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如蓝坐在杓昀的身边,将掐入手心的指甲掩藏在宽大的袖口下面,用手臂碰了碰杓昀。
杓昀正被牛犊犊的无理纠缠弄的头疼,便没什么好气儿对严如蓝,低声喝了一句,“乱动什么,你就不能老实些!”
牛犊犊看着被训斥的严如蓝,嘴角向上一挑,“陛下,小王看这位姑娘像是有话要说。”
杓昀发出一声冷哼,“那就说来听听。”
严如蓝稍稍向上直起了些身子,对牛犊犊问道:“我们大彧有句老话,不知西川王可曾听说过?”
没想到这牛犊犊对严如蓝十分客气的拱手施礼,看得众人眼珠子掉了一地。
“小王才疏学浅又孤陋寡闻,还请姑娘赐教。”
严如蓝被他弄的很是不好意思,微微转过身子避了一下后才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不过就是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这坏人姻缘的事,都是要遭报应的。”
牛犊犊对着严如蓝向上走了几步,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那么请问,都会受到什么样的报应呢?”
严如蓝向后倾了些,强笑道:“我又没坏过人家的好姻缘,怎么会知道要遭受什么样的报应。”
杓兰被秦艽拦住后也慢慢冷静了下来,现在正将视线不住的在严如蓝和牛犊犊之间来回的转,总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有些不对劲。
牛犊犊耸耸肩膀道:“那还是算了吧,我喜欢吃牛肉已经犯了祖宗的忌讳,还不知道会不会有报应,就不再跟自己过不去了,长公主殿下还是留给你们的丞相好了。”
杓昀看着因为严如蓝两句话就老实下来的牛犊犊,忽然发觉自己根本就看不透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诸位臣子们继续坐在那里当摆设,陆湛也退了回去,眼观鼻鼻观心的坐下了。
牛犊犊回头对秦艽拱了拱手道:“秦丞相,可别忘了你许给我的那杯喜酒啊?”
秦艽只好对着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于是杓昀趁势说道:“下月初六,朕准备给长公主和阡陌举行大婚,礼部尚书,你可以操办起来了。”
礼部宋尚书起身领旨后,一算日子也没剩下几天了,当即就在心里琢磨开了,这位杓兰长公主深受先皇和皇上的宠爱,这婚礼可一定不能出任何纰漏。
“西川王可在暄阳多住些日子,等喝了喜酒再走不迟。”
“既然殿下盛情,那小王就不客气了,正好还能趁着这几天再四处找找看,说不得就能碰到个愿做我王后的女子呢。”
杓昀登基后第一次在宫中设宴,除了被款待的西川王,居然没有一个人吃饱。
事后杓兰揪着季闲云的拂尘感慨,估计她这位皇兄再也不会轻易在宫中设宴了。
之后的五六天里,牛犊犊整天的带着两个手下在暄阳的四条街道上闲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瞧什么都觉得有趣,有一日遇上了季闲云,也不知两人怎么的就熟稔了起来,居然结伴逛那勾栏院去了,看的秦艽是大摇其头。
这天晚上,已经过了子时,差不多就要到丑时的时候,正是人最困的时候,朱雀街上打更的更夫张茂也不例外,正努力的和瞌睡虫做着争斗,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往自己脸上啪啪拍两巴掌,强迫自己清醒。
别说,这个让自己痛的法子还真是有用,张茂在狠心拍了自己两下又掐了一把之后,整个人确实精神了不少,就在他正要放开嗓子喊上一句“天干物燥”的时候,却发觉自己突然有些发冷。
伸手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张茂嘟囔了一声该不会是要下雨了吧,但是抬头一看,却发现那月亮正挂在头顶上,清亮亮的,周围连片云彩都没有。
“真是奇怪,又不是要下雨,怎么就突然有些冷?”
张茂一边嘟囔着一边向前走,却发觉越来越冷了,到最后,他的嘴边居然有寒气哈了出来。
不但是越来越冷,就连风也渐渐的起来了,且越来越大,就听得哐当一声,好像谁家的大门没有上栓被吹开了。
张茂顺着声音望过去,发现那扇大门就在自己的正前方,吱吱呀呀的晃动着,他不禁有些纳闷,自己不是一直沿着朱雀大街走吗,什么时候偏到边上来了?
要是换个人估计就害怕了,但是张茂不怕,怕的话他也就不会做打更这份辛苦又不赚钱的差事了。
抬头看了看大门上的牌匾,一看就是年深日久的,上面的字都斑驳不清了,张茂举高了手中的气死风灯笼,隐隐约约看到了镇国将军四个字。
当年罗家被灭门的事情很是轰动,虽然说景元帝登基之后成了忌讳没有人敢随意谈论,但是毕竟时间相隔不久,像张茂这种三十多岁的,还是知道的。
“好奇怪,这大门怎么开了。”
张茂还以为有什么贼人,就悄悄的将门彻底推开,准备进去一探究竟。
可是就在他刚探头进去,却发现有个人正一身雪白的端坐在院子中央,看到他后忽然站了起来,伸着双手说自己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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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闹鬼(二)()
这天早晨,阳光灿烂的,大家正准备着开始一天忙碌的时候,却发现大街上多了个疯子,仔细一看,他居然就是朱雀大街上打更的更夫张茂。
这张茂是个可怜人,生下来就有些瘸,站着不动还好,走起路来就一拐一拐的,很是不看看。且幼年丧父又丧母的,中间捡了个儿子好不容易养到十来岁,又得病死了,街坊邻居们看他可怜,便不时的帮衬一把,后来得了打更的差事,也算是能顾得住自己了。
可是现在,大家发现这个可怜人,居然一夜之间疯了。
“罗将军来了,罗将军活过来了,罗将军申冤来了”
张茂的嘴里,翻来覆去的就是这几句话,好多少年人纷纷议论着张茂嘴里的这个罗将军究竟是谁,怎么他冤死的,现在魂魄跑来申冤了不成?
年轻人不懂,上了年纪的可是都知道,赶忙伸手捂住那些年轻人的嘴,将他们轰散了。
陈府伊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禁冒出了满脑门的虚汗,忙命人将那张茂堵上嘴巴绑进了府伊大堂。
看那张茂不像是装疯卖傻的样子,陈府伊摒退左右,凑到他的面前问道:“你说的罗将军,可是镇国大将军罗勒?”
张茂的双手被缚在身后,就见他往前一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居然将陈府伊给压在了身下,半分都动弹不得。
“罗将军来了,他就坐在那将军府里,说他被南宫天太后所害,死的冤枉,哈哈罗将军回来了镇国大将军回来了向太后讨命了”
若是说这陈府伊刚才是被惊出了满头虚汗的话,那么现在,他差不多就要被吓傻了。
张茂疯的厉害,一边说一边笑的,最后从陈府伊身上滚落在地,还在不停的重复那几句话。
陈府伊坐直身子,伸手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让人进来将张茂的嘴给堵了,然后带着几个心腹赶去了荒芜许久的镇国将军府,他倒是要看看,究竟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在天子脚下装神弄鬼。
只可惜陈府伊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冲进了镇国将军府,不到片刻的功夫都吓的哇哇大叫着跑了出来。
其中一个衙役哆嗦着说道:“大大人那究竟是人是鬼?”
陈府伊的心腹都是有些年纪的,且都是土生土长的暄阳城人士,自然都见过当年镇国大将军罗勒的风采,所以在将军府中看到一个和罗勒无二的人时才会被惊吓到不行。
可怜陈府伊一大把年纪差点被吓到往生去,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撞着胆子又往将军府里看了一眼,就见那宛若罗勒在世的白色影子还端坐在那里,地上有影子。
一想到鬼是没有影子的,陈府伊的胆气又壮了起来,带着人又进到了里面。
端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怎么看都是刚刚死去的样子,而且怎么看怎么像是和罗勒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最让陈府伊迷糊的,就是他那一身的伤。
当年罗勒下狱,为让他交出兵符,睿宗可没少下令对他进行严刑逼供。
睿宗下令将罗勒抛尸乱葬岗的时候,年轻的陈府伊正好看见过罗勒的尸身,对他那浑身大小不一的伤口印象特别深刻,直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仍记忆犹新。
现在看着眼前这具尸体,一层寒意渐渐的从脚底板升了上来,于是让人看护好这里,并将外面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百姓们驱散开,自己则是提起那张茂进宫面圣去了。
也不知道严如蓝究竟和杓昀达成了什么协议,这日,杓昀居然在散了早朝之后,心情甚好的带着她出宫逛街去了,一群暗卫们怎么拦都拦不住,只好给秦艽说了一声。
秦艽无奈,抛开别的所有事情不说,但就杓昀是大彧当政皇上这一条,秦艽都不会放任他不管。
既然秦艽跟着,杓兰自然也要跟着,正好这日牛犊犊和季闲云这两个闲人没有去花天酒地,当即表示自己也要跟着。
但是这几日西川王牛犊犊和皇上的舅舅季闲云已然成了暄阳城中的风流人物,所以杓昀特别嫌弃他们两个,说倘若是他们两个一定要跟的话,就要和他们保持至少三丈远的距离。
季闲云和牛犊犊对视一眼后点头应允,心说真到了街上再说,就算你是皇上总也不好当街赶人。
杓昀本来心情轻松,打算着好好的看一看自己的子民,体验一把与民同乐,可谁料到了街上,居然发现无论是开店的还是摆小摊的,居然都没有在专心的做生意,而是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杓昀拍手唤来了一个暗卫,低声吩咐了几句,就见那暗卫一闪没了踪影,片刻之后就回来了,凑到杓昀耳边说了几句,就见杓昀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特别难看。
秦艽凑过去问道:“皇上,出了什么事?”
杓昀目光如箭的看向秦艽,口气恶劣的说道:“你还有脸来问我!”
秦艽满脸愕然,就连季闲云和杓兰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居然惹的他对秦艽如此动怒。
“阡陌,既然答应了你,朕就一定会做到,你就这么的等不及,非要用这种法子来逼朕就范吗?”
秦艽无奈笑道:“什么事?又是什么法子?臣实在是不明白,还望皇上明示。”
正好这个时候,陈府伊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不过刚喊了一声皇上就被杓昀给制止了,厉声说道:“前面带路,去镇国将军府!”
昨晚秦艽被杓昀留在了宫中,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听到任何风声,现在猛然听到镇国将军府几个字,浑身一震,两只耳朵一时间竟然有些嗡嗡的。
杓兰见状赶忙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满脸的担心,“阡陌,先不要着急,我们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再说。”
秦艽强自定了定神,对杓兰点了点头,然后两人追着杓昀向朱雀大街疾步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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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尘埃落定(一)()
自从罗家被抄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秦艽第一次在日光里走到镇国将军府的大门前。
看不出半分昔日里的繁华鼎盛,映在所有人眼里的,是破败的匾额和龟裂的门板,还有在晨风中微微晃动的蛛网。
那蛛网上面盘踞着一只硕大的花蜘蛛,甚是有些耀武扬威的架势。
秦艽站在大门的正对面,紧抿着嘴唇,一张脸面无表情。
杓兰看到他那青筋暴起的双拳,走过去站在他的身边,说道:“我陪你一起进去。”
秦艽什么话都没有说,缓缓的迈开步子,一步步走进了他的家。
杓昀早就和季闲云他们进到了里面,牛犊犊也跟着一同进去了,半点儿外人的直觉都没有。
按理说这牛犊犊是应该回避的,但是事发突然,杓昀没有顾得上他,再加上他的脸皮又厚的可以,于是就屁颠颠儿的也跟了来。
在进门之前,陈府伊微拦了杓昀一下,小心说道:“皇上,里面的情形有些骇人,你小心一点。”
杓昀一把将他推开,恨声说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有什么好怕的!”
秦艽进去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呆愣住的季闲云和杓昀,也不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牛犊犊,而是像个活人一样端坐在太师椅上的罗勒。
要不是罗勒的眼睛紧闭着,脸上又带着被残雪茧咬死之后才有的特殊笑容时,杓兰还真的以为他只是坐在那里睡着了。
慢慢的走近罗勒,秦艽一撩衣服下摆双膝跪地,双手撑在地面上将额头深深的埋在地面上,喊了一声父亲。
啪嗒一声,陈府伊觉得自己的下巴掉了下去,正好落在自己的脚面上,生疼生疼的。
杓兰见秦艽跪下,许久都没有抬起头来,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轻声说道:“阡陌,你若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哭出来能让你好受一些。”
也不知道秦艽有没有听到杓兰的话,反正他仍旧没有抬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不过每个人都看到了他的肩膀一下下的抖动了起来。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杓昀的脸色尤其的黑,坐在那龙椅上面,半天都不吱声。
皇上不开口,又黑着一张脸摆明了心里不爽,下面的臣子们便都缩着脖子当柱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昨天发生的事情几乎暄阳城中的每个人都知道了,也都不知道是怎么传的,反正越传越离奇就是了,季闲云专门去各处的茶馆里探听了一把,最后听到的说法简直没让他的下巴也掉了下来。
大家都是这样说的,当年罗勒冤死之后,那九殿的阎罗都看不下去了,故施法保住了他的血脉和尸身。
现在那隐姓埋名长大的少将军功成名就,还成了长公主的驸马,阎王爷就将罗将军的躯体送回了将军府,为得就是将罗门的冤屈昭告天下。
季闲云捋着雪白的胡子,心说除了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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