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派中间,有一个手握兵权,却不偏不倚,只忠心景元帝的定国公魏源。
这魏源出身行伍,向来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两大派为了拉拢他,可是没少费气力,却谁都没落下好来。
最后韦太师一派想出了个主意,那就是从儿女婚事上下手,因为魏源的儿子魏梁正值结亲的年纪,而韦家正好有适龄的女儿,杜家却没有,因为杜仲只有一个女儿,且早已出嫁,连孩子都有了几个了。
太师夫人进宫和韦伊莲嘀咕了许久,两天之后,韦伊莲就拿着钦天监批出的八字找景元帝去了。景元帝一看那天作之合,鸾凤和鸣的八字批语,当即就朱笔一挥,选了魏梁做驸马。
自以为计谋得逞的韦太师一派,怎么算都没有算到,景元帝早就把杓昀这个四海为家的皇子当做太子来教养了。况且杜韦两派为了拉拢定国公闹到不可开交,景元帝又不瞎不聋,怎么可能不知情,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尤其是韦太师一派。
就在杓芝出嫁的前夕,方嬷嬷被景元帝秘密的诏进了清晏殿,同时被诏来的,还有冯太医。
方嬷嬷虽然是杓芝的奶嬷嬷,并一直都将杓芝当做女儿那般疼爱,但是架不住一家人的性命都攥在皇上的手心里,颤抖着双手接过冯太医递过来的赤红色小瓶子,揣进了怀里。
第二日杓芝风光出嫁,十里红妆不知羡煞了多少闺阁中的待嫁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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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天家无父子( 三 )()
大婚后的杓芝和魏梁,倒也很是恩爱了一段时间。
定国公府就魏梁这么一条根,因此,所有人的关注点都集中到了杓芝的肚子上。
自古常言道,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还是很现实的。因为杓芝进门三个多月,肚皮却一直没什么动静,定国公夫人就有些坐不住了,找了好些所谓的神医来给小两口调理身体。
刚开始的时候两人倒也配合,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一碗碗黑乎乎的汤药灌到肚子里以后,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再加上那些神医们也说不出来什么,只说两人都无事,只要放松心情调养着就好,因此上,杓芝和魏梁渐渐开始相互指责。
起初,魏梁敬着杓芝是公主,出口的话都还收敛着,可谁知杓芝越来越过分,况且这这指责有一就有二,杓芝看到魏梁话少,就当他心中有愧,言辞越发的过激。
想那魏梁,出身将门,长于行伍,身上自有一股骄傲之气,哪里能容忍被杓芝这么个妇人每日里指着鼻子骂,被激出火气之后就忍不住用更激烈的言辞回击过去。
如此一来,一个天之骄女,一个将门虎子,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将个好好的定国公府闹的是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每日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原本还在羡慕他们两个风光大婚的年轻男女,都歇了原来的心思,换上了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时间一长,两人的事情也就慢慢闹到了宫里,韦伊莲每次看到跑来哭诉的女儿,觉得自己额前的皱纹都多了好些。但这毕竟是小两口的闺房之事,她也只能将定国公夫人找来明里暗里说上几句,无非是杓芝才进门,有什么好心急的。
定国公夫人在韦伊莲面前点头称是,出了顺义宫的大门就忍不住拉下脸来。这都半年多了,居然还好意思说才进门几天,想想前年自己的女儿出嫁,那可是进门当月就见喜,现在她的小外甥都两岁多了呢。
这日子过起来也快,在杓芝和魏梁的吵吵闹闹中,一转眼就过了两年。
这两年里面,新婚时的夫妻之情早就被吵没了,且魏梁也渐渐的不再回房睡,最后索性搬到了练功房去住,每日里叫上一些好友来喝酒,一喝就是一整夜。
在杓芝的哭闹之下,魏源将魏梁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收效甚微,反倒将魏源气到卧病在床。
定国公夫人因为心中对杓芝不满,便整日里伺候在魏源的病床前,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这下,魏源更是没了任何忌讳,简直要胡闹到天上去,最后,居然被杓芝从京城最大的百花苑里抓了个正着。
这下事情闹大了,魏源拖着病躯动了家法,将魏梁打了个半死,然后绑着他到金殿上给景元帝请罪。
事情的结果后来大家都知道了,景元帝将此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小孩子家家的,谁不贪个新鲜,日后诚心改过也就是了。”
韦贵妃因此吵闹,却被景元帝以杓芝不能为定国公府开枝散叶为由责骂一通。
后来,魏梁纳了杓芝的贴身婢女绿汀为偏房,可不料事到最后,反倒害的绿汀一尸两命,同时杓芝和魏梁的夫妻之情也走到了尽头。
“父皇,当年你不把芝姐姐指给魏梁,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景元帝看着没有一丝笑意的杓兰,忽然就不想开口,便示意秦艽,让他来说。
秦艽点点头,对着杓兰简明扼要的说道:“若是皇上不把杓芝公主指给定国公世子,就不能麻痹韦太师一党,说不定还会激怒他们,使出什么下三赖的手段来陷害定国公。只因一房小妾就丢官入狱的礼部侍郎就是前车之鉴。”
“父皇既然知道韦太师一派所为,为何还要姑息他们?”
“兰儿,韦太师在朝堂上经营多年,根深蒂固不可轻动,皇上这也是不得已。”
“搭上芝姐姐一条命,也是不得已吗?”
看到杓兰仍在杓芝的事情上纠缠,景元帝索性将话说到最直白的程度:“杓芝托生在了韦氏的肚子里,身上流着韦家的血,她这条命,迟早保不住!”
看着景元帝一向和蔼的脸变得狰狞,杓兰忽然间福至心灵,“兰儿明白了,不只是芝姐姐,但凡跟韦家有关的人,父皇都不会放过,因为父皇要给大皇兄报仇。”
当年双头蛇一事,杓昀奉旨暗中调查,最后查到了韦家的头上,景元帝当即决定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所以就算杓芝是他亲生的公主,也难逃宿命。
杓兰坐在那里,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的说道:“三皇兄的身上也流着韦家的血,父皇打算怎么办,也要了他的命吗?”
景元帝长叹一声,道:“虎毒不食子,朕怎么会要勍儿的命。”
杓兰忽然激动了起来,“可是父皇要了芝姐姐的命!”
“要芝儿命的不是朕,而是芝儿的外祖父和亲娘!若不是他们贪图定国公手上的军权,芝儿怎么会掉进定国公府这个火坑!”
“父皇你就不要再狡辩了,如不是你,芝姐姐早就生出了孩子,也不会芳年早逝。”
景元帝闭眼呵了一声,“若是芝丫头生出了孩子,魏梁和韦韧连成一气的话,堂堂大彧朝,怕是就要改姓韦了!”
一方面,杓兰心疼景元帝,为了平衡朝堂,居然无奈到要对自己的女儿下手;另一方面,她又暗恨景元帝,居然真的对女儿下得去手。
这两种情绪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杓兰只觉得一颗心被撕扯的生疼生疼的,忍不住伸手捂着心口,慢慢的将身子伏在了桌子上。
秦艽就见她这个样子,心里担忧的厉害,但是当着景元帝的面又不好伸手相扶,只能简单问一句兰儿没事吧。
杓兰没有理会秦艽,而是对着景元帝问道:“父皇,若是为了平衡朝堂,有天必须要牺牲兰儿,你下得去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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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天家无父子(四)()
“兰儿,你是朕的心头肉,而且是最心尖上的那一块,朕怎么会将你至于那种境地。”
杓兰趴在桌子上,用黑乎乎的头顶对着景元帝,不依不饶的问道:“父皇,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所有的人都在逼迫你下那样的决定呢?”
景元帝看着杓兰,目光慈爱深沉,“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朕宁可做个昏君暴君,也要保全你!”
杓兰听到景元帝的话,忍不住眼眶发酸,抽了抽鼻子后起身扑到了他的怀里说道:“父皇,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兰儿定不会让你有半分为难。”
景元帝伸手揽住杓兰,慈爱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息道:“昀儿他们喊朕父皇,所以在他们面前,朕先是皇,然后才是父。你同样喊朕父皇,但是兰儿啊,朕在你的面前,只想做个疼爱女儿的寻常父亲而已。
“做这个皇帝,并非朕所愿,朕只想带着你的母亲,做一对寻常的夫妻,每日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着你和旸儿慢慢的长大。
“可惜啊,朕命不好,投胎在了帝王家”
杓兰在景元帝的怀里拱了拱,露出半张脸来,“父皇,若有来世,不管是帝王还是乞丐,兰儿还要做你的女儿。”
景元帝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好,若是芝儿地下有知,但愿来世她也能继续做朕的女儿,也让朕能好好的弥补今生对她的亏欠。”
提到杓芝,杓兰的心情有沉闷了起来,“兰儿没有想到,向来张牙舞爪的芝姐姐居然这么脆弱,因为和离就寻了短见。”
景元帝拍着杓兰后背的手忽然顿住了,杓兰觉察后抬头问道:“父皇你怎么了?”
“都是朕,害死了芝丫头。”
“人各有命,父皇你就不要再自责了。”
景元帝看着怀中的杓兰,忽然说道:“朕让方嬷嬷给芝丫头下了药,所以她才会死。”
“父父皇”
面对杓兰惊疑的目光,景元帝继续说道:“只有芝儿死了,朕才有对韦氏下手的借口。”
半天之后,杓兰才消化掉这个消息,对着景元帝说道:“但愿来世,芝姐姐莫再投胎帝王家。”
景元帝又将杓兰拍了拍,让她起身去吃饭,自己则转头看向秦艽,问道:“阡陌,你和昀儿这时候求见朕,所为何事?”
秦艽上前拱手施礼道:“皇上,昨日容一传来消息,说是建宁城中盛赞三皇子的言论越来越多。”
景元帝饶有兴趣的挑起了眉梢,问道:“可都是些什么样的言论?”
“不过是称赞三皇子肖似太祖皇帝。”
景元帝笑着摇头,“说来说去总是这么几句,都不知道换些新鲜的。”
秦艽笑道:“称赞三皇子的话是少了些新鲜的,不过他们在赞誉三皇子的时候顺便捎带上二皇子和四皇子,也算长进了些。”
“杓勍毕竟是朕的儿子,被人夸朕脸上也有光彩。阡陌啊,别让你们手下的暗卫闲着了,没事就多出去跑跑,多夸夸朕这个肖似太祖的三皇子,尤其是他为姐姐出头,带兵围困定国公府这件事,知道的人那是越多越好啊。”
秦艽抿着嘴唇低头领旨,“皇上放心,臣会好好吩咐他们的。”
杓兰想着向来安稳静默到像是不存在样的二皇兄杓沣,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们,是怎么夸奖二皇兄的啊?”
秦艽对着杓兰绽开一抹温润的笑,“也没什么,他们不过是下了些断言。”
杓兰先是看了看景元帝,然后将目光重新转向秦艽,疑惑问道:“断言?断言什么?”
“断言若是大彧朝的江山传到二皇子手中,就冲二皇子那刀割不出声的静默性子,这江山迟早要被周边臣服的小国蚕食殆尽。”
听到这样的胡说八道,杓兰忍不住开口骂了一声放屁,然后自知失言,飞快的低下头,一点点羞红了脸。
景元帝被这两个字气到吹胡子瞪眼的,“兰儿,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可说出这么不文雅的话来?!”
杓兰呻吟一声,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脸。
“阡陌你老实说,她是不是跟你学的?”
其实秦艽也被杓兰好爽出口的这两个字给惊到了,还没等他回过神儿来,景元帝居然牵累到了他的身上,于是他赶紧撇清,“皇上,臣可是斯文读书人。”
听他这么说,杓兰心中满满的都是嫌弃,你亲我的时候,除了满脸的邪魅,我可没看出半点儿斯文来,还读书人,说你是头披着狼皮的羊还差不多。
可能是嫌弃太过的缘故,杓兰居然将心中的想法嘟嘟囔囔的说了出来,等秦艽反应过来去捂她嘴的时候,已经被景元帝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
这下,除了吹胡子瞪眼,景元帝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冲着他们两个就将眼睛瞪的溜圆。
秦艽一看情形不对,赶紧道了声臣先行告退,拉着杓兰就跑了出去,留下景元帝在风中凌乱半天,才对着常福问道:“居然这么就跑了,你说这两个小的是不是也太不把朕当回事儿了?”
沉默了许久的常福笑眯眯说道:“皇上,驸马带着公主跑掉,总比跪在你面前战战兢兢的磕头请罪好吧?”
景元帝想了想,忽然笑了,“可不是,毕竟朕已经把兰儿许给了阡陌,要是因为这个闹将起来,朕还不好找台阶下呢。”
等到杓兰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已经被秦艽拉出了清晏殿。
大眼一瞅四下里无人,秦艽一下子就将杓兰给抵到了一根柱子上面,挑着一边的嘴角邪笑,“兰儿所说的邪魅,可是我现在这种表情。”
杓兰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热,热到好像要烧起来一样,忍不住伸手将秦艽的俊脸往旁边一推,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去,躲得远远地,偷偷深喘几口气平定了一下情绪。
秦艽看着她的背影,脸上一直挂着笑,说话的语气也跟平日里大不一样,语调拉的长长的,颇有种风流公子的意思,“好吧,究竟什么事邪魅表情看来是没有人来告诉我了,不过,你脸上现在的表情叫做娇羞,我没说错吧?”
杓兰忍不住回头啐了他一声,然后小声骂了一句不害臊。
秦艽凑过去,离她近近的,近到杓兰都能感觉到他在自己颈间呼出的气息。
“兰儿,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很喜欢”
杓兰慢慢回头看向他,不自在的说道:“让人看到我们这样算什么,都不知道收敛一点。”
秦艽想着要再调笑几句,却忽然感到一股钻心蚀骨的疼痛袭来,让他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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