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闲云捋着雪白的胡子,心说除了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其实传说的也都不算错,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操作这一切。
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陆湛,可是陆湛矢口否认,并说道:“若是我来做这件事,就会把义父的躯体直接送到昭阳殿喊冤去!”
是啊,害死罗勒的罪魁凶手是如今贵为太后的南宫雪,若是真要给罗勒平冤,就少不得拿她开刀。
季闲云想想被杓兰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南宫雪,不禁对杓昀心生怨恨,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别人都是长了颗石头心,他却是从头到脚由内而外都是冷冰冰的石头样。
想到这里季闲云又忍不住对南宫雪怨恨了起来,怨恨她不会教儿子,居然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教成了眼里心里都没有自己的陌生人。
越想越是伤心难过的季闲云索性什么都不想了,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一跃上了清宴殿的横梁,想看看杓昀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季闲云怎么都没有想到,杓昀这个皇上居然和臣子们玩起了沉默是金,早朝都开始半个时辰了,他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那里,一句话都没有说,臣子们山呼万岁之后就跪在了那里,杓昀没让平身他们也不敢动,半个时辰下来那些上了年纪的都开始有些打晃了。
自从昨天进了镇国将军府,秦艽就没有再出来,他将积满灰尘的正堂收拾了出来,简单布置了一下,做成了罗勒的灵堂,亲自守在一旁,杓兰见他如此也没有劝什么,不过是一直默默的陪在他的身旁。
季闲云在横梁上等的就要打瞌睡的时候,杓昀终于动了。
就见他扭了扭像是有些酸疼的脖子,对着跪了一地的臣子们说道:“诸位爱卿,今天都散了吧,若是你们回去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去镇国将军府给罗勒上一柱清香吧。”
既然皇上都发话了,谁敢说自己有要紧的事要忙,于是散了朝之后他们连家都没有回,直接就奔去了朱雀大街。
杓昀则是晃去了后宫的昭阳殿。
伺候在昭阳殿里的宫人还是景元帝那时候留下来的,杓昀一直都没换。
踏进了南宫雪的寑殿之后,正看到南宫雪坐在窗子前面逗弄着一只大鹦鹉,一阵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吹动了南宫雪遮着脸的纱巾,露出了下面纵横交错的伤口,有的已经结了痂,有的却仍是鲜血淋漓,一看就是新弄出来的样子。
“母妃真是好兴致。”
“你来了,是来送我上路的吗?”
杓昀惶恐道:“母妃何出此言,儿子惶恐。”
南宫雪仍旧逗弄着那只鹦鹉,看都没看杓昀一眼,不过是冷笑了一声,“本宫可真是开了眼了,你居然还有惶恐的时候。”
杓昀根本就不在意南宫雪的态度,反倒伸手同她一起逗弄起了鹦鹉,“兰儿妹妹今日有事在宫外忙活,今天就不能来陪你了,儿子在此先与母妃说声恭喜了。”
“真要说恭喜的话,也该由我来给你说。”
“儿子驽钝,不明白母妃的意思。”
南宫雪终于看了杓昀一眼,笑道:“你马上就要弄死我给你那低贱的娘亲报仇了,难道不该说声恭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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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尘埃落定(二)()
没有人知道杓昀去昭阳殿和南宫雪说了些什么,不过他出来之后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倒是被不少宫人都看在了眼里。
常海小心的跟在杓昀身后,虽然担心但又不敢随意开口,只好默默的跟着,连呼吸声都放得极轻。
杓昀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不过是机械的迈着步子,遇到路口就转弯罢了。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杓昀忽然停住了脚步,对常海问道:“如蓝在哪里?”
常海抬头看了下天上的日头,道:“回皇上的话,这个时候严姑娘一般都会在御花园里看书。”
杓昀点了点头,忽然调转方向疾步向御花园行去。
常海赶忙率领一众小太监小跑着跟在后面。
严如蓝确实在御花园里,手上拿着一本书,明明一双眼睛在盯着书上的文字看,但是那飘忽的眼神说明她早不知神游何处去了。
宫女们向皇上行礼问安的声音惊动了严如蓝,抬头看去,就连杓昀不知何时来到了亭子里,脸色难看的跟个鬼一样。
严如蓝没有动,看了杓昀一眼之后又将视线转到了书上。
若是换成旁人,常海早就上前训斥开了,但是这严如蓝不比旁人,常海第一次训斥她敢对皇上无礼的时候,居然差点儿被杓昀赏赐杖责二十,于是他深刻的体会到了严如蓝在杓昀心中的地位,无论严如蓝对皇上多么无礼,都不是他能置喙的事情。
杓昀也是被严如蓝无视习惯了,看到她这个样子不但没有半分恼怒,反倒还挺亲切的。
沉声说了一句都下去之后,常海赶忙带着所有的宫人退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严如蓝正在翻页的严如蓝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下意识的就要挣扎,但是怀抱着她的人像是预料到了她接下来会有的动作一样,加大了双臂上的力道,说道:“不要动,朕就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严如蓝从未听过杓昀这么伤心难过的说话,一时间只顾着诧异,倒也忘记了挣扎。
此时的镇国将军府没有了前几日的荒凉破败,到处都挂满了白色的绢花,倒是多了几分的悲怆。
前来悼谒的人们络绎不绝。
不止是身在朝堂的臣子,就连街上的百姓都来了不少,尤其是那些曾经受过罗勒恩惠的人,几乎都是拖家带口来的。
秦艽跪在罗勒的灵前不动,魏源只好帮他四处招呼着。
诸臣们只知道荒废了二十多年的镇国将军府忽然闹鬼了,而且那个鬼还和当年的罗勒长的一模一样,并且他们新晋的丞相秦艽还摆脱了小山村的贫苦出身,摇身一变成了罗勒的儿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但是既然皇上发话让他们来悼念罗勒,他们也只好乖乖的前来。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倒是都知道了,罗勒十有**是被真的冤枉了。
果不其然,免了两天早朝的杓昀,第三天的时候突然驾临了镇国将军府。
在跪满了一地的人群中,杓昀亲自给罗勒上了三柱香,并跪下说道:“罗将军,我们慕家对不起你”
此话一出,就像是冷水溅到了热油里面,噼里啪啦的就炸开了。
秦艽两眼一闭,大颗大颗的泪珠子从脸上滑落。
常海拿着一卷明黄圣旨走到庭院中间,朗声宣读了起来。
这道圣旨很长,长到从二十面前南宫雪初次到罗府开始说起。
虽然很长,但是这道圣旨讲述的事情倒也清楚明了,通篇都是围绕着南宫雪说的。
圣旨里面,挑明了南宫雪是前朝皇室公主的身份,尤其重笔描绘了她混入大彧皇宫的居心叵测。
在这道圣旨里面,罗勒是受害者,睿宗是被蒙骗者,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南宫雪。
长长的圣旨念完之后,大家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皇上要给罗门昭雪了,但是更多的事情是他们不明白的,比如说究竟是谁策划了这场闹鬼事件,又比如说为什么非要在杓昀刚登基的时候将这件事闹出来,但是圣旨里面只字不提,再多的疑问也只好憋在自己的心里。
毕竟只是给个二十多年前死去的人昭雪沉冤,不不伤筋不动骨的,就算是将当朝太后牵连了进去,但是皇上都下罪己诏了,还能怎么样?皆大欢喜呗!
杓昀受到南宫雪前朝公主身份的影响,自然就让一些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比如说杓昀的一个叔叔,也就是当年曹贤妃生下的那个皇子,他倒是想着借机将杓昀从皇位上赶下去,但是一抬空空的两手就歇了所有的心思。
再说了,手握十五万重兵的瑾王殿下都没有任何动静,哪里就轮得着他了。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揭了过去,南宫太后自裁在了昭阳殿里,后来也没能葬入皇家的寢陵,名义上说是将她葬入了前朝的坟茔里面,让她归了宗,但是严如蓝知道,那不过是个空棺罢了。
杓昀派工部的人将镇国将军府重新修葺了一番,又亲自拨下了不少的人来,秦艽也从丞相府搬回了自己的家,并选了个黄道吉日正式的恢复罗姓。
自从南宫雪自裁的那一天开始,秦艽和杓兰都没有再看到过季闲云,只见到了他留下来的字条,说是许久不见万花楼的小杏花甚是想念,专程看她去了,至于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倒是只字没提。
杓兰晃着手中的字条叹息道:“自古一个情字伤了多少人,就连你师傅这样的疯子都逃不脱。”
秦艽接过那张字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一点点的化为灰烬,慢慢说道:“他若是能跳得出这个情字画下的圈子,江湖上也就不会有人称他为疯子了。”
杓兰双手托着下巴说道:“你爹沉冤得雪,今晚我们来个不醉不归怎么样?”
秦艽忍不住失笑:“不醉不归?怎么兰儿你很能喝酒么?”
杓兰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哼道:“看不起人是不是,那本公主今天就让你开开眼!”
秦艽抄着手对杓兰点头道:“那好啊,看看公主能不能惊掉臣的眼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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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醉眼识人()
本来秦艽还想让厨房准备几个可口的小菜来下酒,岂料杓兰将手一挥,豪爽的说道:“拼酒要什么小菜,会影响本公主实力发挥的,只管上酒就好!”
秦艽忍不住哑然一笑,道:“好,就依了公主所言。墨言,上酒!”
墨言应声就向外跑,柠芗赶忙跟了去。
到了酒窖之后,柠芗拦着墨言说道:“公主也就是嘴巴上厉害些,根本没什么酒量,我们还是多准备些桂花酿之类的淡酒送过去吧。”
结果杓兰一瞧送来的全都是些几乎淡到没有酒味的花酿,斜着眼睛瞟秦艽道:“丞相大人,你就这么瞧不起人吗?”
“那好吧,不过今晚喝醉了的话,明早起来可不许哭着头疼!”
“行了行了行了,你现在就这么啰嗦,等到八十的时候可怎么得了!”
于是墨言只好和柠芗又跑了一趟酒窖,换了些竹叶青之类的烈酒来。
秦艽生怕杓兰一下子喝的太猛,就拿了两个比较小的酒杯过来,饶是如此,杓兰的脸颊很快就出现了两片红云。
两人正喝的高兴的时候,陆湛来了。
这时候杓兰的酒劲儿已经上来了,看什么东西都有些重影,再加上它和陆湛本就不是很熟,于是眯缝着眼看了许久也不知道来的究竟是谁。
秦艽看到陆湛颇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陆湛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芦说道:“我是来找你陪我喝酒的。”
“你不是最爱喝茶的吗,怎么想喝酒了?”
陆湛看起来有些伤心失望的样子,叹息着说道:“我是喜欢喝茶不错,但是今天有些特殊,所以我只想找你陪我喝酒。”
杓兰打了个酒嗝儿,晃着手中的小酒杯走到陆湛的前面问道:“今天怎么特殊了,你说来听听”
陆湛对着杓兰拱手说道:“回长公主的话,今天是臣的生辰。”
“哦,今天是生辰啊?来来来,本公主敬你一杯,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今日、岁岁今朝”
秦艽拦住了杓兰的吉祥话,将她摁到桌子上坐下,道:“好了兰儿,你的意思陆湛都明白的,不用说个不停。”
杓兰一口喝干了杯中的竹叶青美酒,嘴里继续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陆湛看着秦艽温柔的对待杓兰,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于是走进一步对秦艽问道:“陌哥哥,师傅他老人家也不知道云游到哪里去了,我实在是找不到人陪,你和我共饮几杯好吗?你敢,我还带了你最爱喝的高粱酒来。”
秦艽还没有说话,杓兰先把空着的酒杯高高举了起来,大声说道:“我也要喝!”
陆湛闻言一笑,拔掉酒葫芦上的塞子先给杓兰满上了,“这酒性子霸道,长公主你可要悠着点喝。”
杓兰笑道了一声啰嗦,豪爽的一饮而尽,秦艽拦都拦不住。
“柠芗,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派人将兰儿送回宫里,你记得煮碗醒酒汤给她喝。”
“谁说要回去了?本公主还没有喝过瘾,谁敢让我回去!来,再给本公主满上!”
秦艽无奈,只好让杓兰接着喝,心想她今天是肯定要喝醉的,大不了罪到人事不知的时候再将她送回去好了。
于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喝了起来,喝到最后,柠芗和墨言看他们实在是喝的有些高,于是就将剩下的酒都偷偷丢了出去。
柠芗连哄带骗的将杓兰带回宫里去了,秦艽勉强保持着清醒,再次嘱咐柠芗回去给杓兰煮醒酒汤喝。
陆湛在后面扯着秦艽的袖子说是要一醉方休,并将墨言赶出了房门,“你去厨房煮碗牛肉羹来,陌哥哥只喝酒不吃东西的话胃会难受的。”
墨言自然知道秦艽的身体状况,当即没有任何耽搁的就去了厨房。
等到墨言煮好牛肉羹回来的时候,陆湛带来的那一葫芦高粱酒已经见了底,就连酒葫芦都滚落在了地上。
陆湛趴在秦艽的肩膀上也不知道在叽咕着说什么,就见秦艽突然笑的十分开怀,还在陆湛的脸上拍了几下。
墨言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惜还没等他开始琢磨的时候,秦艽正好看到了他,挥着手就将他向外赶,“你来做什么,出去!”
“公子,我来”
墨言刚要说煮了牛肉羹,正好趁热喝,就被秦艽给打断了,然后瞪着眼睛说道:“谁问你话了,还不快出去!怎么这么没眼色!”
墨言就像是那丈二的金刚,根本就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公子向外赶人,那就出去好了,正好再去厨房煮些醒酒汤来,看这样子,煮的少了的话,估计还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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