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丢了一身衣服倒是不打紧,关键是衣服口袋里还有十鱼醉等五六个方子。
季闲云再胡闹,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担心那方子若是落到有心人之手可就糟了,于是他厚着脸皮去找景元帝要了一百两银子,只说自己欠了勾栏院的钱,再不还的话就要被打断腿了。
景元帝没想到他大半夜的潜入皇宫居然是为了这种事,当时拿起手边的奏章就砸了过去,还是正好送宵夜来的南宫雪息事宁人,拔下头上的白玉流云簪递给季闲云,让他拿去换成银子把欠的帐结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南宫雪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季闲云的影子,每次看到他都当他空气一般。
在街上胡乱转了几圈之后,季闲云索性跳上了一棵大树,让茂密的枝桠完全遮住自己的身形之后,他从怀中逃出个锦帕来,揭开之后,露出来的居然是当年南宫雪给他的那根白玉流云簪。
将簪子举到眼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季闲云自语道:“小雪啊,那年我丢的那些方子,都被老鸨给烧掉了,这天下能配出十鱼醉的,只有我和你了
“当初听小修说兰丫头中了十鱼醉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那老鸨骗我,可是后来一想,她是当着我的面烧掉那方子的,就因为我的字不好看,还被她耻笑了一番。”
季闲云喃喃自语了一番之后,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将白玉流云簪紧握在手中,想到杓昀身边的那个对各种药物最感兴趣的小怪胎暗七,他又庆幸了起来,幸好当时自己将十鱼醉的解法告诉了他,否则的话,杓兰那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
长吁短叹了许久,季闲云从树上跃了下来,晃晃悠悠的向皇宫的方向走。走了没多久,他就发现不少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的,还小声讨论着什么,待他凝神细听一番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冷。
“听说那个就是季闲云,江湖上的老神仙。”
“可不是,听说他还是四皇子的舅舅呢。”
“真的吗?都说外甥肖舅,那我们四皇子不就是小神仙了!”
一路听过去,季闲云发现虽然说什么的都有,但话题的中心点都集中在他和杓昀的舅甥关系上,跑不出杓昀有个老神仙舅舅这个框框,倒是他经常被龟奴追着满街跑的事情没有一个人提起。
在季闲云拐到朱雀大街上之后,发现仍有不少的人在闲磕牙,不过他们嘴里的讨论对象不再是自己和四皇子,而成了之前因给杓芝出头,带兵围困了定国公府的三皇子杓勍。
“你说这三皇子也真是的,仗着手里有几个兵,居然敢将定国公府给围了,是不是缺根筋啊?”
“这事也怨不得三皇子,听说是大公主在魏家受了气,三皇子这是给姐姐出头呢。”
“可皇城中谁不知道大公主一直没给定国公府开枝散叶,还不许驸马纳偏房,有道是不孝为三无后乃大,且我大彧朝向来以孝治国,三皇子再想给大公主出头也名不正言不顺呐!”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不停的钻进季闲云的耳朵里,搅得他有些头昏脑涨,心里揣摩着这些流言是从谁哪里传出来的,是身为皇帝的小修,还是身为皇子将来要继承大统的昀儿?
若是小修,季闲云倒是容易理解,毕竟他早就知道杓昀是景元帝心中最佳的太子人选,这大彧朝的下任天子早在十几年前就注定是他了。现在几个皇子都长大成人,韦太师在朝堂上自成一派,率领众多党羽为三皇子造势,在这种情况下,传出些不利于三皇子的传言,倒还真像是景元帝干出来的事。
若是放在平时,季闲云肯定不会为这种事情纠结,但是在看见杓昀那个向上挑起又飞快压下的嘴角之后,他的一颗心忽然晃了起来。
在杓昀短短挑起嘴角的那个瞬间,阅人无数的季闲云忽然感到了一股邪佞之意从他的身上散发开来,仿佛眼前之人不再是那个亲热挽着自己胳膊喊舅舅的孩子,而是一只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恶魔。
回头想想那两种截然不同的流言,其实内里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将杓昀和自己扯上关系是为了提高杓昀在江湖上的影响,因为毫不客气的说一句,季闲云虽然有时候被一些门派称为“季疯子”,但在大多数名门正派的眼中,他都是神仙一般的存在。
另一股贬低三皇子的流言,自然也在无形中褒奖到了四皇子,毕竟二皇子已逝,消息迟早要传出来,到时候估计还要把三皇子拖下水,说他出手打死了自己的兄长。背上弑兄的罪名,再加上之前带兵围困定国公府的铺垫,三皇子想要在民间口碑中翻身算是难上加难。
季闲云有些浑浑噩噩的,脚下一深一浅的,好似踩在棉花上一样。
眼看着皇宫的大门遥遥在望,他竟然又听到人们有新的话题在讨论。
“我亲戚刚从建宁城回来,说是那里都传遍了,皇上要立三皇子为太子了。”
“那怎么我们天子脚下什么都没听说啊?”
“你傻呀!也不想想那建宁城是什么地方!”
“对呀,我怎么忘了这么一层!”
“依我看呀,八成是韦太师先下手为强,以此来逼迫皇上呢!不然的话,为何这种消息从那里传起来不好,偏偏从建宁城中传出?!”
季闲云伸手揉揉额头,忽然特别想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暄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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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雪上加霜(四)()
从建宁城中传出景元帝要立杓勍为太子的传言,不管这是谁的主意,韦太师这个黑锅是背定了。
可谁知后来这种传言传到景元帝的耳朵里时,他不过是淡淡一笑,对着跪在面前请罪的太师说道:“这明显就是有人诬陷太师。”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然就将此事揭了过去。可谁料景元帝严令任何人不许再提此事之后,那传言反倒愈演愈烈,最后竟然成了各州县都在讨论的话题。
但是现在,还不之情的景元帝正在绮香阁的偏殿里面,呆坐在杓沣的尸身面前,像个泥塑的人一样。
足足有半个时辰,景元帝都没有动一下,荣嫔也不再哭泣,只是不停抚摸着杓沣没有血色的脸庞默默流泪。地上跪满了太医,一个个脑门上都汗涔涔的。杓兰坐在门槛上,像是失了魂一样,秦艽陪在一旁,很是担心。
最后还是景元帝的一声长叹打破了满室的静默,“冯太医,朕有话问你,可要照实说来。”
冯太医向前膝行两步,将额头抵在地面上道:“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来人,去传韦皇贵妃和谨王来。”
立马就有小太监应着去了,室内又恢复到了刚才的静默。
可谁知,那去顺义宫传旨的小太监很快就回来了,还是独自一人回来的,“回皇上,韦皇贵妃娘娘方才昏倒了,谨王殿下也酒醉未醒,都不能奉旨前来。”
景元帝沉默了一会儿聊忽然狠狠一掌拍在大腿上,“常福,你带人去顺义宫,抬也要将他们母子两个给朕抬来!”
常福应了声是,走出偏殿亲自挑选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和嬷嬷,便直奔顺义宫而去。
那冯太医见景元帝个自己说了一句话之后再无下文,便缩着脑袋跪在那里,像只瘦了惊的鹌鹑一样。其余的太医也都缩写脖子,生怕景元帝下一个就点到自己。
没多大的工夫,常福就将韦依莲和杓勍带了回来。由于他们二人一个昏迷一个醉酒,常福索性让人找了两副担架,真的像景元帝所说,两人抬了过来。
他们刚进绮香阁,杓兰就忽的一下站起了身,要不是秦艽拦得快,估计她上去就能踹上韦依莲一脚。
“兰儿不要冲动,皇上在这里,一起的自有他老人家做主。”
杓兰哼了一声,“本公主就暂且放过你!宫中时日漫长,你就准备好提心吊胆过日子吧!”
顺义宫距离绮香阁不近,常福带人一路走过来,引得不少宫女太监瞩目,一阵窃窃私语之后,就见那些宫人们散入各宫,给自家主子禀报这一见闻去了,淑妃的昭阳殿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淑妃南宫雪让人拿来了一个红辣椒,掰开之后在帕子上绣着的红梅花上抹了抹,然后将帕子拢进袖子中道:“来人,陪本宫去绮香阁瞧瞧。”
南宫雪走进绮香阁的时候,正看到景元帝一个巴掌对着杓勍扇了过去,巴掌打在脸上发出的清脆响声,令南宫雪不禁咧了下嘴,赶忙上前拦住了景元帝又要扇过去的第二掌。
“谨王他犯了错,皇上好好训斥一番也就是了,何故动这么大的怒?”
景元帝收回手背在身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臣妾正在御花园给皇上采集炮制茉莉花茶的花苞,远远看到常公公步履匆匆,料想是出了什么事,有些不放心便跟过来看看。”
景元帝点点头,对着偏殿的方向微抬起下巴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南宫雪走到杓兰身边的时候,满是疑问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杓兰居然落下泪来,“淑母妃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南宫雪的脸色一变,惊呼了一声,“荣嫔她出事了?”
杓兰忍不住转头扑进秦艽怀中,哽咽些说道:“淑母妃你就去看看就知道了。”
南宫雪愣了楞,忽然间就跑了进去,片刻之后,就听得她悲喊了一声沣儿,继而放声大哭,不多时,荣嫔也跟着又哭了起来。
两道哭声直奔景元帝的脑门,就叫他抬头眨去眼中的泪意,对着坐在担架上的杓勍反手就又是一个巴掌。
这个时候,杓勍的酒劲儿已经下去了好多,景元帝好不保留力道的两巴掌,再加上常福带他来之前又给他服了一碗醒酒汤,使得他意识渐渐清晰,等到他看清楚面前是怒目站立的景元帝时,残余的酒劲儿也不见了。
“儿臣见过父皇,给父皇请安。”
景元帝没理他,反倒喊了声冯太医。
冯太医赶紧拎着衣摆小跑过来,咕咚一声跪在地上,“臣臣在。”
跟着同来的顺义宫主事太监常平上前,小心的向景元帝请求到:“皇上,方才皇贵妃娘娘无故昏倒,柳太医他们都看不出什么,还请皇上命冯太医给娘娘看看。”
景元帝看了看闭目躺在那里的韦依莲,面无表情的对着冯太医挥了挥手。
冯太医挪到韦依莲的身边,伸出颤巍巍两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脉一搭不要紧,冯太医的脸色慢慢的血色褪尽,忍不住在心中给自己上了柱香,“回皇上,皇贵妃娘娘中毒了。”
景元帝的眉毛唰的一下就竖了起来,“你说什么?!”
事到如此,冯太医也豁出去了,抬头看着景元帝说道:“皇贵妃娘娘身中剧毒,命在旦夕!”
景元帝将一口银牙咬得结结实实,半天没有言语。
就在这个时候,刘嬷嬷来了,跟景元帝说太师夫人递牌子进宫来了。
景元帝以孝治国,对后妃与家人平日里的相见并没有太严格的管制,无论女儿想见母亲还是母亲思念女儿,凭牌子登记进宫就行。
现在听说太师夫人来了,景元帝难得的黑脸拒绝:“让她回去!”
刘嬷嬷对着景元帝福了一福,简单应了声是就里去了。到了顺义宫,见到等在那里的太师夫人,满脸带笑的说道:“韦夫人,娘娘和皇上有事要忙,实在是抽不得空出来,让奴婢好生将你先送回去呢。”
“刘嬷嬷,不知娘娘为何事操劳,可有老身帮的上忙的地方?”
刘嬷嬷伸手擦擦眼角道:“二皇子薨没,怕是老夫人帮不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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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玄心散()
其实在走进宫门之前,韦夫人便知道了杓沣薨没的事情,想想那些在大街上飞快散播三皇子弑兄的流言的,她想不知道也难。
所以在韦依莲让她进宫的时候,这老太太没耽搁就来了,她想着宫中庭院深深,那些闲话传到自家女儿的耳中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自己有必要跟她通个气儿。再说了,这二皇子才刚刚咽气,就有这么不堪的流言传出,若说背后没人指使,除非她是个心眼不全的大傻子,否则怎会相信这种鬼话!
韦夫人想要和韦依莲说的话装了满满一肚子,可谁知到了皇宫连女儿的面都没见着,又被刘嬷嬷原封不动的给送回了太师府。
回到太师府之后,韦夫人听说太师那里还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便净手给菩萨上了三柱清香,别的不求,只求菩萨保佑杓勍能平安渡过弑兄这一劫,毕竟韦家已经把全副身家都压在了杓勍的身上,若大事不成,占据半壁朝堂的杜仲一流可不会下手留情,
韦家百年世家便会摧古拉朽,一夜败个干净。
绮香阁里面,得知杓沣死讯的杓勍一个机灵,完全清醒了过来,摇着头一连向后退了足有五六步,“不可能,你们肯定在骗我,二哥昨天还在和我打架,怎么一下子就死了,你们一定在骗我!”
杓兰上山去抓住他的头发,拖着就往偏殿走,“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我们拿二皇兄的生死来开玩笑,来欺骗!”
景元帝没有理会杓兰和杓勍兄妹两个,而是很认真的盯着冯太医给韦依莲施针。
就见冯太医将最后一根针扎在韦依莲头顶上之后,她咳嗽了几声,忽然吐出了一口黑血来。
冯太医见状,忍不住伸手抹了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对景元帝说道:“皇上,等皇贵妃醒来,再喝上几副解毒的汤药就无事了。”
景元帝嗯了一声,“皇贵妃中的是什么毒?”
“回皇上,此毒名为玄心散,可顺着伤口侵入筋脉,等毒性攻至心口,便能夺人性命,是种很霸道的毒药。”
景元帝伸手摸着下巴,在韦依莲身侧蹲了下来,打量着她的脸喃喃说道:“顺着伤口侵入筋脉啊”
冯太医不知道景元帝在想着什么,不好贸然接话,继续在旁边装鹌鹑。
景元帝摸了半天的下巴之后,转头看向冯太医,“这玄心散究竟是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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