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身为九五之尊,手中权势通天,但毕竟有那么的多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看,况且正值韦太师一派逼着他立储的敏感时刻,倘若他亲自动手的话,怕是要牵扯出一连串麻烦的事件,因此,景元帝将这件事完全交给了杓昀他私底下查处,并赋予了他许多新的权力,以方便他的一举一动。
毕竟事情过去了那么久,饶是杓昀能力超人,几乎用了半年的时间,他才隐约的查到,当年的幕后之人像是和建宁城的韦家有丝丝缕缕的关系。
对于景元帝这个一向都被尊称为仁君的帝王来说,现在的他给最爱的儿子报仇,也给早逝的亡妻一个交代,那可是宁可错杀一万,也不会放过一个的,当即就派杓昀去了建宁城。
建宁城虽然是大彧朝的龙兴之地,但是在建宁城中,势力盘根错节的却是兴盛了百年的韦家,更何况,本朝还出了韦姓的太师和贵妃,且贵妃有一子一女傍身,宫中的地位尊贵异常,因此身为建宁城中第一世家的韦家,气势更如烈火烹油、锦上着花一般。
生怕杓昀一个人在建宁城中势单力薄,无法施展,景元帝决定给他派个得力的助手,将心中可用的人捋了一遍之后,秦艽被选中了。
既然杓昀在暗,那么皇上就把秦艽安排在了明处,果不其然,就在他无意间和韦贵妃透露了一声,好像兰儿追着逃婚的驸马到了建宁城之后,两天后的子夜时分,就从韦贵妃的安畅宫里飞出了一只鸽子。
这倒霉的鸽子还没飞出皇宫大门就被常福给逮住了,景元帝将绑在鸽子腿上的竹筒取下来之后,对着烛火将里面的小纸条一字不落的看了一遍之后,提笔仿照着韦贵妃的字迹重新写了一张,不过是嘱咐韦家族长,可多在民间鼓吹些三皇子肖似太祖的言论,然后就让那只鸽子带着这张纸条飞出皇宫,飞向建宁城。
……
自从知道了景元帝的打算,秦艽的心里那可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他能和杓兰有婚姻之约,虽然这只是景元帝的一种手段,但是他俩总归是有了联系;而他忧的则是,这也仅仅是皇上的一种手段,是假的,等到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景元帝就会以他逃婚为借口发作,取消了这个指婚。
刚听景元帝说出这样的打算时,杓昀是立马就站出来赞成的,一个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妹妹,一个是他过命的兄弟,况且一个有情一个有意的,这要是成就了一段姻缘,宫中岂不是又多了一段佳话。
但是景元帝却仰天长叹道:“阡陌,你是个好孩子,可惜啊,朕不能将兰儿交给一个寿数不长之人,朕不能害她大半辈子一人苦熬。”
这话像是无数的缝衣针扎在秦艽的心上一样,密密麻麻的,酸疼酸疼的,连带着他的嗓子也跟着疼,“皇上爱女之心,微臣省得。”
景元帝看他的样子也不好受,但是兰儿的一生幸福,长痛不如短痛,他幽幽的问道:“真正的喜爱一个人,就是要她过的好这么简单,你说是不是啊?”
秦艽逼着自己狠下心肠,冷硬的说道:“皇上放心,臣心中只有父仇家恨,并无儿女私情。”
就因为在景元帝面前下了这样的保证,但从暄阳到建宁的一路之上,一千多里的路程,一个多月的相处之间,随着他对杓兰越来越多的了解,他的心就沉沦的越厉害。每次看到杓兰,听到她追问着自己哪里不好的时候,秦艽都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生疼生疼的,疼到他连喘息都不敢。
其实,在严家遇到那个一见面就说要嫁给自己的如蓝时,要不是提前知道夜风正奉命和她纠缠在一起探查尤溪村的话,他还真想一口就应了下来,说不定杓兰因此就对她死了心呢。
现在听到柠芗对自己说,只要驸马不瞎不聋的,早晚会发现公主的好,不会不要她的时候,他只有心中发苦,脸上发冷,“小丫头,你可还真是天真,你嘴里的驸马本就不瞎不傻!”
柠芗被气得一张脸惨白,颤抖着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死命的将他向门外推。
脸上笑的满乎的秦艽,一颗心就像是被黄连水泡过又被人用力在拧干一样,苦不堪言,顺着柠芗的推搡就出了房门。
而就在他们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颗泪珠顺着杓兰的眼角滑落发际,转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看着眼前被狠狠关上的房门,墨言很是心疼自家主子,忍不住走到秦艽的面前说道:“公子,你干嘛要计较那以后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生的事情呢,季师傅当年只是说你可能寿数不算,并非铁口直断你命不长久啊,赌上一把的话,或许你就和公主白头到老了呢。”
秦艽苦笑一声,像是说给墨言,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可能寿数不算,我的兰儿,我怎么舍得将来留她一人来承受这种可能。”
。。。。。。!,!!
第十四章 话斗()
顺着柠芗紧关上房门的巨大声响,杓兰睁开眼睛,坐起来之后,就看到自己名为主仆实则亲为姐妹的柠芗正双手撑着房门,双肩一抖一抖的,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小丫头定是在哭。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思绪,杓兰才有勇气开口,出声唤道:“柠芗?”
没想到杓兰会在这个当口醒来,柠芗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赶紧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痕,转身走到床边试探着问道:“公主,你。。。。。。你醒啦,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杓兰伸手将她额头上的一缕乱发顺好,轻声笑道:“亏你素日里老夸耀自己是天下仅次于我第二大胆之人,方才我不过是怒极攻心晕了过去,怎么就把你给吓成这样了?快别哭了,不然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是我这个做主子的苛责你了呢。”
小心将杓兰的神情打量了一番之后,柠芗以为她并没有听到刚才自己和秦艽的一番对话,不禁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是转念一想,还不如刚才就让她听到呢。
就算是公主钟情于秦艽,毕竟时间还短,就像是那刚破土而出的小树苗,轻轻松松也就拔除了,但要是拖得久了,这小树苗长成了枝叶繁茂的参天大树,再往外拔的时候那得带出多大的一个坑?!
柠芗光是想想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索性把心一横,张嘴就要吐露真情,但是十分了解她的杓兰,抢在她的前头开了口,装糊涂的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尤溪村外的一个客栈,叫小山楼。唉,没想到那严老伯的女儿居然是那么个人,秦艽他避嫌,就带我们出来了。”
以前提到秦艽的时候,柠芗总是会称呼他为驸马,但是现在,她连一声秦公子都懒得称呼,直呼其名。
杓兰就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出来,打量着屋里的陈设,不禁感叹道:“没想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居然还有这等的客栈。”
柠芗一边赞同的点头,一边还想着方才的事情,不死心的开口,“公主,刚才你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
谁知杓兰又抢过了话头,“我知道,你这个小丫头肯定是担心死了。诶,秦艽他人呢,怎么没有看到?”
看着笑语盈盈的杓兰,柠芗满肚子的话就像是被一团棉花堵在了嗓子眼里,怎么都吐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只好言不由衷的说道:“他交待店老板给你炖滋补的汤水去了。”
杓兰低头一笑,然后看向柠芗,“你快去看看,告诉他我不喜欢吃姜。”
“啊?。。。。。。哦。。。。。。,我这就去,公主你再躺下歇息一会儿吧。”
出了门就开始挠墙的柠芗,并不知道房内的杓兰咬着枕头,抽噎的几乎要憋过气去。
走到客栈大厅的时候,柠芗看到秦艽正靠在柜台前,和店老板韦老三聊的热闹,她好不容易好脸上的情绪才走了过去,对着秦艽福了一福道:“公子,小姐她不爱吃姜,不知你可有交待这位店家?”
韦老三闻言哈哈一笑,“姑娘放心,小姐她除了不吃姜,还不喜甜、不喜酸,并且不喜欢喝牛乳、不喜欢吃桃仁,秦公子都仔仔细细的交待过了,我也认真的记下了,若是以后有什么招呼不到的地方,姑娘你尽管吩咐便是。”
没想到这秦艽居然将公主饮食上的喜好知道的这么清楚,柠芗颇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眼中透露出一丝希望来,“没想到公子比我这贴身丫头还要尽心。”
秦艽熙然一笑,“哎呀,我这妹妹可是父亲的心尖肉,还是最尖上的那一块儿,现在她犯了旧疾,我若是不尽心些,回去后她在父亲面前告上我一状的话,怕是父亲要扒了我的皮呢。”
柠芗本来还以为他是避逃婚之嫌,故意在嘴上逞强,其实在心里还是有着公主的,正当心情稍稍好转的时候,不料他接下来竟说了这么一番话。
心情大起大落之下,柠芗想发飙,但是顾及到一旁的韦老三,只好强忍着,在话里和秦艽打机锋,“公子你又想多了,小姐和你那么要好,纵算是你做错了事,她也只会在老爷面前替你遮掩,怎么会告你的黑状。”
秦艽意的弹弹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着柠芗吩咐道:“兰儿她一个人在房里我不放心,你还不快去陪着。”
现在自己的身份不过是秦艽家的一个小丫头,柠芗没有办法,虽然心里面恨不得将他给大卸八块,明面上只能对他福了一福之后转身离开。
等到柠芗走远,秦艽像个没事人一般,和韦老三闲聊,“韦老板,就算我是个外乡人,也知道这建宁城里面,韦姓不但出了位当朝太师,还出了位娘娘,那可是荣耀非常。你可也是姓韦的,怎么城中寻一风水宝地,反倒将客栈开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唉,秦公子,看着你这人挺聪明的,怎么也和那些俗人一样,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啊?”
被他这么说,秦艽也不生气,脸上仍旧笑意盎然,客气的说道:“在下愚钝,还望韦老板赐教。”
见秦艽客气的跟自己抱拳请教,韦老三也赶紧还了一礼,并连称不敢当,“阡公子啊,韦氏一门在建宁城中兴盛了百年,那枝枝脉脉的可多了去了。况且当年韦氏的老祖宗,膝下一共有五个儿子,分开了之后可就是五个门户。虽然说老祖宗不偏不倚,将偌大的家业分的清明公正,毫无偏颇,但人跟人可不一样,就算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也不行。有的人精明会持家,那日子就过得跟芝麻开花一样的,节节高;有的人愚钝不善经营,那就过得越来越捉襟见肘;有的人坐吃山空,落魄了之后痛定思痛,循着个机会再次发迹;也有人沾染赌博恶习,一夜之间败光了家产身无分文……唉,我的祖上就是那种愚钝又不善经营的,我们家传到我这一代,也就留给我一个韦姓,过得还不如那街上做小本生意养家糊口的呢。”
……器咯!,,。。
第十五章 布谷鸟叫()
听完了韦老三的一番长篇大论,秦艽笑了,伸手指着客栈中紫檀木桌子、黄花梨的椅子,对他道:“韦老板你太谦虚了,这样的家业可是那做小本生意的人能比的?”
韦老三嗨了一声,有些羞赧的说道:“说出来不怕公子你笑话,这个客栈,其实是我岳丈的,现在他年纪大了,体弱有病不宜劳动我守在这里,不过是帮忙给他看着罢了。这客栈虽然在位置上没法子和城中的那些比,但靠近咱们建宁城最热闹的南大门,每日里来往的人也不算少。”
就在韦老三说这话的时候,正巧有一行人进了店,嚷嚷着要住店,秦艽便向韦老三拱了拱手,然后转身离开了柜台,在走到大厅通往后院的小门时,他回头细看了一眼,就见进来的是两男两女。
其中一男一女头发都有些花白了,看起来像是老夫老妻的样子;相对年轻些的那一男一女,像是那对老夫妻的儿女。
这四人的装束虽然平常百姓的样子,但是他们那微微鼓起的太阳穴,暴露了他们会武的秘密。
走到后院进了房之后,秦艽对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墨言招了招手,“前面来了四个住店的,我觉得有些古怪,你去查探一下。”
墨言领命,像只鹞子一般,从敞开的后窗越了出去,贴着墙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秦艽在房里,差不多将要把一壶茶都喝完的时候,墨言才从后窗跃了进来,凑到秦艽的身边轻声说道:“公子,那四人果然有古怪。”
秦艽挑了挑眉梢,“说。”
“他们四个的样子都是易容出来的,方才我见他们聚在一间客房里面,摘下人皮面具之后一张脸年轻的很,估摸着和我们差不多大。”
秦艽拉长语调哦了一声,然后摸着下巴在屋里面踱起了步子。墨言知道他这是在想事情,也不出声打扰,安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外面传来几声布谷鸟叫。
墨言走到窗边寻着声音望过去,在院子西北角那棵浓密的柏树上面,穿着一身青衫的夜风正伸出一只手和自己打招呼。
回头看向秦艽的墨言,却发现他已经停止了踱步,不过修长的手指仍旧在下巴上一下下的摸索着,眼睛也半眯了起来,有些嫌弃的问道:“外面是哪个笨蛋在学布谷鸟叫?”
“少爷,是夜风。”
一听说是夜风,秦艽脸上的嫌弃之色立刻就变成了鄙夷,“快让他进来,还暗卫第一高手呢,可别在那里丢人现眼了,学什么不好偏要学布谷鸟,怕人不知道是他叫的还是怎么的!”
墨言伸手挠头,有些不明白的说道:“少爷,要不是夜风一连学了三声,我还当是真的有布谷鸟在叫呢,学的这么像,怎么你还骂他啊?”
秦艽伸手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他笨你也跟着傻,这才阳春三月刚开始,哪里来的布谷鸟叫!”
墨言眨眨眼睛,突然间用手捂住了嘴巴,心说是啊,这布谷鸟开始叫的时候,春天最起码都过了一大半了,于是他奔到窗边拼命对树上的夜风打手势他千万不要再学鸟叫了,赶紧屋是正经。
客栈前堂里,正在柜台上噼里啪啦打算盘的韦老三,忽然间停了下来,对着正在往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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