席步芳觉得,他还是应该做点事情,稍微弥补弥补两人脆弱的合作关系。
也的确该忧心。
施卓尔被太医诊治过后,就回了自己府中修养。
断了两根肋骨、背部还有鞭伤,虽不致命,却在被救出来后,就一直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施卓尔又不是席步芳那个变态,身体文弱得很,太医都下达了通知,说若是高热三天都不退,怕是神仙难救。
梅钰当时听到后,脸色就不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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