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愚站在人群之中心疼得死死攥住了手,他看着女孩子仰着头望向君赐,犹如被同类排斥的小兽,却还要倔强地撞向对方的利爪,七把刀跟在他身旁,几乎觉察到了一丝血腥气。
“赵愚,怎么办?”七把刀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道:“真像你说的,这个神女摆明是算计了九妹啊。”
“等。”赵愚睫毛抖动,缓缓松开带血的指甲。
“这个时候,她只想自己解决,就算是跌落深渊她也不会想我插手。”赵愚漆黑的瞳孔微微收缩:“我要做的,只是在深渊之下,接住她。”
七把刀一时侧目,赵愚竟然这么了解九妹吗?
可这世上的女子,不都是希望在危难之时能够有英雄出手相救吗,他怎么就敢肯定九妹这么与众不同,这么的,独立?
赵愚感受到七把刀的目光,终于带了几分笑意:“她一向是这样敢爱敢恨,敢错就敢当。”
所以,他根本不担心九妹会因为君赐的背叛而跌倒,反而觉得,这是她在这个世界里,最重要的一次成长。
果然,九妹阖眸沉默了几秒,再睁眼时虽然有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眸光却是璀璨的。
她没有像林氏那样吵闹,也没有急于同夏子瑜辩解,她只是缓缓转身,大红色的水袖绵长,稍加展开便形成波浪犹如盛放的红花一样层层绽放,还带着一丝逼人的气势。
女孩子扬首,缓步走向夏子瑜,她步履平稳不急不缓,仿佛是中气十足的王者,让所有想开口挑衅的人都识相的闭上了嘴。
而事实上,九妹的确是在拖延时间。
她用这几步路的功夫,想明白了这个圈套。
自己手肘上的胎记,应该就是哪日洒在她手上的酒水染上的,只是当时不曾显露,又或者说,那只是一把暗箭,没得到必要的催化是不会显现的。
但七日前,君赐来找她,看了她的手臂,还递给她一块糕点,估计就是那时,酒水的药效开始显露。
君赐境界远高于她身边的所有人,想动什么手脚实在太容易不过。
至于回城时的误伤,应该是君赐怕她回到夏家后意外发现,所以打算以伤遮掩。
等到今日,她自称手肘有伤,只会更让人怀疑。
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君赐手里应该有能让外伤迅速痊愈的药。
到那时,胎记当着所有君山百姓的面现身,她便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可能。
真是好计策,即便是现在,她也被手肘上的胎记弄的百口莫辩。
何况神女现在亲口说出,不能再帮她了这种话。
只会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利用神女,而神女这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却不能撒谎,欺骗众人。
“夏文姝,你少要装腔作势。”夏子瑜被夏九妹犀利的目光看得发毛,又想起了此前被夏九妹收拾的种种,有些后怕地倒退半步。
“哦不,应该是夏穗!”夏子瑜出声讥讽,强作镇定。
她是未来的夏家雕女,服侍巫王的巫女,她怎么能被一个庶女的气势吓破了胆。
九妹微抬下颔看向夏子瑜,声音清亮:“夏穗如何,夏文姝又如何?我是谁,对你很重要吗?”
“哦不,对你很重要。”夏九妹学着夏子瑜的语气,声音轻快,倒显得夏子瑜的严阵以待有些滑稽。
纵使场中无人敢笑,却依然化解了紧张的氛围。
大家都知道,夏宗主的庶长女已经出嫁,若夏文姝被证明是夏穗,那么再论雕女,就只有夏子瑜了。
所以夏子瑜现在不论说什么,都摆脱不了这个嫌疑,夏九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勾起了大家的联想。
夏子瑜是既得利益之人,所以她说的话,她带来的证人,都在瞬间蒙上了一层阴霾,令人生疑。
“你!”夏子瑜咬牙。
她早就领教过夏文姝的机智,也知道今天的事不好对付,但是她不怕。
因为她还有最大的底牌没有使用。
那就是高高在上,淡漠地看着一切的那位神女。
夏子瑜不知道神女到底为什么针对夏文姝,或许是觉得夏文姝天赋太高,会动摇她在巫王宫中的地位,又或是别的什么,但她清楚,神女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因为不论是夏文姝有胎记的消息,还是木槿这个人证,都是神女告诉她的。
就连木秀,也是神女身边的白婷祭司帮她找回来的,她所做的不过是找到刘氏替木槿证明身份,再做这杆捅入夏文姝命门的长枪罢了。
为了雕女之位,她夏子瑜做枪又算的了什么,大家各有所需,自然一拍即合。
“夏穗,你不要在这里避重就轻,你的手肘上,到底有没有胎记?!”夏子瑜得意洋洋地逼问,一侧嘴角扬得比天还高:“怎么,不敢说了?适才夏大夫人可是信誓旦旦地保证过,她的女儿,绝对没有胎记。”
“就因为母亲敢保证,所以母亲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否则不是自讨苦吃?”夏九妹立刻回敬。
人们虽然点头,但也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难道雕女真的有夏穗的胎记?”
群情激荡,夏九妹也不得不认,否则反倒落了下成:“是,我的手肘上的确有一块褐色斑点,黄豆大小。”
“什么?!”第一个倒退的竟然是林氏:“不可能!我的女儿没有胎记,没有的!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你果然”彭嬷嬷赶忙抓住林氏的手安抚:“夫人您冷静点儿,奶娘一直看着的,是小姐,她是小姐的!”
夏九妹看林氏的反应,微微皱眉。
难道林氏也一直怀疑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没道理的,她既不是夏穗,又不是夏文姝,难道她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母亲,您冷静一点,这个胎记我也是今天换祭服的时候才发现的。”夏九妹声辞朗朗,转头看向台上的君赐:“就连数日前,我在芳园给神女看时还没有胎记呢。”
“什么?神女看过她的手肘?”众人被这个重磅消息轰得一愣。
怎么回事,神女刚才不是说帮不了夏文姝的吗,怎么夏文姝会说神女见过她没有胎记的手肘?
难道神女还会说谎不成?
“放肆!你是在暗指神女冤枉你吗!”不知是哪个狂热的信徒第一个嚷了起来,瞬间群情激愤,甚至有人骂出了难听的话。
夏九妹不为所动:“君赐,你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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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最强嘴炮()
君赐眉头微蹙,她有点拿不准夏文姝这么问的意思,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再伤她一次?
那她可就太蠢了。
“文姝,我不能为你欺骗巫神,你这样说,实在太叫我为难了。”君赐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心痛:“即便你不是雕女,也是我的朋友,为何非要如此执着。”
“大家都听到了,神女说她没见过!”夏子瑜顺势道,咄咄逼人:“夏穗,你实在太过分了,事已至此竟然还想拉着神女帮你骗人!”
“就是!”底下民众也乱成一团:“她好大的胆子竟敢亵渎神女,烧死她!烧死她!”
君赐鲛纱下的红唇扬了起来。
堂堂君山神女啊,若是死在这火架上,可真是闻所未闻呢。
夏文姝,你就是死,恐怕也猜不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不过你放心,在你登上火刑台前,我会亲口告诉你这个秘密的。
你,才是君山神女。
夏九妹将君赐眼中的得意看得一清二楚,面对一众人的谩骂无动于衷,而是低声轻笑:“我想,我明白了。”
“你们!”女孩子陡然高喝,清亮的声音带着法诀之力穿云破空,让场中一瞬间静了下来。
任谁也没有想到,在大家嚷着要烧死她的时候,夏文姝竟然还敢这么横。
她是半点也不知道怕吗?
而场中对巫术有所涉猎的人都惊讶得不能自已。
因为夏文姝的声音极有感染力,不同于任何法诀,带着那股霸烈得令人臣服的味道。
“怎么回事”君赐心中惊讶,她的境界远在夏文姝之上,为何也会生出这种臣服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君山神女吗?
“哼,雕虫小技!”君赐轻喝,白裙之下,左脚轻轻一跺,无形中放出了自己灵祭司的境界。
这是一种让人萌生臣服之心的,巫术。
“神女!”百姓们转向叩拜,由于巫术范围极大所以没人迷失心智,君赐也只是想让他们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而已。
因为,她才是君山神女,永远的神女。
“君赐,你就这么想和我一较高下吗?”夏九妹知道自己不是君赐的对手,她能达到刚才的效果,全赖修炼的天灵化生诀远胜于其他人的巫决,但这并不妨碍她搞事情挑衅:“是不是因为,你怕了?”
君赐眼神狠戾,她没有料到自己会这么轻易就被夏文姝激怒。
不过这都不要紧,只要她还是神女,人们永远都会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她。
“你太放肆了!”白婷早就知道君赐的态度,此刻站出来冷喝。
“到底是谁在放肆!”夏九妹轻蔑地瞥她一眼,扫视全场,朗声喝道:“如果你们是我,会在这个时候无中生有,说出神女能为自己作证的话吗?”
众人一愣。
“如果你们是我,会在神女已经否认的情况下,还是坚持说神女看过自己的手肘,能证明自己没有胎记吗?”夏九妹轻笑:“没人会这么蠢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神女的话才是最令人信服的。”
众人沉默,女孩子陡然拔高声音:“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君赐上前半步,几乎冷喝出声。
贱婢!
她没想到,夏文姝的嘴竟然这么犀利!
一张红口白牙,没有丝毫证据,竟然能凭空撼动人们已经根深蒂固的想法。
现在所有人都会质疑的,因为的确没有人这么蠢,除非
“除非,我说的是事实!”夏九妹声音抑扬顿挫,带着鼓动人心的频率,女孩子陡然转身,修长的手指指向君赐:“神女在芳园看到过我的手肘,她知道我不是夏穗,但她不肯为我作证,任凭我被人冤枉,这就是你们的神女!”
“胡说!夏文姝,我知道你铁齿铜牙,言辞如刀,但你想无中生有却是痴心妄想,你看这场上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抵赖!”夏子瑜跳出来对质,她当然知道这件事不能牵扯到君赐。
否则,她就是赢了,日后也一定会被神女嫉恨。
“我抵赖,我为什么要抵赖?因为我冤枉!”夏九妹说的理直气壮,夏子瑜气得咬碎银牙。
这个夏文姝,怎么这么会诡辩,简直要气死她了!
人群里,七把刀低头抿笑。
这九妹的嘴可比他们无赖多了,难道这就是赵愚说的最强嘴炮,可以无中生有,颠倒黑白?
君赐眸光森寒,照这么让夏文姝胡搅蛮缠下去,只怕人们对此事的思索会越来越深入。
这可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够了!”君赐冷声呵斥,让夏子瑜闭嘴,微带薄怒的声音令人心惊。
“文姝,你怨我不帮你,我也无话可说。”君赐轻飘飘道,将众人的思路引到是夏文姝记恨她的方向,才道:“但今天是朝祭的大日子,你还是退下吧,剩下的事就让夏宗主自行解决。”
退下,岂不就是说明神女也认为夏文姝其实是夏穗了。
人们都明白,今日夏文姝从他们的眼前消失,日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女孩子了。
“神女肯饶你不死,还不退下!”白婷厉喝。
“退下个屁!”夏九妹毫不吝啬地呸了一口,大声道出真相:“我现在怀疑,你才是夏穗!”
红衣少女指尖所向,正是台上白衣翩翩的,神女君赐。
不给人们喘息的时间,九妹大声喝道:“既然手肘上有胎记的人就是夏穗,那我为什么不能看一看神女你的手肘?”
人群都的议论声都快爆炸了。
“荒谬!”有君山县极富威望的老者喝道:“胡乱攀咬,真是个奸滑贼人!”
夏九妹不为所动,而是直言自己的分析:“想在我手臂上种下胎记还不被我察觉的人有很多,木槿木秀都能做到,但是只有你,我的好朋友君赐,有这个本事弄到这种怪异之术!”
九妹知道想要验君赐的身是不可能的,但她要的只是说出来。
今天大半个君山县的人都在,总有这个风声能传出去。
九妹坚信,这才是君赐真正害怕的东西。
君赐做这么多,一定是怕胎记的风言风语传到长安,所以急于找一个顶包的人。
“所以,就是你想要陷害我!”狗屁的友谊,夏九妹心中啐了一口,说起话来毫不留情:“因为你才是夏穗,你怕人知道!”
“放肆!”君赐难以抑制地怒骂一声,拳头攥得死死的。
她万万没想到,夏文姝虽然没猜到自己的身份,但却猜到了她的身份。
“夏宗主,这是你的家事,你自己料理吧!”君赐当然不会冲动的自己处置夏文姝,落人口实,所以将包袱丢给了夏永清。
与此同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急急跑了过来,对着夏永清耳语。
夏永清眉眼立刻冷了下来,带着一瞬的绝望与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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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夏文姝已经死了()
夏九妹顺着君赐的话看向夏大老爷,声音坚定:“父亲,请您相信我,我没有胎记,您见多识广一定清楚有什么东西是能”
“住口!”夏永清冷喝,女孩子惊讶地瞪大了眼。
父亲他他也不信她吗?
至始至终,父亲一直都是最相信她的那个人,不论夏子瑜怎么闹,他都不为所动,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君赐也看向夏永清,目光里满是笑意。
很好,这个男人果然够聪明,也够冷酷,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夏永清此刻其实恨得牙痒,却无计可施。
原本看到夏文姝这么聪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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