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当中出了什么差池,丢的,可是巫子和巫王宫的脸。
陛下英明神武,不该做这么糊涂的事,难道这个中还有什么因由?
主祭如是想着,期待地看向巫子。
可巫子似乎并没有领悟他的想法,相反,巫子确确实实来了一句:“有庚帖为证,赵家太夫人又拿不出证据,这广陵王的身世,当然存疑。如果广陵王再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本宫也就只能公事公办,替顾氏请封,并收回你的爵位了。”
满场第二次哗然。
这小少年看着年纪不大,办事倒真是干脆利落到了极致。
任何人都觉得棘手的问题到了他这儿,竟然是这么的简单明了,不给安陵候半点儿面子,直接就要褫爵。
他这口气真是大的没边儿了,如此冒失激进,也不怕被巫王责怪。
巫子没有管人们的议论纷纷,径直看向赵愚,目光平静,不染尘埃。
“巫子殿下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真是巫王陛下的儿子,才有这么大的底气,张口就要褫安陵候的爵?”有人悄声议论,这声音不大,但是响在场中每一个角落。
赵愚也看向这个没比上官仇大几岁的小孩子,眼中光泽闪动。
底气十足,言谈之间看似莽撞冲动却是条理清晰,哪一句都站得住脚,绝不像普通孩子一眼。
这位巫子,不一般。
“证据么,我暂时没有,不过若巫子殿下能为我解开一个疑惑,说不定就有了。”赵愚笑道,看着那不高的孩子,神态自然。
巫子轻笑:“你倒敢同本宫讨价还价,可知你现在身份存疑,若真的拿不出证据,便没有资格再同本宫言语了,是要珍惜机会吗?”
“你!”七把刀咬牙切齿,这巫子说话也忒冲了吧。
赵愚没有恼,反而点了点头:“就算是吧。”
巫子好笑地耸肩,似乎被赵愚勾起了兴趣,“你问。”
“我那广陵名酿,味道如何?”赵愚蓦地开口,众人一怔,这都什么时候了,问这个问题做什么,难道还支王哲能用那广陵名酿贿赂巫子,让巫子偏帮他一把不成?
众目睽睽,就是巫子,怕也不能吧。
巫子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睛,很快就笑了。
“安陵候,你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我年纪轻,不善饮酒。”巫子淡淡道,又催促:“拿证据出来吧。”
赵愚扬了扬下巴,摇头:“别急,很快就到。”
“孩子,你就不要再挣扎了,原本这件事跟你无关,但我不能眼看着傅家宗祠被旁人血统辱没,你不要怪我。”顾氏擦拭着眼角,演技满分。
多少人已经信了,她这位顾氏才是那位傅家长子的未婚妻。
而这位未婚妻亲口承认,她与傅家长子并没有成婚,更没有怀孕生子。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傅家遗孤,又何来的安陵候。
主祭和悯宁一众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若是能平安解决掉傅家遗孤这颗绊脚石,广陵王就如折断了双翼再也飞不起来,不论是巫王宫还是皇族,都能安心两分。
“还等什么,这才是我们的表妹啊!这个骗子的儿子,还敢站在我赵家的地界,还不把他撵出去!”赵愚几个舅舅合计了一下,集体跳出来补刀。
这一刀不可谓不狠,赵愚顿时是腹背受敌。
“就是,族鼎不肯承认他,还不是最好的证明?”赵家的几个舅舅恨不得赵愚早点儿完蛋,他们好瓜分赵愚如今的财产,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赵家太夫人的意愿。
太夫人如此偏爱赵愚,他们早就担心有朝一日会被赵愚夺走家产,所以这一次有机会将他彻彻底底赶出去,当然不遗余力。
这个顾氏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又没有后人,他们就算是把家产分给她了又能怎样,到最后还不是要还到姓赵的人手里,总比落在一个挂着赵家头衔的傅家人强吧。
“安陵候,你的舅舅们都如此说了,看来是不用等了。”巫子轻笑,招了招手:“还请两位主祭主持,这就取走赵愚的侯爵宝印吧。”
七把刀顿时红了眼,这巫子办事竟然这么快,这是要当场褫爵吗!
两名主祭对视一眼,向赵愚走来。
反正天塌下来有巫子顶着,干他们什么事。
“安陵候,不,赵愚,”主祭道,又觉得有些不妥,直接道:“你将宝印交出来吧。”
从安陵候到赵愚,再到你,这地位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陈升和七把刀紧张地要站到赵愚面前,却被他拦住,男人笑眯眯道:“这么急啊。”
“不行,不行,你们谁也不能动我的乖孙!”老太太却不给赵愚面子,挤开赵愚硬生生站到他面前:“有老太太在,你们谁敢说他不是傅家的儿子,他就是傅家的儿子,他一定是!”
巫子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老太太胡搅蛮缠,颇为讨厌。
可赵愚却笑得开心,搀起太夫人的手臂知道:“曾祖母,您别担心,不论发生什么,您都是我的曾祖母。”
这话人们交头接耳,安陵候这是承认了吗,承认他并非傅家遗孤?
“孩子,好孩子,”赵太夫人眼泪汪汪,握着赵愚的手认真道:“你不要多想,你真的是”
赵愚按住了太夫人的唇,转对众人,将手伸向了怀中。
人们屏吸凝神,他这是愿意交出侯爵宝印了?
可男人笑眯眯地,取出的却是一方绣帕,绣帕纹样朝外,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绣帕。
顾氏留给他的那方,绣帕。
第400章:信了()
帕子是丝绸制的,它叠的整整齐齐,花纹一面露在外面,是一副很特殊的绣样。
“这帕子,这帕子不是我的吗!”不待赵愚开口,顾氏便抢先喊道,拔了个头筹,也打的众人措手不及。
顾氏的帕子,从安陵候怀里掏出来,这正常吗?
原本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顾氏是安陵候的生母,她的帕子又为什么不能从安陵候的怀里逃出来,但现在这个场面下,这件事就很怪异了。
因为这个顾氏她自称没有过孩子,自然就没有赵愚这个儿子,而碰巧,赵愚的生母顾氏也早在十三年前就死了,如今死无对证,他们到哪儿也说不了理。
只能看证据。
可这证据,恰巧就是被太夫人撕成碎片的庚帖,顾氏的庚帖。
那庚帖带着昏黄的颜色,分明是古旧多年的正品,何况检查的人是州灵鼎宫的主祭,一位大巫级的人物,自然可信。
而且赵愚和九妹他们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张庚帖的真假。
一来顾氏来投靠赵太夫人的时候的确没有庚帖,那个时候长安大瘟疫整个周朝都是人心惶惶,监管的当然不严,她也不需要庚帖就能赶来。
二来,赵愚这位生母十有**,还真不是那位顾氏,他们自然不能期望赵愚的生母能拿出真正的庚帖。
最重要的,自然是第三点,悯宁。
悯宁出身皇族,此行又是从长安而来,想翻找一下长安旧籍,查找一份顾氏庚帖还是很容易的。
以悯宁心思细密之程度,断然不会把这么明显的把柄留给她们抓,所以九妹和赵愚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因为这纯粹是浪费时间。
毕竟悯宁连赵愚手里握着帕子这件事都知道,还早就让这顾氏做了准备,“一眼”就认出了这方帕子,可见他做的准备有多充分,怎么会在庚帖上犯糊涂。
“你的?”赵愚扬眉,表情不再那么轻松自如。
顾氏却暗自勾起唇角,那位早就料到赵愚会在这个时候拿出手帕,证明他才是真正的广陵王之事,所以早就给她准备好了说辞和证据,她只要照搬照演就可以了。
“当然是我的,”顾氏说话间从怀里取出了一方帕子,竟然和赵愚手中的,一模一样。
人们愕然,这是什么情况。
两人分别拿出了一张帕子作为信物,要上演一场母子相认的大戏不成。
不过显然,这个猜测太过荒唐,因为顾氏下一秒便道:“真是可恶!她竟偷走我的帕子作为信物,难怪外祖母会被她欺骗,认下了这个外孙女!”
顾氏说的义愤填膺,顿时给赵愚手里的帕子找了个非常好的借口。
没错,你有帕子是有帕子,但是,这帕子是你娘从我这里偷走的,当初我借宿在她的家里,她当然有这个机会了。
顾氏的借口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就算是九妹也颇为欣赏地瞧了悯宁一眼,他这剧本写的不错,没有任何错漏,非常圆满地圆了过来,让赵愚哑口无言。
而且,悯宁找了一个好演员。
女孩子笑眯眯地瞥了顾氏一眼,她演技不错,若是在现代必定是个好演员,感情丰富台词功底也不赖,还有那表情动作,都很到位。
悯宁与她对视,依旧是坦坦荡荡的模样,混然没有被戳破幕后主使身份的尴尬或是阴狠。
另一边赵愚表情越发凝重。
他现在就如被人困住了一般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顾氏的先一步抢白让在场之人先入为主,使得他很被动。
不过男人也不一般,他扬了扬下巴便道:“据我所知,这同样的帕子广陵王手中是有一条的,怎么,难道那一条也是从你那儿偷的不成?”
赵愚冷笑的模样,很是狡诈,可惜他生的好看,这份狡诈也让人移不开眼地想赞美一句。
“当然不是,”顾氏抬头看向赵愚,目光很是怜悯。
都这个时候了,他何必自取其辱呢。
以赵愚的聪明应该想到了那位都将这几条路封得死死的了,他根本走不通的。
“那是?”赵愚阴着脸问。
“这是我年少时在长安结交了太子良娣,良娣喜欢这花样,我就将花样送给良娣做礼物,广陵王殿下的那方绣帕,应该就是如此得来。”顾氏对这些“故事”是倒背如流。
悯宁是何许人物,他穿出来的珠子又怎么会散乱不堪,让人轻易识破。
而且,悯宁轻笑,很是胜券在握。
这些,都是事实。
他在从方涵那儿审问出这些事情后就一直在调查当年顾氏与太子良娣的关系,还有当年的一些证据,因为巫王宫和皇族的双重关系,他查什么都很快,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太子良娣与顾氏是手帕之交,想必当时就存了这掉包的心思,所以顾氏才急于和傅家长子成亲。
傅家对先帝忠心不二,为了能让先帝血脉不被巫王宫的人腐蚀,自然愿意付出一切,所以顾氏就是那个牺牲品,而逃出长安自称顾氏的而后生下赵愚的八成就是太子良娣本人。
而这一切,他都是找到了证据的。
“当年长安大瘟疫虽然死了不少人,但我与良娣是至交好友的事却是有证据可寻的。”顾氏言辞切切,叹了一口道:“良娣出身尚书宋家,与我自幼相识,我们互相赠送礼物花样,这些事,我都跟外祖母说过的,外祖母,您还记得我给您写的信里提起过的阿岚吗?”
顾氏说的一本正经,连太夫人都怔住了,她年纪大了,纵是再疼爱外孙女也总背不出所有信件的内容,这一下倒成了顾氏的佐证了。
“胡胡说!你叫谁外祖母呢,我只有涟儿一个外孙女,她已经死了!”太夫人依然固执己见,不肯松口,就连悯宁都觉得奇怪,按说这个时候,太夫人早就应该相信顾氏的说辞了,怎么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坚信顾氏是假的,当年那个太子良娣是真的?
“真是感人肺腑,我信了。”赵愚淡笑,表情有些心满意足。
顾氏一怔,信了?
赵愚这是要认输了?
“既然信了,那就把宝印交出来吧。”主祭眯了眯眼,既然赵愚肯信,他们就不用费力了。
赵愚一笑,却轻吐二字:“不过。”
第401章:不是我的()
“你又要耍什么花样?”主祭眉头狠皱,赵愚可是有前科的。
之前他装作要拿侯爷宝印的样子,却取出一方手帕,生出这么多事端,要不是顾氏“一眼认出”,又准备充分条理清晰地说明了一切,他们又要拿他没法子了。
可现在赵愚又开始“不过”了,真是很烦呐!
“我的不过很简单,”赵愚扬唇:“我信她的话,相信太子良娣和顾氏是好朋友,当初曾互相交换过花样,不过,我不信的是她这个人。”
“你在说什么?”主祭蹙眉,这个时候了,还死鸭子嘴硬,有什么意义。
“我说,她不是顾氏。”男人一字一顿,字字铿锵。
悯宁蹙眉,他不知道赵愚还有什么底气在这儿站着,而且赵愚的气势陡然间就上来了,不见先前半分阴沉深中。
“因为这帕子,不是我的。”男人轻飘飘道,让众人如闻天书。
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他的。
“如你所说,我娘真是傻,都偷到了信物,怎么还不留给我呢?否则,”赵愚淡淡道:“你也不必白说这么一通。”
顾氏嘴角抽搐,这是什么路子,她怎么没看明白?那位可没说过这种情况啊。
“你,你说什么?这帕子不是从你怀里拿出来的吗?”顾氏还算镇定,知道反问一句,可赵愚,哪里是她能将得住军的。
“我怀里拿出来的,就是我的吗?就像你怀里拿出来的庚帖却不是你的一样,我怀里拿出来的这方手帕,它也不是我的。”赵愚说着绕口的话,听得顾氏云里雾里的。
主祭冷哼一声,什么你的我的是不是的,他只关心结果和一个人的态度。
而被他关心的那个人,此刻一脸玩味地看着赵愚,年少青涩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不属于他的沉稳表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顾氏咽了一口口水,盯着赵愚。
“很简单,这方帕子不是我的,而是,广陵王殿下的。”赵愚笑笑,盯着顾氏的眼睛重复:“这方帕子,是广陵王的。”
顾氏攥了攥手,她手心滑滑的,有些攥不住。
那位的戏本子写差了,面临着未知的情况,她并没有那个把握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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